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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朱二之美丽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素离歌 时间: 2017-12-6 22:10
标题: 朱二之美丽情事
本帖最后由素离歌于 2017-12-6 22:43 编辑

丁香花开的4月。美丽醒了，她从轮椅上站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阳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窗射进来，转换成柔和的淡黄色的光。院子里的丁香花开满了枝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红色的长裙，那是刚结婚那年朱二买给她的。乱糟糟的头发被梳理整齐，红头绳束住歪在了左侧。古色古香的梳妆台，突显身材的长裙，漆黑的头发，还有淡黄色的阳光……很美，朱二看呆了。
院子里微风起伏，洁白的丁香花随风摇曳。美丽站起身来走出屋子，站在丁香树下，仰头嗅香。朱二跟出屋，看着美丽，嘴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话。阳光有些刺眼，以至于朱二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听到美丽喊他“二哥”。
朱二的眼里噙满了泪，他踉踉跄跄走过去，折下一枝丁香花，插到美丽的发间。一阵风袭来，美丽像一只蹁跹的蝶倒在了朱二的怀里。枝头上少许的丁香花落下来，落在美丽那柔软曼妙的身体上……
以上是我杜撰出来的情景。美丽全名陈美丽，她是我的姨姥姥。陈美丽是个美丽的女人，却不是个好女人。我只见过她一面，就是在那棵丁香树下，她已经死了，躺在姨姥爷的怀里，最令我无法忘怀的，是她的半张脸，恐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残肉横生，触目惊心，没有了脸的样子，她成了我童年噩梦的起源。
那年我6岁，对美与丑的观念还停留在鲜明好恶的阶段，一直听母亲说姨姥姥的美丽，那天我不顾阻拦偷偷跑了过去，只想见一见姨姥姥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却不想这一见竟成了噩梦，直到我慢慢长大，有了胆量，才敢正视。听完他们的故事，我想了很多，或许人生没有对错，也不能轻易给谁定罪，姨姥姥她渴望爱，她追寻爱情，信仰爱情，为此付出代价，在所不惜。
当然她的人生也不排除自我堕落。作为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无法自弃，平庸的姨姥爷无法给她归属感，长期精神压抑和自我欺骗，决定了她对爱情近乎偏执和贪婪的追求。她的一生就如同蹦极，当她鼓足勇气迈出那一步，找到了一片自由翱翔的天空，然而命运就像那根绳索，最终她还是回到了朱二的身边，直到死她也没有找到她想象的爱情。
此刻。我伏案桌前，苦思冥想，母亲递过来一张老照片，我一眼看出，照片上的人是我的姨姥姥，那一双眼睛如同盈盈的秋水一般，碧波荡漾，我一下子陷了进去……
一
“不，我不嫁！死都不嫁！”陈美丽把木瓢扔进水缸里，坐在炕上撅着嘴。
刚刚沉下去的木瓢，悠悠地浮了上来，像极了她无谓的反抗。
“这次必须嫁，就是死也要嫁过去！”父亲态度坚决。
“我绝不会跟我不爱的人结婚！”
“你个死丫头片子，天天情啊爱啊的，你懂什么是爱情么。爱情能当饭吃，这回你王姨给介绍的是林场的朱二，为人老实本分，子承父业成了林场工人，这可是金饭碗。人家朱二中意你，也不嫌弃你岁数大，你嫁过去保准享福。”
父亲接着说，“你说说你挑来挑去，都25了，还想着挑呢。平时都怪你妈太宠你了，你说说你什么都不会做，我还真怕你嫁过去受气。朱二虽然长得不咋样，但是父母都不在了，有一个哥哥，两人分家过，你嫁过去也受不了气。”
……
陈美丽最终还是穿上了嫁衣。冬日清晨，一如既往的寒冷。陈美丽穿上红棉袄，头间一朵大红的花。朱二穿了一件蓝色中山服。她25岁，朱二24岁。都说“女大一，不是妻”，他们未曾谋面，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却还是结婚了。一朵大红花，一条红丝绸牵住俩人，几十桌酒席，热热闹闹的亲朋好友，就算是结婚了。并不是陈美丽梦想中的婚礼，热闹俗气，她的落寞被掩埋在所有人的欢笑里。
在婚房，朱二说，“美丽，你真好看，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说完，朱二开始脱衣服，看着朱二兴奋发直的眼睛，陈美丽有了一种本能的恐惧，她惊叫一声，缩到床角。这一叫，把朱二吓了一跳，解到一半的裤子挂在半腰，愣在那里，只见陈美丽闭着眼，大叫道，“你给我出去。”
朱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堪，相反他很高兴，因为陈美丽的表现，就是个黄花大闺女，他愿意等，反正是他的人了。他系上裤子，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在西屋的床上睡了一宿。
