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中篇连载之五）

陆臻

　11.
　　
　　村西头李二婶的到来，黄佩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李二婶也是媒婆，名气没有赵妈妈大，但是，李二婶的成功率却是百分百，至今还没有败的记录。平时，李二婶是不来黄家的，来到黄家就是有事，目前，黄家最大的事就是黄佩颖的婚事。这一点，黄佩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看见李二婶的身影，黄佩颖就在心里暗暗祈祷，她祈祷是柳惠林请的媒人，黄佩颖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越是到这个时候，黄佩颖越是放不下柳惠林，就好像黄佩颖钻进了牛角尖，怎么也无法出来。
　　
　　黄佩颖想躲出去，怎奈母亲叫住她，黄佩颖叫了一声二婶，就低着头，咬住嘴唇，靠东墙坐在炕沿上，手里还不断地摆弄衣角。虽然眼睛没看李二婶，耳朵却没有放过李二婶和母亲的对话。
　　
　　“老黄啊，我给你道喜了。”
　　
　　李二婶嘴里的老黄，就是黄佩颖的母亲，这里就是这个习惯，嫁到谁家，自己的姓氏也就不存在了。就象黄佩颖的母亲，娘家姓梁，自从十八岁出嫁，也就变成了老黄。至于梁翠花，只有在秋后分红的时候才用那么一回。
　　
　　黄母咧开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她婶子，又拿嫂子开玩笑了。”
　　
　　李二婶“嘻嘻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嫂子，真的是大喜啊，有人相中你家闺女了，我这是来做媒。”
　　
　　李二婶道出了事情的缘由，黄母这才由衷地笑了，说道：“麻烦她二婶了。”
　　
　　“有什么麻烦的，乡里乡亲的，再说了，成就一桩婚姻，是积德行善的事……”
　　
　　李二婶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套，黄佩颖坐在一旁一直揪着心，心里有期待又害怕，就在黄佩颖忐忑不安、又相互矛盾的时候，李二婶终于说出了赵刚的名字。黄佩颖处在希望的云端，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窖，顿觉浑身软绵绵的，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此刻的黄佩颖，真想大哭一场，用以宣泄，可是，黄佩颖又哭不出来，总觉得心头压上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喘不上气来，至于以后李二婶又和母亲都说了什么，黄佩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李二婶走了，黄佩颖一直呆呆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出去送送李二婶。母亲送客人回来骂道：“都二十来岁了，越活跃回喧了，客人走了也不知道送送，就死个丁坐在那儿。”
　　
　　黄佩颖只觉得委屈，止不住眼泪成双成对落下来，黄母看见了，有骂道：“哭，就知道哭，你妈还没死呢。”
　　
　　黄佩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从东屋跑到西屋，一下子趴在炕席上，嚎啕大哭。黄母有些慌了手脚，也跑到西屋，坐在黄佩颖身边，问道：“老闺女，到底咋了？”
　　
　　看见母亲这样说，黄佩颖止住哭声，做起来，说道：“妈，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
　　
　　“老闺女啊，赵刚那孩子不错，别挑花了眼，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黄佩颖“嗯”了一声，声音极其小，至于母亲听没听到已经不重要了。黄佩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是老闺女，讨价还价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家庭里，父亲说了算，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二姐和二姐夫天天吵架，都吵到要离婚的地步了，到父亲这里，也都变得像一个温顺的孩子，就是二姐夫驴行霸道的，在岳父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被臭骂一顿都老实了。这之后，俩个人再吵架，只在自己的小家里，双方父母谁都不知道。
