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哥
青石关有个七哥，也在街上开饭店，生意不输曾大头。青石关的饭店盘子大，份量足，一家比一家讲究，哪样都显得挺实诚。地方小了，不这样不行，就连饭店招牌都没那些花里胡哨，曾大头家旅饭店门外的牌子就叫曾大头旅饭店，七哥饭店门前的牌子就叫七哥饭店。你瞅瞅，跟人一样实际。
七哥的毛病就是打抱不平。
用嘴打。
七哥的两条腿落下残疾，手上有证，甲级二等，政府给的。七哥年轻的时候，可不是白给的，那时候，是把赫赫有名、说打就拽的手儿，意见不对，没有二话，逮着啥就拿啥砸人家脑袋，没少让公安局给收拾了。那时他还在县里一家死不起、活不成的造纸厂上班，一次意外，厂里的东西少受了点损失，损失大的是七哥的两条腿。虽说大火浇灭后领导积极给他筹款救命，可七哥还是从此比人矮了一截。大腿根以下没了，男人的小机器还在，走路靠挪。就这样，七哥也没掉一个眼泪伴儿，更没说过一句后悔的话，他那辈人，受的就是那个教育，集体利益比人命值钱。
开这家饭店，费用全免。
七哥饭店的拿手菜是鹿肉火锅。老娘在的时候，有个秘方，老娘不在了，秘方传到他手里，同样的玩艺儿，人家弄不出他这个味。不用说，学问都在汤里。
七哥的门面小，雇两个杂人，一个灶上，一个灶下，算他统共才三个人。可生意不坏，每天七哥把方子配好撒到老汤里去，就算完活，余下一应差事都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替他打理。钱不差他们的，前些年别人家给大厨六百，面案四百，服务员三百，他这里一律大家伙，不分红案白案，都是八百。如今水涨船高，人家涨他也涨，钱上总是比别人压着一头，两个小伙就拿七哥饭店当自家，拿七哥当亲哥。
线儿的事，不知怎么就到了七哥耳朵里。
那个胖子，他见过。
跟所有人一样，胖子什么来路是谜。曾大头两口子的恶劣事他也没少听说，一条街都这样，除他而外，走走转转，开饭店不搭小姐的几乎没有。就他七哥饭店是蝎子巴巴（独）毒一份。不养小姐，不搞色相那一套，生意照样兴隆。这该说是七哥的骄傲，也是七哥立世的资本。
既然以此为本，太过份的事听着就闹心。
就生气。
七哥明白，谁家的小姐也不是自愿来的，都是一些鬼头蛤蟆眼的男人女人从远处给弄来的，来了就走不了，就得服侍人。那些十七大八、二十来岁的小姐天天给打着、骂着、使唤着，听多了，见怪不怪，七哥懂得如今的秘诀，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不丧良心就行，别的事，管不了，也不想管。
可是，十四岁？怎么说也太损了点。
不就跟街上蹦蹦跳跳那些小女生一般大小吗，身子还没长开呢，哪哪也都没长开，就给人家锁屋里让那个白胖子随便蹂躏，祸害？说这事的是几个吃鹿肉的林场工人，都是常客，都有女儿，酒喝大了才议论起这事，都说曾大头两口子不是东西，那白胖子更不是东西。说小姑娘怎么怎么可怜，说床上的血如何如何叫人看不下眼去，说小姑娘跑到警务室又没敢说，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问啥也不说。听着，七哥就双手用力，一挪一挪，挪到后屋听不到的葱地去了。
听了就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心酸，七哥的心就不知道叫啥给捅了一下子似的，痛，不是个滋味。
七哥没有女儿，但他有儿子，他信这些人不是瞎掰。
下午的时候，七哥没事出去转悠，一条街没有多长，七哥这没脚的人来回挪一趟也不过半小时。七哥挪到曾大头旅饭店附近就不挪了，坐在那里的花圃石台边上抽烟。抽了几根烟，没见人影，又挪回了自家饭店。
第二天又去。
一连去了三天。七哥去那里转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无非蹲蹲市场，守在商店柜台跟前看人家不花钱的电视，吃碗清汤果冻，然后贩回几包太太乐鸡精和王守义十三香来给自家老汤加味。小姑娘啥样，小姑娘不叫他看，一连几天他挪过去的时候人家都在店里忙活。后来看到了。看了几眼，丢下烟屁股，使拐杖戮了一地火星子，走了。