那天晚上陈美丽几乎没睡着，她把系裤子的红绳，系成了死扣，第二天上茅房怎么都解不开，急得团团转，最后恼怒地喊了一声“朱二”，正在厨房忙活的朱二听到，拿着菜刀冲了出来，陈美丽羞红了脸颊，朱二蹲在陈美丽面前，折腾了半天，还是解不开，最后拿起窗台上的菜刀割断了。陈美丽兔子一般窜进茅房，出了茅房提着裤子别别扭扭走进屋里，平静了许久才走出门。刚刚朱二蹲在她面前认真地解裤绳，丝毫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倒是陈美丽左右觉得别扭，脸红得发烫。
后来想想，陈美丽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笨，一把剪刀能解决的事，却偏偏搞得这么麻烦。说也奇怪，从那以后在陈美丽眼里朱二顺眼多了，甚至还透着一股可爱。
慢慢的，陈美丽竟也接受了朱二，第二年便为朱二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朱思。相夫教子，陈美丽曾经的心气渐渐沉寂了下来，不再是最初那般执着骄傲。随着孩子的一天天成长，孤独如同水流一般缓缓渗透进她的心里。每个午后，陈美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还算是姣好的面容，内心升腾起巨大的落寞，她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了吗？
每天早起做饭，等丈夫孩子吃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留下她一人守着空落落的家，刷锅洗碗，围着锅沿转。这就是生活吗？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快乐，甚至有了度日如年的感觉。她越来越爱照镜子了，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她有些不相信十年时间就这么度过了。
她35岁了。
尽管她想尽了办法保养，眼角还是有了细微的纹路，她老了，意识到这点，她的心里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的青春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那个憨厚老实、其貌不扬的朱二，还不曾让她心动，她还没有品尝到爱情的味道。
二
当早春的温度刚刚削去冬日寒风的凌厉，朱二从外面移植回来了一棵丁香树，就种在梳妆台正对着的位置。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梳妆台，是红木的，古典而浪漫，陈美丽很欣喜。
那天起，很多个夜晚陈美丽睡不安稳，睡在旁边的朱二睡得很死，呼噜震天响，陈美丽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把一腔怒气发泄在朱二身上，伸出手拧朱二胳膊上的肉，旋转360度。朱二翻翻身，又继续睡去了。陈美丽很是无奈，抱着被子到了西屋，猛然间，她看到了那个梳妆台，她终于找到了睡不好的来源了。
是那个叫郭源的男子。
他来家里帮忙种树。穿着蓝色中山服，身材健壮，胸前别着一支钢笔，一幅领导的模样。他指挥着两个工人把丁香树搬下来，挖坑，埋树，浇水，很快就给种上了。陈美丽站在不远处悄悄看他，他的鼻子挺拔俊秀，非常有立体感，加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性感的嘴唇，英气逼人，潇洒飘逸。今天的太阳很大，他的脸上淌着汗，汗珠停留在腮边，折射出耀眼的阳刚之气。
她走过去递给他一碗水。站在他身边，美丽嗅到了属于男人汗臭的味道，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端过水，低头看她，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说，“嫂子，你真好看，朱哥可真有福气。”
他33岁。是林场最年轻的场长，也是整个林场最有文化的男人，还是整个林场最漂亮的男人。听到郭源夸自己，陈美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他的嘴唇很薄，声音富有磁性，令人一不小心就会着迷。站在他身边，就像是走在悬崖峭壁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掉下去面对的可能是深渊或是地狱，也有可能是花谷或者大海。
他点燃了一根烟，走到丁香树下。
“待到4月时，就会开花了。”他说。
看到他回头，陈美丽赶紧低下了头。
郭源笑了，“嫂子你来。”他唤她。
“丁香花是天国之花，它拥有着高贵的香味。受到它的祝福，人生会充满光辉。”待美丽走到跟前，郭源盯着她说，眼神炙热。
美丽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低下了头。
“郭场长，来屋里喝碗水，凉快凉快。”朱二从屋里走出来，撩起衣衫擦汗。听到朱二的声音。美丽吓了一跳，低下头疾步朝屋里走去。
朱二今天找到郭源，本意是想借车，郭源答应得很爽快，并且热情地跟随朱二到家里来帮忙，这令朱二受宠若惊。
