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恼人的,树是无奈的。树欲静而风不止,风到底想干什么?哦,它想勉强别人,让别人顺从自己的意愿。它见不得别人笔直地站着,想必它也曾想过这般笔直,但可惜,它无法以有形的方式呈现出任何姿态。所以,它只能带着嫉恨的心,吹向所有树木。它最大的愿望,让笔直的树低下头来,让已经低头的树弯下腰来。
树是不情愿的,谁愿意按它人的方式生长?谁不愿意昂首挺胸直视前方?但风是执着的,树也便由坚持到了无奈,再由无奈变为迁就,只要树有了迁就的心,它们的身体就不再属于自己,任由风摆布。于是,风向东南吹,树身便歪向了东南;风向西北吹,树身便倾向了西北。一棵棵扭曲的歪脖树,就是这么样地产生了。
看到这样,风会满足吗?我不确定,但我想,人是会满足的。人也如风,也习惯好为人师,也习惯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勉强他人。若他人听从自己意见,便会有成就感,便会有自豪感;若他人违拗自己意见,那便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口沫横飞者有之,危言耸听者有之,歪曲事实者亦有之,直到把人劝得点了头方罢手!唉,有这份执着,管理好自己的生活多好,何必勉强他人呢?
和煦的东风和温热的南风倒还没有这般急躁,怒气冲冲的秋风和一脸寒霜的北风却不达目的不罢休,这就好比越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越懂得尊重他人的选择和决定;越是愚昧无知的人,越愿意以已推人、强加于人。就像市井中的争执双方,一定要把嗓门拔得老高,希望通过高喊让围观的人认可自己的观点。对于他们来讲,拥有话语权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定会把戏做足,让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让大家跟着自己的思维走,方才满足。若是被他的粗豪大嗓折服了,很多不想歪的树也便歪了起来,达到效果了,风满足了,人满意了。
祖母没有文化,一辈子活在祖父的威势下。回娘家是她最快乐的事,因为娘家在乡下,那些人愿意听她说些新鲜事,她也便因此有了话语权。娘家侄子贪酒,领着老婆孩子过着清苦的生活。祖母便鼓动他们来到我们镇上,学习糕点技术。结果呢,侄媳妇学成了手艺,和侄子离了婚,领着孩子再嫁了,而侄子醉生梦死,三十多岁就跳了楼。我想,祖母这阵风,就强行吹歪了树。世上很多人,都是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做了让别人恼的事情。好与坏、善与恶本来没有确定的界限,但是结果却昭昭在目。就像已经歪了的树,风难道还要把它吹正吗?反方向吹过来,树只有断裂的结果了,那时候,风是好心还是做恶呢?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轨迹,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各人有各人的信仰,若以外力劝化别人,不如闭门面壁,去劝化自己吧!
然而,世间事只是怪风吗?为什么同样的风,却总有树屹立不倒?因为它们能守住本心,心在故我在,心外无物,于是风便成了撼树的蜉蝣,便成了挡车的螳臂,便成了一场笑话,徒惹得大树哂笑,却无法改变它的挺拔。
就像王阳明那样,在平息宁王之乱中,敌人来势汹汹,已方兵力不足,军心涣散,流言四起,这些歪风邪风够猛烈了吧,但他如泰山一样,岿然不动。他心如止水,什么风能让他慌张呢?
这些年来,我信守唯物主义,结婚时不扎红腰带,多少风吹来也没有影响我的决定;工作后敢于向权贵征税,几次威胁开除我也没低过头;重病时给自己扎了两万针,所有同情的目光都不会影响我乐观向上;下岗后遭受流氓拆迁,刀剑相逼也没有向恶势力妥协;不烧纸、不放炮、不唯心……我行我素,我从没有勉强过别人,当然,别人也休想勉强我分毫!
我本凡人一个,事业无所成,名利两不着,就这样庸庸碌碌在世上,实在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地方。庆幸,我还有一颗本心,我能坚守着它,遇到事情时,我会客观分析,理性思考,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任何意见--这话可能偏颇,但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就来自于自己心中。有些话不足为外人道也,所以他们的意见,也不必参考了吧。于是乎,恼人的风,在我这里,一律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