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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紫妞 [打印本页]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1 21:37
标题: 紫妞
本帖最后由 戏笑九宫 于 2017-3-22 06:43 编辑

  第一章

  紫妞刚出生的时候,全身微微发紫,不哭不闹。接生婆拿了紫妞奶奶的绣花针,分别扎了紫妞的手指尖和脚趾尖,扎出星星点点血,紫妞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接生婆说,这孩子命硬啊,再晚一会儿就活不过来啦,看她一来到这世间就全身发紫,就叫她紫妞吧。奶奶说,穷人家的孩子不讲究,紫妞就紫妞吧。

  紫妞三岁的时候,赶上减年,方圆几十里,河道断流,禾苗枯死,地里庄稼欠收,紫妞家二亩地的麦子,被紫妞爹用朴刀划拉划拉,用筢子搂吧搂吧,就用一根扁担挑回家了。那些日子,弟弟狗蛋饿得哇哇直哭。紫妞妈把最后一口吃的塞进狗蛋嘴里,就永远地闭上了眼。

  三岁的紫妞还不明白生死的区别,她穿着褪了色的有补丁的水红衫子,坐在门槛上,唱着妈妈教给的歌谣:小白菜呀,心里黄呀,三岁两岁,没有娘啊。跟着爹爹好好过啊,盼望爹爹娶后娘啊……来来往往的村人,都不忍听,不小心听见的,眼里立马汪了一汪水。但紫妞爹终于没有给她娶来后娘,因为家里太穷了,别说娶不起,就是娶进来,又拿什么给人家吃呢?

  紫妞五岁的时候,紫妞爹染上肺结核,没挺过一年,就去找紫妞妈了。紫妞奶奶一手搂着紫妞,一手搂着狗蛋,哭得都没有了眼泪,只剩下干嚎了。长一声短一声的。

  说起奶奶,也够命苦的。年轻时守寡,风里来雨里去,屎一把尿一把,好容易把唯一的儿子拉扯大,说了媳妇儿,开枝散叶,一大家人热热闹闹才几年呢,就又烟火一般,昙花一般,曲终人散,只剩下她孤苦老婆子一个,苦熬光景了。哦,不,不是她一个人呢,还有两张小嘴,环绕膝下,嗷嗷待哺

  乡下人实在,即使在这么困苦的岁月里,仍然有善良在质朴里闪光。虽然大家都穷,但这家一个糠团子,那家一个菜窝窝,就这样穷帮穷的,给予着这老少三口活下去的勇气。奶奶几次有过要死的心,但是又不放心这两个黄口小儿,咬咬牙,自己也认了。这都是命啊,那就活着熬吧。

  好在奶奶小时候和她母亲学过剪纸绣花。奶奶从小铺子里赊来红纸,就拿了剪子,盘腿坐在炕沿上忙开了。灵巧并不因为贫穷而远离,说实话,奶奶剪得真不错。一张平整的红纸,三下两下,就被奶奶的剪刀赋予了生命。那蝴蝶伸着翅膀,像飞着的样子,一个不小心松了手,它就会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呢。那些鱼儿,各种样子的,在水里游得正欢。奶奶是不会背诵鱼戏莲叶间的,但那鱼儿和莲叶,就是这个样子的情景呀。还有那相亲相爱水中鸥,哦,乡下人喊他们鸳鸯,一对对一双双的,看着就喜庆。都说宫里的女人爱吃甜,是因为心里苦,老百姓的日子,也要这些活泼泼,喜洋洋的物事提醒着,这日子才能苦里有甜,这光景才有盼头。

  剪完几张纸,奶奶就拿到集市上卖掉,也挣不着几个钱,仨瓜两枣的,够孩子们嚼裹就行。而庄子里的人用,就免费赠送了,给张纸钱就成。但是没有人喜欢沾这个便宜的,乡人们大多会用别的方式再回报回来。

