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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饥饿年代》 [打印本页]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10:52
标题: 小说《饥饿年代》
本帖最后由我欲乘风于 2016-11-18 12:12 编辑

                                                                           饥饿年代
      文/成峰
1
      午后的阳光，疲惫地蜷缩在堂屋里，一动不动。杨队长开会回来，脑袋几乎扎进了裤裆。
   今天开会，挨了书记，李主任的一通好训，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粮食产量才四百斤，比起其它队，零头都不够。不用主任说他，他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可有什么办法，四百斤的产量，还是他作假虚报了一百斤的结果，不然，才三百多斤。
   真后悔，年底冬播的时候没向一队学习，多放点种子，一亩地撒上两百斤，看他到底是不只收三百斤。即使产量再不济，一粒种子就算只发两穗，每穗长十五粒，一亩地少说也可以产三千斤。
      都是那半截袖的老爸，犟死造成的，说什么种田要讲科学，要遵循客观规律，合理密植，凡事不能太过，物极必反。这下好了，当队长第一年，就放了个哑炮，还让他以后怎么说话！再这样下去不行啊，一定要打红一炮，让队里队外，上上下下，大小干部看看，我杨某人不是靠老爸，吃干饭爬到这个位置的……
   木支走进堂屋，端着一碗稀饭，塞到他手里。他瞟了一眼照得见人影，还掺和了些许菜叶和杂粮的稀饭，顺手礅到身边板凳上。
   “又是稀粥！没米了吗？”看见粥他就来气。天天稀粥，吃的人脚瘫手软，一点劲儿都没有，哪来的力气去干活？
   “有没有米，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有得一口粥你吃就不错了。”木支的火气比他还大，声色俱厉。
   “ 唉！”
   杨队长无奈地摇摇头，端起碗。木支虽然厉害，也不会无理取闹。虽然他在外面，大事小事，什么都管，什么都操心，但一回到家，他就成了甩手掌柜，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因此，每遇木支发脾气，他就会大度地摆出一副笑脸，任她唠叨，训斥。
   杨队长看了木支一眼，突然心血来潮，想起时下流行的一个段子，敲了一下碗沿，嘻笑着调侃道：“你这粥熬的真是，一吹三重浪，一喝九条沟，筷子搅几搅，浪头打死人。”
   “怎么？嫌碗里没米啊！有得吃就不错了。就你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应该给你饭吃。”
   杨老爸甩着半截空袖，剔着牙缝，走进堂屋。大声说了他一句。他明白，之所以老爸一开口就说他不应该吃饭，就是因为他多报了一百斤产量。害得队里的社员，明年要少吃好多返销粮。
   杨老爸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缺少营养的脸上油黑油黑。他嘬嘬嘴，呸地啐了一口，扔掉牙签，打了一个绿水嗝，闭目靠在门框上。
   杨队长没有说话，低下头，稀里哗啦喝了一口。又咬下一点酱罗卜，嚼得咯吱咯吱响。
   在这个家，老爸也是他不敢忤逆的人。他老爸是一个伤残退伍军人，老红军，老八路，南下干部。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家外，他都一言九鼎！像一头顶牯佬牛一样，蛮横、霸道，六亲不认，谁要惹了他，就该谁倒霉。
   杨队长吃完饭，摸了摸被稀饭灌得皮球一样溜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抬头看看天，准备出门。
   刚跨过门槛，就看见李主任黑着脸，上了他家的台阶。
   “ 来来来，我跟你谈谈。”李主任站在台阶上，向他招招手，小声喊了一句。然后瞟了一眼门槛上眯着眼睛打盹的杨老爸，背转身，装作没看见。
   “杨队长，你看看你这个数字。”等杨队长走近，李主任拿出两张纸，歪着头，指点纸上的数字说道。他的嗓门压得很低，害怕杨老爸听见了。
   “三队的产量是二千五，二队的是三千五，一队的是八千斤，只有你们队才四百斤。说出来人都不相信！你这数字，让我怎么上报！”
   “本来就只四百斤嘛，你叫我报多少？就这数，我还多报了一百斤哩。”本来为这事，杨队长就心里不舒服，李主任还说他报少了。不由得顶撞了一句。
   “你怎么那么笨啊，你不会……”李主任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音，他像做贼一样，偷偷瞟了老人一眼，压低声音。“ 改改，改改，就在后面加个零就可以了。到时候多给你拨点反销粮！”
   “ 别听他胡咧咧，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他哪给你弄返销粮去。”杨老爸突然睁开眼，插了一句。接着，眼神凌厉对着杨队长嚷道。
   “小子，你要敢加这个零，老子就剁了你的手！你今天要是加了这个零，或许在大队就是红人，是先进了，但是在四队，你就是罪人了！群众会扒了你的皮！”
   “老书记，这是我们的工作，您就不要管了。”李主任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是在打他的脸。他打断老人的话，陪着笑脸，讨好地凑上去，递上一支烟。 “您知道，我们大队，年年都是先进，不能因为这个数字，丢了我们的光荣，这样您脸上也无光啊！”
   “光荣个屁！先进能当饭吃啊？是多少就多少！不要弄虚作假！”杨老爸丝毫不给李主任面子，黑脸上一双深陷的眼睛，透射着点点幽深的光。
   李主任知道，什么事情，只要这混账老书记介入，肯定会难以如愿。要想成功，只有避开了他，才有可能。李主任知趣的退了下去，边走嘴里边说。“ 不管怎么说，就你这个成绩，我们大队今年的鸭子，肯定当定了。你若是干部，还有大局观念，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你得给我放颗卫星，不然，大队这一关你过不了！”

