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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外号背后的故事（二十）腌臜麦子 [打印本页]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1-23 13:35
标题: 外号背后的故事（二十）腌臜麦子
腌臜麦子
腌臜麦子是个单身汉，三十多岁。我并不清楚他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反正从我记事起就看到他一个人生活。每年生产队分到的粮食哪里够得他吃？加上他又不会计划，一年大概少不了有两三个月处于饥寒交迫之中。生产队分了麦子，里面还混着不少的粃壳和泥土石子之类的杂物，他背着就直接到加工房去了。加工房的廖壳子叫他把那些杂物筛一下，他把脑壳一扬说，难球得搞！于是就直接磨成了面粉。廖壳子把这事情拿来一说，腌臜麦子的外号就迅速叫开了。
腌臜一词，我们念做“wā zhuā”,意思就是不干净。腌臜麦子的确是个不爱干净的人，穿得也很破烂邋遢。他的家只有一间屋，进门左边是一张破床，再里边就是一个猪圈；右边靠门是一个尿缸钵，再里边就是做饭的灶台；屋子中间是一张似乎随时都会垮架的八仙桌，只有一张高板凳。
门口右边那个尿缸钵里，壁上凝着厚厚的尿碱，随时都装着满满当当的浑黄的尿水，有时甚至漫出来打湿一大片地面，散发出来的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床里边那个猪圈，一只半大不小的猪总在发出尖椎椎的嚎叫，大概它也和主人一样很少吃饱过肚子。圈里边粪水流淌，把这个猪染得无法知道它本来的颜色。腌臜麦子躺在床上睡觉，就常常把脚伸到床外，搁到猪圈架子上，让那只猪不停地拱他的脚心，他用这种方式来获得一种惬意的享受。有一次，那只饥饿的猪竟然把他的脚给狠咬了一口，痛得他爬起来把猪痛揍了一顿。
再说那灶台。那不是我们农村一般的半人高的石头灶台，而是用一只大箩篼里面糊上泥巴做成的，灶台很矮，腌臜麦子就总是蹲在地上做饭。他把箩篼灶台紧靠着土墙，在土墙上掏个洞做烟囱，做饭烧火的柴烟就从那个洞里冒出去。所以，我们总是觉得腌臜麦子家那面土墙在燃烧。当然，我们也可以想象得到，腌臜麦子在那灶上做出的饭食是个什么样子，反正，只求煮熟，味道不论。吃饭自然是在那长八仙桌上，他吃饭的时候，养的几只鸡总是与他同时就餐，高雄雄地站在桌子上，在腌臜麦子的碗里抢食，他也不赶。还时不时用筷子挑一点丢给那个在圈里又蹦又跳的猪。桌子上总是摆着几摊鸡屎，床上有时也有，他也视而不见。大队开始组织每年一次的清洁卫生检查评比，检查的人看到腌臜麦子的家这个样子，就在他的门上贴了一张“最不清洁”的纸条。检查的人一走，腌臜麦子就把那个“不”字抠掉了，引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惟有那张床是个古董，像楼台一样，进去有两层，架子上雕刻着十分精美的龙凤和牡丹的图画，架子的顶端高得顶到了屋顶上的瓦片。要是被现在那些收藏古物的人看见，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估计那是他的父母遗留给他的唯一财产。只不过，这样一架床摆设在腌臜麦子的破屋里，床上随时都乱得像个狗窝，实在是显得十分滑稽。
腌臜麦子就是在这样一个“家”里过着他的单身汉的日子。
那时，生产队每年在打谷割麦的时节常常会“打平伙”，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会餐”。由生产队出粮出钱，每一家派一个人参加。别的家都派男性主劳力，腌臜麦子没人与他争，自然是“全家”参加的。分桌席，都不愿意与他搭伴，因为他捞得特别凶，简直就是风卷残云一般，最后连残汤剩水也会被他给喝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喝酒，要是与他在一桌，别人就是想喝醉都难，因为酒碗只要传到他的手中，他一口下去，一碗酒就剩下不多了。那时候农村人喝的酒，大多是那种烂红苕干酿的，能闻到浓烈的烂红苕气味，喝起来有苦味。很少有酒喝的农村人常常不会放过这拼却一醉的机会，而腌臜麦子就更是如此了，加上他又没有家里人的干涉，也就不在乎别人的眼色而敞开肚儿整了。有一次喝醉了，摇摇晃晃地回家，竟然钻进了王三家的牛圈里睡着了。第二天王三他爸来牵牛犁田，发现牛屎堆里睡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把他搞醒，腌臜麦子竟然还迷糊不清，大吼，别拉我，我要生个牛儿。
其实，腌臜麦子并不懒惰，也不乱整，只是穷且安于穷困而已。
土地承包后，腌臜麦子老老实实地经佑着自己那点田土，有了好的收成，也就不再饿肚子了。不过，他的家还是那个老样子，别人都怕进他的家。有个好心的人给他做媒，说五里冲有个寡妇，带着一个八岁的儿子，她老公得肺结核死了，想找再找个当家人。腌臜麦子一听，巴心不得，立即就叫媒人去说，而结果却出乎预料地顺利，那女人竟答应了。不久，女人带着儿子来到了腌臜麦子的家，很快就把一个脏乱差的“家”给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请人在屋子的旁边再筑了两间土墙屋，一间做儿子的卧室，一间做猪圈屋。这时候，腌臜麦子的“家”才真正像个家了。腌臜麦子的穿着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多是旧衣裳，却总是干净整齐的。人们都说腌臜麦子是贱命遇到了福星。
