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 中财论坛

　　宋炳龙是一位勤奋严谨的作家，继畅销书《迷失边城》之后，又创作出版了白族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白洁夫人》（光明日报出版社，2015年5月第一版），同样获得读者的好评。这是“高难度”的创作——在大理乃至云南，“白洁夫人”的故事妇孺皆知，“火烧松明楼”的传说耳熟能详；白族女孩六月二十四染指甲、八月初八耍洱海放河灯习俗传承千年。白剧《白洁夫人》塑造了白洁的舞台艺术形象，赢得诸多荣誉，成为白州文艺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在此基础上创作一部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如果构思站位不高，艺术处理失当，都会落入故事复述、演绎传奇的窠臼，步人后尘，难得出新出彩。作者迎难而上，紧紧把握“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一文学创作要诣，精心塑造了白蛮贵族女性白洁这一文学典型形象，实现了创作的新突破。

　　“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是现实主义文学所遵循的一个原则，科学地揭示了典型人物与典型环境的辩证关系。首先，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相互依存。没有典型环境，典型人物就无法形成。典型人物的刻画离不开典型环境，没有典型人物一系列活动，无法构成典型环境。其次，典型环境与典型人物互为表里。典型环境是形成典型人物性格的基础，所谓环境，就是形成人物性格“并促使他们行动”的客观条件。典型人物并非永远在环境面前无所作为，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对环境发生反作用。一部作品，特别是长篇小说，没有几组典型环境，进而塑造出丰满的人物形象，算不得好作品。

　　唐初，洱海地区先后兴起蒙舍、蒙嶲、邓赕、浪穹、施浪、越析等六个乌蛮、白蛮部落，史称“乌蛮六诏”，形成“酋领星碎，不相统属”的封建部落争雄局面。这是一个烽烟四起、刀光剑影的历时时期，六诏间或合纵连横，远攻近交；或相互觊觎，暗谋杀伐。在这样的历史背景和典型环境中，作品把主角白洁推到读者面前。白洁，史书记作宁妃、宁北妃、慈善夫人、白洁夫人，也有记为柏洁的，白族地区尊为本主。“真实地再现”，主要是指文学真实，而非单纯的历史真实。忠于史实又不囿于史实，大事不虚小事不拘，这是历史题材文学创作中处理背景和人物所恪守的原则，《白洁夫人》对这一问题处理得恰到好处，因而取得了成功，赢得了读者。

　　作品交代，白洁是凤羽诏诏主尹观音波的独女。尹老夫人——尹观音波的母亲，与邓赕诏主咩罗皮的母亲、浪穹诏主时铎罗的母亲，为同胞三姐妹。咩罗皮、时铎罗与蒙舍诏主盛罗皮为三服内宗亲。英姿勃发的皮罗邓、铎罗望、皮逻阁，再加上一个国色天香的白洁，真可谓风云际会，纵横捭阖，创作空间无限大，人物活动舞台无限大，为塑造白洁典型形象构建了宏阔背景。

　　作品开篇写老夫人凤凰台赏牡丹，看似闲文，实为妙笔：“春分时节，风和日暖”，“凤凰台上的牡丹已开得姹紫嫣红，更别说那株多年没有开花的珍贵黄牡丹，竟绽放出硕大的花朵，黄牡丹象征吉祥富贵！部落间已三四十年没有战争，还算是天下太平。只有百姓过着安稳的生活，诏主们才有赏花作乐、附庸风雅的闲心。”写聚会赏花、歌舞升平，其实是为写剑拔弩张、狼烟四起的战争作铺垫，为塑造白洁的民女形象进行反衫。

　　白洁贵为贵族公主，但是她从小与奶奶烧香拜佛做斋课，耳濡目染，慈悲为怀，养成白蛮女性的善良品德和勤劳品格，精通世务，乐事农桑，热爱生活，珍惜和平。作品中几次写到白洁割草、饲牛、挤牛奶，都是唐代白蛮百姓日常生活，丝毫没有贵族公主的娇气。写到赏兰采兰植兰，蕴含丰富，具有象征意义。也就是说，白蛮贵族公主身上，体现着普通女性的传统美德，展现出她蕙质兰心的思想情操与冰清玉洁的精神境界。

　　六诏中的北三诏——邓赕、浪穹、施浪，处在蒙舍、大唐、吐蕃的三方钳制中。北三诏之外，作品虚构了一个凤羽诏。凤羽诏在邓赕与浪穹之间，与石河、石桥一样，是个小诏，不在六诏之列。从地缘政治方面说，充其量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若不是姻亲关系，实难立诏。但是在尹观音波世家的悉心治理下，凤羽诏物阜民丰，景象兴旺。通过白洁的目光，读者看到凤羽坝子春天油菜花黄，秋天稻荷飘香，这在六诏纷争、战乱频仍的唐初白蛮部落来说，多么值得珍惜和呵护。