郭源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美丽，陈美丽碰到了他的目光，她心里开始有了期望，期望4月的到来，期望丁香花盛开的那一天。
这一切朱二是没有意识到的，他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容。那个红木的梳妆台，他早就看上了，他想给美丽一个惊喜的，只是苦于无法运输。丁香树是从林场移植回来的，林场有一块地种满了丁香树，场领导经过研究决定把这块地开辟出来盖仓库，场内员工几乎每人都分到了一棵。
从那天以后，朱二经常被外派，这是郭源安排的，朱二对郭源很是感激，因为外派的话，工资会翻倍，他也很乐意。
因为朱二时常出差，陈美丽一个人在家，空出来的时间更多了，那些被掩埋的心绪时不时跑出来扰乱她的心。
比如这天夜里，她梦到了郭源，在绽满花朵的丁香树下，他亲吻她。
三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里的丁香树开出了小小的花苞，陈美丽觉得似乎能闻到那高贵的香气了。
4月终于来了，枝头上已经有一些花开展开了，已经能够闻到它的香气了。
朱二又出差了，一开春孩子就住校了，家里只剩美丽一个人了。
枝头的丁香花开得更多了，洁白的丁香花团团锦簇，满院子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幽香，每天傍晚十分香气更加浓郁，深吸一口气，香味是甜的，陈美丽几乎要醉了。
他突然出现在身边，美丽都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到的院子里。
“美丽，你真好看。就跟这丁香花一样好看。”他好听的声音此刻有些暧昧。
“哪有？”美丽的脸又红了，好在是傍晚时分，看不太出来。
“真好闻啊！”他深吸一口气，似在说丁香，又似在说她。
“郭场长，有啥事吗？我家朱二……”
嘘。美丽还没说完，他把竖起的食指堵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们并排站在一起，沉默地看着丁香花，她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他说，“人生苦短，莫负好时光。”似是说这短暂的一瞬，也似说给她听。
她是听懂了的。微微转头偷偷看他，那令人心动的五官清晰深刻，就像是刻进了她的心里，她没来由的心慌。
“其实你可以跟随自己的心走。”他轻轻吐出这句话，虽然声音很轻，但却扎心。这句话很熟悉，就好像是谁曾对她说过一样。
扎心的疼痛令她想逃避，她匆匆朝屋里走去，在即将关门的那一刻，他挤了进来。
陈美丽刚转身，郭源就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喃，“美丽，我爱你。”
美丽心动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无力逃避了。她爱了，她确信这就是爱，她梦了千百遍的爱情就这么到来了，可是……
“我知道，你并不快乐。我想照顾你。”
郭源的话触动了她拼命想隐藏的秘密，眼泪随之流了下来，她的内心翻墙倒海的挣扎。这一步，迈还是不迈？
夜愈发的深沉了，屋内没有灯光，郭源的脸已经埋入她温香的脖颈中，她用力抓住他乱动的手，然而她的后背紧贴他的胸膛，他身体的温度一点一滴传入她的身体，她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挣脱不得。
慢慢的，她失去了力气。他轻浅的呼吸撩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的手再无力阻止，喘息着，任由他的手解开她的衣裳，他的动作隐忍而狂野，她柔软地回应他，他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她轻易地被他挑起欲念，她动情了。
那个夜晚陈美丽为郭源完全地展开了自己。她迈出了那一步，丁香花浓郁的香气侵袭着她残存的理智，爱吧！陈美丽！欲念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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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郭源就走了。
陈美丽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直到郭源的温度全部消失。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才醒过神来，从床上蹦起来，她要在朱二回来之前把被褥拆洗干净。
忙活了大半个早上，终于洗好了，晾晒好。她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望着丁香花发呆。
这不是我最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不安？像是得到了一直以来最期盼的宝物，又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跟随自己的心而活，又谈何容易。