尤其那个儿子，对腌臜麦子简直就像自己的亲生老汉一样，一点不生分。腌臜麦子自然也就视之如己出，喜欢得巴心巴肝。赶场就把他背在背上，上学就帮他提书包送到村小的教室门口。小儿子淘气，跟着别的孩子下田摸鱼捉虾，常常弄得一身泥水回来，腌臜麦子看着心疼，就不让儿子下田，自己就常常到田里去捉鱼。儿子特别喜欢吃鱼，这让腌臜麦子捉起鱼来特别来劲。
冬天，人们都冷得缩手缩脚了，腌臜麦子还在想办法给儿子捉鱼。那个时候，农村已经开始流行用电打鱼了。腌臜麦子就找来两根电线，搭在田边的高压线上，电线接在一个挂着网兜的金属圈上，用一根竹竿撑着，就这样举着到冬水田里去打鱼，每次都满载而归，儿子自然十分高兴。
可是，有一天却出事了。
腌臜麦子的婆娘正在家里熏过年的香肠，突然有人在大声喊叫，不得了不得了，腌臜麦子遭了！她丢掉手里的东西就往外面跑，跑到田边一看，只见腌臜麦子直挺挺地扑在水田里。水田边已经站了好多魂飞魄散的人，就这样张着嘴看着，不知所措。终于有人想起扯掉了电线，跳下水田把腌臜麦子拖到田坎上。而这个时候，腌臜麦子已经没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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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1-23 13:37 编辑 ]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1-23 13:39
这个就当做下一周的作业吧，请各位朋友指教。马上要回重庆老家过年去了。在此，衷心祝愿中财论坛的全体版主和所有文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来年写作获得大丰收！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1-23 14:05 编辑 ]
作者: 霍名夏 时间: 2009-1-23 14:35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作者: 梁星钧 时间: 2009-1-23 16:29
现在写人的散文有点难写，而秦时明月朋友的自成体系风格，个性十分突出鲜明，而且成了一个系列。严重学习！新年问好！
作者: 高迎春 时间: 2009-1-23 16:37
这个系列人物性格显明，个个呼之欲出，写的真出彩！精华支持。
[ 本帖最后由 高迎春 于 2009-1-23 16:51 编辑 ]
作者: 杨映红 时间: 2009-1-23 16:41
标题: 写得真好
人物个性鲜明突出
作者: 大雪飞扬 时间: 2009-1-23 16:46
鲜活的人物形象，一个外表腌臜，但内心干净的人。
作者: wzq3316 时间: 2009-1-23 22:08
学习，春节快乐。
作者: 敬一兵 时间: 2009-1-24 10:32
继续欣赏老乡的优美系列散文，新年问好！
作者: 一丁 时间: 2009-1-24 15:14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作者: 芳菲 时间: 2009-1-24 16:31
将个人物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问好明月，新年快乐！
作者: 于文华 时间: 2009-1-24 19:53
又一个鲜活而深刻的人物，刚刚开始了新生活，可惜竟然不如意！
学习，问好！祝牛年吉祥如意！
作者: 黑龙江小龙女 时间: 2009-1-24 19:57
这人，才享到点福，又……
命运真是说不准的事啊。
作者: 杜永生 时间: 2009-1-24 21:50
腌臜麦子在当光棍汉的时候就属于那种“单碗双筷肚睡床，会客寝室一间房”的主，可是，有了女人之后，他的生活习性改进了不少，也能看出他爱孩子，爱家，爱生活了。要不是因为用电打鱼而丧命，他的日子会越来越滋润的。人物形态举止描述的非常细腻，确实已经自成体系风格。问好！
作者: 汤如浩 时间: 2009-1-24 22:28
人物形象鲜活，好，继续学习明月的人物系列，新春吉祥！
作者: 木桂子 时间: 2009-1-27 15:04
赏读！
作者: 高迎春 时间: 2009-1-28 09:52
迎春问候过年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08
原帖由 霍名夏 于 2009-1-23 14:35 发表 
我在上一篇作者的文章中留下过这样的话，读作者这篇乡村人物系列新作《外号背后的故事（二十）腌臜麦子》，我仍然能够十分清晰地想起我在那里曾经留下的那些话是多么贴切和真实。我喜欢这个系列，喜欢作者能够如 ...