  树叶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花开花落里,紫妞长成了大姑娘了,狗蛋儿也高了,壮了。其实从小时候开始,奶奶就对紫妞说了:紫妞,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紫妞,你都十岁了,是大姑娘了;紫妞你是大姑娘了,要帮着奶奶干活儿啊。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1 21:38
收到,亲。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1 21:42
你真有才。有幸认识你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1 21:43
慢慢发,我认真学习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7-3-22 06:26
欢迎新朋友来太虚交流指导
作者: 戏笑九宫    时间: 2017-3-22 06:43
仔细拜读学习了《紫妞》,好文笔好开局,期待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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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徐得荣    时间: 2017-3-22 07:06
哟,还是中篇?我须细读泞研才对。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7:48
本帖最后由 白杨桥 于 2017-3-22 08:11 编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十岁起,不,也可能七八岁,谁知道呢。紫妞就领着弟弟,跟着奶奶,在田里劳作。没办法,农民就得土里刨食才能活下去。人小,力气也小,做不动别的,但总能帮奶奶捡拾麦穗,掰掰包谷,做些力所能力及的。就是看着弟弟不乱跑也行啊,奶奶说邻家的小孩子就是掉到水里淹死的。
    花开了,花又落了,花落完,还会再开。花开花落里,紫妞就十五岁了。女大十八变,尽管是补丁褂子补丁裤子,但青春总能爬上菜色的眼眉,抹上一缕红润。紫妞出落成了俊俏的女子:齐眉的刘海,黑粗的辫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笑两个酒窝,活脱脱就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年一开春,村头来了卖小鸡的,扯着嗓子喊:小-毛-鸡-唻,卖-小毛--鸡--寥-----。最后一个音是平声,且拖得很长,颤颤地有些什么韵味儿。紫妞耳朵灵,首先听到了。她对盘腿绣花的奶奶说:咱们今年也买几只小毛鸡吧,等着养大了,就能下蛋换油盐,奶奶你也能歇一歇了,日子也活泛点儿。行啊,咱们紫妞会过日子啦。奶奶笑得脸上开满了菊花儿,一瓣一瓣的:快来拉我一把,紫妞啊,我的腿都坐麻了呀。

    紫妞一手拿着针线簸箩,一手搀着奶奶,来到村口。已经有村人围在那里,挑选着小鸡,点评着成色。一笼各种颜色和花色的毛茸茸的小鸡,拥挤在笼子里,颤颤巍巍,踉踉跄跄,你推我嚷的。对着周围陌生的人们,小鸡们抬着小脑袋,叽叽叽叽地叫着,小嘴时开时合,可爱极了。紫妞捧了一只小雏鸡,鹅黄鹅黄的娇嫩颜色,线团一样毛绒绒的,细小的爪子,抓的紫妞手痒痒的。紫妞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鸡,小鸡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紫妞,一对黑葡萄样的大眼睛,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睛,对视着对视着,紫妞的一颗心就温柔了下来了。

    奶奶挑了五只小鸡,都是那种黑白花色的。只是紫妞就喜欢这只鹅黄的,舍不得放下。奶奶就和买鸡人讨价还价,说孩子喜欢,就送了这只吧,你看都买了你五只了。六只吧,六六大顺啊,您顺俺也顺。“哈哈”卖鸡人看了一眼紫妞又看了一眼奶奶笑了:好吧,老太太,借您吉言,您顺俺也顺。六只就六只,孩子喜欢就中。

    紫妞喂鸡,那叫一个实心实意,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她拿出家里舍不得吃的一点黄橙橙的小米。抓一把,放在瓷碗里,倒上清水,泡好了以后,再给小鸡洒在硬纸袼褙上,看它们低头吃,一脸甜蜜。有时候,也把那只鹅黄的小鸡抓出来,捧在手心里,小黄鸡就用小嘴啄紫妞的手心,痒痒的酥酥的,紫妞就不出声地笑。

