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芳学是我的学长。我们因诗结缘,牵线的是母校礼县师范的“蓝雨伞”诗社。挥手间,已是二十年七的时光消逝。多年来,我始终关注他的诗歌创作,也频繁地获悉他诗写速度之快,发表数量之多。这几年,他又在国际报刊上频繁亮相。
芳学的诗歌,选择了一条贴近乡土的书写路子。老人山下,麻沿河畔的那方沃土,培植了他朴实、憨厚、素雅、纯粹的诗风。他认为,诗歌就是脚下故乡的黄土,就是从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和村人琐事中发掘诗的素材,就是在心灵的特殊器皿中加注情感的酵母催生,之后流淌于素笺笔端并经书写经验过滤的精彩诗章。芳学的诗歌追求,在表征上力求诗句精短,在语言上尽量平中见奇,在意境上空灵雅致且回味绵长。他的诗凝练精短,少则三五行,多则十来行,初读平实,再读甘味迭出。芳学诗歌数量之众,给我多如繁星的感觉。这些年,芳学只对诗歌钟情,把诗歌作为陶冶情操、净化心灵和挥洒心语的途径,像一个保持特立独行的“独行客”,以自己喜欢故乡的方式,仰望炊烟,俯视庄稼,观照父老乡亲的酸甜苦辣。他的目光还凝视着校园里茁壮的学子。在课堂之外,他的内心充盈着丰沛的诗情。
芳学的诗歌气息,我最熟悉。要对他的诗歌进行谈论,我有点忐忑,究其原因是他的诗数量的确太多!如果三缄其口,又担心辜负了他的信任。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他发表在《北京文学》的《父亲又拉着架子车卖苹果去了》、《父亲在他的责任田里游泳》等诗,是他从故土乡情中提炼转化成篇的诗歌佳构。如:“父亲吃完早餐(煮茶吃馒头)\然后套上架子车\装上亲爱的苹果出发了……而父亲的心里总装着一个燃烧的太阳”和“看到父亲疲惫的身影\就禁不住泪眼婆娑\劝他早些上岸\我将用良心酿成的酒\虔诚地敬上一杯\父亲却品出了庄稼的清香”,父亲生活的艰辛,感人至深的细节,他内心的忧患与悲悯,使得这些诗行让他作为诗人的良知得到了极大的彰显。之外,《诗潮》《星星》《散文诗》等刊,刊登过不少他关于乡情乡愁的诗作。他的诗歌,为陇南诗坛增添了一抹亮色,他也逐渐跻身甘肃诗人主力军的队列。
近年来,芳学把他的目光投向国际媒体,让自己的诗歌实现跨国界交流。在《越南华文文学》《新大陆诗刊》《布拉格文学》《新世界时报》《葡萄园诗刊》《中华日报》《阳光导报》《澳洲彩虹鹦》等报刊上,芳学的诗歌和越南、美国、布拉格、苏里南、澳大利亚、日本等国家的诗人可堪媲美。前不久,芳学把发表在海外纸媒上的诗作整理成诗集《飘出大陆的乡愁》。一百二十多首诗歌分成五辑,从命名上就可以窥探到乡土依然是他持守多年的主题探求,如色泽纯正、健康素洁的山花,清纯、清芬、清雅、清爽,散发着泥土的清香和源自本真的憨朴与纯粹。对远离故土和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是一杯越品越有味的清茶,更是治愈乡愁之疾的良药。看似并不先锋和强烈冲击感的诗章,是他采撷自故乡田土上的中草药,这也契合了诗人刘年“诗歌,是人间的药”的主张。当然,芳学不仅是采药人,更是民间的配药高手,良方在胸,心怀博大。
在“乡村四季美如画”一辑,全是关于乡土景物的诗作,所关涉的意象有“春雨、春花、夏收、割麦、秋夜、秋风、秋雨、雪花”等,皆为普通寻常事物,他慧眼发掘出葱茏诗意,咏物,抒情,颂扬,感叹,诘问,诗意繁华,如幻似锦。“春雨从唐诗里飘来\温润而亲切\飞扬的尘埃\收敛了小小的翅膀\路上的行人\聆听着天籁之音\禁锢多天的心\仿佛发出嫩嫩的芽”(《春雨来了》),凭借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让“雨”宛如精灵,让“心”“发出嫩嫩的芽”,虚实相生,互相映衬,颇有传统诗歌的空灵、隽永、含蓄之美。再看“阳光在麦田里\闪着金黄的光芒\父亲的汗水\沿着镰刀的方向\滴在硕大的麦穗上\那一束束麦子\仿佛得到偏爱\饱满的颗粒里\盛满了阳光和雨露”(《割麦》),描绘“父亲”收割麦子的情态,和“饱满的颗粒里\盛满了阳光和雨露”的场景,侧证了芳学开掘诗意的出手不凡。
