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因为倒春寒的缘故,北方的山脉还被一片萧瑟笼罩着,岩石和黄土的交错粘合形成了层层的叠峦。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枯黄的树木和干草。唯一有些生气的是那些饱经风霜的松树,在寒冷中坚守着自己略显苍凉的绿色。这样的时节,很少有人来登高望远,而我却在近半年来喜欢上了独自爬山,在旷野中放逐和流浪自己的精神世界。
无数次,我携带上简单的背包,游巡在所居城市周边的山峰。尽管冬春季节通往山峰的路径上,两旁是还处在冬眠期而没有一丝生气的树木,山涧田野里干枯的黄草在携带着寒意的微风中摇摆着。但我等不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再出行游历,我需要到具有空旷高远和清新空气的山峰里,寻找一种舒缓情绪和远离生活逼仄的空间。这不,我又一次在清晨结束了昨天无眠的夜晚后,就急切地想远离嘈杂的都市,独自来爬这座处于城郊处的龙山。
我一步步独自向上、向前爬行,浑身分泌出的汗液在悄悄浸湿我的内衣,呼吸也稍有急促地喘息着,此时,我感觉我已然不是一个具有理性的生物活体,而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婴儿般的肉体,无助且盲目地前进。我想忘记自己多年来在岁月里的匍匐,那是一种在无形压力下逐渐弯曲的精神、思想的痛苦。我继续走着,看到了一大片平展的田野,半腿高枯黄的草,在初升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种暖意。它吸引我走过去,把外套就地铺开,身体呈一个大字形地躺倒下去。
我闭起了双眼,感觉到太阳光的橙黄在我的眼皮上跳跃着。我想就这样在空寂的、暖洋洋的田野里睡去,变成蓝天上的一朵浮云,永远脱离了这白昼和夜晚无时无刻令我匍匐的大地。但意识和回忆还是像走马灯一样旋转,伤感的情绪又重新敲打着我日渐麻木的神经,让我的大脑纹理重现和折叠出一些以往的景象和事物。
我想起了那略显嘈杂却一夜灯火通明的大厅,我与从各地赶来的求医者们共同栖身在空气稍有浑浊的医院大厅里排队,以便能得到第二天专家限量的门诊号。我困乏、倦怠,但只能坚持地蹲守。我像是在祈求圣明开恩的道路上,等待着一场未知的审判结果。我不想让医学中只占有很少比例的病征,显现在我儿子的身上。我看到周围许多从外表看像是农民兄弟的人们,他们怀里抱着已熟睡了的孩子,一种悲凉的情绪明显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大哥,你也是给孩子挂号?孩子呢?”旁边一位用浓重的甘肃口音的男人和我搭腔。
“恩,孩子和老婆在旅店等着呢。“我回应道。
这位男人随后便毫无陌生感地和我聊起了他女儿的病情,我边听着边不由自主地倒吸着凉气,心里真正明白了不去特定的地方,你就不会明白相同事物的类聚和类比。我感觉他女儿的病症比我儿子严重多了,一种同病相怜和悲痛的感情从心底涌了上来,便在心里哀叹道:为何上帝缔造了人类,却又留给了他们缺撼。赋予了他们生命,又抛给他们病疾。让他们和亲人们在一生中去感受这不能释怀的痛苦。
医院外的街景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显得光怪陆离,与医院内略显肃穆、悲凉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尽管已是晚上10点多钟了,但街上的车流、人流不断,美好的夜生活此时在这座著名的大城市里才刚刚拉开序幕。但一切声色娱乐已经很久地脱离了我的生活,我的意识中已没有了花香鸟语和浪漫的色彩,只有一种清冷和伤感充溢在我周身的间隙里不能摆脱。
一夜无眠、难熬地等待,终于在第二天清晨8点天空绽放的霞光中有了结果。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和微睁着疲倦、困极的眼皮,手拿着专家门诊限量号的倒数第三个号、一个只有薄薄的2厘米见方的小纸片,蹒跚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回到旅店的房间,我看到拥有俏丽容颜的妻子显然一夜也没睡好,苍白的脸上神情焦灼。五岁的儿子就如以往一般,没有避险意识的在房间里乱跑、捣乱、折腾着,妻子在他的身后跟着,唯恐出现不测。
我把一夜辛苦和无眠挂到的门诊号交待给妻子,让她到时间叫我一起去医院。随后便倒在床上,不一会就酣声大起。坐火车和排队接连二、三夜的无眠,让我已抵御不了困倦的袭击而沉沉的睡去。我在睡梦中,梦见儿子欢快地在春天的田野里奔跑着,手上拿着放风筝的线盒,红朴朴的脸上,洋溢健康的润泽。我和妻子手牵手走在儿子后边,幸福的笑靥长久的停留在我们的脸上。
“汪汪汪”,我被一阵狗叫声惊醒,睁开眼四下搜索,看到不远处5米开外的地方,有七、八条狗注视着我躺的地方。我有点恐惧,但很快镇静下来,并不慌不忙地起身,把衣服披在身上,两眼傲视地看了那些狗们一眼,大踏步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那些狗竟然没有再狂叫和追撵我。可见一种无畏的气度,是能够吓倒外来的险象,而让自己绝处逢生的。
我到了半山腰另一处阳光能照射到的温暖地带,坐在石头上开始喝自己带的水。远目极眺,有一对情侣在山脚下正依偎着接吻、拥抱。在这样幽静的山里,此样的画面非常富有美感。我感觉小腹处有一小股火焰在升腾,我明白我正处于壮年,身体里的欲望可以在外界信息的引擎下,兀自地燃烧起来。脑海里又翻转出我曾经拥有过的“艳遇”。那是我接受了医学上给现实生活下的“审判”,接受了儿子确实患有“病症”以后,我的心像玻璃一样地被无情地摔碎了。我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一切努力都是枉然。先天留下的印迹和顽症,后天很难得到补救。我对儿子彻底失望了,接着对情绪日渐低沉的妻子失望了。于是在夜晚,我逃出家门,在光线幽暗、朦胧的酒吧中消磨时光,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不幸,我花钱用来买醉,以换取神经的麻木。接连好几个夜晚,总是坐在我对面的她,一个具有光鲜的外表,一直激情地撩拨于我的女郎,让我全身涌起欲火。此时,也只有这个美艳的年青女郎,才能浇灭我身体里汹汹燃烧的火焰。邂逅的第五天晚上,她带我到了她住得公寓,而正当我们翻云覆雨之时,另一个男人站到了我们的面前,我在喷薄欲出地刹那间,知道自己被耍了,而且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我被一阵拳打脚踢之后,睁开已稍有青肿的眼睛,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我妻子的弟弟。
我把水壶盖上,放在背包里。此时,我处在天高旷远的境地,从来没有一种情形能与把自己置身于如此贴近自然的怀抱中,而拥有的一种安详和恬淡相比。我的颓废和消沉,妻子兄弟替我保守了秘密,而我也远离了夜的诱惑,而爱上登高调整自己。我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想起了妻子的凤眼、平滑额头,和初次见她那清爽地打扮和娇美的身材。原来她一直都是楚楚动人地站在我的心房里,祈盼我的扶助和怜爱。
我站起来,拍拍周身沾上的尘土,继续向山的幽深处走去。
(2009年3月11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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