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一汪深潭,十余亩地大小,连接着县河与襄江,滋养着整个潭村。但潭村并不是因为这汪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潭水得名,而是,潭村人的祖祖辈辈都姓潭。我曾翻阅过族谱和县志,并约略研究过我所出生的这块土地上的历史和姓氏,由此获知,除了我们潭姓,这块土地上还出现过彭刘郭张、周喻鄢董等姓氏。在我老家神龛前,至今还保留着一块槐树木牌位,红底金字,上面记载着我父亲以上的列祖列宗名号及女眷姓氏,如:故*考潭公讳明德老大人妣褚老孺人之灵位。我统计过,祖宗牌位上一共有三十二代,到我这代,应该是潭姓第三十三代。小时候,读过私塾的祖父曾经给我讲过家族的历史,说我们潭姓是从山东迁徙而来,说那时南京城的朱元璋率战船来襄江攻打陈友谅老巢,陈友谅拼死抵抗,朱元璋损失惨重,结果,朱元璋为报复陈友谅,将这块土地上的人民大肆屠杀,包括潭村在内的襄江两岸人口因此锐减。潭村所处的江汉平原可是鱼米之乡啊(用现在的话讲,叫粮食基地),无人种粮打渔怎么得了?于是,朱洪武便从各地迁移人口过来屯垦。祖父的讲述,与我后来所查阅的文献资料大致吻合,换句话说,我们潭姓人在潭村这块土地上生存生活下来,迄今已有六百余年。而六百年前的潭村有多少人口呢?按照我祖父的说法,当初来潭村落地生根的,是潭门四兄弟,合计四户人家,推算一下,大概十人左右。潭村最早其实就叫四屋台,这四家人,六百年来繁衍生息,人口不断增加,四屋台后来便被官方叫成了潭村,潭姓人口,据统计如今已达三千人规模。
夏末秋初,我回老家潭村办理一件私事,得闲在这片故土上游走了一番,村中变化之大,令我感慨万端。房子多了,高了,却多是空楼,青壮年一个不见,不用说都到经济发达城市打工挣钱去了。老者老妪们,皆默默而缓缓地做着农活,时隐时现于田间地头。唯有孩童稚嫩的欢声,显出些许生气。不过,这对于喜欢清静的我来讲,倒也是件好事,没有拘束的游走,说不定可以触发我写作小说的灵感。下午的阳光穿过湾子林照耀在村道和一座座屋舍上。虽有些伏热,但或许是少了人声与人影,竟感觉到丝丝清凉之意。经过一处屋舍时,我突然停了下来。这是一座特别的屋舍,建在高台之上,已然老态毕现,却仍显稳重、厚实,与隔壁新建的洋楼相比,并不输其气度。
在我的记忆中,这可是当年潭村最好的屋舍之一,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我年轻的父亲和族里那些同样年轻的叔伯们在这里夯填屋基的情形,他们光着膀子,扎着麻布腰带,抬着几百斤重的石磙,喊着嘹亮的劳动号子,一层一层将台基夯了起来。某时,我和小涛小军们正在附近的柴垛间躲“眯蒙”(捉迷藏),透过浓烈谷草气味的垛口,我能看到淑之婶系着一条好看的花布围裙来来去去端茶送水,而喻先生则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堆着笑,哈着腰,颠着“西甩头”,为我父亲他们递烟点火。茶水的热气和着烟草的雾气升腾在屋场上空,竹杆尖那盏白炽灯像一只透明的秋葫芦在夜风中晃来晃去。
屋舍建成后,我曾经疑惑地问过我的父亲,“小涛家的房子,凭什么比我们家小军家的要高要漂亮?”我父亲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妒忌,我父亲平静地说,“这是他家应该有的,喻先生……吃着皇粮呢。”我后来觉得我的问题其实有些傻,我应该知道,喻先生不仅是我们小学的教导主任,而且还是学校仅有的两名公办老师之一,我更应该知道,淑之婶在村卫生所当护士,也算是公家的人,他们应该有钱。
而多年以后我又知道,那个时候吃吃公家饭的人,那点工资并不算多,要不然,喻先生他们也不会一面工作,一面种着和我家一样多的农田。在我的印象里,除开教书,喻先生和我父亲没什么差别,耕田耙地插秧施肥割谷打麦,样样能干会干,样样都不输我父亲。在村小,喻先生口若悬河指点江山传道授业;回到家,喻先生则少言寡语,挽个裤腿,打个赤脚,扛把铁锹,背个喷雾器,或是拉个板车,不紧不慢去往庄稼地;喻先生也做家务,有时还给屋前的菜园子挑粪锄草。遇到村人,喻先生总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从不与人扯皮拉筋。喻先生极少求人,倒是村人时常求喻先生办事,比如孩子上学、升学、转学,求个照顾什么的,喻先生从不推托,总是尽量满足。喻先生最为人称道的是写得一手好字,习从郭(沫若)体,仿得像极了,也潇洒极了。那年月,还没兴起印刷体对联,全靠手写,村里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对联必不可少,喻先生便会被东家接过去写对联,对联不能随便写,得现编现作,而喻先生总能联得妙句,为宾客所吟诵赞叹。尤其腊月二十过后,喻先生家门口便热闹起来,求喻先生写春联的村人络绎不绝,每到此时,喻先生便露出一副受宠若惊之态,招呼淑之婶安排村人到堂屋看茶聊天,然后赶紧在家门口摆开方桌,熟练地折好一撂撂红纸(也有黄纸),挥毫疾书,小涛兄弟俩则将喻先生写好的对联小心摆放于地上,以待字迹阴干。
打我能记事起,喻先生就在潭村。尽管他是村里唯一一个非潭姓男人,但村人们已然把他当成了家族的一员并引以为豪,老村长就曾多次在潭家祠堂召开的村民大会上表彰过他在教书育人方面不可磨灭的功绩,我的祖父就曾多次慨叹过喻先生的才学与为人,我的叔叔也以喻先生为榜样,如愿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并成为了镇中一名教书先生。
我将双手插进裤兜,沿着屋墙踱步。屋舍尽管已苍老,屋前屋后倒也收拾得干净有序,可见屋主人对屋舍照看得不错。大门两边的春联颜色褪得严重,字迹也还看得清,只是,已不再是喻先生手书的郭体了,而是变成了雍容多姿的工艺印刷体。一阵清风吹来,少许黄叶旋转而下,缓缓落在长满青苔的屋瓦上,我的思绪飘飞,一些关于喻先生的人生片断零碎地浮现于眼前。