在“乡间情景最可人”一辑,芳学把凝视的目光框定在同自己血肉相连的亲人身上,对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家园和环境予以注目,更关注他们的辛劳、疾苦、病痛和喜怒哀乐,心脉相系,心跳相通,心情相关。在他的视野里,“勤劳一生的父母\永远走不出那个村庄\年逾花甲,一有空闲\就跑到操持多年的责任田\与亲手栽种的瓜果蔬菜聊天”(《父母与村庄》),以小视界传达父母与村庄的生命相依,折射父母生存的现实境遇,以白描式的勾勒诉说“我”的复杂心绪和感佩情怀。此外,他也把故土上的平常事物看作可以倾心交谈诉说衷肠的“亲人”,如“老树、梨花、炊烟、青山、黄土地、蝴蝶、旷野、松林、山路、麻雀、野花、手电筒”等,每个都赋予了特殊的使命,也渗透了他对“亲人”的深切情感,“一只只麻雀\在村庄的枝头\叽叽喳喳\时而落在打麦场上\啄食阳光的颗粒”(《阳光下的麻雀》),能“啄食阳光的颗粒”的麻雀,和“每天把灰色的心情\吐露给蓝天与白云”的“烟囱”,只有他诗人的眼瞳,才能发掘这种奇妙诗意。
在“乡音泛起小浪花”一辑,芳学呈示了他和故土间难以剪断的情缘。他对故乡的记忆发酵成了传情达意和抒发胸臆的诗行。“山村里出生\吃着泥土长大\命里注定离不开土……\与泥土为伍的人\天天在泥土里寻找\生活的柴米油盐\扎根泥土\听到了泥土的心跳”(《聆听泥土的人》),“泥土的心跳”在这里被他幻化成了“乡音”,像“蜜蜂、白鹭、燕子、小草、布谷鸟、斧子、布鞋、落叶、石头、小河、鹊巢、柳絮”等都是他乐意倾听的对象,他用“心”聆听,用“灵魂”聆听,然而“大树倒下了\鹊巢四分五裂\而那些树根\牢牢地抓住热土不放\\大树走了\谁为村庄遮风挡雨\那个树坑\却成了村庄的一块心病”(《村旁的大树》)的悲痛时有发生,在风起云涌的“现代文明”大潮的冲击下,可供他聆听的“乡音”也濒临消退的危机,隐藏在诗歌背后的“言外之意”,才是他要表达的精神指归和诗歌取向。
在“乡情萦绕在心头”一辑,芳学抒发的是故乡情感。他深铭着“总有那么一扇门\时时为我敞开\老爸老妈笨拙的身影\总闪烁着血浓于水的亲切的光芒\那永不改变的家常菜里\总有老爸的辛劳老妈的慈爱\夜凉如水,有爹娘相伴\总有一股股暖流\流遍心灵的每个角落”(《乡音无改鬓毛衰》)。一个人不能没有故乡,尤其是被故乡的乳汁哺育过,至今还和她耳鬓厮磨的“孩子”,怎能不对她表达虔诚的感恩和依恋之情呢?他心怀故乡,眺望远方,站在“异乡”的视点回望故乡。这时,“故乡”是抚慰他心灵的那只茧手,“诗歌”则是他唱给“故乡”的安魂曲。他的内心和“故乡”交织、缠绕,他只有不停地咏叹和礼赞,“我的思念长出翅膀\沿着你远去的方向\飞跃了万水千山……月光铺成的路上\总有一种声音在呼唤”(《床前明月光》),以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向神灵虔诚的祈祷\你听见了吗?”(《叛逆的灵魂》),更把故乡的身影刻录在了灵魂的底片上。
在“乡下生活自有乐”一辑,是芳学扎根基层的生活缩影和心路写照。他钟爱“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他所从事的主业是“教书育人”。更多时候,他“在操场边上写诗”,给日常增添有滋有味的美好。每天,他都“推开门痛饮清新的空气\精神抖擞了许多\然后打开生活的万花筒”,从中汲取作为人师的职业幸福感。已是中年,他对生活的感悟日渐深刻、明晰和透彻,对尘世“他情愿放下担子\在长满阳光的书本里\仰望星空”(《尘世书》),表明了他当下的淡泊名利、心性豁达。“长满阳光的书本”,则是他的精神领地,心灵的皈依之所。他坚持做点亮学生“心灯”的人,“总想用虔诚的信念\点亮心中的灯……只要心中的灯不灭\通往佛的道路上\舍利子总在眼前闪烁”(《点亮心中的灯》),“佛”则是他意识里品德高尚、大慈大悲形象的化身,他所从事的职业同样具备这样的功能和效应。
阅读完《飘出大陆的乡愁》的诗稿,我的心塬也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同样作为农民后代的我,被芳学的诗歌引领重温往事,反刍记忆中的山野嘉禾,对日益被市井人生锈蚀了的灵魂进行洗礼!毋庸置疑,这是芳学诗歌的独特魅力。当然,芳学的诗歌还有很多特色,我没能够总结出来,真是抱歉!
借此,也祝福芳学的诗歌之树,更加枝叶繁茂、繁花满枝、硕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