    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盛放小鸡的笼子前瞧瞧,数一数小鸡才放心。然后笑眉笑眼地去梳头洗脸,刷锅做饭。可是一到做饭,紫妞就犯愁了,家里的地瓜干快吃完了,榆树叶子和柳花掺上高粱面做的菜团子,也剩下不多了。到哪里去淘换点吃的呢?虽说现在地里有了青稞稞,可是光那些婆婆丁,苦苦菜的撑不了多少时候,不顶饿啊。弟弟的小脸都瘦得猴子一样的了。一想起吃,紫妞就犯愁。可是再难,日子也要过的呀。等小鸡们长起来,或许就好一些了。

    可是小鸡们不吃地瓜干,连糠窝窝菜团子也不吃,奶奶说,得用玉米面的窝头喂小鸡。紫妞就用地瓜干,换了一点玉米面,蒸了几个窝头,专门给小鸡们吃。狗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窝头的时候,紫妞就掰一块给弟弟。又拿了一块给奶奶。奶奶不吃。我一个老婆子吃了做什么?给狗蛋留着吧,他是咱们老曹家的根苗儿啊。

    紫妞掰一块窝头,那颜色真好看,金黄金黄的。紫妞嚼碎了窝头喂小鸡,盼着他们快快长大,快快下蛋,下好多蛋,越多越好。去地里干活儿的时候,紫妞也忘不了在田间地头,挖几把青菜,洗净晾干切碎了拌在鸡食里。日子如村前的小河水,哗啦啦流着。这些流逝的日子里,小鸡们逐渐长大了些,鹅黄褪尽,成了雪白的颜色,黑白花的也有了光泽。它们像淘气的小孩子,叽叽叽叽,呼朋唤友的,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用爪子刨来刨去,还随地大小便,把鸡屎拉的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踩到脚上。但紫妞不生气,她笑嘻嘻看着小鸡们追逐打闹,看着它们跑出大门找虫子吃。等小鸡们长大了,能下蛋了,奶奶就能歇一歇了。紫妞想。

    自从紫妞买了小鸡,东邻的郝婶就成了紫妞家的常客。尽管以前郝婶也常来串门,但有了小鸡,郝婶没事就抱着小孙子来看小鸡。每次郝婶都夸紫妞能干,会过日子,夸得紫妞心里甜甜的,兴奋也害羞。

    这天,郝婶拎着一包点心来看奶奶。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拎着点心来走亲戚。亲戚们都穷,来回走动也大多是空着手,要好的呢,也就是挎个竹篮,里面放上几个黄面馍馍。郝婶怎么忽然拎了点心呢?紫妞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拎着竹筐去田里为小鸡们挖菜去了。

    晚上吃罢了饭,收拾完桌子,紫妞准备去院子里洗衣服,奶奶说,紫妞啊,先别洗衣服啦。明天再洗吧,来,咱们娘儿俩说说话吧。哎,马上来。紫妞答应着。等紫妞坐在炕沿上,奶奶一把拉住紫妞的手:丫头哇,你也不小了,过了年就该是十六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爷爷结婚了。唉。奶奶叹一口气。我年岁也越来越大了,也不可能照管你和狗蛋一辈子。可这日子还的过呀。奶奶又叹一口气。紫妞说:奶奶,我不嫁人,我就守着你和狗蛋过。奶奶笑着摸摸紫妞的头发,傻孩子,是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呢?尽说傻话。紫妞始终不明白奶奶要和她谈什么,那晚上奶奶的话云山雾罩的,她总觉得那话里有话,可是她想不出来,奶奶也没再多说。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7:50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1 21:42
你真有才。有幸认识你

谢谢鼓励,一起文字里快乐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7:51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1 21:43
慢慢发,我认真学习

嗯呢,争取天天来,像大家学习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7:52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3-22 06:26
欢迎新朋友来太虚交流指导

谢谢,很高兴认识您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8:04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3-22 06:43
仔细拜读学习了《紫妞》,好文笔好开局,期待后续。
望先生尽快熟悉中财发帖排版格式和操作,此作九宫代劳 ...