果真就是不大。
果真就是太小！
要说七哥不懂风情，那是瞎话。不过，从青石关到城里，小姐都是前凸后突，万种风骚，成熟得不能再成熟那种，自愿也好，不乐意也好，给人玩弄总还说得过去。小得胸前还是平的，连牛仔裤那么细的裤管也都撑不圆的十四岁小姑娘，七哥还是初次见到，更没听说。就像见了一只不知从哪棵树窝里掉下来的小家雀一样，黄嘴丫还没褪净，吱呀吱呀地叫，扑扑愣愣斜着翅膀、跑前跑后给客人端送那些大盘子，还要任人家伸手调戏，心里就压碎了什么似的难受。形容词形容不出来。
小姑娘脸上那俩小酒窝晚上七哥一想起来还心悸。他决定跟曾大头谈谈，谈什么，没想好。七哥人仗义，嘴不是很会说，就是觉着让人于心不忍。他的大致想法是，不行的话，自己情愿出俩钱给曾大头，劝他把人放回去吧。
第二天七哥饭店开板时，他告诉俩伙计，说今天要请曾大头吃顿饭，赶晌午歪时他去请。叫伙计在里屋炕上另摆一桌，菜不必多，要精，说完挪了好几挪，双拐和屁股才跨到门槛外头。他想过去再瞅瞅，看能不能请得动人家。
那天天气不错，一早上就响晴，太阳越过丛山后明晃晃斜照着，小清风拂过脸颊，不冷不热，那叫一个惬意、舒心。曾大头早饭后刚出来不多会，一如既往地躺到门前那把躺椅上。身边一阵拐杖响，紧接着脚被什么触了一下，一阵杂沓沉重的铁棍声走近来。曾大头打眼一看，是七哥。
曾大头说，七哥。
七哥一笑，咋样？
曾大头说，还行，你呢？
七哥说，凑合。
青石关的人都管七哥叫七哥，连工商、税务、卫生、城管和公安、司法员都七哥长七哥短地叫。曾大头自然不敢小觑眼前这个只比板凳高一脑袋的废人。
七哥捅他一下，递上烟来。曾大头赶紧一边接过一边坐正身子。
曾大头摸出打火机的同时也摸出了自己的烟，牌子比七哥的亮，敬他一根。七哥也不客气，拿在手里捻得那根烟转圈，看了牌子叼在嘴上。
七哥说，好烟。
扑！
火苗子不远不近送到他眼皮底下，七哥让一下点上，看曾大头再给自己点上。两人抽着，没话说。七哥抽曾大头敬的烟，曾大头抽七哥敬的烟。后来就各抽各的，不再客气，一连抽了几根，说些淡话，七哥说我得回去了，该上人了，你也忙着。曾大头说好，七哥慢走。
七哥主动过来坐，是稀罕事。
在青石关，七哥的名声就不提了，两个人都是虎人，驴性人，虎的一样，驴性却是各不相同。自古来都说瞎子狠，秃子愣，没脚的跛子不要命，又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么说吧，曾大头他狠，他横，三样儿他占了两样，可七哥只占了后面一样。当年冲到房顶上救火是一说，老皇历，不提也罢，只说平时这些事，七哥落下残疾回村后，这拐杖就有老大讲究。没事那是行走工具，有事那是致命武器，别人打架抢起菜刀也好，棍棒也好，总还下意识地担心打死人，七哥不担心这些事，惹他火了，抡起拐杖那是要命的铁棍，捅出拐杖那是凶狠的钢刀，棍棍不留余地凶猛，刀刀直奔要害见红。说也怪了，别看平时七哥挪着费劲，耍起威风来真是判若两人，叫人不敢相信。嗖嗖嗖，像个旋转的铁陀镙，呼呼生风！
如果说曾大头的驴性是看人下菜碟，七哥的驴性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曾大头偶耍一把天摇地动。
七哥偶耍一把翻天覆地。
村里的地叫修高速公路的给占了，签好了协议，后来又变卦了，七哥火了。登高一呼，纷纷响应，高速公路你也别修了，公安局来抓人你就抓我，我领的头，老百姓的事没小事，怎么到了真章就屁也不是了呢。不行，绝对不行。国家事大，农民的地事小么。这件事，惊动了省里，指挥部妥协了，还按原来的协议办，公安局也没抓人，就这么解决了。
七哥还开他的饭店，老百姓得了利。七哥是当工人残废的，村里没地，不关他的事。可七哥还是领了头。就这一把事，众人就对七哥服服在地。曾大头再出名，他的人性不行，村里得意他的没几个，有事靠的是上头有人出面压着捂着，没人揪，捂着压着就糊弄过去了，一旦糊弄不过去就偷摸给俩钱，当事人不追究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七哥不行。七哥上头没人，可他一招呼，身边没有不响应的。
气势磅礴。
这才是两个驴性人、虎人的根本区别。
