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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姐姐，姐姐 [打印本页]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3 13:58
标题: [原创]姐姐，姐姐
　　我梦见了她在垃圾堆时的样子。十几年了，她一点也没变，头上扎着灰蒙蒙的两个松鼠尾巴，一脸黑乎乎。
　
　　她捡到一颗干净的水果糖，于是哗哗趟着蚊蝇四起的破瓶子碎瓦跳过来，仔细剥开，塞到我嘴里。说，小小，好不好吃？我说好吃，是甜的。她就跑回去拣瓶子。她总是在拣瓶子。
　　
　　“姐姐！”我从梦中蓦然弹坐起身，两眼发直。外面的车声不时划破阒静，刚才一切历历在目，最终定格在姐姐瘦削的笑容上。

　　我注视着墙角老鼠的家，心事重重。

　　姐姐和我都是弃儿。父母生下我们是为了好玩。之后，发现不好玩了，就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玩，把我们领到火车站，行色匆匆丢下一句：站在这儿，不许跟着。就这么转身走了。

　　姐姐当时望着两团背影相当优雅地钻进一辆红色小车绝尘而去，咿咿地哭。我牵着她破旧的衬衣的下摆，把食指塞进口里去吸。

　　那年她八岁，我三岁。

　　我看着老鼠吱吱跑过床头，沿着墙爬上了天花板，决定做一件事。今天五月五日，我值班。

　　晚八点，我坐到分理处的一张椅子里去。这里是银行，我是保安。当年是姐姐送我去读完了小学，也是姐姐送我去当的兵。很难想像她是怎样辛勤地拣破烂，才使我现在得以拿到每月八百元工资。

　　现在，整个银行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起身，走进卫生间。这些地方太熟了，中间是一个马桶，马桶上方是乳白色带花纹的天花板，天花板与墙之间，有一条半米宽的缝，缝隙那边，就是总出纳办公室。而我现在就要去那里。

　　我踩着马桶，凭借强健的体魄，轻易地跳上了墙。这时，有人在开门。我迅速滑下来，他的皮鞋响亮地疾走，一阵开锁声，接着脚步进屋子转了一圈，又拉上门橐橐离去了。

　　我若无其事走出卫生间，注意观察那个人，原来是会计。当然他也看见我了，我就冲他莞尔一笑。

　　我毫无负罪感，我想到了一生穷苦的姐姐，她需要钱，所以要在这几天给她送去。然后踅回卫生间，没费多少功夫便进入了办公室。

　　金库钥匙已经到手。我跑到街上配了一把，再神出鬼没地把钥匙放回原处，坐回椅子里去。

　　夜里又梦见姐姐。她披着一块被人遗弃的毯子，头发全发了毛，弯着腰用一个简易的铁丝夹子在风里雨里努力翻破烂。我光着屁股吊着鼻涕踏在废纸堆上走来走去，不幸得很，踩到一枚长钉。

　　姐姐听到哇哇的声音跑过来，看见一根锈蚀掉半截的铁钉竖在脚掌里，血吧嗒嗒滴下来，就忙用手拔。她说，你忍着点，一下子就好了。我看见她蹲在地上，汗水从额角沁出来，就说，姐姐，我不疼的，你拔吧！她捏着钉子吸一口气，终于一咬牙，拔出来了。然后立马俯下身子用嘴把血吸出来，又跑回楼梯下面的临时棚子里去，撕来一块洗脸用的布头，认真裹好我的脚。我对她说：我们不能洗脸了……

　　醒来时是第二天。我要继续我的计划。于是来到银行。

　　今值班的保安是大兵，我对他说你好。他说你今天不是该休息么？怎么，没事做？我说是的。我帮你守一会儿？大兵显得很高兴，我就知道他上当了。他说那好，我去提两瓶啤酒来，我们偷偷地喝？我说太好了，你快去吧。他就兴冲冲奔到街上去了。

　　监控室就在右边，我走到门口，一闪身入内，取走桌上的分理处后门钥匙，随即到后门，打开监控室铁门，再摸出金库钥匙，平静地进入金库。

　　姐姐，我有钱了，我比什么时候都有钱了。你看，我们不再需要瓶子和纸板了。我自言自语，用事先准备的塑料口袋装钱，直到装不下为止。

　　那个时候，姐姐每一天要走遍城里数百个有垃圾的地点。她不光捡瓶子，也捡纸板和破铜烂铁。有时顶着三十五度的烈日中暑，也有时候淋着忽至的暴雨发高烧。居然挺过来了。我十八岁去当兵，姐姐依然生活在垃圾里。好像自小和垃圾长在了一起，四肢百骸都化成了破烂。她是，我也是。

　　接下来我提着钱快步离开银行，远远地看见大兵提着酒回来了。我乘着夜色把口袋隐于背后，面向他微笑与挥手，说：突然接到电话，有事先走啦。

　　我必须于事发之前赶到姐姐那里去，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梦里告诉我，她很想买一间不大的房子，那样我们就如种子终于落归土壤，再也不必四处飘泊。

　　现在，我蹲下来，把簇新的钞票统统倾于地上。这些，也许够了吧？我轻轻拾起一扎，点燃。一星火光就在我手心开始蔓延。静静的山风带走黑色的灰烬，绽放的焰在舞蹈，我仿佛看见姐姐在微笑。她一定能够用这笔数目不小的钱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那样真好啊，我想。风就更大了。

