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悔
一了
富子放羊，叫羊走，就说开路，叫羊停住，就说站下，叫羊吃草，就说开饭，叫羊饮水，就说喝水。
富子待每一只羊都作朋友，所以羊就通人性，那些羊不用鞭也不用投石头，一只只顺顺溜溜听富子使唤。
富子的羊也就一只只膘肥体壮。
富子在村的河边放羊，水清，草肥，小鸟儿踩上了羊的脊背。富子放开了喉咙：
六月里来艳阳天哟
放牛羊的小子上了山哟
山梁上哟草儿青哟
手挥着羊鞭把妹想……
六月的天像娃子的脸，说变就变，几乎踩着富子的歌声，从山那边铺天盖地漫上一片黑云彩，一下风雨雷交加，天底下成了一个水的世界，清澈的河水一霎时变成了一狂奔的黄龙，翻卷着白沫向下滚去。一会儿，天晴了，但河水却在继续上涨，眼看就要冒过河堤了，富子正准备赶着羊儿回家去，却听河的对岸传来一个姑娘的呼喊，——原来到松林拾蘑菇的素素不小心被河水拦在了对岸。
素素几乎用哭声一遍遍地喊着富子哥，要富子把她救过岸来。
富子吆住羊群，三下两下就游过河去。素素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打了个精湿，一个人立在河风中瑟瑟发抖。富子要素素不要怕，慢慢来。河水正好漫过富子与素素的腰，富子用手箍住素素的腰，让素素抱紧自己，两个人一步步趟过湍急的洪水，走过河来。素素完全被洪水吓懵了，她不由自主地一下搂住了富子的脖子。姑娘家特有的体香和热乎乎的气息，几乎把富子董醉了，富子就势将素素搂得更紧了。
将素素扶过河了，富子非但没有将素素放开，还将一张长满胡茬的嘴巴拱在素素的怀里。
素素想不到平时正正经经的富子竟做这种让人不耻的事，她喊着叫着，挣脱了富子捂着脸向家中跑去。
素素的娘看到素素披头散发的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娘的追问下，素素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素素的娘气呼呼地找上了富子的家门。
这天下午，富子的爹将富子放的羊放进了家门，但把富子留在了村外。
“富子竟是这样一种人，竟对素素那样，还想那样素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们说。
“光天化日之下，他竟敢耍流氓，还算人吗？”
“……”
富子的事情传到了邻村，传到了富子的未婚妻羞草的耳朵里，羞草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将富子家的彩礼送了回来。
这样，富子便在村子里消失了，人们再没有见到富子的影子。富子一开始还成为人们教育孩子的一个反面典型。
几年以后，人们慢慢忘记了富子。这时，却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走进了村子。他们两个一个是乡民政部门的干部，一个是煤矿的老板。他们一人手中提一只箱子，并给了富子爹很厚很厚的一沓钱。
两个箱子，一个小一点的是富子骨灰，它很轻，另一个很大的，里面却全是书，它很重。
富子爹在富子书箱中翻出一封信，是写给富子爹妈的：爹，娘，我想回家。
富子死后，每年夏天都有一个女人手挽篮子，在村口的道路上来回走着，她不时望着出村的路口，像在等着什么人回来，又像不是。
那是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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