感谢留墨鼓励,感谢辛苦排版。刚来就给您添麻烦,心里很不好意思。一定努力熟悉论坛规则,争取早日不再麻烦大家。

再次感谢,祝福您春天里快乐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2 08:04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3-22 07:06
哟,还是中篇?我须细读泞研才对。

不到两万字。写着玩的。请多提意见和建议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3 11:04
    半个月后,郝婶领着那个卖小鸡的来到紫妞家,这次,除了点心,还带来了几把挂面。和一卷子报纸包裹着的什么。原来,卖小鸡的叫郝富贵,是郝婶一家子的弟弟。这次可明显看出奶奶的表情不自然,她说,紫妞啊,这是你郝婶的弟弟,你喊郝叔叔吧。紫妞喊一声郝婶,又喊一声郝叔,扭头看着奶奶。你去地里摘点豆角,中午让你郝婶他们在咱们家吃饭。郝富贵赶紧说:不了,中午就不在这里吃了,别让孩子忙活了,我下午还有别的事。郝富贵看着紫妞笑了笑。
    中午郝婶他们果然就走了,吃了点豆角饭,紫妞奶奶就去卖剪纸了。紫妞一肚子的疑问也没人问。奶奶炕里边的柜子上落了锁,一定有什么东西锁在里面吧。晚上临睡前,奶奶又把紫妞叫到炕边,紫妞啊,奶奶老了,晚上你就在我这边炕上睡吧。你睡里边,咱们娘两个说说话。

    奶奶先是说些她们那个年代的陈谷子烂芝麻的老话题,无非是早年女人多么大结婚,怎么过日子,怎么伺候公婆和丈夫。白天上地干活,晚上在油灯下纺棉花啦,做鞋子纳鞋底啦,困得支撑不住,上个厕所都能睡着啦。听的紫妞又是惊讶又是心酸。接着话题一转,奶奶说,紫妞啊,如果给你寻个婆家,你愿意找个什么样子的呀?紫妞先是一惊,继而羞红了脸。奶奶,紫妞还小,找什么婆家啊,紫妞就愿意和奶奶狗蛋咱们三个一起过。等咱的小鸡长大了,下了鸡蛋,卖了钱,咱们再买兔子,买羊。慢慢咱们就会有很多钱,就花不了呢。“呵呵,那样可就太好了。”奶奶笑起来:紫妞,给你钥匙,你开开那个柜子。奶奶朝着那个锁着的柜子一努嘴。紫妞麻利的站起来,接过钥匙,打开了柜子。无非是几件不算太破的衣裳,还有一卷子报纸包着的东西。你把那卷子报纸拿出来。奶奶接过报纸,解开捆报纸的红绳,慢慢展开,是一块布,一块红花布。大红的底子上面,是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儿:红的瓣儿,黄的蕊,绿的叶,端地好看。更有一只凤凰,在花旁舞蹈着,翅膀伸展,凤头高昂。那凤凰的尾巴真好看,红、黄、绿、蓝、粉好几种颜色组成的呢,在灯光下看着,越看越美丽。紫妞不知道这图案是凤穿牡丹,她只知道这布应该不便宜。

    “紫妞,喜欢吧?”奶奶看着紫妞的脸问道,“喜欢。奶奶,这布哪里来的?”“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做身花衣裳吧。”奶奶没有正面回答紫妞的问题,“咱们紫妞穿上花衣裳,多好看啊,都可以做新娘子喽。”“才不要做新娘子,紫妞就和奶奶一起过”紫妞害羞地低下头,心底却在想,奶奶这段时间怎么总说这样的话?莫非真要给自己寻婆家?紫妞忽然就害怕起来,她扑进奶奶怀里:“奶奶,我不嫁人,我不找婆家,我不走。”说不上为什么,紫妞忽然感到委屈,鼻子一算,眼泪就下来了。奶奶感到紫妞的变化,一边从怀里扶起紫妞,一边哄着;“就是和你说说话么,怎么还哭鼻子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这样啊。好了好了,紫妞乖,不哭了啊。”奶奶抚着紫妞的背,“傻丫头,奶奶不能跟你们一辈子啊,等你和狗蛋都有了着落,奶奶才能放心的闭上眼啊”