当年轻的喻先生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潭村小学时,老校长领着师生们列队于学校礼堂前的操场对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而当喻先生在掌声中走到观礼台上慷慨陈词时,潭村卫生所的护士潭淑之正好经过学校,她穿着白大袿,戴着红纱巾,挎着黄布包,在操场边缘的一棵柳树旁停下脚步,抬起左手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认真地往台上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微笑了一下,随后,转身穿过学校旁边一条小河上的小石桥,朝着不远处的卫生所方向走去。年轻的喻先生在演讲过程中眼前忽然飘来一抹红色与白色,不由得愣怔了一会,目送那抹红色与白色远去。直到人群嘈杂起来,喻先生才将黑边眼镜摘下来轻轻擦拭一番,重新戴好,继续其未竟的演说。
这是我叔叔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为我讲述的一段关于喻先生和淑之婶之间相遇的经过。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叔叔正上小学五年级。我叔叔有些抱歉地对我说:“我是教数学的,只能描述成这样了,至于其他细节,你自己去想象……不过,我保证,这是我亲眼见过的事。”下面,是我根据我叔叔讲述的大概,通过走访村里见证过那些往事的人们认真核实后所展开的情节。
喻先生是从县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到潭村小学的,潭村小学的老师之前除开老校长,都是民办老师。喻先生之所以受到热烈欢迎,主要是由于他受到过系统而规范的师资培训。喻先生在小学教工宿舍分有一间房。事实上,除了值夜班外,老师们晚上几乎不在学校过夜,而喻先生的家又在十多里外的喻家台,来去并不方便。因此,长住学校宿舍的便只有喻先生一人。喻先生独自一人在简陋的校舍里生火做饭洗衣服,生活自然是清苦。不久,喻先生发烧头疼,便去村卫生所看病。卫生所不远,穿过小石桥,几分钟就到了。是的,喻先生就是在这里和护士潭淑之相识了。感觉这东西很微妙,往往会迅速进化为炽烈的感情,在那个年代,更是如此。不久,人们发现喻先生有事没事就往卫生所串;稍后,喻先生和潭淑之手挽着手在某个晚上站在了小石桥上看月亮;后来,有人看见潭淑之进了喻先生的单身宿舍帮喻先生洗衣服晒衣服;再后来,一个早起放牛的老者看见潭淑之在天色破晓时分穿着单薄的裙衣从喻先生宿舍悄悄走了出来低着头匆匆往自家屋舍跑去,老者还注意到在潭淑之出门之前喻先生探身出来东张西望了一会并走到一棵柳树旁撒了泡尿。
当然,对于这桩恋爱,潭村人是乐见其成的。是啊,多么般配的一对。可是,当我长大后,有一天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喻先生怎么不在喻家台安家而在潭村安家?潭小涛为什么不姓喻而姓潭?那时候祖父已离开人世,父亲对我管束严厉,我只好去问见多识广的叔叔。叔叔说,你呀,只顾着读书了,村里人情事故,一点都不晓得。我叔叔是这么跟我说的:潭淑之父母只生了两个女儿,姐姐嫁出去后,他们就想把潭淑之留在潭村,生了孩子随潭姓。这也是他们对于喻先生的唯一要求,而当初喻先生是当着潭淑之父母和亲戚的面郑重承诺过的。就这么简单。在这一点上,我必须承认自己有些笨,或者说对于潭村的亲缘关系了解得不够深入,我至今都不太清楚村子里一些人物的具体生活情况和辈份关系(比如在哪工作,在哪打工,哪几家当家的是同一个祖父,哪几家当家的是亲兄弟,哪几家是叔伯兄弟),有时候甚至会把哥哥喊成叔叔。村子太大人太多了。
不过,儿时的我、小军和潭小涛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小涛家那个明亮宽敞的小阁楼我们就曾爬上去过无数次,在上面做作业看小人书玩扑克甚至打过玻璃珠,玩累了我们就在上面睡觉,阁楼上床啊家具啊一应俱全。我们家也有阁楼,但上面低矮阴暗,漏风漏雨,只堆置一些杂物。小涛家总是引领着潭村生活的时代潮流,电视机啊、洗衣机啊、冰箱啊,各种新奇玩具啊,都会率先出现在他们家。小涛的哥哥潭小波,是第一个在村里穿牛仔裤和花衬衫的年轻人,也是第一个往头发上抹摩丝往身上喷香水的人。潭小波的打扮完全就是城里人样子,常常用一副轻蔑的眼光看着我,嘲笑我那土得掉渣的破衣裳,这使得我每次去找小涛玩时都会远远地避开潭小波。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喻先生家的孩子是应当考学出去的,但实际上不是这样。那时候正是“读书无用论”盛行的年代,潭小涛初中毕业后去了十堰他叔叔所在的汽车城做学徒工,潭小波则在读了一年高中后跟朋友去了南方做电子产品倒卖生意。两兄弟出去后,淑之婶继续在家种田(那时村卫生所早已取消),喻先生继续教书,只不过地点变成了乡中学。从村小学到乡中学,看起来级别和待遇提高了,但喻先生过得并不开心,竞争性更强了压力更大了,又受到同行排挤,喻先生只能波澜不惊地教着他的书。不久,潭小波从南方回来,进村时坐着的士,没有跟村里任何人打招呼问个好,在家里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过了三个月,潭小波又回来了,和上次一样,第二天就走了。这些,村里人都看在眼里,但又不好问些什么。直到有一天,潭小波再次回来时,人们听见喻先生在家里和潭小波大吵大闹了一回,才知道潭小波在南方做生意亏了,亏得很惨,这一次,喻先生身上再也拿不出一分钱了,潭小波便要求喻先生找村人借钱,喻先生不干,两人就吵了起来。后来,淑之婶的堂兄赶过来答应借钱后,这事算是平息了。喻先生从此不再露出笑脸,工作之余去田间干活,也是默然无语,遇到村人打招呼,只是使劲点头。
屋舍灰瓦上稀稀疏疏落着几片桐叶,一只黑色老猫突然从矮墙跳到瓦片上,一声狗吠也从不远外清晰地传来。我从遥远的追忆中不得不回到现实。站久了,有些冷,我打了个喷嚏,决定离开此处。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招呼:“这不是木生家的小桑么!”