晌午歪的时候，七哥又挪过来找曾大头了。这是曾大头没想到的。选晌午歪这个当口来请吃饭，七哥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早了，人家说忙，一句话就给挡回去，让你说不出啥。请人家人家不去，白请一回，扫兴不说，也没面子，何况七哥心里有事。过了晌午最忙的这一阵子，正是各家饭店客人散得差不多，抡到自家跟服务员一起吃晌的时候了。这时候来请，准成，一般不好拨人家面子。
七哥很少请人吃饭。倒是这条街上差不多都请七哥吃过饭。七哥要请一条街的人吃饭，请不过来，于是干脆不请。所以，曾大头没想到七哥会在晌午歪时又蹭到自家门前，专门来请他吃饭。
曾大头说，七哥有事吧？
七哥一笑，咋知道我有事？
曾大头说，有事就说，七哥。饭就不吃了吧。
七哥再一笑，走吧，咱哥俩喝口酒。
两个人说话时，七哥看到那个小姑娘在曾大头身后的饭店里忙，不时忙中还匆匆扫门外的他和老板一眼，就那飞快的一扫，就更让七哥心疼，知道小姑娘是个叫人心疼，有心眼的姑娘。老婆夏云彩也奇怪七哥今天怎么来了好几趟找自己丈夫，不知道有啥事，见他们在门外嘀咕，就走出来，说七哥来了？咋不进屋？进屋喝点水，回头招呼：线儿，倒水！七哥说，不了，不进屋了，下巴指指曾大头，我来找他过去喝口酒，没啥事。
就不好不去了。
到了七哥饭店，上了炕头，四菜一汤都摆好了。菜不多，果然是精，哪个没有七八十块钱都下不来，这曾大头清楚。不说别的，就嘴里嚼的这只蛤什蟆，母抱子一只就卖二十块钱，还不好整，一盘子是多少。曾大头也不客气，既来之，则安之，七哥也不多话，提酒，碰了碰，说喝，一仰脑袋瓜子，先喝了。先喝为敬，这是有数的，喝了几圈，七哥还是不说话，光是让菜，曾大头心里就没底了。有事说事，这不怕，就怕有事不说，不说还知道肯定有事，这就让人提心吊胆了，不知到底啥事？七哥总不能没事白请一顿酒吧？
七哥说，大头。
曾大头说，嗳。
七哥说，这些年做生意，你也知道我啥人。
曾大头说，知道。
七哥放下酒杯，递烟给他，点上抽着，看到曾大头探询的眼睛，接着说，咱俩还是头一次坐一堆喝酒，是吧？我呢，痛快人，有啥话放肚子里不痛快。今天七哥请你，还真有一件事。
曾大头一脸狐疑说，啥事，七哥你说。
就那小姑娘的事。
小姑娘？
线儿，就你们管叫线儿那个，前两天刚来。
咋的，差事儿？
差事儿倒不差事儿，就看着可怜。才多大个岁数，听说十四，是吧？
曾大头点头。这工夫，两人都不喝酒了，其实要说七哥请这顿酒曾大头一点也不知道为啥，那不现实，谁也不傻，能不知道么。可话不点破，就不知道。现在话说到这了，气氛就有点儿异样。不过，七哥菜精，遣词造句也到家，话说得很有分寸，既把话题点明了，却还留下一半，没说小姑娘给人糟蹋那回事，给足了面子，曾大头也不好翻脸，只好点头承认年龄太小。
七哥说，开饭店，咱都知道不易，咱不说国家有规定什么的，只说用十四岁的小姑娘给咱挣钱就不合法，从良心讲也下不去，对吧？曾大头不语，眼睛看着他，半截烟卷举在嘴巴边，一动不动，看他还要说啥，七哥正要步步深入，把话挑开了说，曾大头突然说，七哥，啥事，你就直说吧。
也好。七哥认账，点点头说，太小了，让她回家吧。
啥意思？
曾大头眼睛立起来，随后又虚了些。七哥说，没啥意思。我知道你花了钱，钱我可以给你，你给人家多钱七哥给你多钱，钱上保管不叫你吃亏，叫小姑娘哪来回哪去吧。曾大头说，为啥呀？七哥说，要说为啥，我还真说不上来。我没有姑娘，这你知道，就一个儿子，也不爱管那些没用的闲事，太多了，管不了，干惹气。可是这个小姑娘，一听说就心疼，也不知是咋回事儿。
曾大头哈哈大笑，说，你心疼啥呀？又不是你闺女！
七哥说，是。就是怪。
见气氛活络些了，曾大头抽口半天没抽的烟，丢下烟屁股，顺着那道丢到地上去的蓝烟儿吐口唾沫，回头说，七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其他事啥都好说，就这事，你别管了。又摇摇头说，人我不能放，不能让她回家。