感谢霍老师的关注和鼓励。问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08
原帖由 梁星钧 于 2009-1-23 16:29 发表
现在写人的散文有点难写，而秦时明月朋友的自成体系风格，个性十分突出鲜明，而且成了一个系列。严重学习！新年问好！
谢谢。问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09
原帖由 高迎春 于 2009-1-23 16:37 发表
这个系列人物性格显明，个个呼之欲出，写的真出彩！精华支持。
问好高版。新年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09
原帖由 杨映红 于 2009-1-23 16:41 发表
人物个性鲜明突出
谢谢。问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0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09-1-23 16:46 发表
鲜活的人物形象，一个外表腌臜，但内心干净的人。
谢谢。问好大雪飞扬朋友！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0
原帖由 wzq3316 于 2009-1-23 22:08 发表
学习，春节快乐。
问好朋友！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1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9-1-24 10:32 发表
继续欣赏老乡的优美系列散文，新年问好！
感谢敬版一直的支持和鼓励！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2
原帖由 一丁 于 2009-1-24 15:14 发表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问好一丁朋友！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2
原帖由 芳菲 于 2009-1-24 16:31 发表
将个人物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眼前。问好明月，新年快乐！
问好芳菲，新年快乐！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3
原帖由 于文华 于 2009-1-24 19:53 发表
又一个鲜活而深刻的人物，刚刚开始了新生活，可惜竟然不如意！
学习，问好！祝牛年吉祥如意！
问好文华老师。新年快乐！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3
原帖由 黑龙江小龙女 于 2009-1-24 19:57 发表
这人，才享到点福，又……
命运真是说不准的事啊。
谢谢小龙女的关注。问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4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09-1-24 21:50 发表
腌臜麦子在当光棍汉的时候就属于那种“单碗双筷肚睡床，会客寝室一间房”的主，可是，有了女人之后，他的生活习性改进了不少，也能看出他爱孩子，爱家，爱生活了。要不是因为用电打鱼而丧命，他的日子会越来越滋润的 ...
谢谢杜版。请多提宝贵意见。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5
原帖由 汤如浩 于 2009-1-24 22:28 发表
人物形象鲜活，好，继续学习明月的人物系列，新春吉祥！
问好汤兄。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2 19:15
问好木桂子。
作者: 紫丁香260 时间: 2009-2-2 20:01
又一篇精彩的文章，欣赏学习！
作者: 南子 时间: 2009-2-3 09:59
真是很精彩！人物个性突出，事件转折的也很精彩。好文！
作者: 西溪 时间: 2009-2-3 12:59
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却朴实醇厚的人物性格。在秦时明月的文字里，让我们明白，外表邋遢的人，内心却是那么的干净，活的真实！欣赏！送上美好问候！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4 11:37
原帖由 紫丁香260 于 2009-2-2 20:01 发表
又一篇精彩的文章，欣赏学习！
谢谢紫丁香。新年问好！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4 11:37
原帖由 南子 于 2009-2-3 09:59 发表
真是很精彩！人物个性突出，事件转折的也很精彩。好文！
谢谢南子朋友。
作者: 秦时明月 时间: 2009-2-4 11:38
原帖由 西溪 于 2009-2-3 12:59 发表
活脱脱一个不修边幅却朴实醇厚的人物性格。在秦时明月的文字里，让我们明白，外表邋遢的人，内心却是那么的干净，活的真实！欣赏！送上美好问候！
感谢溪西朋友的鼓励，向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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