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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知错则改善有善报——赏析陶潜之《斫雷公》与《放龟》 [打印本页]

作者: 高迎春 时间: 2017-5-16 11:32
标题: 知错则改善有善报——赏析陶潜之《斫雷公》与《放龟》
　　　　知错则改善有善报——赏析陶潜之《斫雷公》与《放龟》高迎春

　　《历代志怪大观》辑录陶潜《搜神后记》志怪故事，共计十四篇。其中，《桃花源》是千古名篇。而《斫雷公》与《放龟》，也是较有鲜明特色的两篇。《搜神后记》为陶潜（365—427）撰写，分为十卷，内有故事一百一十七篇。因为里面有两篇为元嘉十四年、十六年（437年、439年）的故事，因此人们怀疑著作是否为陶潜所写。古代的书籍，多有人传抄。在传抄过程中，很有可能，传抄人添加了陶潜死后发生的故事。

　　《斫雷公》，全篇不足二百字，陶潜却给人们讲述了一个生动的故事：“吴兴人章苟者，五月中，于田中耕，以饭置菰里。每晚取食，饭亦已尽，如此非一日。后伺之，见一大蛇偷食，苟遂以鈠斫之，蛇便走去。苟逐之，至一坂，有穴，便入穴。但闻啼声云：‘斫伤我某甲。’或言：‘当如何？’或云：‘付雷公，令霹雳杀奴。’须臾，云雨冥合，霹雳覆苟上。苟乃跳梁大骂曰：‘天使！我贫穷，展力耕恳，蛇来偷食，罪当在蛇，反更霹雳我耶？乃无知雷公也！’雷公若来，吾当以鈠斫汝腹！‘须臾，云雨渐散，转霹雳向蛇穴中。蛇死者数十。”农民耕田，因为路途较远，或为与抢农时，往往自带干粮，或者由亲人送饭到地头。这位吴兴郡的农民章苟，看来属于自带干粮者。没料想，所带干粮，却屡次被蛇偷吃。待他悄悄等候，蛇来之后，他便用形状像矛的铁制农具，狠狠砍将过去。蛇受伤之后，拼命逃窜。当章苟追到一个斜坡处，发现了蛇洞。章苟毫不畏惧，进入蛇洞。恰好听到蛇向同类哭诉受伤情况，群蛇于是纷纷向雷神告恶状。雷神听罢，不问青红皂白，就腾云驾雾，频频用雷火击打章苟。怒火中烧的章苟，跳起脚来大骂雷神。我在田间辛勤耕耘，因为蛇偷吃我的干粮，我才动手打它。这本是蛇的罪过，你怎么反倒用雷击打我呢？真是无知，我应该用我的农具，砍破你的肚皮。雷神听到章苟分辩，知道了事情原委。转而用霹雳烧向蛇洞。几十条恶蛇，转眼一命呜呼了。

　　章苟，虽然为一介农夫，但却大义凛然，不畏恶蛇，不畏雷神，敢于伸张正义。他不但敢于打伤偷吃自己干粮的蛇，还敢于向不明真相的雷神控诉真理，使得真相大白，让恶蛇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雷公之名，始见《楚辞》。司掌天庭雷电的雷神，被人画成坦胸露腹的大力士，背上长有一对翅膀，脸似红色猴脸，双足似鹰爪。这副尊容，的确十分怪异。从先秦两汉开始，华夏民族就认为雷公可以惩恶扬善，可以代替玉皇大帝执法，击杀妖魔鬼怪，击杀邪恶之人。雷公秉性耿直，而蛇告状在先，就以为它有理。没有核实错在何方，就操雷执法，错误难免。可是，雷公知道自己错了之后，毫不手软，除恶务尽，真是大快人心。在清代志怪小说《阅微草堂笔记》里，纪昀写了一篇发生在宁津的故事《刈麦妇》，与《斫雷公》情节相似。丁卯年夏天，张氏婆媳在田间收割麦子，来了一个大旋风，把麦子吹的四处飘散。媳妇恼怒，将镰刀投向旋风。风过之处，有鲜血淋漓在麦田。媳妇忽然昏沉，魂魄被带到一个神祠，就要接受鞭打。媳妇抗议说，我和婆婆辛苦割麦，被怪风吹散，所以用镰刀打了它。没想到伤了大王的使者。使者不该横过麦田，随便糟蹋人家的麦子。因此，我受鞭打，心有不甘。神听了媳妇的辩解，认为说的有道理，就把她的魂送还了回去。一阵旋风吹过，将婆媳两个的麦子收拢在了一起。这个神的做法，与雷公如出一辙，也是一位知错必改的好神。