　　
　　“妈，我想去二姐家，和二姐商量一下要彩礼的事。”
　　
　　黄母一下子高兴了，说道：“去吧去吧。”
　　
　　黄佩颖洗把脸，换上出门的衣服，从院子里推出自行车，头也没回地说道：“妈，我今晚在二姐家住。”
　　
　　在家里如此宣泄了一番，此刻的黄佩颖早已经没有了眼泪，她去二姐家也是真的，黄佩颖最佩服二姐，二姐机灵古怪，鬼主意最多，黄佩颖想到二姐这里讨个主意，看能不能扳回一局。黄佩颖想用彩礼难住赵刚，让他知难而退，这样的话，黄佩颖也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12.
　　
　　就在黄佩颖火急火燎去二姐家的时候，郭可欣骑着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走出姥姥家所在的公社所在地，向东一拐，走上了土黄色的砂石路。这是幸福公社境内最像样的一条公路，从什么地方来，又通向哪里，郭可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郭可欣今天来山弯村，不为了别的，就是想到柳家看看，看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冤家。
　　
　　几天前，郭可欣就知道这门亲事被柳奶奶一口回绝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为此，郭可欣有些气恼，心里有气无处发泄，只能自己憋闷在心里。
　　
　　时令以进入初冬，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雪，早已在温暖的阳光下融化，光秃秃的田野，到处都是土黄色的萧条。不远处的田野里有十几头牛，悠闲地觅食，牛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再往前不远处，田野里有二十几只绵羊，慢慢在地里活动，羊倌跟在羊群的后面，头上戴一顶狗皮帽子，一件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棉袄裹在身上，两只手袖在衣袖里，羊鞭抱在怀里，缩着脖子向远处眺望，不知道他在眺望着什么。这幅初冬牧羊图，郭可欣无心欣赏，而是急匆匆蹬着脚下的自行车。山弯村遥遥在望，郭可欣放慢了车速。
　　
　　柳惠林家郭可欣虽然没有来过，郭可欣能找到，柳家最明显的标记，就是那眼老井。山弯村一共有两眼老井，最东面的那眼老井后面就是柳家，这是听母亲田凤芝和继父闲聊时，郭可欣就牢牢记在心里。郭可欣没有去母亲家，而是直接来到了柳惠林家里。
　　
　　郭可欣细高挑，皮肤白净细嫩，一米七几的个头，在女孩子堆里显得鹤立鸡群，脚上是自己做的黑趟绒的二棉鞋，上身是草绿色军装，下身是深蓝色的裤子，假如再戴上一顶军帽，就会误以为是现役女兵，而且是空军。冷眼一看，郭可欣很普通，她属于越端详越受看的那种女孩子。
　　
　　因为是生产队打场的大忙季节，家家户户都是三顿饭，现在的时间是午饭刚刚过。这是郭可欣拿捏的时间，郭可欣希望，能在这个时间里，和柳惠林有一次意外的相逢。郭可欣甚至在心里暗暗得意，这个小小的浪漫，能给柳惠林一个很好的印象。骑在自行车上的郭可欣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小资情调，不知道柳惠林会不会喜欢。
　　
　　小村的小就在于有一个生人来访，就会被所有的目光逮住，更何况是一位漂亮的妹子。一路行来，郭可欣就受到了这样的礼遇，注目礼让郭可欣觉得如芒刺被。郭可欣收起来女孩子的羞涩，既然主动投怀送抱，和不大大方方。一想到“投怀送抱”四个字，郭可欣脸上泛起了红晕。
　　
　　进入小村的道路在村子的西头，郭可欣骑着自行车拐上村街，一直向东，在东面的老井跟前，郭可欣跳下自行车，抬头看了一眼两件茅草屋，然后低着头，推着自行车，在几道目光的探究下，闯进柳惠林的家。
　　
