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确实是因为听见一些风言风语才有离婚想法的。马克不得不承认自已在周若兰阴影下活得很累很辛苦很窝囊。朋友们当面说自已有福气,讨了有本事的老婆;可暗地里他们说什么的都有,软蛋!窝囊戴顶顶绿帽子成天乐颤乐颤的,丢人!刘天雷当初跟周若兰到底有没有性关系,马克也说不清,反正每次周若兰回家都丢给他一副疲惫的身子,他们也只是半个月才做一次,而这一次也是马克争取来的,要是依周若兰的意思一个月做一次就可以了!
爸爸,你的手机响了!
哦、哦!苗苗的声音像根刺猛地捅到马克软肋,他打了个颤,苗苗乖,我看看是谁打过来的!苗苗,你妈妈的电话。
喂,若兰么,我刚去了趟快乐岛把苗苗接出来了,事先也没跟你说,我们现在在肯德基呢!嗳,你也过来,好呀,我跟苗苗等你,我们在长江路上那家,好的,不见不散!马克放下手机,笑着对苗苗说,妈妈一会儿就过来了,还要吃点什么?
04
周若兰穿件粉色桃领的圆领衫,黑色的裙子上头还绣一朵荷花,头发染得金黄。三十好几岁的人了,打扮得跟小姑娘似的,这人呀是越有钱越显得有精神!周若兰坐到苗苗身旁,摸着她的头问苗苗见到爸爸高不高兴?苗苗鼓着腮帮子嗯嗯地直点点。周若兰说,马克,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怎了?睡得很好呀!马克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说,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你脸色看上去很憔悴,显得比三年前老多了?
是嘛?
听小李说,你要结婚了?周若兰问道,那女的也是矿上的?肯定很温柔贤惠吧?周若兰低着头,搅着跟前那杯可乐,轻声问道。
没有的事,别听小李乱咬舌头,我现在对婚姻丝毫没得兴趣了,过一天算一天吧!马克仰着脸吸口气,苦笑道,你呢?过得还好吧,刘天雷、他对你怎么样?
你说呢?周若兰弄着苗苗的小辫子反问马克。
一定是很幸福呀,刘天雷有本事在鹿城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不说这些了,午饭到巴拿马去吃吧,我让大厨烧几个拿手的好菜,那儿也安静刘天雷还想看看你呢,苗苗,把嘴巴擦干净,我们回巴拿马好不好!周若兰嗓子变得沙哑起来。
好耶,爸爸我们回家啦!
他见我干嘛?马克对周若兰那通话感到奇怪,这刘天雷撸走自已的老婆,我没找这小子就算了,他倒好反过来还要会我,马克咳声,说道,巴拿马就免了吧,我们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了,那巴拿马我可不肯去,那是富人去的地方,像我这穷光蛋可享受不起!
说什么呢?你那臭脾气还那么硬!周若兰盯着马克,去不去随你,你要是想跟苗苗多待一会儿,就去巴拿马,把那旅馆也退了,我在巴拿马给你安排好房间了!苗苗,今晚你陪爸爸睡,好不好?
好,好!我跟爸爸一起睡啰!苗苗拍着小巴掌,引得隔壁几个食客哈哈大笑。
巴拿马大酒店位于桂林路繁荣地段,车多人多。站在十三楼窗台前,马克俯瞰鹿城,脚下那些人呀车呀立刻变得无比渺小,无数的黑点在蠕动着。苗苗在床头玩着刚买的芭比娃娃,时时发出嬉笑声。苗苗,你想不想跟爸爸回老家呀?
老家远不远呀?
老家不远,你不记得两岁的时候,奶奶抱你上火车的,记得不?
苗苗摇着头。是呀,五岁的娃娃哪能记得三年前的事呢!马克又说,回去吧,奶奶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有花生有蚕豆有豆饼,还有你最爱吃的红苕!苗苗哦了声,歪着头问马克,那妈妈回去嘛?这句话就跟鱼刺样一下子卡到马克喉咙里,他无言地摸摸苗苗的头。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周若兰打过来的,让马克和苗苗下五楼508包间吃饭。
周若兰换了身粉色的旗袍,见马克进来就问他喝什么酒,五粮液还是茅台?周若兰指着柜上的一大堆酒笑着说,喝什么自已拿!马克让服务员开了瓶五粮液,满上后端起杯问周若兰,刘天雷呢,他不是要见我么,怎么不见他人?
噢,早上他去上海了,刚才打他手机说正下高速,让我们先吃!来,我们碰一下!
玻璃杯碰撞的声丝丝缕缕在空气中荡漾着。周若兰几杯红酒下肚后,脸颊腾起两片红霞,说话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她问马克,这次回鹿城,你待多久?我们差不多也有三年没见面了,在这好好玩玩吧,我、我还有一些事想跟你说说。
三天,三天后就回家,回程的票也订好了!马克看见周若兰托着下巴,望着自已这让他好像回到了从前,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相依相伴的柔情,望着马克心跳加速,他说,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助的么?
干嘛这么急?周若兰一听马克三天后就回去,就急了,她说,难道你不想跟苗苗多呆些日子,哦,家里爸妈身体还好吧?
