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看灯火，看夜空 - 中财论坛

　　　　　天黑下来：看灯火，看夜空

　　在兰州，很多时候一个人过活，习惯了抽烟，几乎随时随地。这几天赋闲在家，就不行，每每点烟，都遭到强烈的反对：儿子和他娘，轮番或者同时。
　　没办法，我只好找个透风散烟的地方，阳台或者厨房。
　　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在阳台和厨房，都可以远看，对面的楼房和黑夜里的灯火，那些亮着的窗户，远远近近地，闪烁着，或者一直亮着，那里也是一家一家的人，三口或者五口，他们是否也有一个男人被赶到外面抽烟呢？
　　如果有，他是否可以看到我明灭的烟蒂和大口呼出去的烟圈，我们是否可以交换一个眼神；如果没有，我是否就是这个夜晚，惟一一个倒霉的男人呢？
　　这显然只是一个无聊的联想。无论在阳台还是厨房，都还在自己的家里，我可以放肆地抽完一支甚至连续抽几支，再回到他们中间。烟，被换气扇换到了户外；思绪，其实也只是一些闪念，则会游离出去，越过那些亮着的窗户，那些楼房的暗影，远处的山峦，那些黑森森的树，寂然的鸟，和道路，一划而过的车灯。
　　我突然觉得，众声喧哗之后，这是一种绝对的静，一种可以放下来的静。因为这种放下，把一切的重与累，都放置在一盏灯下，任外面的天黑下去，让柔和的光亮照见自己的影子。而且，在这么想着看着窗外的那一个时段，一个人可以想很多，一颗心可以飞很远。

　　是的，我相信有一种飞的感觉，让我随着吐出的烟雾，飞出很远，看到从前，看到一条小水的流向和消失，看到疾病、爱情和亲人，看到寂寞的村庄和穷人的面孔，看到名利的种种。只是，我什么都无需说出。此刻，我面前是黑的夜，身后是亮着的家。该黑的黑着，该亮的亮着，我站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是不是多少还有一点英雄气概呢。
　　今晚，儿子提议，我们到外面走走吧，反正作业不多，你也需要锻炼，顺便在外面把烟抽了，回来就别污染我们了。我想也是，这小子平时怎么动员都很少陪我出去溜达的，能够主动一次，我自然满心欢喜。而且，快一米八高的儿子，我什么时候看着都有一份塌实、自豪和骄傲。一起下楼，我问今天怎么要出来呢，儿子说我妈做的饭难吃啊，没吃饱。呵呵，那你想吃什么呢？家门口也就烧烤和麻辣粉之类了，刚在论坛看到有人说常吃烧烤威胁生命，那还怎么敢吃？就只有麻辣粉了，还吃吗？不吃了，就围绕我们小区的院子走一圈算了。反正我们两都没吃麻辣粉的意思，就散步散心了。
　　走出合作巷，绕到大街上，在市政府招待所门口，儿子说我们进去健身吧。那里有露天的健身器材，这两年没怎么去。我说不玩，就看看吧，今晚我也不想动。

　　招待所虽然也是公共场所，但几乎没看到什么人，院子也很安静。我们先在翘翘板上较量了一下体重，随后就各取所好了。在一把低矮的可以蹬腿、活动腰部的椅子上坐下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很久没这么坐过了：一是距离地面很近的这个高度；二是这样的境地，夜晚和小块的草地，周围还有虫鸣；三是和儿子，他发信息，我抽烟，亲切也没压力。我说：儿子，这样好舒服！这时候，我仰面朝天，朝着只有三两颗星星的天空，努力把脖子向后，让面部和天空平行，确实是很舒服的姿势。我一边抽烟，一边努力看天。
　　其实此时的天，没什么好看，天很高，暗色浓厚，星星很少。如果你盯着一颗星星一直看，看着看着，那一颗星星就暗淡了，看不见了，再换一颗再盯着看，结果还是一样。我问儿子，你发现没有，如果你一直看，天上的星星就不见了，儿子头也没抬，说，本来就没星星，你看什么啊？怎么没有呢，不就是少么？我也没再争辩，还是一个人仰着头：看，想。
　　看，其实就是把星星一个一个地换着看，让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暗淡；想，也没怎么想，或者是瞎想，幸亏我们在地上，如果在天上，这么黑的夜晚，我们在哪里安身？如果起风，那云朵，是不是会把我们当作一滴雨扔下来呢？除类似的荒唐的设问之外，关于夜空，我不知道还可以想到什么。
　　如果仔细看，夜空其实一点都不空，即使没星星，那细蜜的云啊，黑得不透气，估计再大的风都吹不动。你在地上，你可以把一颗星星看暗淡了、看没了，但你不会把一朵云、一大片云看没，它会越看越低。它会一直低下来，压在我们头顶吗？好像也不会。但它不是明媚的，也不是轻薄的，它让夜空像吃饱喝足的人，有一点微醺，有一点笨重，只要有几点星子，就可以安睡。那低下来的是一丝凉和湿，让树的叶子和花的枝蔓，多少会感受到季节的更迭。这么想着，我仿佛觉得那湿正落在我的脸上，如孩子的小手，轻轻地抚过一颗负累的心。
　　我们把一个白天忙完了，白天也把我们消耗疲惫了。其实在向晚时候，把头抬起来，无论是看家对面的灯火、山色，还是看头顶的天空，都是一种难得的休憩，你可以把自己从当下脱出来，做一次有距离的放松。
　　在天地之间，这么阔大的空间，一个人，其实也可以把自己放大到顶天立地的状态，只要你看到而且知道“天在上，地在下”，就够了。

　　2009-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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