朱二还是没有回来。逢大礼拜，朱思回来了，若不是有了这么大的儿子，陈美丽会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年就像是一场梦。朱思在家住了两宿，就回学校去了。
又是一个凄冷的夜，美丽坐在烛台下纳鞋底，做给朱二的，她的心里有些愧疚，她要为朱二做些什么才能心安。
她空旷孤独的内心突然就满了，被郭源填满了，不，是被爱情填满了。然而同时并生的还有不安，她的生命中，不是只有爱情，还有家。
正在思忖间，他来了。突兀的敲门声让她有些害怕却隐含期待，鬼使神差，她开了门，郭源第一时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想挣脱，却还是无力拒绝。
任由他将她抱上床，他吻她的唇，时而霸道时而温柔，他的手不安分的覆上她的胸，她闭上了眼睛，耳畔是他低沉而快速的呼吸，她低喘，轻吟，他轻吻她的眼睛，诱哄她，“看着我。”
陈美丽缓缓睁开眼睛，微弱的烛火下，她看到了他，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却有什么在那里燃烧着，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她的倒影，小小的，那是她对爱情的信仰。
朱二回来了，她又开始忙碌了。为孩子，为家。
为朱二做的鞋两天半就做好了，朱二很开心。这也是美丽人生中做的第一双鞋，看着朱二欣喜的样子，美丽既辛酸又愧疚，有瞬间的恍惚，或许这才是爱情。
美丽有些吃惊，她怎么可以形容她和朱二之间的感情是爱情呢？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不曾为他心跳，不曾为他动情。可是他处处体贴照顾她，会在天冷的时候把她冰凉的脚夹进胳肢窝里睡觉；会用半个月的工钱为她买漂亮的衣服；会为她定制精美的梳妆台……
她想起生下朱思后，朱二忙前忙后，她一个月没有下过床，没有沾过凉水。母亲也说，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女人享受过如此待遇。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她要那种轰轰烈烈、肝肠寸断的爱情，即使不能实现，至少也能风花雪月。就像跟郭源。
她想起了郭源，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她回到了属于她的生活，那个憨厚老实的男子为她前前后后忙碌着；孩子照例每周回来两天，却总是不在家疯跑出去；她每天跟镜子里的那张脸上多出来的纹路做着斗争。日子平静的，让她怀疑郭源是否真的出现过。
五
“美丽！美丽！”嫂子隔着墙喊她，很是急切。
美丽不想理，她这个嫂子就爱占便宜，这次不知道又要借什么，借了不还，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美丽对着镜子继续揉额头，因为额头上冒出了两条讨厌的细纹。
“美丽！美丽！”
真是可恶，竟然到家里来了。美丽只好走出屋。
“有孩子掉河里了，你快去看看去，早上我听到朱思说去河边玩。”
嫂子的话重千斤狠狠地砸在美丽的心上。她头也不回，跑去河边。
河边围了一圈人，已经听到了其他家长的哭喊声。美丽扒开人群走了进去，朱思躺在了那里，面色苍白。
美丽扑过去，把朱思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冰凉，没有一丝温度。美丽突然觉得心如刀绞般疼痛，她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拥有的，她想要的都如同丝绸般滑出了她的生命，怎么都抓不住。她拼命挣扎，终于她醒了。
睁开眼睛，是朱二，他瘦了，一脸憔悴。
“你醒了，我去打水。”朱二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生硬。
他竟然这个时候还想着对她好，他为什么不怨她？不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疏忽，朱思或许就不会死。
看着朱二端着脸盆转身离开，美丽不知道哪来的气，抓起床头边的茶缸扔了过去。
朱二愣了一下，把茶缸捡起，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你刚动完手术，医生说不让你动气。”
“朱二，你个窝囊废！”陈美丽恨极了，他竟然还能忍受，是她杀害了他的孩子啊！他该打她，骂她，甚至杀了她啊！
想着想着，陈美丽哭了起来。
门外有嘈杂声响起，陈美丽止住了哭泣。朱二打开门，是郭源，还有林场几个领导。想不到她和郭源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她看着越走越近的郭源，似乎觉得他们之间越来越遥远了，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美丽，你突发心脏病，是郭场长号召全场员工为你捐款，才保住了你的命。”朱二在一旁解释道。
“嫂子，你好好养身体。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们就先回去了。”郭源回避陈美丽投过来的目光。
嫂子，那一声“嫂子”叫得多么顺口啊！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是啊！他们之间是见不得光的。陈美丽苦笑道。