七哥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虽说他也有过犹豫，可当他决定要经管这小姑娘的事时，心里就相信能办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凭他在青石关的口碑，曾大头也不会轻易就拆了他的脸面。曾大头两口子的要害，还不是钱？他们掏多少钱给了人家，他七哥也同样掏出多少钱给他们不就得了嘛！对不对？他一遍遍问自己，每次他都自问自答，对。可是，曾大头叫他别管这事。
为啥呀？七哥问。
不为啥，曾大头说，你别管就行了。
那我要是管呢。
那你就得问我媳妇，看看云彩怎么说，我说了不算。
七哥拿起酒杯，一仰脖子，倒进了肚子，酒杯一顿。
是这话？七哥问。
没错。曾大头答。
我操你妈！你信不信？七哥逼视着他的脸，眼睛对着眼睛，火苗子都能从七哥瞪着的瞳孔里喷射到他的眼珠子里去，谁也不知道，气氛怎么就一下子没有任何转折点地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两个小伙子急忙跑进来，七哥说，你们出去！没你们事！小伙子不出去，怕七哥吃亏，躲到门后。七哥说，我操你妈，曾大头！给你脸你不要脸，是不是？这点逼事儿，你让我问你老婆夏云彩去，成心耍我，是不是？你算什么爷们儿！你是爷们么，爷们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七哥七三八四一顿臭骂，曾大头给骂愣了。
曾大头怕七哥，街上都这么说。可两个人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闹过，因此谁也不知道到底谁怕谁，今天，算是真脑袋碰上假大头了，总算是因为啥事两个人凑到了一堆，谁怕谁立见分晓。说曾大头不怕七哥那是假的，可主要还是曾大头根本就没想到七哥会因为别人的事，一个八杆子跟他扒拉不着的小姑娘的事，跟自己翻脸，而且翻得突然，这么彻底。
这，他就愣了。
愣过，他的一条腿从炕桌底下一点一点抽出来，又把另一条腿抽出来，站在炕上，他知道七哥爱下死手，担心那条铁拐猛地抡过来躲闪不及。站起来后他说，你骂谁？
骂你！咋的？
七哥站不起来，但他的铁拐已经抓在了手里。
你再骂一句？
曾大头，我操你妈！
话音未落，炕桌就翻了。谁掀的，也没看到。屋里炕上眨眼就打成了一团，赶到一黑一白两个警察跑来时，场面已经十分恐怖，曾大头爬在地上哈哧哈哧喘气，最明显的就是脑袋瓜子叫什么给砸漏了窟窿，哗哗往外顺脸淌血，蛤什蟆狍子腿那些个值钱的菜还没动几口，这会儿都跑到曾大头的头上身上去了，满地湿漉漉一片，弄得比落汤鸡还不如，从头到脚又是菜叶又是稠汤。
曾大头给抬出去了。
咋事儿？赵警察问。
问他去！七哥擦了把脸上崩的菜叶，把拐柱实了些。
我问你！赵警察加重了语气。
你老实点！孙警察喝道，在警察学校什么都全套学过的他看不过去这种无视警察存在，蔑视执法者的情况，警告他老实回答警方问话，七哥才不在乎这些，说，正事不管，这事你们来能耐了！主动伸出手，说扣吧！
扣人也不能随便扣，都学过法律了。转头问饭店两个小伙子，小伙子更是一问三不知，都说在厨房忙活不知道，他们进来曾大头就倒地上那样了，他们只是怕出人命，赶紧报警。
赵警察就憋了一肚子气，找曾大头问情况去了。那边曾大头可伤得不轻，抬回去的时候夏云彩没好动静地叫了几声，跟到楼上，曾大头就啥也不知道了，夏云彩一边张罗叫人去喊乡上大夫，一边团团转着喊说，为啥事呀，把人打成这样？为啥事呀！
警察去的时候，夏云彩可算见到了救星。
救命啊！
杀人啦！
你们还不抓人，你们管不管呀！
谁也没想到，七哥来了。
一拐一拐，七哥冷着脸出现在门口，曾大头家旅饭店门坎子高，要进去得费点劲，他就停在门外。青石关离乡上二里地，骑摩托去请大夫的人还没回来，七哥出现的时候，昏死的曾大头把一楼雅间的小火炕弄得到处是血和菜叶汤水，一条大腿耷拉着搬也搬不动，夏云彩正跟警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抓人什么的，六七个小女服务员回头看见七哥，一愣，躲闪开，夏云彩也不哭了，赵警察严肃地说，你来干什么？回去！七哥也不说话，放下一扎钱，胳膊肘儿底下的双拐原地一扭，就走了。
七哥打曾大头，这在青石关成了头号新闻。
