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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张老汉卖苞谷记 [打印本页]

作者: 山谷幽溟 时间: 2016-9-25 10:59
标题: 张老汉卖苞谷记
　　入夏以来，天干旱，地里的禾苗萎恹恹的。可住在公路边的张老汉屋后的一块苞谷，却长得特别精神。红白苞谷胡子笑哈哈地挂在不算大壮的苞谷顶上。看上去有些美中不足——苞谷的个头实在太娇小了，不能算作丰收！可迎面走来的张老汉得意地看着这片背了娃的苞谷苗，笑得俩眼眯成一条缝，俩眼珠都不见了——你们哪里识货哟，这可是新品，彩色大颗粒，香甜口味，脆生生地....他仿佛看到自己种的不是苞谷，而是逗人爱的稀罕物什儿。

　　张老汉，是张家坎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六十多进七十岁的人了，中等个儿背有些驮，便显得矮小，但干瘦而灵醒。前些年，儿女打工离开了，自己便买了摩托车赶乡场做些小生意——卖种子农药农产品。倒还不错，除了老两口的生活日常开支外，也小有积蓄。女儿买房支持三万，儿子买房支持八万。听他话里的意思还有点养老金。不曾想，去年的一场病，住院一个月，将几个养老金花去，还欠了点债。除了赶场做生意外，还侍弄了这片苞谷地。他心里早盘算好，等苞谷胡子一萎，就立刻掰了它们进城卖个好价钱！

　　城里人娇气，买菜总喜欢买最嫩气最好看的。她们总是伸出一只白静细嫩的手，用那长长的尖指甲，轻轻那么一掐，要与不要便显在脸上了。不象我们乡下人，粗大厚茧的老手，一摸一摊，抓起就走。张老汉曾在城里儿子女儿那待了一阵子，也想将生意发展到城里去。可她们太挑剔了，他怕自己应付不来。可他对这一地的苞谷，颇有信心，胜券在握。同时播种的地里，总有早熟种子。张老汉每天早晚必定到地里看，很快他发现，有一小半个头稍大点的，快了，快熟了!看它们那渐渐枯萎的胡须，张老汉仿佛看到水泡状颗粒，已长成漂亮的苞谷粒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苞谷芯上。他其实也很好奇，搞种籽批发的那家伙，神秘兮兮推荐的这苞谷，真有那么好么？还能像吃水果?谁都知道苞谷，若太嫩，就一点水浆裹着皮儿；若太老了，面乎乎的坚硬着呢!城里人尝得是个“鲜”——不老不嫩，香甜可口。

　　赶场回来的张老汉按耐住喜悦，从地里掰了两个看上去最老的苞谷，兴冲冲地提上回家。坐在灶房的门槛上，撕开苞米壳，掳去苞米须，他乐开了，仿佛每个皱纹里都透出了笑意。坐在院子里准备夜猪草的张老婆，听到老伴的笑声急急扭头瞧过来，她也乐呵了——虽说苞谷筒是短小了许多，但籽粒儿大，且颜色鲜而亮——白的晶莹，紫的剔透，黄的温润....老两口从没看到过如此漂亮的多色苞米！既好奇又欢喜。

　　从不进灶房煮饭的张老头自告奋勇地煮夜饭。他将苞谷一个放在饭锅里煮，一个串在细柴棍上烤。尝尝鲜，看到底咋样?也好在给城里人介绍时多几分底气！老婆在一旁暗笑，牙齿都快掉光了，仅有的也只剩牙根了，还像小孩子要吃烧苞谷！稀饭里放几棵豆豆都给剩碗里呢。

　　快，尝尝，你也来尝尝!一股烤香味传来，张老汉嚷嚷着已将烤好的苞谷，在厚实的掌心里拍拍。若是平常玉米，一定乌黑焦黄，偶尔有一两个苞米开花，白灿灿的。可它倒好，一大半的苞米都笑开了花。张老婆看着老头手里的烧苞谷，不由欣喜地伸手掰了两粒，放进有些干瘪的嘴里。脆脆的，甜甜滑滑的，自己没牙都能嚼吃。俩人坐在长条凳上，老头儿掰下来分给老婆儿，你一粒我一粒地吃着。索性，又将锅里煮好晾着的拿来，放几粒在口里，又是一番滋味——嫩，没有粘粘的苞米面味；脆，没有渣皮的窜口，一股太阳的味道，伴着淡淡的清甜。

　　张老头可高兴了。自己满地的玉米，至少有一千多两千包。只说一包四元吧（普通的还三五元呢)，也能顶两三头肥猪，去年的那点债怎么说也能还一大半，剩下的嘛，年底也能还完。说不定，还会有余钱.....