    郝富贵第二次来紫妞家的时候,后面跟了一个后生,长相俊秀,高大挺拔。这天奶奶不在家,奶奶和郝婶一块去赶集了。郝富贵说是路过这里,车子气瘪了,看能不能让紫妞帮着借个气管子用。紫妞就跑到东邻三婶子家,借来了气管子。后生接过去,说了声:“麻烦你了”他的声音好听,带着春天的气息,像有余韵。紫妞的脸微微一热,就低下了头。郝富贵递给紫妞一包点心,说让紫妞给她奶奶捎个好,然后喊了后生:“俊生,咱们走吧。”“哎”俊生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跟着郝富贵就走了出去。不大工夫,气管子用完,俊生又把气管子送了回来。俊生把气管子递给紫妞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年轻的笑容,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看得紫妞的心慌乱了起来。紫妞伸手去接气管子,不小心就碰到了俊生的手,有一种什么东西,嗖地一下,从指尖一下子就传到了心里,紫妞的脸无来由的烧起来了。俊生走到门口,回头朝紫妞笑了一下,紫妞不由地也笑了笑。看着俊生远去的背影,紫妞不由又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做不好。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呢?心情就又纠结起来。

    等奶奶回来了,紫妞把点心交给奶奶,并说了郝富贵和俊生来借气管子的事。紫妞尽力说的轻描淡写,但奶奶还是从她微红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什么。奶奶笑了笑:我家紫妞长大了啊,好啊。

    紫妞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后的日子就不一样了呢。就像冬天春天的交接,总是有细微的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就像张晓风说的:一只小羊在啮草时猛然感到的多汁,一个孩子放风筝时猛然感觉到的飞腾。只是一霎那,在最美的青春里遇到。遇到了就遇到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有一种欣喜,一种期待,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女儿家的纷乱心思。紫妞没读过什么书,她不知道张爱玲曾经说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以后的日子,在赶集时遇到过一次,在看电影的晚上遇到过一次。不过也就是寒暄的一两句话,就各忙各的。然而,为什么却总是过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旋呢?紫妞不由又红了脸颊。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3 11:06
紫妞如果没在别的网站发过,就是首发。白杨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3 11:06
我在咱家等你,不见不散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3 11:07
我下定决心来爱你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3-23 11:07
你的文字对我口味。喜欢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5 14:54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3 11:06
紫妞如果没在别的网站发过,就是首发。白杨

这个别处发过了。发完这个,再发个首发。昨天刚写完的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5 14:56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23 11:06
我在咱家等你,不见不散

姐姐如此盛情,焉敢不来?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25 14:57
每年的夏天,狗蛋都会跟着紫妞一起去地里拔草。玉米地里,地瓜地里,芝麻大豆地里,高粱地里。田间地头,那些草长得真茂盛啊。绿油油一层,姐弟两个拔呀拔呀拔不完。因为这一层不等拔完,那一层又长出来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狗蛋说。紫妞问什么意思?狗蛋说和私塾老先生偷学的。是哦,要是家里能有钱,狗蛋也能读书了。紫妞想着,手上加快了。他们姐弟两个每天拔一大推车草,推回家晒在大门口和院子里的太阳下。推车还是紫妞爹留下的,推起来吱呀吱呀地响。草堆在车子上,太高了,以至于推车人看不到前面的路了。狗蛋就在车子前面拴一条绳子,这样,紫妞在后面使劲推,狗蛋在前面看路,兼顾着拉车,姐弟两个一起,才能把车子顺利推到家。