   2
   哼，四千斤，你让我们队的人喝西北风啊。
看着李主任立刻，杨队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干部还真不好当，既要满足上面下达的指标，还要兼顾队里的社员。真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他的仓库里的确关着三万多斤小麦和大麦，拿出来从，再按大亩计算，也可以算出一千斤的产量，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四千斤。可这都是为来年留的种子和应急口粮。是杨老爸的主意，除了他和保管老头，队里没人知道。
      连读吃了几年食堂，再加上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好多小队，好多底子薄弱的家庭，都已经到了断炊的地步。听说有些地方已经饿死了人。虽然他们队的人也有点上顿不接下顿，但毕竟还有点稀糊糊喝，关键的时候，这些粮食可以拿出来救急。
   这年头，必须留点后手。不管到时候有没有反销粮，他们都不会心慌。
   从队屋出来，西边的天空上忽然就有了云飞浪涌。狂风呼啸而至，霎时间天地就变得黑云压城了。地里的人直起身，伸长脖子，望着老杨树上的大钟。
   快下雨了，敲钟吧。杨队长喊了一声。正在锁门的保管老头，忙把他手中的一大串钥匙挂在裤腰带上，拿起一根木棍。保管老头，是他最信赖，最放心的人之一。
   吃完饭，通知各组社员，晚上在队屋开群众会。他想征求一下群众的意见，看看到底该上报多高的产量。上任第一年，他不想大队干部对他有看法。
      杨队长说完，折身进了猪场。
      说是猪场，其实里面猪牛混养。北边是一溜二十间猪圈，半盖半向阳。南面是池塘，池塘边是一排牛圈。全队大大小小十几条牛就关在牛栏里，西边是仓库加大门，东边是伙房，平时除了煮猪食用，开会的时候当伙房。
      也许是夏天水草丰收茂，没什么活干的缘故，牛圈里的几头老黃牯都长得很好，膘肥体壮，皮毛跟缎子似的，油光水滑。两头小牛犊也上了笼髻，一根一根舔着地上的青草，细嚼慢咽。
   杨队长走进牛圈，明孝老头也牵着骚黃牯走进了牛棚。他小心地把它系在牛栏里，抱了一捆青草扔给它。
   杨队长走过去，伸手想摸摸这家伙，哪知这家伙头一低，犄角左右一摆，差点挑到杨队长。
   要死！杨队长恶狠狠地嚷了一句，迅速退开几步。
   这头骚黄牯，久不干活，都养起油来了。它的头在地上抵的满是尘土，两只犄角磨得溜光锃亮。对于这条骚黄牯，杨队长也有点发怵，这家伙，长得尤其健壮，除了明孝老头，谁都不认，没人敢靠近。
   牛圈里垫着厚厚的麦秸，经过牛的踩踏，已经沾满了屎尿。
   得赶紧出出来，浇上水，用淤泥封几天，沤几天。早点沤熟练了，棉花现蕾的时候好施肥，杨队长边走边看边盘算。一个队就像一个家，事无巨细，他都得操心。
      远处，传来一股带点馊味菜香。他吸吸鼻子，抬头看去。猪食煮好了。安瘸子提着一只木桶咚咚敲了两下，满猪圈大小牲猪立刻尖尖细细，哼哼唧唧大呼小叫起来。猪屋瞬间变成了热闹鼎沸的场所。
   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猪，也听懂了安瘸子的呼唤，狂奔向他们的小食巢，雪白的毛皮抖动着，荧光闪闪，看着就舒服。
   妈妈的，要是这些猪仔长得像牛这么大，就好了。他的脑子里突然崩出了一个荒谬的火花。并且为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激动起来。
   牛个大，体壮，一身健子肉，一头可长到千儿八百斤，可惜它繁殖力太低，两年只能下三头小牛，生长速度也慢。母猪一年却可以下两窝半，一窝少说也能产十几个。喂的好，半年就可以催肥。若是把二者结合起来，就像驴和马交配，生骡子一样，为什么不让猪和牛交配呢？它们二者结合，一定能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生命。
   猪的数量，牛的体重，若是培育出来，不就可以在全公社，不，是全县，全省，乃至全国，放一个大大的卫星了。
   想到这一点，他满眼激动地看了一眼圈里的猪和牛，竟然觉得猪里面飘出的屎尿味都成了香的。
   雨只丢了两点就停了，风也熄了，云开雾散，西边露出的一抹云霞，万道金光穿过云隙照射下来，给天地万物涂上了一层金边。
   时间过得太慢，太阳还不下山！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要开群众会，他要把他的这个想法公布出来，让大家讨论，看看如何实施。
3
会议一直开到了九点，依然没有得出结果。有人嗤笑，认为这是胡闹，乱弹琴。有人赞成，认为这是科学，这是新生事物，应该立马着手实施。如果成功，就可以彻底摆脱我国粮食，肉食紧缺的窘境。这无疑是一场革命，不仅对全大队，对全公社，全县，乃至全人类，都是一种了不得的贡献。
