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车上的夫妻

dpzf1973

　　



　　天刚蒙蒙亮，手机闹铃打破了陈晨的美梦。陈晨依依不舍的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爬出温暖的被窝，唤醒了他依然酣睡的老婆。今天是周六，通常这一天的早饭和午饭是可以一起吃的，但是今天不行，陈晨和他的妻子语嫣要出趟远门。街道上已经有人在走，是那些想保持健康的老人和薪水少但是起床要早的清洁工。

       男人可以在5分钟内完成所有准备走出家门，可是女人至少要花费10倍以上的时间。能等待女人做好准备，是当今好男人的必修课。结婚前要等她做好恋爱以及走上红地毯的准备，结婚后要等她做好生儿育女以及独揽大权主持家务的准备。同一个男人等待同一个女人也会有不同的心情，婚前恋爱季节时的等待虽然急迫但是很甜蜜，婚后商场里的等待虽然难熬，但身边的五颜六色不会让男人感觉这种等待特别枯燥，唯独等老婆出门是最漫长的，这时不仅要压抑着急迫和焦躁，还要答复着无数个回答过千百遍的问题。

       还有25分钟火车就要到站了，陈晨千呼万唤着，恨不能一脚就从家门跨进车站。陈晨看着手表不停的称赞道：“老婆啊，你已经是闭月羞花完美无缺了，咱就别在打击你的姐妹了好不好，时间就要到了，咱快去车站吧”。语嫣依然稳如泰山，嗔道：“你根本就没看我，赶不上火车怕什么，还有汽车，你看我穿这件衣服怎么样？”

       语嫣的高超之处就是看似素面朝天，可是样样都是精雕细刻完美无缺。看着她恋恋不舍的离开镜子走出家门，陈晨轻松了许多，笑着问道：“总是在镜子前飞的苍蝇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语嫣反问道：“在酒瓶子上爬来爬去的是不是你那帮子兄弟？

       语嫣达到了所追求的完美，可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能眼看着火车擦肩而过。陈晨颓然的对语嫣说道：“我要是铁道游击队多好，能背着你飞身爬上火车！”语嫣拉住陈晨的手说道：“你要是超人咱就飞去了，走吧，我们去长途客车站”。天气不怎么明媚，外出的人也不是很多。长途客运站候车室里的人或闭目养神、或整理着行囊，也许是因为人们都刚刚起床，话匣子还都没打开，候车室里显的很安静，只有几个值班的民警四处张望着，走来走去，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去看。

　　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只能接着等下去。人生何尝不是一种等待，等待是凄婉的美，等待着的是美丽的梦。陈晨买了车票，拉着语嫣在候车室里找了空位坐下来。陈晨想起早上没完成的美梦，开口对语嫣说道：“要是知道坐客车，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梦做完。老婆我梦到自己中奖了，是一辆跑车，那可是法拉利575 Maranello，目前国内售价是388万，眼看着我就要拿到车钥匙了，手机响了，我就醒了。要是我拿到钥匙，咱俩何必跑这来等车呢，我开着名牌跑车，你坐我旁边，那有多爽！”陈晨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放在了语嫣的肩头，仿佛真的已经坐在了自己的私家车上。

      语嫣回过头来，看了看陈晨，伸出手来摸了摸陈晨的头，开口说道:“这孩子是不是病了，咱上医院看看吧！”陈晨推开语嫣的手，接着说道：“你说我弄个300多万的车放哪合适呢，要是坏了我也修不起啊，丢一个螺丝还不花掉咱俩2个月工资啊！要不咱这样，咱把那车卖掉，先弄个桑塔纳2000开着玩，丢了就丢了，坏了就送人，反正咱还有300多万呢，可是主办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呢，你说这300多万的车能好卖吗？”

       语嫣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推开了陈晨的手说道：“要不这样吧，拜托你下次做什么好梦的时候叫着我，遇到什么问题我在梦里就给你解决掉，免的你醒了还弄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晨看语嫣不怎么爱听这个话题，就停了他的梦，习惯性的掏出了烟盒，夹出了一只。语嫣瞪着眼睛，从牙缝里说道:“警察啊，你是不钱多了没地花了，给我啊。”陈晨抬头看到确实有警察在不远处在向他挥手示意，让他到吸烟室去。陈晨也许有点懊悔没拿到法拉利575的车钥匙，对着那警察大声说道：“我没抽烟，我就是拿出来看看，谢谢您啊！”

