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逐鹿江南 于 2017-5-3 17:24 编辑
经过一整天惨烈的鏖战,临近黄昏的时候,枪炮声终于平静下来。
对于我方而言,这是一场惨胜,更可以说是不败而败——虽然我们消灭了敌人一个加强连,但我们营的损失也不在此数之下。
战争从来就没有赢家。当然,这是我多年以后才悟出的道理。
关于这场战争的起因和性质,双方各执一词,互相指责。至于真相,我想,大概只有政客们心里才清楚了。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将战场打扫干净。
分派给我的任务是搜寻还有没有活人,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如果遇上敌方尚未咽气的人,则需要及时地补上一枪或扎上一刀——战争进入白热化的程度,谁也不会傻到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去救治一个敌人。所谓救死扶伤,更多的时候不过是挂在嘴上,说给别人听听而已。
我端着上了刺刀的枪,沿着山坡向上仔细搜寻。双方战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混在一起,有的大张着嘴巴,有的圆睁着恐怖的眼睛——我第一次理解了死不瞑目的真正含义。鲜血将山坡浸泡得异常湿滑,仿佛刚刚下过一场血雨。我摔了几跤,浑身沾满血污,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搜寻到一片齐腰深的茅草丛边时,我发现茅草剧烈地晃动了几下。
“有人!”我警觉地卧倒。
我持枪匍匐前进,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抵达目标。我迅即站起身,用脚扒开茅草丛的同时,刺刀紧跟着闪电般扎了过去。
一个敌方的士兵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从他的肩章上看,知道是一个下士。
他脸色煞白,头发乱蓬蓬的,一条腿不知去向。
他微微睁开眼睛,惶恐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翕,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我的刺刀对着他,一点一点向他的胸口逼近。
他看起来相当年轻,约摸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张娃娃脸透着稚气,像极了我正在上大学的弟弟。
可是,这么年轻的生命,即将消失在我的刺刀下,我不禁有些暗暗惋惜。
我的刺刀无限地向他逼近,触到他的衣服了。
倏地,他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火苗一般微弱的光芒,似乎渴望着什么。
我的刺刀在他的胸口剧烈地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也凝固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眼前这个“娃娃脸”。我此刻竟然忘了自己是一个军人,一个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铁血军人。
“莱夫兹,有情况吗?”班长在远处高声呼唤我。
“没……没有!”我略微迟疑,声音颤抖着答道。
我暗自吃惊,仿佛这话不是从我口里说出来的。要知道,作为一名军人,一个战场上的杀人机器,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的艰难!
“那么赶紧撤吧,预防敌人的援军趁夜攻击!”
我抬头望去,一轮残阳挂在西山上,仿佛正在流着血。
我动作麻利地捡起地上一棵被炮弹炸断的树枝,从枪上取下刺刀,削去枝蔓,塞到“娃娃脸”的手里。
仿佛打了败仗的士兵,我慌不择路,转身朝山下跌跌撞撞地逃去。
附言:莱夫兹,是英文Lives的译音。一开始,我用的是“Life”,意为生命。但这个词是单数,不足以表达对生命的尊重。而“Lives”是“Life”的复数,除了爱惜自己的生命外,我们也应把别人的生命放到同样尊重的高度,包括“敌人”的生命。只有大家的生命都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这个世界才会变得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