推到家的草,一般会在大太阳下晒,中间还要翻晒几次,这翻晒的工作主要是奶奶来做。奶奶戴了草帽,拿了木叉,脖子里搭块手巾,在太阳底下翻晒那些半干的草。等它们完全晒的没有了水分,就会把它们运到草棚子里存起来,存到多半间屋子的时候,就卖掉那些干草,三分钱一斤。这在他们是很重要的收入。紫妞知道,奶奶想用这个钱攒够了给狗蛋说媳妇儿呢。

这天,紫妞和狗蛋又一起去地里拔草。刚下过雨,地里很渲,姐弟两个的鞋子上都沾满了泥巴,一走一滑,有的地方一脚下去,脚和鞋子就都陷下去了。好容易拔满了车子,推回来,路却不好走了。因为装上一车鲜草,车子重了,车轱辘沾上泥巴,走几步就走不动了,紫妞和狗蛋就要蹲下身子,轮流用手去抠卡在车轱辘上的泥巴。实在抠不动,就从路边的树上折根树枝,撸去叶子,用小棍去捅掉那些泥。这样走几步,停下来拾掇拾掇,走几步,停下来拾掇拾掇。等终于走到家,姐弟两个都累了一身汗。

换上干净衣服,紫妞就去整理那些干净的碎布头。这是前段日子,紫妞把那些有补丁的旧得不能再穿的衣服撕成条块状,洗净晒干,存起来的。紫妞要用它们打袼褙,给弟弟做鞋子。刚才在卸下草堆的时候,紫妞看到狗蛋的鞋子又快坏了。

紫妞把一扇门卸下来,平放在院中的凳子上,然后把熬好的糨子均匀涂在门板上,再铺上几张草纸。然后一层一层,铺上整理好的那些碎布条。铺到第三层的时候,感觉厚度可以了,正好糨子也用完了。紫妞喊狗蛋帮她竖起门板,没人应声,奶奶在屋子里说,可能去河里洗澡去了吧,这孩子爱干净。我出去帮你吧。紫妞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紫妞咬着牙使劲抱起那扇门,让它靠在迎着太阳的院墙上,这样就能干得快一些。

狗蛋是在傍晚发病的。紫妞做好了饭,就喊奶奶和狗蛋,结果喊了三遍,狗蛋也没出来吃饭。紫妞就去狗蛋的屋子,狗蛋躺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的一角,闭着眼睛,脸上通红。紫妞一模狗蛋的额头,烫手!狗蛋发烧了!

奶奶,狗蛋病了!奶奶赶紧挪着小脚过来,摸摸狗蛋的额头,哎呀,这娃烧的不轻啊。紫妞,你快去我柜子里,把东北角上那半瓶酒拿来。紫妞奶奶从酒瓶子里倒出来半酒盅,用食指和无名指沾了,涂抹在狗蛋的额头,手心,脚心。

紫妞慌慌地从水缸里舀了半脸盆水,泡进去洗脸的手巾,拧两下下,折成长条,给狗蛋放在额头上。狗蛋咳嗽了一声。又昏沉沉睡过去了。祖孙两个轮流照顾着。半夜的时候,狗蛋又咳嗽了起来。
狗蛋被确诊为急性肺炎。医院让交押金100元。100元啊,对紫妞和奶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钱?紫妞和奶奶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记得快要哭了。
祖孙两个正在医院的走廊里犯愁,“紫妞”有人在喊。她们抬起头,就看到郝富贵微笑着站在面前。原来郝富贵在各个村子里转悠着收春天赊下的小鸡钱,到紫妞村子的时候,看到紫妞家大门紧闭,一打听,说是进了医院了,就一路找来了。
郝富贵掏钱给狗蛋交了押金,奶奶和紫妞自然是千恩万谢,奶奶感激得都差点跪下。