　　柳家的小院简单，东面有一个土坯垒的鸡窝，目前的时节，十几只老母鸡正在院子里刨食吃，一只红公鸡看见有生人来，伸长了脖子，小眼珠子瞪得滚圆，脖子上的羽毛张开，一步一步向郭可欣逼近，它要保护这群老母鸡不受到伤害。郭可欣停住自行车，将车子立在那里，后梯的弹簧“啪啦”一声响吓了红公鸡一跳，它不明白什么响动，被迫停住脚步，然后伸长脖子，一声啼鸣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郭可欣抬起右脚，向红公鸡虚踢了一下，红公鸡张开翅膀跑回鸡群，低头在土粮食堆里刨了几下，就“咯咯咯”炫耀起来，听到红公鸡的叫声，母鸡们都围了过去。看到这一情景，郭可欣没来由地叹息一声，接着向前走了几步，拉开屋门，走进漆黑的小屋。
　　
　　往前走了两步，郭可欣就适应了屋里幽暗的光线。锅台依旧是那样整洁，大铁锅里还冒着丝丝热气，辣椒酱的味道有些辛辣，不过很好闻，正是郭可欣喜欢的味道，为此，郭可欣吸了两下鼻子，心里升起暖暖的温馨。
　　
　　听见大公鸡的叫唤声，柳奶奶就知道家里来了客人，郭可欣进屋才往前迈了两步，柳奶奶就高声问道：“谁呀？”
　　
　　“姥姥，是我。”
　　
　　郭可欣的母亲嫁给了梁庆学，按着当地人的习惯，郭可欣是应该叫柳奶奶为姥姥的。郭可欣走进屋里，双手抓住柳奶奶满是青筋的老手，柔声说道：“姥姥，我是可欣啊！”
　　
　　“可欣？可欣是谁啊？”
　　
　　郭可欣真想把自己的身份都介绍清楚，一想到媒婆都吃了闭门羹，郭可欣就有些气馁了。郭可欣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能瞒住一时是一时吧，或许，事情会有一个转机。“姥姥，我是谁不重要，我是表哥的好朋友，奶奶，从现在开始，我不叫姥姥了，叫奶奶行吗？”
　　
　　柳奶奶开心地笑了，说道：“这孩子，嘴真巧。”柳奶奶用手抚摸着郭可欣柔若无骨的小手，心里无限的感慨，柳奶奶已经猜到眼前的姑娘是谁了，既然姑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柳奶奶就知道姑娘心里有顾虑，大人之间的矛盾，没必要要一个孩子来承担。孩子来了就无恶意，那就随她吧。
　　
　　郭可欣是为柳惠林来的，在家里没看到柳惠林，心里有些失落。“奶奶，林哥呢？”
　　
　　“在场院打场呢，刚走不一会儿。”
　　
　　“奶奶，我去场院看看林哥。”
　　
　　柳奶奶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郭可欣的手，说道：“姑娘，去吧。”
　　
　　望着郭可欣的背影，柳奶奶不免叹息一声。
　　
　　13.
　　
　　从相门户到过大礼，一直到走向大喜的日子，黄佩颖就象做梦一样，她终于没有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的婚姻模式。黄佩颖在心底轻轻地叹息：这就是命。这是黄佩颖这样的弱女子无法抗争的命。
　　
　　小村历史上最高的彩礼是二十八套，黄佩颖的彩礼单却高达三十四套，创下了小村的历史上新的记录。黄家是不允许黄佩颖这样胡来的，黄佩颖就用两天两夜的水米没沾牙，才换来这样微薄的权利。
　　
　　黄佩颖去二姐家，将自己的心思一股脑都倒给了二姐，二姐听后一声长叹，说道：“小妹呀，咱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认命吧。”
　　
　　黄佩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知道二姐说的是实话，尽管她是黄家最小的孩子，父母就是再怎么对她好，在婚姻大事上，也由不得她。黄佩颖抹了一下眼泪，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想个办法，让赵家打消这个念头。”
　　
　　在一番冥思苦想之后，黄佩颖的二姐又叫来几个要好的婆娘，三十四套彩礼就这样出笼了。赵家在赵刚的执意坚持下，吞下了这份天价的彩礼。黄佩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向婚姻殿堂，在婚礼的盛典，黄佩颖曾一度迷茫，如果新郎和男宾像调换一下位置，就非常圆满了。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与心中的愿望大相径庭。黄佩颖脸上被胭脂涂抹，看不清她脸部皮肤的颜色，黄佩颖自己清楚，她的脸一定像白纸一样白，她的心在滴血，点点滴滴布满了她的心路。那一夜，黄佩颖苦苦挣扎着，她心里并不清楚，为谁保留着最原始的童贞。
　　
　　尽管赵刚抓耳挠腮，猴急猴急的，赵刚并没有过分强求。新婚之夜的洞房里，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虽然是一个被窝，一个一丝不挂，一个衣不解带。因为不是大家族，因为不是旧社会，黄佩颖也就躲过了落红检验的一道程序。如此平静第渡过了最初的三天，赵刚扯过另一床被褥。