　　老太婆更高兴。难得老头子从医院回来能这么舒坦一回。她有几分颤抖地接过老头子递过来的苞米，仿佛又回到年轻时，你恩我爱的日子。钱嘛，没了总能找回来，她不明白老头子，为啥总为去年住院花的钱难过。这样你我说笑，多好！

　　月亮悄悄升上东山。今夜的月光特别明。吃完了苞米的张老头突然决定，明天就进城卖苞谷。趁着月色，他打点好家伙物什——给儿子装苞谷的口袋，儿子家的孙女最乖巧了，每次进城都做好饭菜等他。给女儿家装的袋子，女儿家的儿子是有些痞，可他聪明，也爱卖弄，仿佛天下就没他不懂的事。儿子女子要选最好的。还有，袋子和背篓，这次暂拿20包，先去探探市，看看行情。

　　当张老汉满头露水地站在农贸市场一角时，很快便围上一群买菜的人。吸引他们的是同样顶着露珠的苞谷，刚丛地里掰来带着的鲜绿。他们每人擒着一包或几包，议论着个头的大小。张老汉看着眼前的热闹，在他意料之中，脸上囤起谦和的笑。有人讨价，这苞谷咋卖的?张老汉赶忙回答，五元一包。太小了，贵了。有人讨价还价。张老汉冷眼看没人表示要走的意思，便连连摇头，下了这价不卖。

　　不知是谁，轻轻扳开了苞谷壳顶间的须壳，漏出晶莹的彩色苞米来。那人叹口气，默默地捏拢放回背篓，一声不吭地走了。张老汉似乎看见他临走时，用肘拐了一下旁边的人。那人一楞，放下手中的苞谷，悄没声息地走了。同样是有意无意地碰了旁边人一下......仿佛得到某种指示，所有的人，丢下苞谷，头也不回。

　　张老汉如坠五云之中，呆呆地看着众人。嗨，嗨嗨，他一时急得吐不出完整的话来。剩下他孤零零地守着背篓，他蹲下身来，望着半夜三更掰下的苞谷，带着田野的清香，百思不得其解！他多希望那些爱尝鲜的女人，用她那白嫩的手抓起，然后伸出尖尖的指甲轻轻一掐，她一定会买的!这苞谷这么嫩，这么浓稠的汁.....也有女人们来瞧。可她们拣起来，轻轻扳开苞米壳，摇摇头，丢进背篓，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老汉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心里翻腾的厉害，幸好今天弄得少，只有二十包。可也得卖出去才行啊!暑天里的日头毒，风也厉害，不到下午，它们的外壳干枯了，便包不住苞米。苞米就会变色变味....他惶急地盯着来往的人群，将自己的背篓跟着一挪再挪。除了一次再一次失望外，他更加地惶急。到最后，他已经挪出市场，站在去市场的必经的街头，几乎是乞求地望着路人。每个人眼光移过，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恳求！

　　从市场上匆匆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她买了好些菜。猛然间，看到张老汉的背篓。她掂起脚尖，身子微微前倾，那一个个依然脆绿的苞谷便落入眼帘。她呵呵笑了，仿佛看到久违的土地，老人家，今年天旱，能种出这么好的苞谷，真不容易！还没卖完?心灰的张老头，懒懒地答，是。她又笑了，有多少？二十来包。张老头又鼓起了点希望。我全要了，老太太说。

　　张老汉吃惊地盯着眼前的老太，她五十来岁的样子，穿着有几分讲究。两只手都提着菜。你已经买很多菜了，还要买这么多苞谷？再说，家里人也吃不了这多啊！老太太看着张老汗不相信的神情又爽朗地笑了，只得麻烦你给我送家去了。张老头背上背篓，左右手提了给儿子女儿的苞谷，一边听老太太唠话。你这么大年龄了，还能种东西卖，真行。老太太赞叹着继续说，可惜来太晚了，你的苞谷再不卖，明天就不好卖了。我以前也是种地的，知道种地不容易，更知道卖自己地里的东西更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卖不出去，只能倒掉。张老汉听得心里暖暖的。

　　张老汉兴冲冲地敲开儿子家的门，开门的正好是外孙子，也在他舅家。孙女在厨房忙着做饭。张好汉把给儿子家的包，拿出来放进厨房。又指着给女儿家的对外孙子说，回家带回去，省得外爷跑一趟。

　　两个小大人，齐声问爷爷带什么好吃的。便翻开袋子，一人高兴地取出一个苞谷，撕了开来。孙女心下特别喜爱，忙不迭地洗了，要煮锅里啃吃。而外孙子马上掏出手机，鼓捣了几秒后，箭步追进厨房，妹妹，不能吃!这可是"转基因玉米“！你看，这图片，多像！

　　不可能，爷爷自家地里种得，怎么会是"转基因"？！

　　听到外孙和孙女说话的张老汉，连忙凑进厨房。早上人们奇怪的表现，在他心里还没消散。而外孙口里的“转基因玉米”，多新鲜的字眼！这“转基因”究竟是啥呢?爷爷，你老人家不上网，给你说了也不懂。反正这东西不能吃，不但人不能吃，家里喂养的拿来过年过节吃的鸡鸭猪都不能吃!.....没等外孙说完，孙女打断了他的话，知道，都知道不能吃。丢了不就得了?罗嗦。转过头来，对爷爷说，爷爷，你哪来的转基因苞谷？买的吗?看着多漂亮！可不要拿回家去给猪吃....