郭源他们离开了，病房又安静下来。
“美丽，等你出院，我要出一趟远门。”
连朱二也不要她了吗？陈美丽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你这次手术，借了不少钱。郭场长给介绍了一趟活，能挣些钱。”朱二接着说。
平时朱二挣得钱都被陈美丽挥霍光了，家里根本没有一点积蓄。
六
朱二走了。在陈美丽出院后的第二天。
回到家，陈美丽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她翻墙倒柜，最后瘫坐在地上流泪，她明白了，家里是少了孩子的东西啊，朱二都给收起来了，她真的值得朱二这般待她吗？
“美丽，你怎么了？”
郭源来了，只有没人的时候他才肯这般叫她。郭源把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伸出袖子，为她擦眼泪。
陈美丽躲闪，自己擦干眼泪，别过脸，咬牙拒绝，“你以后别来了。”
“美丽，我爱你。你不要这么狠心，我很难过。你知道吗？你心脏病晕过去的时候，我急坏了，你永远无法理解我心底的痛。”郭源急切地表白真心。
“我不能再对不起朱二了。”
“谁又对得起你呢？你们的孩子已经去世了，你和朱二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没有了。你何必再在朱二的身上浪费青春。再说，朱二这一次很可能回不来了……”郭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犹如蚊子般。
“你对他做了什么？”美丽很是吃惊，她想到朱二临走时的恋恋不舍，想到朱二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直到现在她恍然大悟，朱二知道他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
“跟我没关系，这是朱二自己的选择，这次送货要经过一断峭壁，很危险，九死一生。他还是愿意去，为了你。”最后一句话，郭源咬得很重。
郭源一步一步走过来，美丽一步一步向后退，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朱二那个傻男人为了她赌上了自己的命。直到最后退无可退，郭源压过来，疯狂的亲吻她的脸，往她的胸里钻，陈美丽用尽全部力气，把郭源推开，扇了他一巴掌。
郭源有些恼怒，他的眼睛里冒着可怕的火焰，他的手瞬间抬上来，给了陈美丽一巴掌，“别给脸不要脸！”
郭源如同一头疯狂的野兽一般扑了上来，陈美丽无力招架，她刚想大喊，郭源在她耳边喘着粗气说，“喊吧！如果咱俩的事传到朱二耳朵里，你想想他还能回来嘛！”
陈美丽停止了挣扎，化作了无声的哭泣。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很是疯狂，仿佛只是把她当作发泄情欲的工具。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看郭源。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追逐的爱情，真的让她肝肠寸断了。
郭源发泄完，提上裤子就离开了。
陈美丽穿好衣服，开始收拾残局，内心悲戚无法自抑。她拿起菜刀，跑到院子里的丁香树下，用力砍它的枝干，然而只是砍出了细细的伤痕，她不敢大声哭泣，只得跑回屋子，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痛哭。
已经步入8月了，丁香花落了一地，如同她破碎的爱情。
七
第二天，陈美丽收拾了几件衣服回娘家了，为了躲避郭源。
她在家一天天等下去，等到心都冷了，却还是没有朱二的消息。
眼看就要过年了，朱二回来了。
“美丽，我回来了。”朱二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美丽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一趟出门，朱二瘦了一大圈，看上去高大了一些。
“朱二，我们离婚吧！”美丽转过身用尽量冰冷的声音说道，她拼命忍住眼泪，她明白自己不值得朱二对她这般好，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不，我绝不！”朱二态度坚决。
美丽回头看着朱二坚定的样子，她咬咬牙，扬起头，“我已经跟郭……”
“美丽！你别说。”朱二阻止了陈美丽继续说下去。
“朱二，你个窝囊废。”陈美丽眼眶含着泪，狠狠地骂出这句话。
“陈美丽，你又使什么幺蛾子？能不能消停点。”父亲来了。
“爹，你别掺和。”陈美丽是有些惧怕父亲的。
“美丽，你先跟我回去吧。”朱二说话了。
“吃了饭再走吧！”是陈美丽的母亲，拾了一筐菜。
这段饭吃得很沉默。吃完饭，陈美丽的母亲收拾碗筷，陈美丽一个人回屋收拾行李，跟朱二回去离婚也好，在这里父亲肯定会阻止。
回去的路上朱二特地放慢了脚步，跟在陈美丽后面。两人一路无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回到家。走进家门，陈美丽看到朱二的行李还扔在院子里，看来他刚到家没停下，就去找她了。
陈美丽的眼眶湿湿的。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买点菜。”朱二把行李扛进屋里，刚放下就准备出去。