狗蛋出院不久,奶奶就开门见山的和紫妞说开了。原来,郝富贵第一次看到紫妞,就想把紫妞说给他儿子俊生,起初奶奶不同意,想再留紫妞两年,毕竟狗蛋还小,家里的大部分活儿,还要依靠紫妞来做。后来郝婶也来说,街坊邻居的,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碍着面子。觉得欠人家一份情谊;这次狗蛋生病,多亏了人家郝富贵出手相救。这是恩情,是救命之恩,必须要报答的。一听是俊生,紫妞不由心跳快起来,那个人的影子仿佛就在眼前了。紫妞的心,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一圈一圈的泛着涟漪。

郝家说狗蛋看病的那一百元不要了,另外又送来200斤地瓜干。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十。奶奶说进了腊月门,都是好日子啊。腊月初十好啊,十全十美啊。

以后的这段日子,紫妞心里一半是期待,一半是忧伤。想到今后能天天见着俊生,她的心轻快得能哼出歌来;想到就要离开奶奶,离开弟弟,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心里又是丝丝的惶恐不安,有不舍更有担忧。奶奶越来越老了,弟弟毕竟还小,她走了,家里怎么办?紫妞百感交集地过着剩下的日子,郝富贵那边却已经欢天喜地地张罗起来了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31 19:49
腊月初十。天还没亮,紫妞就早早起来了。穿上大红的棉袄,黑色的棉裤,深紫色的鞋子。崭新的衣服,又让紫妞心里噗通通跳个没完。镜子里,映出紫妞含羞带嗔的面容。解开麻花辫,长发黑瀑布一样披在肩上,衬着紫妞白皙的脸。紫妞拿了梳子不紧不慢地梳着,一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紫妞当然不知道多少年前,花木兰也曾经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她也一定不知道阿房宫的美女,梳头发的时候是绿云扰扰。自然,她永远不可能像刘兰芝一样,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她也没有“小山重叠金明灭今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的命运,只是,再卑微的花儿,也要开放。这个头顶高粱花子的女孩子,也有爱美的心啊。在这女子一生一世只有这一次风光的时刻,她就如田间河畔的一株野百合,是的,野百合也有春天。

邻家的嫂子过来帮忙,婶子大娘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众星捧月一般。一个女子的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众星捧月吧?迎亲的花轿来了,唢呐吹起来,锣鼓敲起来,小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奔跑起来,大人们欢天喜地地进进出出。乡村宁静的空气里,处处是祥和的喜庆。

等喜帕盖了头,紫妞静坐在床边上。不大功夫,她听到了俊生的脚步声。脸又红起来,心跳地咚咚咚咚。紫妞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花轿里的。轿子一荡一荡,从轿帘的缝隙里,她望着轿子前面骑马的俊生,一颗女儿家的心也一荡一荡。藏在喜帕下的脸,不由地微微发热。 