我回过头来,一位胖胖的大婶正边开屋舍大门边拿眼瞅我,脸上挤满笑,戴着斗笠,背着个棉布口袋。我努力辨认,才认出是春婶。我赶紧亲切地叫了春婶一声。“快进屋来坐快进屋来坐!”春婶显得很高兴,把我让进堂屋就去给我倒水。我四下打量着屋内,有些疑惑地问:“婶你……,这是喻先生家吧?”
“噢,”春婶将倒好水的瓷碗递给我,“你看你看,进城了老不回乡下,都快把我们给忘喽。这屋……前年我们买下了。”
“那喻先生呢?”
“喻先生……搬走了。”春婶探出头朝大门外望了望,拿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低下头捣弄缀满补丁的棉布包,里面露出些菜叶薯蔓之类,“随便坐吧,我喂喂猪食就来。”春婶拎起包没有看我就往屋后走。
我有些尴尬,再说我这次回来,也不想打扰村人,我只是想在村里走一走看一看而已,我便对春婶说:“婶,你先忙吧,我还有事呢。”
春婶站在后院天井里,很认真地说:“吃了饭再走吧,难得回来……”
我说我真要走了,我忽然想到多年没见面的小军,便问:“小军……去哪了?”
“那个不争气的杂种啊?”春婶说,“说是搞装修去了,鬼晓得他在哪里混,杀人放火也未可知……过年时候会回来吧。”
这时传来猪们争食的声音和春婶大声呵斥制止的声音,我想春婶够忙的了,便对着后院说了声“婶你保重身体”,便走了。
我还想在村里多呆会多看会,叔叔打来了电话要我去吃晚饭。叔叔是我父亲唯一的亲弟弟,在镇一中教书,家也安在镇上。吃饭的时候,我和叔叔天南海北聊了起来。我们自然聊到了喻先生,我说今天在村子里碰见春婶在喻先生家,春婶对我说那屋她买了。叔叔说,是呀!你在外省工作,老不回来,哪知道那么多事?你不比我,我在镇上教书,可以经常回老宅看看,村里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我知道你喜欢写小说,喻先生确实值得一写。你今天遇到的春婶,和喻先生有一腿呢!
我有些惊讶。
叔叔喝了一口酒说,其实这是个公开的秘密。以前吧,喻先生在村里做了许多善事,对村里贡献大,村人们也就没说什么。后来喻先生老了退休了,风言风语就起来了,特别是上前年潭三婆突然疯了之后,逢人便说村里的丑事,包括喻先生这件事,拦都拦不住!喻先生家和你春婶家只隔一个巷场,春姐丈夫四哥,年轻时是潭村民兵排长,有一次打靶训练,手榴弹没投出去在身边爆炸,身体受了伤。后来和春婶结婚后一直没娃,一检查,原来是弹片影响到了那方面。那怎么办?总不能绝后吧,春姐便打起了喻先生的主意,喻先生有文化生育能力强啊,和淑之姐一生就是两儿子!于是,春姐偷偷摸摸和喻先生好上了。有一天,两人正在干那事,被四哥撞上,可四哥是个老实人,没有声张,只偷偷躲一边,不停地哭。四哥掉眼泪这事,村里人谁都晓得。淑之姐也许耳闻过这事,但没逮着,直到疯三婆在村里大喊大叫把这事编成歌词进行说唱,唱得有鼻子有眼,像高音喇叭反复播放,淑之姐才确信这是真事,气得差点也变成了疯子。加上潭小波不上道,喻先生大约觉得没脸在潭村继续呆下去,就搬走了。房子说是卖给了春姐他们,也不知到底是卖了还是给了。唉……这几个娃,都不听话,我提醒你,潭小波——哦,现在改姓喻小波了——要是找你借钱,千万别借!村里家家户户都被他借到了,少则几百多则几千,到现在都没还过!小波还跑到喻家台去借钱,说我姓喻,你们得借钱我……喻先生听说后,一气一急之下,就中风了……哦,对了,喻先生中风之后,潭小军还带了好多礼品赶回来看过他……这些素材有些散乱,你自己想法子好好组织组织吧。
叔叔和我聊了很多,我不住地唏嘘。叔叔后来问我这次怎么舍得回来?我说我想父亲了,明天是他祭日,我想去他坟头磕个头。叔叔又问我怎么不带丫头来,我说怕影响她学习。
“现在政策放开了,再生个吧。”叔叔最后对我说,“你可要对得起我大哥呀!你看你堂弟,头里也是生了个女儿,后来生了个儿子,多好!”