陈美丽不作声。等朱二走出院门许久，陈美丽才站起来，她走进了厨房，烧水，洗刷锅碗。
朱二回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收拾妥当，有了温度。
“你好好休息吧，这顿饭我来做。”陈美丽接过朱二买回的菜。
朱二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美丽在厨房忙活，朱二也没闲着，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开始扫地。陈美丽做好饭菜的同时，朱二也收拾妥当，又有了家的模样了。
屋外的寒风呼呼的刮着，却无法冷却屋内的温度，这才是家啊！陈美丽看着脸上带着笑意的朱二，心想或许他们可以再试试回到从前的日子，朱二在外忙碌，她照顾家和孩子。
想到孩子，就如同触碰到一根针，美丽刚刚的想法缩了回来。
“好久没有吃上家里的饭了。”朱二端起碗来，一脸幸福。
陈美丽端着碗默默地吃着，在吃完最后一根面条的时候，朱二要收拾碗筷，陈美丽说：“朱二，过完年，我们就离婚吧！”
“过完年再说吧！”朱二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
陈美丽松了一口气。
她推开屋门，下雪了。
她深吸一口气，跑到院子里，捧一捧雪。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那么喜欢雪，喜欢那种圣洁冰清的感觉，静雪如初。
那天晚上，陈美丽和跟出来的朱二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打起了雪仗，虽然看不到彼此的容颜但是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八
过完年，朱二一直推脱说忙。陈美丽想要的离婚手续一直没有办。
林场换了新场长，郭源被调走了，领导班子有了很大的变化。
郭源走了，对这个时候的陈美丽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相反她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心事，有了一个了却。
朱二答应的离婚却迟迟没有结果，这天陈美丽终于逮到了机会。
“朱二，你什么时候跟我离婚？”
“美丽，求求你，留下来好吗？”近乎哀求的语气。
“你怎样才答应跟我离婚？”
……
看着沉默的朱二，陈美丽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动摇他了。
那天以后，陈美丽像是变了个人，她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去朱二所在的林场，朱二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时间久了，开始有男人围上来。
被人摸摸手，捏一把屁股是常有的事。终于朱二看不过去了，他把陈美丽拽回了家。
陈美丽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你看不惯是吧！那就离婚啊！”
“美丽，你能不能别这样？”近乎乞求的语气。
本来陈美丽只是想刺激刺激朱二达到离婚的目的的。这天，陈美丽照例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了林场，朱二被临时派出去外出，陈美丽并不知道。
“陈美丽，你家朱二今天不在林场。”是副场长林力。
林力在林场20年了，今年48岁，整个林场属他资格最老，本来郭源走了他应该做场长的，却不想被告知，不久将有一位新场长到位。
从那天起，林力的脸一直沉着。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乖乖去干活了。
“那我在这里等他。”
“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去我办公室！”林力吼一声。
在所有人眼里，林力的话句句在理，不包含一点私心。
朱二不在，陈美丽没有作的必要了，毫无防备去了林力办公室。却不想这一去羊入虎口，陈美丽刚一进屋，就被林力绑住双手封住了嘴巴，她就这样被强奸了。
“呸！真是够劲。你个骚货，每天来，挠得我心痒痒的。今天终于让老子逮到了机会。”林力已经提好了裤子。
陈美丽“呜呜”地叫着，她此刻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林力把衣服扔到陈美丽的身上，“我告诉你，你别指望谁会替你做主，没有人会信的，要是有人相信，我就说是你勾引我的。”
林力的话一说完就放开了陈美丽，陈美丽穿好衣服就离开了。她回到了家，关好门，烧了一盆热水洗了好久，哭了好久。
她脏了，彻底脏了。那索性就更脏一些吧！
朱二的生产场长、小队长，陈美丽都跟他们上床了。那些男人各个都有了老婆孩子，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陈美丽做了这么多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效果。