　　“咯噔”！张老汉心里砸进去一个石头，发出很响亮的声音！他转身就往外跑。孙子孙女的呼喊声都没听见。原来，他想起自己卖掉的苞谷。随着老太太去的那间屋子他还记得。老太太告诉他，她女儿是个教书匠。学校放暑假，招收了十八个学生在家里补课。看着那些孩子喊自己奶奶，怪可爱的。自己便想起全买了这些苞谷，一来给老人家解围；二来呢，给孩子们尝尝鲜。

　　午时的阳光，格外耀眼格外毒辣。张老汉努力凭着记忆找寻路，心里一个劲儿地敲鼓。外孙孙女们说网上写了，猪鸡鸭都不能多吃!那可是些孩子们，他们就像才长出土的幼苗，可不能遭受一点祸害!张老头啊，虽说你一辈子买卖东西，偶尔有扣斤少量的，压跟儿还算请清白白的人，从没祸害过谁！多爽快的个女人，全买了我卖不出去的东西，我可不能知道不能吃，还昧良心不去赎回来。

　　因为燥热，又加上自责。老人的衣服很快便润沓沓地拓在身上，更显得清瘦，老态龙钟地蹒跚着前行.....

　　后记

　　倔强的张老汉回到家里，坐在地头，痴痴地看着散发着成熟气味的苞谷地，他怎么也不能明白，为啥自己地里种出的东西，就不能吃?！听外孙子说，若能发芽再生长的，就不是转基因。不能再种的，就一定转基因！于是他决定，等它们长成熟，直到苞谷壳长到枯去为止。然后晒干，再埋到土里，看它们究竟会不会发芽生长？

　　据说，张老汉埋在土里的苞谷，有一半发了芽，一半没发芽。所以，他不敢肯定不是转基因，也不敢认定就是。他不知道啥东西叫转基因，又为啥不能吃。他把它们装起来吊在梁上。他要自己记住这个教训——丰收了却白忙活的教训，不能再相信兜售种子人的神秘吹嘘！

　　其实，张老汉他不知道，他并没有白忙活！

　　当他满面汗水地，站在那买苞谷人家的门口时，开门的是，补完课准备放孩子们回家的老师。他急切切地说明来意，并掏出沾满汗水而湿ji津津的钱。那老师望着眼前的这个白发斑驳的老人，和那皱纹里渗出的细密汗珠，眼睛瞬间湿润了。

　　后来，她决定自己不收补课费补课。将钱退还给家长，可家长们顾虑重重，坚决不肯拿回去。于是，她将这些年补课得来的钱，一部分买了课外读物捐赠给了贫困山区。一部分外加上寒暑期工资，和另两个老师一起，举办假期留守儿童夏令营活动。吸收家境贫困而父母长期在外的山区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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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戏笑九宫 时间: 2016-9-25 11:49
粗读感觉，文笔功底不错。待慢品细读。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辛苦！

作者: 戏笑九宫 时间: 2016-9-25 12:15
本帖最后由戏笑九宫于 2016-9-25 12:16 编辑

此作架构还算合理，层次文脉不错，以张老汉种植转基因苞米为题，耕种、守望丰收、卖了苞米赚钱、出售等层层展开陈述，语言很接地气，主题揭示城乡观念之差别，连孩子都认识这是转基因，而农民在无意识中种植，紧贴社会热点，很有教育意义。文章结尾彰显大爱韵味无限。非常好的小说素材！
但尚有不足之处：入题较慢，包袱不够严实，一开始就能觉察出来这是上当种植了转基因苞米。情节、语言不够凝练。题目有待斟酌。拙见。
相信作者能以此素材加工成一篇非常优秀的小说，祝愿！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辛苦！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6-9-25 14:29
题材新颖，至今还没有看到转基因内容写进小说，这是新生事物并没有普及，作者触觉敏锐，先行写了，好。说张老汉辛辛苦苦耕作精打细算销售，当他听说自己的包谷不能食用时，震惊了，他刻不容缓的收回卖出去的包谷，这种关爱孩子的精神，这种善良的心地感动了正在辅导学生们的教师，情节发生了戏剧性变化，连锁发生免费辅导捐资助学关注山区教育的义举，。主题升华了。
小说写得冗繁啰嗦，应再精炼，删去前面可有可无的细节，扩展后面的部分。突出主题，突出人物。供参考。

作者: 言默然 时间: 2016-9-25 16:30
张老汉，卖苞谷，卖出赎回显纯朴。

作者: 巴黎夜雨 时间: 2016-9-26 10:43
表现转基因这个主题，有可取之处。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6-9-26 12:15
罗丹的那个著名雕塑之所以美，在于他能狠心砍掉两只漂亮的臂膀。笔力过于平均。

作者: 半两金 时间: 2016-9-26 15:20
严重同意以上诸位老师意见。
拜读支持。

作者: 半两金 时间: 2016-9-26 17:19
又来拜读，果然好文。

作者: zizhu 时间: 2016-9-26 17:44
题材新颖，有社会意义，该加加，该删删，加油。

作者: 幸福小草 时间: 2016-9-27 11:03

这老汉真是可爱！只是现实里这样的人太少啦！不错的文章！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6-9-27 11:28
淳朴的老人，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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