我笑了笑,喝干杯中酒。我不想对叔叔过多解释,我有我的生活,每个人的生活和生存环境都不同,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也不同。我说:“老宅那樽祖宗牌位,你有空就拿过来吧,我都这把年经了,想活得轻松快乐一点,就用不着了,潭姓家族也不少我这一支。”
叔叔瞪了我一眼:“胡说!”
第二天一早,叔叔陪我去了我父亲坟头。因为要上课,仪式完毕就先走了,走的时候我让他带走了那樽祖宗牌位。之后,我也要回南方了。
我再次走过村子,村子里依然那么宁静,那些外出打工和工作的潭姓人,也许会在今年过年的时候回来,可是以后呢,当他们一个个像蒲公英一样变成了分散在各地的城里人以后呢?我这样瞎想着,不觉就走到了潭村小学。几十年前的校舍只能永久存留于记忆中了,取而代之的是色彩亮丽设计布局现代的新建筑,当然,那朗朗的读书声和我的儿时何其相似!
学校前边是一条公路,那里有一座站台:潭村站。公路旁有一排房子,还有小卖部。我正好口渴,便去买水。就在我掏出钱包付款时,发现女店主很特别地看着我,我注意到她头发已经灰白,沧桑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许多皱纹,但仍然能让人怀想起那曾经俊秀娇好的容颜,她不经意间拿手捋起额前刘海的动作,和我叔叔曾经为我描述的某个人物几乎一模一样,我不禁脱口而出:“淑之婶!”
淑之婶也很快认出了我,摆着手连连说道:“不用给钱了不用给钱了,这孩子,一老不回来!”
但我坚持付了帐。然后我们随便聊了几句,她便被别的顾客招呼过去了。
车还没来,我捏着汽水瓶,转身到旁边的树荫下喝水。前边是一条小河,河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位老者,嘴脸歪斜,口边流着涎水,默默地看着远方,几片褐黄的柳叶打着旋飘落于石桥上。
我走过去,站了一会,轻轻叫了一声:“喻先生好!”喻先生嘴巴动了动,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喘一口气,继续注视着远方。
(6685字)
[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9-9 15:17
坐沙发。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9-9 15:18
板凳垫脚,舒服!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9 15:21
先占位,再慢读。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5:33
本帖最后由 袁达清 于 2017-9-9 15:36 编辑
读老桑的文,最需要学习的是对节奏的把握。呵呵,我觉得介绍完自己的家史,故事就要跑起来了,可是还在慢悠悠地叙述。这个过程非常磨练人,也非常煎熬。
我们有时候讲故事,总习惯尽可能展示故事的跌宕起伏,矛盾不集中不爆发不过瘾。在老桑的小说里,我们看到了作者独有的沉稳的风范,感受那种言有尽意无穷的艺术魅力。
问好老桑,佳作一枚!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5:43
物华地灵,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的地方,时代的风化,人事的衰落,读来满头愁绪。
老桑和芳源都是营造情绪的高手。
作者: 沈盼盼 时间: 2017-9-9 15:47
读这样的小说,必须静下心来,慢慢阅读,才能体会其中过程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5:47
他不是故事控,所以基本上不必指望。这篇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故事,只是沉浸在味道里了,读味道即可。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5:50
小说不是故事会,有味道就是好小说。
老桑的小说让我读完有所沉思,有时候我们不能只顾朝前走了,看看旁边那些慢条斯理,仪态大方的人,我们会 慢下来……
问候草舍煮字,向老桑学习了。
作者: 喻芷楚 时间: 2017-9-9 15:50
语言沉静不浮不躁,将生命至于一个可触点,似哀非哀的人事过场,物是人非的嘘怀,极好,赞,带着散文叙述的味道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5:51
我正在写的这篇,也差不多这样的,当然语言方面达不到他的。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5:52
你写的什么?你不要装得太饱。哈哈。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5:55
老桑都快成一面旗帜了,我也要学习。芳源和老桑的风格接近,善于营造环境,渲染气氛,故事不太曲折,读完余味绕梁的。
作者: 青青芳草地 时间: 2017-9-9 15:56
“一老不回来”是不是方言?我家乡土话也是这么说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5:57
我的算是职场吧,进度熬人,和老桑一样,每天三百字,唉。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9-9 15:57
散文的笔法,小说的内核。语言干净凝练,叙事舒缓有度,阅读起来颇有快感。
淑之姓潭,“我”不应该称她为婶,而应叫姑。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6:04
你们每天写三百字,呵呵。我争取一天写两百字。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6:08
不可能,谁信啊!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9 16:09
本帖最后由 fonyuan 于 2017-9-9 16:16 编辑
好久不见潭先生的小说,还好,桑先生没有放下小说创作,终于来了一篇。潭姓村里有一位外来的喻先生,作者通过偶然一次回乡的偶然所见,勾起曾经的岁月痕迹。
作者通过略带忧伤的笔触回忆了喻先生的事业与爱情,通过对话和亲见又续写了喻先生的现状。
古老的潭村是战乱余生之地,几百年来潭姓人繁衍生息于此,
可是随着经济发展,潭村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了大多数村庄的命运之路。
“我”的归乡之行,与其说是省亲祭祖,不如说是一次对曾经岁月的追忆。
如果泛泛地回忆旧时光阴,不免苍白无力,于是有了喻先生的旧事。
但通过全篇的叙述,作者似乎并不着力于此。
喻先生为了爱情入赘潭家,结果儿子却不争气,不能生育的人却向他借种。
