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离去让天空多了一朵云（组诗）
仰望天空
太多人，只是偶尔仰视一下天空
那么多云朵过着各自的生活
它根本不管
很多人的泪水浇灌着云下的烟火，它弯曲
它变形，它渐渐一无所有
当唢呐声响起
哦，一个人的死去
只不过让天空又多了一朵云
死亡看来如此轻松。有人在打麻将
有人在打老婆孩子
还有人满腿是泥，正在冰冷的塘里踩莲藕
此时可以忘却一切，云朵倒映在水里
仿佛倒映出我们的来生
初冬
叶子落尽
那被西北风席卷的一切
只不过去了另一个地方做客。不能开放的
都已经屏声静气
譬如凋谢的，如一个老妇人干瘪的胸膛
再也吸引不来蜂飞蝶舞
她种过的树木繁花，都在另一个地方茁壮生长
还有什么是希望呢
在被扫荡得空空如也的旷野
麻雀孤寂地飞过，野兔销声匿迹
蛇皮蜕掉在坟墓前。它在坟里安静地休眠
呼吸匀称
那些白骨，仿佛花叶落尽的枝干
也在地下，和它一样呼吸均匀
穿堂风
它有阴郁的眼。这四处乱蹿的游魂
不喜欢栖于屋檐
不喜欢屋檐下旧年的一串红辣椒
已经失去了鲜灵。它要经过人群和哭声
纸幡和灵棚
袅袅香烟，冒出五谷杂粮的味道
弯腰刨地的老妇人，胖滚滚的红薯
镶嵌在挽着黑纱的镜框里
“笑声短，哭声长，娃娃梦里喊亲娘
亲娘拍拍小屁股，娃呀，有娘咱不怕有恶狼”
一阵穿堂风经过
长明灯暗了暗，继续不动声色地明亮
唱灵歌的人面色黧黑，身子矮胖
吹唢呐的，吹喇叭的，敲梆子的，打铜器的
把他围在中间
仿佛环拥着他们的王
似乎
似乎他还在泥泞里迈步
那一次，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孙女去赶集
碰上的那条路是真正的“水泥路”
小孙女一屁股跌在泥水里
哭了起来，他一脸迷惘，似乎不知道怎么办好
似乎，他还在和大儿子赌气
把一个搪瓷缸子砸向儿子后，很久不说一句话
灶房里烟雾滚滚
他一边咳嗽，一边从灶房里钻出来
似乎眼睛是被熏得流了泪的
现在他躺在冰冷的坟地里
周围除了铺天盖地的麦子外
没有任何人陪伴他
现在他安静下来了，一声不吭
似乎，这就是他一生想要的结局
落叶还乡
枝头向上使劲伸展，仿佛云天就是它的理想
有人爱着那片荫凉
休憩，睡眠，当做自家的炕头
偶然数鸟栖息，彼此寒暄
谈话客套而短暂
终于迅疾地飞去，子弹一样射向远方
种树的人早已消遁，似乎从没出现过
一只鸡得意地攀上了树
这样的日子并没多久
后来它垂垂老矣，再也不能在树上高歌
一条黄狗得意地滋了一泡尿
开疆拓土
月亮总会按时圆满，为那些失去姓名的叶子们
盖了一个印章，彰显身份
月亮也是一枚银叶子，不会凋落
老是在那棵树上不慌不忙地圆
不慌不忙地缺
叶子渐渐落下，成了喑哑的音符
它一生寻找的故乡
原来在脚下
成小二说，“阳光弹旧的曲子，在苦涩中泛出金黄”
那些疲惫的叶子，只是回到故乡
继续另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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