陈美丽没有再去招惹哪个男人，同时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喝酒，她每天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朱二每次回来都把她抱上床，为她盖好被子，甚至彻夜不睡得照顾吐得一塌糊涂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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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陈……美丽！”
这天陈美丽出去买酒喝，往家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明显试探的语气。
陈美丽回头，发现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小学时候咱俩一个班。那个最爱流鼻涕的，记得没？”眼前的男人一脸欣喜。
陈美丽想起来了，模糊的印象里有过这样一个小男孩，“啊！你是那个张……”
“张春。”男人抢先回答。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男人摸摸头，跟小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跟小时候可真是千差万别啊！”陈美丽说。
“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我被调到林场当场长。”张春说。
林场，又是林场。陈美丽最不想提及的地方。
陈美丽看得出来张春喜欢她。对张春来说，这次久别重逢，他自然要圆小时候的梦，他喜欢陈美丽，从陈美丽把一条雪白的手帕递给他那一刻开始，后来父亲出了事故，母亲带他改嫁，他不得不离开，陈美丽的样子一直刻在他的心里，任岁月侵染，张春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陈美丽。
陈美丽和张春在一起了。
丁香花开了，陈美丽想起了郭源，想起了死去的孩子，想起了最近她做的糊涂事。她一个人喝着闷酒，不知不觉天黑了，朱二没有回来，她摇摇晃晃去插门，张春来了。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陈美丽竟把张春当成了朱二，对张春的亲昵举动，并没有抗拒，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身边躺的人是张春。
两人很快打得火热。
有一次，林场几个人一块喝酒，期间张春离开，其他人心照不宣，朱二笑呵呵得跟他们一起喝酒，其中有不怕事大的人，张罗去朱二家喝茶。
陈美丽一个人在家刚做了点饭，张春就醉醺醺地来了，抱着陈美丽就亲。陈美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朱二就带着人回来了。
“我来告诉美丽，一会儿去接你。”张春掩饰说。
“好！谢谢春兄弟。”朱二没发现什么异样，张罗大家坐，让陈美丽去烧水。
陈美丽囧坏了，这件事着实也发生得突然。看着朱二傻乎乎的样子，她的内心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没多久这件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大家对朱二的嘲笑更加露骨了。
朱二同意离婚了。
离婚那天，陈美丽哭了，她不舍，但必须这么做。
离婚后，陈美丽的父亲气急了，说什么也不让她回家。
同时张春因为在林场做不出成绩，被打回了原单位。陈美丽跟张春去了山下的镇子上，却不想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等到了山下，陈美丽才发现张春不学无术，爱喝酒还有暴力倾向，她经常被打得死去活来。张春还让她回来找朱二借钱。
陈美丽痛苦极了，被逼无奈她还是找了朱二。
“朱二，你能帮帮我吗？”一天夜里，陈美丽悄悄回到了家。
“怎么了？美丽。”朱二看到美丽回来很是欣喜。
“我需要点钱。”美丽犹豫了好久才说。
朱二把家里仅有的钱拿出来递给美丽，“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你先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陈美丽拿着钱，眼眶一热，她无以为报，上前去脱朱二的衣服，她想用自己并不干净的身子补偿朱二，被朱二拒绝了。
一年多的时间，陈美丽记不得从朱二那里拿了多少钱了。
十
这天陈美丽，正在集市上卖烤红薯，一个肥胖的女人带着几个人过来就开始砸，边砸边骂“你个骚蹄子，也不看看张春是谁的人，也敢勾搭。”
陈美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那个肥胖的女子抓着头发磕在墙上，左半边脸不知被泼了什么液体，火辣辣的疼，晕过去之前她听到那个女子尖利的声音，“这就是勾搭别人老公的下场……”