而作者又特意交待不能生育是什么原因,又如何撞见借种的过程,这个情节设计,砖家一时没想明白。
可能砖家过度猜想了。如果没有过度,那这个设计的原因很明了,此处省略一千字。
潭村不可避免地受到经济大潮的影响,教育并没有改变潭村的现状,即便喻先生本人也如此。
他不但没能以知识背景改变潭村和自己的命运,甚至还牵扯进借种这样的荒唐事里。这个设计叫人唏嘘。
总的来说,这篇比之桑先生之前的小说,调子更沉稳,叙述更成熟,看来最近没少偷偷学习;P
向桑先生学习!!!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17-9-9 16:11
老桑老师的整篇文章在娓娓的叙述中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忧伤。让人不由自主就沉浸在老师所营造的氛围之中。谢谢老师为我们提供如此精神盛宴!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17-9-9 16:12
给老师加分点赞!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9 16:17
潭村是喻先生的一个梦,他把爱情和事业都投入这里。但历史不随人愿,无情走过时万物不过是刍狗。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9-9 16:36
站着学习。
作者: 碣石清风 时间: 2017-9-9 16:36
好久好久不见老桑了,原来在制作精品啊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9 16:47
没有我的事吧
作者: 紫如兮 时间: 2017-9-9 16:56
喻先生起伏跌宕的一生被桑姐这样波澜不惊地写出来,不得不让人佩服!!!
作者: 九月盛菊 时间: 2017-9-9 16:56
老桑讲诉的是一部村史吧。
悠悠岁月,慢慢春秋。演绎着风雨历史,贯穿着人情味道。
再回故乡,人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些面貌全非了,但没有改变的是那历史和村里人对在外游子归来的热情。
全篇以我的所见所闻所感为线索,以潭淑之和喻先生的爱情为主要情节,反映了农村历史和现代的变迁。
散文化的语言,字字含情,句句动人。深沉的感情,孕育其中,表达了我对家乡以及父老乡亲的牵挂和关心。
构思独具匠心,虽没有大起大伏,也还是跌宕不平。
喻先生疯了,但他还没离开这个地方,,我终于看见了他。
默默地看着远方,他在看什么?望白云而思远,还是俯近水而恋情?结尾留白,让读者咀嚼。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9 18:01
夸你哦,看看有没有小尾巴翘翘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7-9-9 18:03
留个脚印
就看了一段
一汪深潭,兄弟再斟酌一下
闲了再看
作者: 奎文阁 时间: 2017-9-9 18:13
开头一句,让人想起赵树理的《李有才板话》
作者: 奎文阁 时间: 2017-9-9 18:16
老桑的小说很耐读
作者: 卫斯理 时间: 2017-9-9 19:02
很美的一篇文。文中的喻先生印象深刻。欣赏拜读了。
作者: 芒乡化十龙 时间: 2017-9-9 19:06
情节把握到位,
细腻有回味,
学习来了!问好!
作者: 九月盛菊 时间: 2017-9-9 20:41
淑之婶也很快认出了我,摆着手连连说道:“不用给钱了不用给钱了,这孩子,一老不回来!
几个简单的动作一句温馨的话,道出了乡情!
作者: 枫叶飘飘 时间: 2017-9-9 22:53
前来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17-9-10 07:44
太虚又被黑了,手提。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17-9-10 07:49
在教师节前夕,老桑推出这篇佳作,有深意!
顺祝太虚诸友节日快乐!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17-9-10 07:56
知道老桑从来不更改主帖,仍然捉三个小虫子,显摆我读得仔细:
那个时候吃吃公家饭的人 (就喜欢吃)
人情事故(人情世故)
未竟事宜(未尽事宜)
作者: 徐得荣 时间: 2017-9-10 08:06
这篇文章虽然算不上小说,但作为报告文学,还是不错的。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17-9-10 08:13
小桑,哦,不,应该叫你老桑啦,那打夯的号子,俺还记得几句咧:
十二根大树做一张床啊
还要哦
睡呀睡不到一天啦
压坏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09
谢琴姐雅切品论!
现在是看的小说多写得少,越看越失去信心了,也不知道怎么写了,九月,暑热渐去,有点空闲,就写了个,试图写出心中的某种积压已久的情愫,但回过头看,没有进步,冒汗哪!还得多跟着琴姐这样的高手学习才是!
问好琴姐,祝安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09
江南兄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2
草舍兄好!对于小说写作,现在很迷惘,还得多跟你们学习!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2
谢盼盼雅赏品论!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3
我是胡写,好的没学,东拉西扯倒是学到了。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5
喻兄谬赞了!
这篇字,还是受你启发。
本想写个喻美人在潭村的。
向喻兄学习!
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7
草兄谦虚了,草兄文字的精练,我是达不到的。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10 09:18
越看的多,越不敢写,这也是我的切身感受。停下来读书,总看到自己差距,这个也是收获吧。我刚初学两三天写一篇,一个月十几篇,现在我也慢下来,但总不如你沉淀得这么细。此小说故事不曲折,却耐品耐读,这个就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18
惶恐之极!汗流满面!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20
青青兄读得仔细!