   双方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到散会也没得出结果，只得宣布，将这个议题交给大队干部。    只要这件事成功，培育出一个猪牛娃。他就再也不用怕李主任了，也不用怕没先进当了。
   送走开会的群众，看着保管老头锁好门，杨队长才心情舒畅，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家走。虽然已经是月半，但天空阴沉沉的，丝毫看不见月亮的影子。
   雨要下不下，让人倍觉压抑。
   有点饿，午后两碗稀饭早到爪牙国去了。嗓子眼直泛黄水。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吃干饭了，这一饿，就觉得气虚乏力。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视野里忽然有了一抹亮色。门吱呀打开，一个女人的身影一闪，迅速钻进了屋后的树林，肩上似乎还背着一个白布口袋。
   有贼！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快步追了上去。
   “你干啥！”
   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飞舞在背后，杨队长立刻停下脚步。“爸，你干啥？”
   “ 没干啥，回去！”杨老爸拽了他回到屋里，拴上门，自顾自回了房间。杨队长就纳闷了，正要跟追进去问个究竟，媳妇木支却一把把他拽进了房间。
   “ 你再不说说你爸，还过两天，你稀粥都没得喝了。”木支声音压得低低的，表情严肃。
   “ 到底怎么回事儿？”
   “家里本来就没多少米了，你爸还在往外借，只要有人来，他就给，也不管我们还有多少米。刚才那人就是来借米的。”
   “可是我没听说过我们队有谁没米呀。”杨队长不相信。
      “都是一二三队的人。”木支的嘴撅得老高，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怎么？一二三队的！不会呀。这几个队的粮食产量都比我们高，好几千斤哩，是我们的好几倍，就算不给他们返销粮，他们也吃不完啊！”杨队长依然不相信。
   “听他们胡吹，那都是为了得先进闹的眼子。明明他们队的粮食产量比我们还低，却硬要报几千斤，弄得反销粮都没有了，许多人只得去黑市买米。”
   “ 有这回事？这岂不是给社会主义脸上抹黑！”杨队长一步凑到木支面前。“现在到处都在割资本主义尾巴，怎么能允许黑市存在？”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再不拦拦你爸，你只有喝西边风了。”木支甩手坐到床上，拿起铁钎，拨了拨灯芯，火苗跳了一下，悠的亮了许多。
   4
   大队干部接到四队的报告后，非常感谢兴趣。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思路。连夜上报到公社。引起了公社领导的高度重视。特地下发了一道红头文件，要求大队全力配合杨队长，尽快实施猪牛交配计划，培育出一个新的物种。并要求为猪牛结合，举办一个浓重而特殊的结婚仪式。
   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杨队长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特别兴奋。这个新奇而富有创意的计划，让他感到特别自豪！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终于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了！终于为四队增光添彩了！终于可以让四队扬眉吐气，名垂青史了！
   杨队长陪着李主任，选了一个正处于发情期的新花母猪作为种猪，又看上了骚黄牯，指名道姓，钦定它为种公牛。
   一切准备就绪，婚礼日期很快就到了。
      杨队长像过节一样，天没亮，就指挥群众，把猪场上的两堆灰粪移走，垫了土，浇上水，又在猪场中间搭了一个主席台。插上红旗，贴上对联。弄得喜气洋洋。
      各队的干部，代表来了！大队大小领导来了，公社领导也来了。各地参观，取经，看热闹的人都来了。整个猪场，除中心围栏隔开的空地外，到处人头攒动，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人。更有些挤不进来，跨上屋脊，爬上了树颠。
      李主任光着膀子，穿着一件火红的背心。笑盈盈地站在主席台上，接待着来自八方的宾朋。这次杨队长真跟他长脸，连公社领导都来了。