        语嫣撇撇嘴，转过头不在理他。几个旅客回过头笑着看了看陈晨，又仔细的看着语嫣。那个警察笑了笑点点头，离开了。陈晨感觉妻子不太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指着远处热吻的伴侣，在语嫣的耳边温柔的说道：“老婆你还记得咱俩的初吻吗？”语嫣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被人强迫着吻脚趾是什么感觉吗？”陈晨彻底没了继续说话的勇气，于是两个人安静的等待着旅途的开始。

       对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显然是几对夫妻。他们先后坐了下来。有一对夫妻年纪都在40多岁的样子，男的高大魁梧健壮，穿着一套质地很好的黑西服，看上去成熟稳健英气十足，他的妻子穿着淡紫色长裙，举手投足间充满女性的柔媚，虽然已年过四十，但别有一番韵味。他们的左侧也坐下了一对夫妻，男的30多岁，相貌与歌星赵传有几分相似，狮子鼻大嘴，穿着蓝色牛仔裤，休闲样式的白西服，他的妻子小巧玲珑，眼睛十分深邃，充满活力，也是一身休闲打扮。他们的左侧也坐着一对夫妻，显然是一对蜜月期间外出旅行的小伴侣，男的没什么突出特征，属于很大众化的那类人，他们身高都在160公分左右。陈晨因早起后的忙碌和接连受挫，几乎要昏昏入睡，当他在恍惚间突然看到那个大众男人的新婚妻子时，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观音菩萨，因为那女子的容貌跟菩萨的画像真有几分神似。

      旅途总算要开始了，人们都陆续登上属于自己的那班车。人并不是很多，可是在检票上车的时候，还是互相检验了一下体能和野蛮程度，这也许已经成为国人的一种习惯，甚至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用力向那些容貌姣好的女性身上贴去。陈晨拼力护住语嫣向出口挤压过去，当冲过那扇门的时候，四周的压力骤然减轻，陈晨顿时感觉周身轻爽万分。他笑着对语嫣说道：“你生咱儿子的时候，是不是跟这感觉相似？”语嫣拉着陈晨的手也忍不住笑道:“别说，有点接近!”

      突然的空旷，让人们失去了互相挤压的冲动，自觉的排好了队。陈晨发现刚才在候车室里的“黑西服”夫妇、“赵传”夫妇和那个“菩萨”夫妇，跟他们都是同一趟车。

       客车载着乘客们的期盼与烦恼启程了，车厢内很干净整洁。人们找到自己的座位，仿佛都寻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纷纷开始盘算着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旅途。车里的设施很好，只是在洁白的椅背上印刷的广告有点让人感慨和尴尬，上面写着某某医院男性专科专治某某疾病，电话号码和地址还用了醒目的红色，仿佛中国男丁都沾染上了此类疾病，需要一一加以医治。

       人们突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表现，纷纷议论着几分钟前自己和别人的拥挤。“菩萨”夫妇的声音突然清晰入耳，“菩萨”的丈夫在刚才的拥挤中竟然丢了钱包，虽然损失不大，但也颇为心疼，他不断的指责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不应该为了什么浪漫而非要坐客车旅行。陈晨在上车前就看到那个长的很大众化的男人，手里拿着的手机是西门子，那是功能最全最新款的U10，通过他的一番责骂，陈晨对于其家境富足的事实更加深信不疑了。神似观音菩萨的女子百般的哄着她新上任的老公，可是效果不是很理想。

       陈晨回头看了看那个容貌很大众化的男人，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新婚妻子，心里暗道：“那个‘女菩萨’不会是为了钱跟这哥们结婚的吧！一个爷们丢了钱包跟老婆吼个什么劲？”语嫣注意到陈晨的动作，也回头看了看，然后伸出手来在陈晨的手臂上用力拧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又看上哪个美女了，嗯？”陈晨疼的周身一颤，苦着脸说道：“老婆啊，除了你之外，别的女人在我眼里就是一堆骷髅，下次你行家法前能不能先说一声啊！”