是的,有意用到了老家的土话。
亲切问好青兄,节日快乐!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21
歇了很长时间,手生了,是真写不出,也真的是一天三百字。汗颜!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31
江南兄厉害!
很久没写了,动笔写到小半时就开始警惕了,担心会写成散文。当然,这篇从调子上一开始我就打算用“形散神聚”碎片化手法来写的。
江南兄指正过我几次错误,非常感谢!
这个“婶”与“姑”,我也很疑惑,我们老家的确有个上门女婿喻老师,我小时候到成人一直这么喊的,我们是喊“大妈”(妈字读四声),但,无论“妈”还是“婶”,都是外姓女人,从正常人伦亲缘关系讲,确实应称呼“姑”。这很奇怪。回老家时我会考证一下。谢过。
亲切问好!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9-10 09:32
用散文的笔法写小说,自古就有,很好的一种形式。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34
谢风铃兄雅赏品论。
多多指正。
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36
飘版辛苦!
站着累。能躺还是尽量躺,有益健康!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41
琐事多、人又懒,这是我的借口,严格来说,我没进取心与方向感。九月天气开始清凉起来,就随手写了。手还是有点生。
问好清风版!辛苦了!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42
紫兄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43
谢谢菊版精彩品论!辛苦了!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46
在字词句的锤炼上,我还很欠缺。
知道你的阅读习惯,看前面三句不对劲,得,扔了。
这篇,想换个叙述手法与调子,所以写得很吃力。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48
谢奎兄雅赏品论!
多多批评指正。
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50
多谢兄台鼓励!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51
谬赞了,汗颜!
向卫兄学习。
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09:59
谢龙兄鼓励!
多多批评指正!
也向龙兄学习。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01
“一老不回来”,是句土话。看来菊版听得懂。那就好那就好。
菊版谬赞了,汗颜!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08
飘版,别学习我了,我写字,是自娱自乐。
好像看到飘版对于前路开始迷惘,这个,顺便说一下,如果想实际与实惠一点,就写豆腐块小说,这类字,报刊急需,来钱也快。短篇小说上报刊,大约是不易的。如果只是爱好,那就坚持写短篇。我写短篇,完全是爱好,很单纯。望飘飘开心。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10
得荣兄眼光别致,见解独到!佩服!
多多指正!
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12
这个,真是我知识的欠缺。同意!
特别鸣谢城老师!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16
我其实很想描述当年的那种劳动场景,父辈们已逝,他们一起欢笑一起喊号子的情形,历历在目。
“嚯伙字呀伙,嘿!嘿嘿只压伙,嘿!嘿呀嘛嘿织呀伙,嘿!”那是一种雄性和野性的力量。真的难忘!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7-9-10 10:38
下午给你写个评,纯粹只给你看,其他人看不看都行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0:45
我现在有一个坏毛病,写东西,总有企图,就是企图表达我的一些观念,但是,因为叙述的基本功不扎实,“小说”之外功夫的欠缺,使得要表达的思想方面的东西过淡。这是很大的问题。短时间恐怕难解决,唯有加强“小说”本身之外的学习,比如哲学、国学、人文科学等。我佩服王小波文字里的那种思想性。所以想一想,你说的是对的,要想写好小说,小说本身的学习只占一半的比例。
关天这篇文字,说实话,我写得特别费力,如果用卡佛的腔调写,我可以很流畅地写下来(且不管内涵,仅就叙述皮毛)。但我一开始就挖了个坑,定了个调,想用“碎片化”形式来表现,就故意肢解了故事情节,叙述的时间次序完全打乱了,这样子,造成了我的谋篇布局总是要分心,心里老是想着整体(我是个结构控),所以写起来很伤神。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而已。
正是因为碎片化的叙述,使得小说的某些情节让人觉得可有可无。砖家这个看法,我是认同的。与主题无关的细节,哪怕再精彩,也要删掉。但是,这里面的片断,我还是有企图的。开篇的大段家族史,是我的特意(看起来删了也可,中间的借种,似乎也可去掉。但从整体上,我是想表达一种东西。国人对于香火的延续,是极其看重的,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想借与叔叔的对话以及那个祖宗牌位,表达一下我的东西,这是一点,另一点,外姓在本姓地盘上的生存状态与感受,但是可能还没表达好。所以说,我有企图,但,功夫差了,表达不出来。
以后还是简单一点为好。
作者: 郭子贝 时间: 2017-9-10 10:49
前来欣赏,问好潭边老桑老师!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1:17
上次给我指出缺点,很准,很受用!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1:18
郭兄好,多交流,多批评!
亲切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0 11:21
琴姐谦虚了。有你们在太虚,我会努力走出懒窝。
作者: 暴雨迎风 时间: 2017-9-10 12:24
以我的回忆为线索,立体网状似地展示喻先生的一生,小说文字优美,故事有张力,喻先生这个人物普通平凡,却又令人敬佩,结局可怜,温馨而悲悯!