      四队出了新生事物，他这个当主任的，脸上自然也光彩。
   等安瘸子喂饱母猪，杨队长指挥几个汉子，将那头选定的新花母猪，固定在一块门板板上，盖上红盖头，等在一旁。明孝老头也早早地把骚黃牯收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只等着婚礼的开始。
   十点，一阵紧促的锣鼓声响过之后，公社领导，大队领导分别上台讲话之后，神圣的时刻到了。杨队长宣布，猪牛交配，结婚仪式开始。
   炮声阵阵，鼓乐齐鸣中，八个汉子，穿着红衣红裤，抬着哼哼唧唧，披红挂绿的母猪，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会场。
   牛栏打开了，明孝老头牵着骚黃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好健壮的一头黄牯，眼睛幽深，四蹄粗壮，犄角锃亮。
参观的人，啧啧称赞，点头不迭。是头好种公牛。
   咦！怎么公牛没打扮呀！正当人们议论纷纷，交口称赞的时候，台上的李主任却一眼发现了问题。
   新婚大喜，怎么也得披红挂彩，喜庆喜庆。他立刻止住住了就要牵牛出来的明孝老头。扯了一块红布，三下五去而二，扎成一朵大红花，跳下主席台，兴冲冲地向着骚黃牯跑去。
   不要！回来，快回来！！杨队长知道骚黃牯的的特性，着急的大喊起来。
   明孝老头看见李主任，知道他干什么来了，也急得大喊起来。不要过来，快退转去，退转去！
   可是，台上鼓儿咚咚，锣声锵锵，任凭杨队长和明孝老头喊破了喉咙，依然没能喊住李主任。
   李主任倒是发现了端倪，看见明孝老头又是摇手，又是跺脚，以为在催促他快点把花拿过去，给骚黃牯带上，竟然小跑起来。
   骚黃牯从被明孝老头牵出牛圈的时候起，它就有点懵了。这么多人，这么纷杂的颜色，它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它紧夹尾巴，血红的眼睛盯着四周晃动的人影。
   一团红色的火焰，悠悠呼呼，直冲而来。
   紧张中的骚黃牯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召唤，沉睡的野性突然间复苏了。他突然牛头轻摆，双蹄加力，猛然跃起，一下就挣脱了明孝老头，向着飞舞而来的红色火焰狂奔而去。
   哇！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兴冲冲地的李主任，一睁眼，突然看见骚黃牯低着头，对着他猛撞过来，吓得他妈呀一声惊叫，本能地丢下大红花，转身就逃。
   失去了束缚，获得了自由的骚黃牯一击不中，原地转了个圈圈。突然兴奋起来。立刻冲向主席台，一角挑飞了新花母猪。然后又一头按向母猪，顶得那头新花母猪嗷嗷嚎叫着，拼命挣脱出来，没命地冲向人群。
   原本抬猪的汉子们，没想到骚黄牯突然发疯，发一声喊，惊恐地四散逃窜而去。
   骚黄牯摆了摆头，一抬眼，又发现了红色背心的李主任，立刻低下头，扬起四踢，追着他狂奔而去。
   妈呀！李主任吓得拍着屁股，穿过主席台，跳进了围栏外的观众席。
   骚黄牯真的发疯了。它追着李主任，撞断台柱子，撞断了围栏，撞进了人群。
   场面立刻混乱起来。跨在屋脊，树梢的人，看到冲进人群的骚黄牯，立刻呼喊起来。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响动，争相挤了进来。于是人群中，你挤我，我撞你，你往外逃，我往里冲。围栏挤垮了，猪圈挤垮了，主席台压塌了，受惊的猪仔撞进了人群。
   骚黃牯横冲直撞，所向披靡，连续挑翻了好几人。
   场面彻底失控了，整个会场，惊慌一片，哭爹叫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俩个条腿。
   公社干部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李主任撅着屁股，几步爬到了主席台的一根柱子上。
   5
   畜生！混乱中，大袖飘飘的杨老爸突然挺身而出，一把抢到地上的牛绳。一个背背，拽住了行凶的骚黄牯。然后他迅速靠近牛头，伸手抓住牛鼻子，猛力向上一举，骚黄牯立刻横了眼睛，动弹不得了。
   人群瞬间安定下来。惊魂未定地盯着这个衣袖飘飘的独臂老人，瞪大了眼睛。
可是，牛头突然一摆。也许是年纪太大，力不从心，也许是单手独臂，用力不匀，他竟然脚下一个趔趄，踉跄两步，被牛绳绊倒，松手丢掉了牛鼻。骚黄牯再次获得了自由，拖着杨老爸，发足狂奔。
   哇，人群再次惊慌，溃散起来。
   呯呯！
   突然两声枪响，人们再次回过头来。
   只见骚黃牯轰然倒地，溅起一地尘土。
   杨老爸躺在地上，浑身是土，脑袋被撞破了一个大窟窿，咕噜咕噜往外冒血。他高举着一把手枪，枪口，还飘着一缕淡蓝的烟雾。

