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一直在 - 中财论坛

人们总在思索人生的意义，这个人类颇具争议的话题在我单纯的思维里变得直线般简单清晰明了。我每天的努力几乎都只是为了满足亲人的需要，我认为这就是生活。让亲人们过得好，给予他们更多，我的心会因此而满足。可是，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竟总感到孤独。

夜深人静时，我企图揭开内心深处的伤疤。那遥远的小山村，父母永不停息的打骂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叫是我永远的噩梦。或许就是从我第一次拿着奖学金，看到母亲整日紧锁的眉头倏间舒展开时起，让亲人们过得更好便刻进了我生命的轨迹。于是我成了一头埋头苦干的牛，鞭策着我的是亲人的幸福，而我却日渐封闭了自己，心灵的窗门越来越牢。

或许我懂得责任，懂得承担，可却从来不懂得爱。从未有亲人对我说过“爱”即便是母亲。母亲骂起人来绝情绝义，小时候，哥哥曾被她骂得自己脱光衣服跑到门外大声哭着说，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我走，什么都不要你的！其实，我也同样怀疑过，只是我不会闹着跟她断绝关系，却从小变得多愁善感。父母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哥哥刚嗅到一点硝烟味就跑了，到别的地方和小朋友们玩得尽兴。我却总是感觉到天就要塌了似的，流着泪远远地坐着，惊心动魄地看着他们的武打戏。在母亲离家出走的日子，我不吃不喝，坐在奶奶阁楼上望着村外的小路，没有人理我，全世界的人都觉得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孤独便在我心里植下了根。

很多同龄人说起外婆时是一脸的幸福，在我心里，这种亲情却有种强烈的陌生感。其实，少年时和外婆是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长得不愿去收拾少年满屋的忧伤。或许，对亲人的距离感就滋生在当我在阳台上因想念母亲，想念家乡哭泣，外婆上来看到我满脸泪水时的一脸漠然。那一脸的漠然至今一直深藏在我内心深处，成为近十年来每每想到“外婆”时的隐痛。离开外婆已多年，再也不曾踏进那间整日飘着酒香的深宅大院。逢年过节我都会拿点钱让母亲给外婆送去，我转身离去的背影总是勾起她满脸的哀怨。你在外婆家读了三年中学，怎么可以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看她啊！母亲永远也不明白，那个我住了三年的地方，在我心里竟是那么地陌生。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毫无保留地为家庭，为我的亲人们付出，却很少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也很少在一起吃饭。孤独在紧闭的心房藤蔓般疯长，常常压抑得忍不住痛哭。早些天，因工作上的事诱发了我的“压抑”症，忍不住又偷偷地痛哭了一场。跟一位未曾谋面的朋友说起想哭的冲动，细腻的他说，想哭就哭吧。我说哭完了，下次吧。在他看来这是句俏皮话，可于我却是句实话。当孤独溢得太满时，泪水便是我唯一的宣泄方式。

玲姨是在我晨练时认识的老人，谈话中得知他和老伴住在一起，孩子们都不在身边。逢年过节，抑或是两老人身体不适，我都会去看望。老人对我的到来总是非常高兴，忙前忙后给我拿吃的喝的。对我提去的礼物，老人总感到过意不去，总说怎么好让孩子花钱，爷爷奶奶有退休金。总想以红包的形式补偿我，对老的言行，我感到一阵心酸。老人操劳一辈子，从未享过儿孙福，到现在还有一个孙子和女儿在啃着他们的退休金。渐渐地，看望他们，关心他们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不为什么，好像这也成了我的责任。老人文化素质很高，对我总是言不尽的谢，听在我心里却增加了一份距离感。广州人很现实，对外人总是保持一种警惕与防备心理。想到这，我不由得苦笑，他们毕竟不是我的家人，对我的付出不会理所当然，对他们的关怀便有所抑制。两年多来，我总会隔三差五地去控望老人，玲姨是个开朗的老奶奶，和我聊天时总会不时孩子似地大笑。他们要我改口叫“爷爷，奶奶”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手机掉在水盆里坏了，懒得拿去修，也想趁机清静几天，于是过了一个多礼拜没手机的日子。那天中午，闲来无事忽然想给玲姨打个电话。一听出我的声音，她高兴地颤着嗓叫着，啊，燕啊！太好了！奶奶听到你的声音太高兴了，这下放心了，石头落地了！奶奶打你手机怎么总打不通啊？爷爷奶奶好担心你啊！爷爷奶奶每天都打几次你的电话，打你办公室的号，接的人却说我打错了，奶奶老糊涂，肯定是记错号码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爷爷，快快来啊，是燕，燕打电话来了！……。我的泪水滴落在话筒的一端，一时竟无言，我分明听到孤独之门开启的声音，涓涓泉水流进干旱了二十年的心田。

我想，父母必定也是爱我的，在他们心里也很在意他们的二女儿，只是不懂得表达，或者，我从未给过他们表达的机会。要知道，我的样子是多么地孤独和沉默，说不定，他们还暗自为我的个性担忧，在不眠的夜晚，两老人也只是唉气痛心，却不知怎么言说。或许，或许外婆也不会不记得我的眼泪，只是因为语言的障碍，她无从表达。外婆家说的是方言，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说方言的人都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