作者: 喻芷楚 时间: 2017-9-10 13:09
等我完成手中的东西来继后文,小波小军是吧,时代流浪的东西太多,他必要有个回归的符号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7-9-10 14:02
按照一般人的阅读习惯,今天来看这篇小说可能更符合一般审美,毕竟教师节一年一次。
小说的视角一般分为旁观视角——也叫上帝的第三只眼和参与式视角——也叫体验式写作。近多年来,参与式写作为很多作家采用,能够直观通达地宣示主观情绪。史学界有个流派叫做考据派,和这类文学观点颇为类似。老桑先生的这篇小说就是参与式写作,我在这里,现场感比较强,阅读者容易融入。这篇文章写了一个教师从风华正茂到垂垂老矣,基本是线条勾勒,未见有场景感浮动,这种跨年代叙述该有的省略和隐藏都基本有了轮廓。
开篇这段需要重点说说。破题开篇的重要性,作者是了解的。尤其在比较短的相对于长篇小说而言,不会有更从容的空间,其重要性就尤为紧迫。如何能够给小说定一个调子,其实就是看这个头怎么开。我近段时间正在写一个短篇《当花瓣离开花朵》,有读者在空间留言说语速放慢一点。我看了表示接受。木心说,你门上挂了锁,人家就知道你不在。为什么不打电话呢?慢的人没必要打,等等,再来就是了。老桑这篇小说的开头非常好,看上去琐碎,不厌其烦地交代和铺垫,实际上就是为喻先生的登场亮相准备了一个相对清晰的空间。但是不是铺垫交代多久好呢?长篇可以,短篇一定要慎重。普鲁斯特先生在似水年华里,写进一个门槛写了一万多字,但在短篇里估计就傻眼了。
让别人叙说,这种层次感有条不紊,给我不在现场补充了认知之链。这种叙说方法叫做记忆闪回。我在我的小说理论里专门谈过这个问题,当一个中心点出现的时候,或许是人,或许是事,或许是一个细节,或许是一个物象,所有的笔触都穿越层峦叠嶂而来。在这里可以打乱时间和空间的线性叙述习惯,只为这个点的存在增加渲染力。喻老师可以这样写,别的也可以这样写,虽然喻老师的此类写法弱了点,但这个方向挺好。
需要批评的地方也是有很多的,比如叙述主体的转换略略不自然,或许可以更顺滑一些。叙事者与倾听者关系的起承转合可以有,但完全可以一笔带过。这实际上是对闲笔思考的历练。闲笔恰好可以锦上添花,缓和语速,用得不好就嫌赘负。这个与每个人的思考多寡有关,估计老桑先生对这个并不是难事。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郭沫若体例书法。这里面有典故,康生曾经评价过郭的书法,说脚趾头捉笔也比他写得好。后来我比较过康生和郭沫若的书法,康生确实不是吹牛,康的书法更胜一筹。或许这个细节只是体现一种年代感,但也给阅读者一种另样的审美感。
简单说这些,说错了请担待吧。
作者: 奎文阁 时间: 2017-9-10 14:22
互相支持。
作者: 奎文阁 时间: 2017-9-10 14:22
互相鼓励。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10 14:42
令先生的评,确实值得一看,说的都很准。
桑先生在小说创作上,还是有一定功力的。只是这家伙最近太懒。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10 16:06
读完老桑的文,恍然开洞。原来小说可以写得像诗歌一样含蓄舒缓,意境优美,富有张力的。
作者: 涉水江湖 时间: 2017-9-11 08:10
从小说整体看,结构设置得挺不错的,用第一人称介入讲述喻先生的遭遇,可以让读者跟着作者的思维走近喻先生的生活,开头切题挺好,但写到中间可以看出作者的倦怠,写到喻先生的遭遇时已经没有情绪,文字无力,勉强在堆积词语,作者倦怠,读者也倦怠,读来索然无味,喻先生的形象并没有立起来。
全篇的主题构思应该是比较宏大,涉及的方面比较多,以这样的背景描写一个人,非得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能从主题中脱颖而出,但看完整篇文章,并不觉得这个喻先生有何特别之处,不过是寻常人一样的鸡毛锁碎。如果能列出一两例特别事件,倒能增添些光彩和阅读快感。
所以这篇小说除了构思和故意淡化事件的效果不错之外,文笔和主题都没有出彩的地 方。
作者: 涉水江湖 时间: 2017-9-11 08:13
喻先生的房子缺一点必要的描述。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09:22
谢谢暴雨版鼓励!
问好!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09:27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09:50
感谢令箭兄认真读字并点评!
看来还是给了我面子,没有狠批,说得委婉,不过,也很准,能接受!