   太阳像一只硕大的红葫芦，挂在高天，天边，升起了一朵红云。
地上的血，凝固了，几只绿头苍蝇迅速扑下来，刺眼的血迹中，立刻多出了许多黑点。
惊魂过后，人们的意思又回归了本体。肚子饿了，今天，能吃上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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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柯英 时间: 2016-11-18 11:36
荒唐年代的荒唐事，正因为荒唐的有趣，形成了小说的内核。故事推进很有节奏，耐人寻味，尤其是场面描写，非常给力！

作者: 笨马 时间: 2016-11-18 11:49
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任何想法都是正常的！那就是一个猪牛交配的年代嘛！呵呵！

作者: 一介草民 时间: 2016-11-18 13:50
特殊年代发生的事情，荒唐，令人深思。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6-11-18 14:45
真实再现困难时期人民公社体制下农民的生存状态。三年自然灾害加上人为地浮夸风，犹如雪上加霜，极度饥饿的人们艰难度日。这段历史不该忘记，更应该珍惜幸福的今天。小说很厚重，结构完整，细节逼真生动，如临其境，惊心动魄，独臂老英雄临危不惧挺身救险的画面太传神了。好小说，推荐阅读。

作者: 冰峰雪鹰 时间: 2016-11-18 14:54
再现苦难叙述厚重力透纸背！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21:55

柯英发表于 2016-11-18 11:36
荒唐年代的荒唐事，正因为荒唐的有趣，形成了小说的内核。故事推进很有节奏，耐人寻味，尤其是场面描写，非 ...

这个荒唐的故事内核，其实也有蓝本。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21:56

笨马发表于 2016-11-18 11:49
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任何想法都是正常的！那就是一个猪牛交配的年代嘛！呵呵！

特殊的年代，特殊的人，造就了特殊的故事。
问好！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21:56

一介草民发表于 2016-11-18 13:50
特殊年代发生的事情，荒唐，令人深思。

现实生活，又何尝没有这种荒唐呢！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21:58

碣石清风发表于 2016-11-18 14:45
真实再现困难时期人民公社体制下农民的生存状态。三年自然灾害加上人为地浮夸风，犹如雪上加霜，极度饥饿的 ...

这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时代。没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想象不出这个时代生活的困苦与艰辛！

作者: 我欲乘风 时间: 2016-11-18 21:58

冰峰雪鹰发表于 2016-11-18 14:54
再现苦难叙述厚重力透纸背！

谢谢缪赞！

作者: 戏笑九宫 时间: 2016-11-19 19:00
一篇很棒的短篇小说，各个环节要素都很不错！学习欣赏。
感谢赐稿梦游太虚，辛苦！

作者: 胡汉唐 时间: 2016-11-19 20:14
没有一定的生活经历，是写不出这样的小说的

隆重举办牛和猪的交配仪式，想想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多么荒唐透顶的事！
小说故事性很强，语言质朴，引人深思，拜读！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6-11-22 20:31
加精理由：真实再现困难时期人民公社体制下农民的生存状态。三年自然灾害加上人为地浮夸风，犹如雪上加霜，极度饥饿的人们艰难度日。这段历史不该忘记，更应该珍惜幸福的今天。小说很厚重，结构完整，细节逼真生动，如临其境，惊心动魄，独臂老英雄临危不惧挺身救险的画面太传神了。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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