我就请了一周的假,我爸妈身体还好,苗苗姥姥身体也好!
哦!周若兰若有所思地问道,有没有想再出来的念头,比如干点生意什么的?
这、这个我还没想过!马克对周若兰这问话感到不解,要做生意的话也在老家那块做做,陌生的地方我不太习惯!
你还是那副臭脾气?来,我们再碰一杯!
刘天雷进包间那会儿,马克半瓶酒已下肚,那脑子跟浆糊一样,迷糊得很。马克——马兄弟,你好呀!刘天雷夹着包伸出手!哦,握手握手!马克放下酒杯,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马克感觉到刘天雷那手跟把钳子似的,把他手握得生痛。坐、坐!若兰跟我斟上,今日我要跟马兄弟好好喝几杯!刘天雷大大咧咧地坐在周若兰身旁,端起酒杯左手朝马克摆了个请式,先干为敬!
马克喷着酒气,朝刘天雷说道,刘老板,老早就听过你大名了!闻名不如一见哟,今日一见果真了得,好!我敬你一杯!
干!
马克看见刘天雷那胳膊刺有龙,卧在郁郁葱葱汗毛下面,让人不寒而颤!刘天雷扔给马克一根中华,看见苗苗在啃鸡腿,擢着她的额头扭头问周若兰,今天是周末嘛?
不是呀,今天周三!周若兰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这苗苗怎么没在托儿所?刘天雷看见苗苗头低低的,就问她,是不是又淘气了,告诉你不听老师的话,小心老子抽你!说完,猛地一拍桌面!碟子,筷子,汤匙齐呼啦地颤响。这一拍吓得苗苗嘴边的鸡腿都掉到地上了,就连马克也给震了一下。捡起来!刘天雷命令着苗苗。
马克咳了声,弯腰捡起鸡腿放在自已碟子里,尴尬地笑道,刘老板,脏了小孩子吃不太好,苗苗,爸爸给你夹个虾吧,这个好吃!
刘天雷板着脸说,马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孩子不能惯着,长大了那还了得!说完自个儿呷口酒,跟周若兰说下午你把苗苗送回去,听见没?
周若兰没吭气,拿眼扫马克。而马克跟没看见似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说自已喝高了,刘老板你慢慢吃我得走了!刘天雷噢了声,问他这么快就喝好了呀,若兰你有没有给人家安排好房间呀!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马克连声说道。
要不要找位小姐给你按按!刘天雷瞅着马克,问道,这里的小姐很正点的,噢,若兰是吧?
回到房间,马克仰面倒在床上,刚才酒桌上的事跟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想自已住在这儿不合适,就收好行李回国庆旅馆了。在旅馆门口碰见出门的晓丽,她对马克的返回感到惊讶,她问马克上午那女的不是领你去巴拿马大酒店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回来住,你不欢迎呀?
欢迎!当然欢迎呀!晓丽把马克让进房间,问他是不是喝酒了,要不要来杯茶醒醒酒?
不用,不用!你去忙吧!我这儿没事了!马克支走晓丽,躺在床上又想起苗苗,想起她瘪嘴掉泪的样子,马克的眼角再次决堤,一个大老爷们这一天掉多少次泪了,他也记不清了!任凭泪水爬过鼻梁、嘴角……迷迷糊糊地马克感觉到手机在闹!
睁眼时,马克这才发觉窗外已黑成一片,周若兰的来电。
周若兰问:你怎么从巴拿马搬出去了?
马克应道:噢,住不习惯,就搬出来了。
周若兰问:现在在哪?
马克应道:干嘛?有事呀?
周若兰问:是不是又回那家旅馆了,你别出去,一会儿我就到!
……
周若兰坐在床上,马克站在窗前,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酒桌上你也看到了,苗苗的童年很不快乐!周若兰怏怏地说,我这儿有点私房钱,你可不可以振作起来,在这儿找个事做?
马克看见周若兰把一个存折放在床上。周若兰说,当然我也是有目的的,我就是想让苗苗能快乐些,能时常见到自已的亲爸爸,多一个人去爱她痛她!
那你让苗苗跟我回老家吧,我会把她培养成人的!
那不行!苗苗是我心头肉,哪个我也不给!周若兰一下子紧张起来,哪天你娶了老婆,那苗苗还有好日子过呀!
我这辈子决不再娶妻的,你尽可放心!
你说的是真话?周若兰听马克说这辈子不再结婚的话,语调变得滑溜溜的,她赌气似地说,那也不行!其它的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个不能!
马克听这话一下子激动了,他想向上一步,可膝盖头一酸,身子歪了一下。周若兰站起来,问道,怎么风湿又发了呀?你呀,自已都照顾不好自已,怎么让我放心你去照看苗苗呀!
周若兰扶着马克坐在椅子上。窗外,漆黑的天空传来远处火车的轰鸣声,风吹着窗帘……要下雨了!马克喃喃自语道,要下雨了呀!
周若兰站在身后,沉默一会儿。她说,是呀,要变天了,早上天气预报说晚上阴转雨,你、你千万注意身体呀,我、我走了!说完犹豫地摁了摁马克的肩头,抄起挎包掩面离去!他望着床铺上那个红色存折,马克隐约听到周若兰抽泣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