张春结婚了，真是可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张春结婚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在医院里了，她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朱二，刚想动，才发觉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她意识到自己被毁容了，她最引以为傲的面容没有了，“啊——”她大喊一声眼泪流下来，想着如此这般活着不如死了算了，正要往外冲，却被朱二拦住了。
“你让我去死。”陈美丽嘶吼。
“美丽，你跟我回去吧！”朱二已经泪流满面。
“朱二，你究竟图什么啊！”
“我朱二自从见你那天起，就把心交给你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朱二眼神坚定。
“你不嫌弃我曾跟别人在一起！”
“你在我心里冰清玉洁。”
“你不嫌弃我脸上的伤疤！”
“你脸上有伤，我比你还要痛，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丑！”
“你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别的女人啊——”陈美丽泣不成声。
“不，我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你走了就把我的一切都带走了。”朱二语气坚定。
陈美丽抱住了朱二，朱二紧紧抱住了陈美丽，眼泪流了下来。
朱二把陈美丽带回家这一举动，气坏了朱二的嫂子，她几乎每天都站在墙头挖苦朱二，朱二也不回应，陈美丽坐在屋里憋了一肚子火。
后来陈美丽脸被毁，村子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总有不懂事的孩子跑到家门口唱新编的歌谣，说朱二窝囊，说陈美丽不要脸勾男人。
大概过了两三年，林场越来越忙，朱二每天几乎不着家。陈美丽一个人在家憋闷得慌，就让朱二跟场里说给她安排个活，林场新换了领导班子，发展越来越火，急需人，就同意了。
陈美丽去了林场，总会有人提起她的那段风流韵事，还有好事的女人嘲笑她的脸，陈美丽无法反驳。时间久了陈美丽的心里憋屈极了，回家没少跟朱二吵架。朱二的不离不弃，朱二对她的一往情深，很快被陈美丽当成了理所应当，她在外面受的委屈回了家都一一反馈给了朱二。
陈美丽的心盲了，她被外界的屈辱压制着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惜伤害身边最亲的人。就这样持续了五六年的时间，终于在一次怒火攻心之后，她倒下了，脑梗，半身瘫痪，不能说话。
朱二对陈美丽一如既往，没事的时候就推她出来晒晒太阳，讲讲前尘往事。
朱二讲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第一次见陈美丽就是在林场丁香树林，她就站在移植回来的那棵丁香树下笑，他远远地看见，他就是那个时候动心的，所以特地把这棵丁香树移植回来的；比如郭源的离开，是因为他写了检举信，对于她和郭源的事情，他知道后很是心痛却装作不知，因为他害怕她会离开；比如陈美丽心脏动手术那次他出远门，掉下山崖差点回不来，靠着对陈美丽的思念，他从冰雪中醒来，一步步爬出山坳；比如同意跟陈美丽离婚，是因为张春一再保证会对她好，他才放她走；比如陈美丽跟他离婚后，他曾经几次寻死，是被大哥救回来的……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姨姥姥死了，姨姥爷也变得精神失常，这是妈妈告诉我的。但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姨姥姥半身不遂的时候听得懂姨姥爷讲得那些事情，她在临死前曾经醒来过，也曾经深情地喊了一声“二哥”，也曾经满含热泪对姨姥爷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爱情应该有的结局，只可惜姨姥姥并没有珍惜姨姥爷给她的这份爱，真正的爱情是勇于平凡，轰轰烈烈又能如何呢，最终还是要回归平凡的，我只是希望姨姥姥能明白，希望我的读者能明白，也希望我自己能明白。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12-6 22:19
一个个都是怕人累不死的主。根据新刑法，文章长了累死人要偿命的

作者: 建屋烹文 时间: 2017-12-6 22:20
陈呀么陈美丽，和朱二们梦游太虚啦

作者: 逐鹿江南 时间: 2017-12-6 22:21
都是朱二、陈美丽，你们约好的同题啊。

作者: 灯芯草 时间: 2017-12-6 22:58
朱二谁啊？咋的啦？

作者: 清风剑 时间: 2017-12-7 07:31

建屋烹文发表于 2017-12-6 22:20
陈呀么陈美丽，和朱二们梦游太虚啦

不是梦游，是真游，游玩的游。

作者: 香薰古琴 时间: 2017-12-7 08:43
重读经典，怀念一起认真写字的时光！

作者: 文字闪耀生活 时间: 2017-12-7 09:49
美丽的幼稚和荒唐追求爱却不懂得爱以至于害了自己，可以警示世人的案例。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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