一路的唢呐声声,一路的花轿颠簸,这一条路途,从此就有了另外的意义。
下了花轿,在别人的指令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成夫妻。那身子,那脚步仿佛不是自己的。周围是嬉笑恭贺的声音,紫妞在喜帕下看着自己的脚尖,被送进了洞房。世界临时静下来了,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声音,新郎还在外边陪客人喝酒。她隐隐的还听见外头的喧嚣,房间里愈发显得静寂。他们已经成过礼,她从此就是郝家的儿媳妇儿,是别人的妻子了。
  静寂中,时间过得好慢,紫妞两只手在袖子里,不住地绞着手指,手心已经湿了。什么时候了?谁知道呢,终于,终于 “咿~呀~”一声,木门被推将开来,随着,“咿~呀~”一声,门又被掩了起来。静寂中,有脚步声在行近,愈行愈近。
紫妞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紫妞闻到一阵酒气,那个人已经走到床边,奇怪的是他放佛没有看到紫妞,兀自脱掉衣服,踢掉鞋子,扯过被子,躺了进去。紫妞心里一愣一惊又一凉,但慢慢也就想明白了,是呢,俊生忙了一天,也一定是累了。紫妞自己揭下喜帕,脱掉鞋子,揉揉坐麻了的双腿,和衣躲进了另一床被窝。
许是刚换了地方,紫妞躺在陌生的新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听着暗夜里身边俊生的呼吸声,心思又飞回十里地以外的家里。奶奶和狗蛋这时候睡了吗?家里的小鸡喂了没有?家里还有喂鸡的小米吗?狗蛋晚上蹬被子,奶奶能及时给盖吗?别再感冒了。唉,女人就这样,一嫁人,一颗女儿家的心,就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娘家,一半在婆家。
迷迷糊糊中,听到大公鸡喔喔的叫声。紫妞揉揉眼睛,天已经大亮,她扭头看看身边,忽然“啊”地一声大叫,头脑一阵发白:躺在身边的不是俊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从来没见过的。紫妞跳下床就向外跑,鞋也顾不得穿。刚跑到门口,就被婆婆和公公堵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了”
婆婆看着一脸惊恐的紫妞问。紫妞指了指床上,这时候那个人已经醒了,揉揉眼睛,裸着上身坐起来,“新,新媳妇儿。”他竟然咧着嘴笑了,一捋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婆婆和公公也笑了“还以为什么事呢,呵呵,紫妞啊,这就是你当家的,咱们俊生啊。昨天都拜了天地了,今天就不认识你自家的男人了?”

“他是俊生?”
“是啊,他就是你男人俊生。”
“那,那个去我家的俊生…...”
“啊,那是你姑姑家的哥哥,叫军生”
紫妞脑袋嗡地一下,刹那,天旋地转。紫妞明白了,她陷进了一个精心的骗局!
“我要回家。我要退婚。”
紫妞推开婆婆公公,跌跌撞撞的向外走。
“退婚?行啊,先还回来那一百元钱,和那200斤地瓜干”郝富贵冷冷地说。
紫妞一下子怔在那里,别说一百元钱,就是200斤地瓜干家里也拿不出来了啊。想到老迈的奶奶和狗剩,想到自己即将给那个原本风中飘摇的家庭雪上加霜,紫妞脑袋又是嗡地一下!

看紫妞站住不走了,婆婆赶紧跑过来,双手抓住紫妞的胳膊:“紫妞啊,你回到那个穷家有什么好?没吃没喝的。咱们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也是吃穿不愁的。你爸爸做个小买卖,不能说天天吃白面,逢年过节白面还是足够的,我们就俊生这么一个儿子,不会亏待你的。等我们老了,这宅田物业,果木林行,将来还不都是你们两个的?”
紫妞不说话,怔怔地站着,傻了一样。
郝富贵看了紫妞一眼:“紫妞,实话告诉你,我们俊生虽然小时候得过大脑炎后遗症,但不挡吃不挡喝的,体力活儿也能干,关键是不会欺负你,将来我们老了,这个家就是你当。咱们过好了,就可以帮帮你奶奶,等狗蛋长大了,也能帮把着给狗蛋说个媳妇儿。等将来你奶奶老了,咱们也能帮着发送。你总不想让你奶奶死无葬身之地,让狗蛋一辈子打光棍吧?!嗯?”

郝富贵最后的几句话,让紫妞打了个冷战。想起奶奶一分钱一分钱的攒着给狗蛋说媳妇,想起弟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想起那个破败的家,紫妞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看到紫妞哭了,公公和婆婆对视了一下。婆婆抓着紫妞的胳膊摇了摇:“紫妞,好孩子,来,咱们吃早饭去。”
“俊生,快点起来,吃饭啦”婆婆不忘对着俊生喊一声。
“吃,吃饭啦”俊生高兴地喊着“新,新媳妇儿,吃饭啦。”
作者: 白杨桥    时间: 2017-3-31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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