为令箭对文友的真诚点个赞。
这篇字因为一开篇就定了调,叙述起来就很散,所以整体上是粗线条勾勒甚至侧面描写,局部上有细节但还不丰满,在写作过程中我也感受得到。短篇小说的确不同于长篇,容量有限,必须在叙述上更加简练,一般来讲开头要迅速入题,尽量少扯闲篇。你提到的马尔克斯的《礼拜二午睡时刻》,当然是经典短篇,我也曾反复学习过,我个人觉得好是好,感觉开头太闲扯了或者说闲笔用得多了些,比如大量的环境描写景物描写,调子过缓等等。我这篇的东扯西拉我自己也不太满意。
至于叙述视角与人称的转换,是我有意的一种练习。我很欣赏一些小说家在叙事中对于视角与人称的随意切换,我个人做得可能不够好,痕迹重了些。也就是你说的,要更圆润些。
关于郭与康的典故,我不了解。小说中用郭来说事,没有别的寓意,只是想说明喻先生成长的那个时代。喻先生是我们村一个真实的人物,他的确是写郭体的,这种体我印象很深,后来在公园、宾馆经常看到郭题写的字。字好不好不去说了(我本人是非常喜欢书法的)。所以,我也没有注意到你说的这个问题。当然,短篇小说中任何细节都应该为小说的主题服务,这是真的。在这点上,我的把控不……
令箭兄辛苦!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09:51
拟同意。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09:52
没有没有。好吧,我跟琴姐说句实话吧,本来,我是想用格非那种腔调来叙事的,当格非那种诗意的语言,我还没学到家。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10:03
写的过程中考虑过这个问题。关于房子,如果象征隐喻意义重大,是应该花些笔墨来写的,你比如余华早期短篇《命中注定》里的那所老宅子,余华就在气氛上作了很多渲染。
我这个,写是写了,但只做了简单交待,包括那个小阁楼。其实,这所房子,我写的时候是很看重的。喻先生为什么要修得那么气派修得比别人好,我是想告诉读者,作为一个外乡人,他在潭村建这所房子,是准备长期生活下来的,或者说,是想融入潭村的。我是这么想的。只是,我的表达力不够,也可能是没到位,于是,读者读起来就没能想到我所想的。这是功力的问题。
多谢交流。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10:20
嗯嗯,看起来还是很中肯的。
关于倦怠和琐碎问题。是这样子的。日常生活叙事,如今已成为当前小说叙事的主流。宏大叙事的志异性叙事的环境,相比百年前几百年前已经大大萎缩了。我们基本上处于一个“温水煮青蛙”这么一个和平盛世的时代,庸常生活是我们每天必须面对的,那么这种状态下的叙事也就成了小说家的必然。哥特式小说,或者法国小说家马塞尔.埃梅的怪异小说里的那些素材,毕竟稀少。所以,现在能吸引公众的小说,特别是严肃小说,是越来越少了。就算我们读名家名著,比如我,也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国内小说家那些小说大刊上的小说也是,很难有耐心读下去甚至读完。这本来就是一个浮躁的年代,快餐的年代,读者读不下去,很正常。说到索然无味,我很能理解。因为我读别人的小说也是这样,除非你特别好,不然,我读着读着就睡着了。
谢谢涉水兄弟来读,以后多交流!
作者: 涉水江湖 时间: 2017-9-11 11:24
日常锁事的描写,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每件小事的发生都不是无缘无故,相反,一些生活锁事更能引起读者共鸣,重点在表达方式上。辟如《廊桥遗梦》,情节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事件也不见得多特别多怪异,它却能够吸引读者静下心来阅读,我想这与作者在创作时的激情分不开,情绪的渲染,能够让读者产生阅读快感。写小说时的专注往往影响文章的质量,这并非博学多才就能够做到的。当然,以这样的质量在论坛混足够了。
涉水是个认真的读者,并非作者,有点挑剔,望作者勿怪。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11:51
所以说,我们大多数人写的小说,都是庸常的。想把庸常的生活写得饶有趣味,难度不小。我的看法是,不要刻意去表现这种趣味。趣味性的生活素材,可遇不可求。你比如阿乙《杨村的一则咒语》、晓苏的《传染记》、胡学文的《审判张吾同》,这些作者,就把一件极平凡极普通的小事,写得极有趣味极有吸引力,这种小说,我想是很少有读者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的。为什么会这样呢?作者的技巧和手法固然很重要,这里面的生活逻辑,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共鸣,才是主要的。但我们回头看这些小说家的其他小说,是不是同样有吸引力呢,没有。这种生活中的趣味的发现,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小说就是如此。
当然,我们普通的小说写手,在对庸常生活缺乏足够表现力(如我)时,是确实应该多学学《廊桥遗梦》这类的叙事内容和技法的。学习,或者说大量的阅读,当然重要。
认真就好认真就好,我对认真的人当然要敬重。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11 12:46
本帖最后由 fonyuan 于 2017-9-11 12:47 编辑
廊桥我只看过电影。梅婕主演,牛的不行。举手投足都是戏,百看不厌。
不错,单从故事情节看,这电影太简单。应该看看书,肯定不错。
桑这篇,要我说,总体算不错的。虽然有些地方着力不多,但是细想,算合适。
字数在这里,而整体的架构又显得大,所以有些地方,我猜想,还是不得不一笔带过。
但是问题出在哪里呢?
昨晚看电影《破绽》,一直到结尾,我也没看出来那个破绽在哪里。
后面想了想,还是有破绽的,在于设计师最后被律师语言戏弄时的脏话,他暴露了自己的意图的真实。
所以最后重新审判的时候,只给了起立的镜头,没再演下去,虽然表面看是个开放结尾,其实从审判现场的不同布局来看,结局已经定了。
那么小说也是一样,关键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比如一个细节的描写,笑脸啊,简短的问话呀,停顿的啊,等等这些能够反映人物真实心里活动的细节。这些非常重要。
小说能够引起人注意的就是这些能够引起共鸣的小细节,绝对不是大事件。
而我们在写小说的时候,往往会忽略那些小细节。当然这跟时下的网文阅读速度有关,大多数人一扫而过。
但作为急促之作,本篇总体还是相当可以的。至少比之前的更沉稳。这是我个人感觉到的。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17-9-11 12:59
温水煮青蛙是一个前提不成立的伪命题
青蛙会老老实实呆在冷水锅里吗?不妨实验一次。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14:00
当时没找到更雅切的比喻啊。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17-9-11 14:02
你是不想把天下的小说和电影都看完?你这个阅读量与观影量,太恐怖了。仰望啊!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17-9-11 14:07
作者: 欧阳梦儿 时间: 2017-9-11 16:54
本帖最后由 欧阳梦儿 于 2017-9-11 17:08 编辑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12 09:28
这样的评论也是暖心的,尽管言辞犀利,但语气中肯,能治病。赞一个。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9-12 09:38
给这个评论点一个赞。
这篇小说是我读得最细的,令箭先生说的两个观点我比较赞同。参与式的写作特点比较明显,另一个我也反复研究了这个开头。这样的点评加十分。
欢迎光临 中财论坛 (http://bbs.zhongcai.com/) |
Powered by Discuz! X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