　　中国有一句箴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陶潜的《放龟》，写的就是善有善报的故事：“晋咸康中，豫州刺史毛宝戌邾城。有一军人于武昌市见人卖一白龟，长四五寸，洁白可爱，便买取持归，著瓮中养之。七日渐大，近欲尺许。其人怜之，持至江边，放江水中，视其去。后邾城遭石季龙攻陷，毛宝弃豫州，赴江者莫不沉溺。于时所养龟人，被铠持刀，亦同自投。既入水中，觉如坠一石上，谁裁至腰。须臾，游出。中流视之，乃是先所放白龟，甲六七尺。既抵东岸。出头视此人，徐游而去。中江，犹回首视此人而没。”故事并不复杂，作者巧妙将主题隐藏其中。这种靠看不见的主题，来贯穿全文，形成一个紧紧围绕主题，并体现主题的高度统一体。这样的结构，就叫做主题线结构法。中国的放生活动，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列子《说符篇》云：“正旦放生，示有恩也。”佛教进入中国以后，主张慈悲为怀，茹素戒杀，放生护生。民众参与放生，就更广泛了。隋代有一位智者大师，在天台山曾自舍身衣，规劝众人设立放生池。宋代天禧三年，天台宗遵式奏请，以杭州西湖为放生池，于每年四月八日佛诞生日，举行盛大放生会，为天子祝圣。时至今日，仍然有许多善男信女，参与放生活动。可是，有的人将外来物种鳄龟、食人鱼等，也放归水中。岂不知，这样会恶化环境，使本地物种陷入灭顶之灾。

　　《放龟》里的军人，开始并没有图报的想法。他看到小白龟洁白可爱，就花钱买下它，放在自家瓮中饲养。只有七日，小白龟就长到快一尺长。小白龟能长这么快，陶潜已经寓意着它的灵异，为后来的救主，埋下了伏笔。家里的瓮何其小，这么大的乌龟在里面，肯定有些憋屈。军人不由产生出怜悯之心，决意将小白龟放生到江河里去。邾城被攻陷，豫州被弃守，百姓流离失所，军人逃避追杀，泅水渡江的人们，莫不在水里挣扎，沉溺而亡，惨绝人寰。此时，身披铠甲，手拿战刀的军人，不得已也跳入水中。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入水之后就好像踩到了石头上，江水及腰，人不下沉。军人纳闷，仔细辨认，才发现是自己放生的白龟在救他。等到抵达东岸，白龟忍不住探出头来，探视恩人。白龟回游江中，再一次回望恩人，似乎恋恋不舍，有似乎有告别之意。这样拟人写法，彰显出白龟知恩图报的灵异。而过去，对这种善有善报思想的宣扬，对封建社会民族风尚，必然会产生深刻影响。古来老虎吃人，是林中大王。可是，也有义虎报恩的故事：从前的孝义，山深林密，山里多有老虎。是日，砍柴人闻听老虎哀鸣，近观其状况，发现老虎脚爪被利刺扎中，疼痛难耐。砍柴人冒险为老虎拔除。老虎感恩，多次逮捕野物馈赠砍柴人。后来，砍柴人死去，老虎为其守墓三年。尽管故事有编造成分，可是人们依然宁可信其有。这个故事，与白龟救恩人，有着相同的宣传目的。

　　陶潜隐居田园，因为门前有五棵柳树，而被人们称作：五柳先生。陶潜开创了田园诗，其淡泊渺远、恬静自然的艺术风格，使中国诗歌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或许，在写诗赋词之余，陶潜又写下了这许多风味各异的志怪故事。其中，有错必改，知恩图报等有益的思想，仍然值得人们继承与光大。

　　　　　　　　　　2017年5月16日写于迎春堂
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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