      “黑西服”见有人丢了钱包，感慨万分，大谈起了国民素质。陈晨的座位跟“黑西服”并列着，无处可藏，只能忍着他高亢的声音和扑面而来的口水。陈晨开始恨自己出来的太匆忙，忘记了带雨伞。既然没有了防卫设施，陈晨只能尽量的退后，苦笑里搭着话。按“黑西服”的意思，等大家真能排队上车，没有了人盗窃，大概要等到小康社会建成，月工资人均超万元以后才能实现。“黑西服”的长裙妻子一直很安静，没有给以任何点评，仿佛是完全赞同丈夫的观点，又仿佛为照顾丈夫的面子，只好用沉默表示着自己的反对      “黑西服”确实很有点见解，似乎是某地不大不小的官员，他从如何建设小康社会讲到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然后又讲到了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关键是什么重点是什么。陈晨实在是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只好慢慢闭上了眼睛，任凭“黑西服” 的口水四溅，也强忍着不敢继续答话。一味的崇高谁都会要厌烦和逃避的，陈晨理解了他的长裙妻子为什么要保持沉默。“黑西服”虽然很是意犹未尽，但没了忠实听众，也只好缓缓闭了嘴。

       陈晨闭着眼睛等来了雨停，可是怕挣开眼睛雨又来，只好继续闭着眼睛，在心里说道：“这位老大哥没学声乐简直就是音乐界的损失，他唱《我的太阳》一定比帕瓦罗蒂还要高八度，可他那样爱说话怎么就不能跟他老婆多说点呢，这都快2个小时了，怎么就没和她老婆说一句话呢，不会是他老婆语言有什么障碍吧？”刚想到这，陈晨听到悦耳的手机铃声，一个甜润温柔的女中音响了起来，陈晨很想睁眼去看，可是顾忌着身边的陈晨和男高音，强忍着没睁眼去看。陈晨按照方位判断出，那竟然是“黑西服”的长裙妻子。电话显然是他们的孩子打来的，女中音声音里洋溢着甜蜜和幸福，她耐心的告诫儿子要好好学习，她还答应着一定带去那件礼物。“黑西服”似乎是抢去了电话，声音里充满了严厉，结果没说几句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于是，两个人开始低声的争吵。“黑西服”指责太娇惯孩子，“女中音”指责“黑西服”就忙自己的事，根本就没管过她们母子。争吵后接着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车内的人似乎都睡去了，陈晨也感觉自己真的要睡着。贪睡的语嫣早已经靠在陈晨的肩头睡的一塌糊涂了，陈晨不时轻轻调整下坐姿，缓解下自己的酸痛。他不忍心惊醒他的妻子，只好坚持着。陈晨听到“黑西服”在喘着粗气，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客车在飞驰着，车窗外的景色变的很单调，几乎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仿佛已经到了无边无际的荒漠里。

　　陈晨迷迷糊糊的听到后面丢了钱包的男人又在指责着，他的妻子似乎开始对抗。虽然声音很低，可是清晰入耳。争吵由浅入深，由小到大，由现在到过去，由有所克制到无所顾忌。陈晨轻轻捂住语嫣的耳朵，没有被捂住耳朵的人们纷纷被惊醒，几个年纪大的热心老人甚至上前去劝说。争吵没有被平息反而变本加厉。乘务员似乎看惯了这些场景，优雅的摆弄着手指，修理着指甲，她对着争吵的小夫妻只说了一句话，“请二位乘客小点声，别吓到车上的孩子！前方到站后大家可以下车休息10分钟！”她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又似乎在警告着什么。那个大众男人突然站起身，对着自己的“菩萨老婆”大喊道：“一会我下车，你#**#自己走吧！”说完就愤愤地走到车门前，等着前方车站的到来。车内安静下来，只有车窗外呜咽的风声，偶尔汽车鸣叫的喇叭声，提醒着人们躲避开危险。

　　车终于停了下来，那个大众男人头都没回的下了车。他的貌似菩萨的妻子没有跟随着他，在那个男人下车的那一刻，他的妻子拿出了手机打给了某个人，好象是让什么人开车到下一站来接她。语嫣睡眼朦胧的问陈晨到哪了，想下车走走。陈晨站起身，看到前面的“赵传”夫妇走了过来，那个一身休闲装扮得女人走在前，她的丈夫紧跟在后。她的眼睛很美很有神韵，陈晨几乎看的入了神。语嫣催促陈晨快让开，可他还是等那对夫妻走了过去，才领着语嫣下了车。