　　
　　柳惠林并不清楚赵刚洞房之夜的故事，依旧是赵家的座上客，所不同的是，柳惠林不会像以前一样，想坐就坐，想躺就躺了，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被屋里多了一个女主人而扼杀掉了。
　　
　　赵刚的新房实际上就是月儿的闺房，哥哥结婚，月儿就把自己的闺房让出来，她就搬到了东屋，在靠近柜子的地方支了一张小床，西屋虽然是月儿的闺房，却是柳惠林经常光顾的场所，无论赵刚在家不在家，柳惠林都会很随便地拐到西屋，即使屋里只有他和月儿两个人，也不觉得尴尬。现在不同了，这个屋里多了一个女主人，尽管这个女主人也是这个屋里的常客，地位的变换，彼此的心态也就不一样了。
　　
　　小小的西屋只有四个人，却是各怀心态。
　　
　　柳惠林到赵家来，就像人们形容的那样，吃惯了嘴，跑顺了腿，更何况屋子的女主人又是他心仪的女孩。在月儿面前，柳惠林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即使是有些言语上的小小矛盾，也以柳惠林的失败而告终。
　　
　　人们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各中的滋味，月儿心里最清楚。收拾好碗筷，月儿就回到自己的天地，恪守一个字：等。一个小小的等字，蕴藏了数不清的酸甜苦辣，相见的欢愉、等待的煎熬、思念的缠绵，寒来暑往，斗转星移。前景如何，月儿不敢想象。
　　
　　黄佩颖做姑娘的时候，就是这间屋子的常客。钻进牛角尖，不知如何走出来的她，心里有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就是柳惠林，一曲凤求凰如涕如诉，几近痴迷，却没有一曲回应，单相思的果子又酸又涩。看着柳惠林，又看着赵刚，一丝懊悔在黄佩颖心里悄悄蔓延，罢了罢了，这就是命。一个为爱追求了几年的农村女孩子，在命运面前缴械投降，并且主动把女人的初夜交给了爱她的丈夫。
　　
　　最然做了新郎官，赵刚是最窝火的新郎官，与妻子睡在一个被窝里，却是饥寒交迫，熬过干渴的三天之后，二十岁的赵刚显得更成熟、更洒脱、更自信了，赵刚坚信，黄佩颖就是他的菜。当然，有关新婚之夜的故事，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作为局外人的柳惠林与赵月儿自然不清楚了。赵刚的自信就来自于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的赵月儿。
　　
　　柳惠林依稀觉得赵刚的沉着背后有什么故事，这个故事又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觉与不自觉地，两个人的关系疏远了，赵家也不是天天都能看见柳惠林的身影了。柳惠林的行动，也无形中给了黄佩颖一种压力，也成全了赵黄二人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转变。
　　
　　

枫叶飘飘

排版不规范。你下载散文在线，那里有排版工具

枫叶飘飘

又是一桩姻缘的序言

枫叶飘飘

中午吉祥，楼主

陆臻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0 11:43
排版不规范。你下载散文在线，那里有排版工具

我现在用的就是这个啊

枫叶飘飘

这会规范了

陆臻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0 11:50
又是一桩姻缘的序言

那是生活序曲

陆臻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0 11:50
中午吉祥，楼主

版主吉祥

陆臻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0 13:39
这会规范了

辛苦飘飘了

枫叶飘飘

趁空上来

枫叶飘飘

不错，排版规范了

枫叶飘飘

呵呵，敬茶。

枫叶飘飘

加油啊！

枫叶飘飘

继续写同题支持太虚

枫叶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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