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老张之死》之后 - 中财论坛

　　
　　接龙小说第一篇《事情正在起变化》中，一个重要情节是老张提前六年退休。我读后与作者探讨，认为不合常理也不合制度。但经再三思考顿开茅塞，符合常理的是生活，不合常理但依然存在的才是艺术。
　　
　　“老张经副市长一番谈话后，顺利提前六年退休，离开权力中心。”这是不合常理之一。
　　
　　给他的退休慰问品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比谁的都贵，这是不合常理之二
　　
　　“古籍、文玩、玉器、金条、珠宝、野山参、鹿茸、燕窝……，件件价值不菲。这些都是老张退休后，市局里那些领导陆续送的，他原封没动。”这是不合常理之三。
　　
　　“那么闲情逸致的老张，白天和晚上判若两人。”这是不合常理之四。
　　
　　“老张的葬礼意外地冷清，全赖朱峰主持。之前上赶着走动的那些同僚几乎都脱不开身，没有参加，托人捎来的礼金也都和一般熟人差不多的数目。”这是不合常理之五。
　　
　　凡此等等。
　　
　　这些不合常理先放一边，让我们看看老张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下属朱峰一样，老张是个廉洁的人：“儒雅的老张，书房里的陈设与他的职级不相称，只有一个满满当当的书架和地上两个纸箱的书，和一个普通中学老师的差不多。一座不大的博古架上，除了正中一尊造型不俗的观音头像，其他主要是他自己在陶艺店创意和烧制的一些瓶瓶罐罐儿，还有几块普洱茶饼。”
　　
　　老张廉洁是廉洁了，他是如何奉公的呢？
　　
　　“近几年来连续调换了好几个局长，因为缺乏实际工作经验，加上不了解本市情况，工作起来十分被动，业绩平平没有起色。”
　　
　　局长“缺乏实际工作经验，加上不了解本市情况”，作为有经验而且熟悉情况的副局长老张如果工作配合得力，局长还会“工作起来十分被动，业绩平平没有起色”吗？分明就是老张的不作为造成的。
　　
　　那么，老张为什么敢工作不作为而不受处罚，而且还能顺利提前退休？因为“老张的这个局由省里直辖，负责管理干部，虽然是个工作清闲的清水衙门，但消息灵通。”老张负责管理干部，掌握着所有领导干部的消息，也就是“秘密”。
　　
　　这样，前文那林林总总的不合常理现象就都能够解释的通了，都是由这些秘密引起的。
　　
　　掌握着大量领导“秘密”的老张被副市长一番谈话后，提前退休离开权力中心，他本来可以就此颐养天年，经营他的广泛兴趣去了。但是且慢，此后他又陆续地被收受了很多贵重的礼品，这些礼品像“封口费”一样，每天都在提醒他保守秘密，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尽管白天他极尽闲情逸致，但到了夜晚他被那些秘密折磨的彻夜不宁。他研究《梦的解析》，因为怕在梦里说出秘密，他找了借口和娟子分床睡。他彻夜研究《周易》给自己算命，“愣怔的朱峰凝视着老张，仿佛穿过他的瞳孔，看见整齐码放的哲学和围棋后面，有什么东西不安分地缭绕着幽幽的微光，倏忽明灭。”；“那些缠绕、纠结的笔划带着顿挫的动感，他觉得冥冥中仿佛有着某种挣扎”；“……在外物的束缚下，永远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独立的灵魂，是个真实的存在。”这些都暗示了老张内心的纠结、挣扎。我们可以想象，门外一有动静他就侧耳细听，生怕检察院的人半夜来敲门......最终人算不如天算，老张心中的秘密耗尽了他的心力。
　　
　　老张之死，死于知道得太多的领导干部的秘密。
　　
　　老张这种监督权力的人的存在，使得副市长那样做了秘密的领导自然左右逢源，“进退有节，俯仰皆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