一条街都在传，过路司机都跟着看热闹，应该说，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二人平常没有啥过节儿，无怨无仇，怎么说打就打成这样呢？看着大夫来了，县上刑警队也来了，呜哇呜哇，人们熟悉的那种声音响遍了一条街，后头跟着小孩子过年似的笑脸和打闹。曾大头家旅饭店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到处都是人。卖呆不怕烂子大，何况打的又是曾大头，谁都想看看曾大头是死是活，要是死了还好，要不死呢？许多人替七哥担心。
其实，要是曾大头死了，七哥也完了。
但这么想的不多。
都抻脖引胫看曾大头。
在青石关，曾大头的确要算个头排人物。一有事，这点显得尤其明确。甭看其貌不扬，就是神通广大。这几年，他两口子要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久而久之，他就被公认是全村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交际广不算，后台还硬。谁也没想到，他会让七哥使铁拐杖和里面藏的刀子连扎带捅打得血葫芦似的。
后来，县上的救护车也来了，曾大头给用担架抬出来，拉走了。
傍晚，七哥也给扣上手铐带走了。
人们这才散了，七哥走的时候，面带笑容，是两个警察一人一条腿给抬上去的，再把双拐扔上去。人们似乎觉得不过瘾，有的站在街上不愿意散去，小声议论和猜测着什么。这时候，他们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七哥的命运上，凭曾大头和夏云彩的势力，这回七哥不蹲几年恐怕不行了。赵警察和孙警察处理完，从曾大头家饭店出来回警务室，路上听到一些议论，装作没听见。今天的事，也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进了屋，赵警察坐下，又起来到水桶旁边接了杯水，站在那里喝。
孙警察呆呆想事。
青石关出了这么大事，他们知道难逃其咎，县上肯定得追究。
想啥呢？
没想啥。
没想啥想啥呐？
扑哧！孙警察笑了。苦笑说，告诉你没想啥还问！那你想啥？
我想啥？赵警察坐回办公桌旁，说，啥也不想。
骗人！
可不就是骗人。
哎，你说，赵哥，他俩怎么还能动手呢？不对劲儿呀？
赵警察说，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看县里怎么调查的吧。不过，把曾大头打成这样，曾家人到县上一闹，咱们可能要吃热乎的了。要说事也有件事，可跟七哥没啥关系，他怎么能为这事下死手？不可能。孙警察说，你说强奸那事？赵警察点头，好几个小时的调查，他几次三番试图借机问一下那小姑娘的情况，夏云彩就是不上道，只哭着喊着一个劲儿说七哥的不是，又跟着上县里去了，他们后来问那些懵头懵脑的小女服务员，也没问出什么。那个叫线儿的小姑娘，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08-11.3于歌谣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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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霍名夏 于 2008-11-13 10:2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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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3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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