　　车外的空气十分清爽，虽然秋季已经到来，可是夏天的尾巴仍残留在空气里，陈晨感觉有些口渴，拉着语嫣走到卖冰水的摊点前。陈晨看到了“赵传”夫妇一前一后的走着，是女人在前，男人在后，仿佛是个女人领着自己的孩子，陈晨看到后心头有种怪怪的感觉。这对夫妻也走到摊点前，要了两瓶水。陈晨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们，心里猜测着他们的身份。那个眼睛很有神韵的女子喝了点水后，把矿泉水瓶交给她的丈夫，对她的丈夫说道：“你别跟着我，我到那边去一下。”说着伸手去取自己的包。他的丈夫突然间似乎很紧张，急忙问到：“你去哪？我跟你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拽住那个女士背包。片刻前那个女子打开包从里面取了买水的钱，但没有拉上拉锁。那个男人无意间将背包打翻在地，几本书和一些证件翻滚在地上，他急忙蹲下身，他的妻子却站立在那里没有动。陈晨看到一个红皮证书上有几个醒目的金字，惊讶里肃然起敬。那是个注册会计师资格证，是个很难通过的考试，拥有注册会计师资格简直是一些人一辈子的梦想。酷似“赵传”的男人看到妻子咬着嘴唇站立着，依旧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去哪，我跟你去！”他的妻子愤愤的说道：“我要去厕所，你过分了啊！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啊，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赵传”也愤然站立起来，对着眼睛已经水汪汪的妻子说道：“你手机里的短信到底是谁给你发的，我知道你考了注册会计师证书后很多公司想找你去，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陈晨不忍在看下去，拉着妻子的手上了车。车上“黑西服”夫妇依然沉默着，那个被大众男人留下的“女菩萨”在整理着行囊，看来她真的要在下一站离开了，“赵传”夫妇又是一前一后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客车又奔着下一个目的地挺进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空气里飘摇着一种无可名状的压抑。

　　陈晨一边轻轻拍着语嫣的肩头，哄着她慢慢睡去，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陈晨和语嫣结婚5年了，孩子都已经3岁了，可是语嫣的父母就是不承认他们的婚姻，他们一直都不能接受陈晨，甚至不接受陈晨和语嫣的孩子。在陈晨和语嫣的婚礼上竟然没有一个娘家人，语嫣为此不知哭了多少回。陈晨看着渐渐睡去的妻子，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语嫣，我爱你！亲爱的，我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让你的父母接纳我！”

　　漫长的旅途让所有人失去了交谈的激情，都闭上眼睛寻觅自己的美梦去了。在这趟车上，大多数人是结伴而行的，有了同路人漫长的旅途里就不会太寂寞，而且可以分担彼此的行囊。结伴而行会让人感觉温暖充实，但也有人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上错了车跟错了人，他们只好被迫中途下车，继续寻找自己的方向，寻找那个能真正相伴到终点的同路人。漫长的旅途上，往往会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难免会发生争执，甚至彼此怨恨，只有沟通和理解才能保证彼此的和谐快乐，既然选择了这次旅行，就要面对和接受旅途里的痛苦与失落，这也是旅行的一部分，虽然可以中途下车，可是谁能保障下次旅行会更快乐，从头在来不仅需要时间金钱，还需要从新面对别人审视的眼神和无端的猜疑，只要还能承受伤害就应该尊重自己最初的选择。其实，无非是场旅行罢了，每个人都是乘客，都会下车，可有人偏偏认为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要对自己的同伴发号施令，甚至要限制对方的自由，可如此漫长的旅行，又怎么能保证永远不与人接触，总是心存着猜疑，会让自己和同伴疲惫，甚至绝望。

　　有乘客车才能继续向前，要走到终点需要忍耐和坚持。永远不会有完美的旅行，自己满意的别人未必满意，别人满意的自己未必满意。没有了梦想的旅途会更加单调乏味，累了就好好睡一会，何必总是那样清醒，也许梦醒了就到了终点，也许梦醒了就忘记了过去，也许梦醒了朝阳就在那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来了。呵呵，睡吧，亲爱的乘客们，一切都会好的，否则我们干吗要走下去……



[ 本帖最后由 dpzf1973 于 2009-8-24 21:29 编辑 ]

于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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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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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梦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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