　　少顷，豪雨袭卷而至，唏哩哗啦。我疯子一样将整个身子扑到湿透的钞票上。很快，我也浑身湿透。

　　我把钱装回口袋里去，向坟墓后面走。那里是我和姐姐曾经住过的窝棚，而今它仍然是那个样子，似乎她仍在里面坐着，缝我破了一千次的单衣。

　　我就喊：“姐姐！”姐姐走出来。十几年了，她一点儿也没变，圆圆的脸，笑起来像雨中的阳光。我说姐姐，我有钱了，我们可以买很宽很体面的房子，把我们装在里面……我比划着，把钱递上去。

　　她却不接，向着我身后喊：小小，下雨了，你跑哪里去了……

　　闪电的手，瞬息撕裂了长空，转眼姐姐就不见了。我泪流满面。

　　事实上，她是去年今天不见的。我听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她说：再也不用四处漂泊了。
　　
　　后记：据海峡都市报报道，在厦门某银行分理处当保安的林某，今年五月某日梦见死去的姐姐在“阴间”没钱用，梦醒后，便盗窃该分理处巨额现金，烧给在“阴间”的姐姐。昨日，犯罪嫌疑人林某被湖里区检察院提起公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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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纪慎言 时间: 2003-10-3 16:48
虽是别人的故事，但小刀写得很顺手。不错！

作者: tanqisen 时间: 2003-10-3 17:16
hehe ,看来小刀到了熟悉运用题材的时候了啊。哈。

作者: 左显辉 时间: 2003-10-3 23:07
小刀啊，好久不见，又有新作了！
故事看完了，感觉不错，是否再丰满一些啊：）
个人之见哦：）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4 13:26
其实呢，我是在成都晚报上看到的这个题材。
它只有后记里的那么一句话，我就根据它，进行了背景上的加工。
不过想像力是比较篑乏了点，一时冲动编了这么个莫需有的故事，如果要想再丰满一些当然更好啦，但怕狗尾续貂，把不该交代的交代了，或者难以使笔下圆满而出现疵漏，所以呢，嘿嘿不敢改了，不敢改啦，谢谢大家：）

作者: 蓝枫筱月 时间: 2003-10-4 21:03
我个人认为小刀的小说写得很成熟了。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5 19:18
听太阳大哥一席兄弟般的教诲，头上的阳光就唰唰唰地照亮了远行的大道，好呀，俺懂了~~~~~~~~~谢谢您，下次我将有新的尝试啦呵呵：）

作者: 观潮生 时间: 2003-10-5 20:01
呵呵，小刀人气挺旺的
个人觉得文字文章都挺老练了
能进入角色需要拓宽的是细节和经验
让人物丰满吧
个人之见：）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5 20:10
看潮水的兄弟说得也对，我都记下啦，回去慢慢地，用三个胃反刍一下，就定能找到提高的方向啦。哈谢谢大家~~~~~：）

作者: 季青 时间: 2003-10-5 20:17
好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5 20:22
哈，朋友，你也好！~~~~~：）

作者: 小老鼠 时间: 2003-10-6 10:39
俺也哥们似的教训你一句～～～好像故事情节不是很流畅～～～哈哈～～小刀，怎么样～～看你以后还晕我不～～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6 14:11

最初由小老鼠发表
俺也哥们似的教训你一句～～～好像故事情节不是很流畅～～～哈哈～～小刀，怎么样～～看你以后还晕我不～～

哈！谢谢小老鼠姐姐，看来我虚构的功力还不够呀呵呵，以后我还晕~~~~~~~~~~：）

作者: 吴超超 时间: 2003-10-6 14:19
来迟了来迟了～～～～～～

回家一趟

没有见着刀哥哥的锋芒宝刀

真得很不错呢～～

不过太阳老哥哥说的也很对呢

尝试不同的写法

可能进步更加大呀～～～

刀哥哥加油！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6 14:27
谢谢超超~~~~~~~~~~~~~；）

作者: 吴超超 时间: 2003-10-6 14:59
哪里
我可没有捧你的哦～～～～～～～～
真的不错的

这几　天去哪里啊～～

玩得痛快么？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6 15:15

最初由吴超超发表
哪里
我可没有捧你的哦～～～～～～～～
真的不错的

这几　天去哪里啊～～

玩得痛快么？

啊，我在家里看爬墙的虫子和屋檐的雨水——最近我这边雨水丰沛哈：）

作者: 吴超超 时间: 2003-10-6 15:17
看见爬墙的虫子
小刀抓起牙签掷过去

只见虫子啪啪悉数掉在了地上

小刀冷笑一声，牙齿的寒光吓着了天上的老龙王

于是，失禁，………………大雨…………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6 15:23
天，我居然会人工降雨？！颇为神奇哈~~~~~~~：）

作者: 吴超超 时间: 2003-10-6 15:27
何止

有一日

小刀朝天上瞪了一眼

只见一道金光冲向天庭

天上神仙莫不打颤

于是抖落不少东西

人间冰雹～～
哎～～

作者: 观潮生 时间: 2003-10-6 15:30
哇塞，肉麻
偶闪：）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6 15:31

最初由吴超超发表
何止

有一日

小刀朝天上瞪了一眼

只见一道金光冲向天庭

天上神仙莫不打颤

于是抖落不少东西

人间冰雹～～
哎～～

晕乎晕乎~~~~~~~俺又不是悟空传里的孙猴子，不行咯，老矣~~~~~~~~：）

作者: tanqisen 时间: 2003-10-7 13:45
和和，小孩子斗嘴啊。

作者: 颜小刀 时间: 2003-10-7 13:49

最初由 tanqisen 发表
和和，小孩子斗嘴啊。

大人说话别插嘴，小孩儿一边玩泥巴去~~~~~~~~~嗯……说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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