　　最为感人的是夏天凤羽河暴发洪灾，淹没农田，白洁组织民众治理水患的描写。她深知，作为一诏之主，必须真心实意地为民众谋福祉，视民众为衣食父母，这样才可以凝心聚力，确保安宁。这一善举不但得到了凤羽民众的一致响应，还得到了浪穹、邓赕的强有力支援。一冬三月，白洁与上千民众兵丁披星戴月，餐风宿露，同甘共苦，开沟筑堤，即便是在父王意外亡故、祖母无疾成佛的双重打击下，她都没有丧失信心。众人齐心，其力断金！治水工程比预想的要顺利圆满，“把凤羽河、弥茨河、海尾河汇拢在蒲陀崆，流入西洱河”，变害为利，增加田亩，造福乡梓。“新河道的落差比老河道的落差低矮一丈，河水在新河道里奔涌而去，大有一泻千里之势。”以至于居心叵测的皮逻阁都不得不称赞白洁：“你为凤羽诏立下了千秋功劳，为凤羽百姓造福了。”而白洁的回答是：“要说功劳，是凤羽诏百姓的功劳”，“而且还有皮罗邓、铎罗望的大力支持……他们功不可没啊！”百姓们额手称庆，弹起龙头三弦唱起白蛮调：“花上花，三诏团结是一家，三诏团结花一树，赛过牡丹花。凤羽河水哗啦啦，千年万年传佳话，幸福花开代代传，心里乐开花！”这是一个多么亲和感人的场景，白洁的立体形象已经凸现在读者面前。

　　洪水肆虐造成凤羽坝子灾荒，春节临近，白洁想到“百姓如何过年”的问题，寢食难安。通过查访，有五百多口人即将断炊，至次年夏收，尚有八百多石粮食缺口。来帮助白洁镇守凤羽诏的久经疆场的浪穹诏老夫人对孙甥女说：“白洁啊，粮食就是人命，就是人心，你不关心诏里的百姓，人心就散了……”于是，白洁开仓赈灾，救百姓于水火。这一义举感动了咩罗皮、时铎罗，邓赕、浪穹两诏雪中送炭，施以援手，让白洁度过了统领诏务后遇到的首次危机。

　　作品还写了白洁随马帮到吐蕃行商的情景，籍此体验马锅头们的艰辛和马帮行规习俗，体察底层生活状况与民生疾苦。奇风异俗，时代镜像，读来饶有兴趣。肉食称“下素”，按人下锅，一人一坨；饭勺称“扳手”，舀饭从锅中间舀起。忌讳说吃、柴（豺）、篮（狼）、壶（虎）、抱（豹）等不吉利字言。夜晚开稍（宿营）时，四具马鞍支起，成为赶马哥们避风雨的“床铺”。“三个石头搭个灶，就地挖个洗脸盆”，是马帮生活常态。入夜，火堆里烧辣椒草果，让野兽闻到异味避而远之，不敢伤害骡马。马帮生活对贵族公主说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通过这些典型环境描写，让白洁洞悉了世情，亲近了民心，白洁的民女形象随之鲜活起来。

　　六诏兴起，政治、军事、外交斗争相互交织，苍洱大地暗流涌动，波诡云谲。虽然斗争的主角是盛逻皮、咩罗皮、时铎罗、施望千、颂赞喇嘛、李知古等诏主使者和都督，以及后起之秀皮逻阁、皮罗邓、铎罗望等，但是白洁身在其中，而且成为一个轴心，不可避免地被裹挟其间，因而作品浓墨重彩铺陈了白洁参与政治军事外交的诸多场景。皮逻阁挥舞着“蒙舍三代以来受唐敕封”的尚方宝剑，野心勃勃，定下“凭借姚州督府支持，兼并五诏”的战略方针，以抗衡吐蕃渗透南下的图谋。这就必然与北三诏兵戎相见，把百姓推入水火。

　　带有三分纨绔气息的皮逻阁来到凤羽，包藏着染指北三诏的野心；神秘莫测的颂赞喇嘛带着少女央宗来到凤羽，负有为吐蕃南下打探军情的使命。剑拔弩张，危机四伏，读者的心被提了起来。单纯的白洁此时还不知晓表象背后的玄机，父王一辈在，还轮不到妙龄公主操心。几至老夫人与父王亡故，千钧重担落于肩，方知面临的形势是如此险恶。好在有浪穹诏老夫人三姨奶、时铎罗表叔的悉心辅佐，邓赕诏咩罗皮表叔杨赛花表婶的鼎力支持，还有皮罗邓、铎罗望表哥表弟的关爱，她才挺过了独木难支的险关，从长辈的耳提面命中逐步提升起驾驭全局的能力。

　　浪穹诏老夫人三姨奶何等英明——除夕，凤羽百姓因为白洁主持疏浚凤羽河工程竣工、灾民得到赈济，从失去诏主尹观音波的悲痛中解脱出来，过上了一个祥和的大年。众人皆醉，惟署理诏务的老夫人独醒：“家家户户忙过年，疏于防范，炮仗爆竹声能盖过金戈铁马声”，危险潜伏在喜庆狂欢之中。入夜，老夫人在道口布下暗哨，诏府内外布置伏兵。果不其然，探子出其不意来袭，才到诏边便束手就擒。如此时刻擒获敌探，众人怒曰“斩杀祭年”，白洁也认为老夫人为凤羽安全计定开杀戒。然而笔锋一转，出乎读者意料，老夫人让每人发一两银子放人，派精干兵丁暗中一路尾随。贼人逃回蒙舍诏，坐实了皮逻阁趁人之危奇袭凤羽诏的阴谋。白洁、皮罗邓恍然大悟——原来，称兄道弟的兄长皮逻阁怀有夺江山掠美人的狼子野心！

　　残酷的政治斗争与严峻的军事斗争现实，使白洁意识到处在蒙舍与吐蕃夹缝中的北三诏，随时都有地失诏灭的危险，皮逻阁可以借大唐姚州督府李知古势力荡平北三诏，吐蕃也可以凭借神川督府的铁骑南下，将北三诏收归吐蕃版图，借以与大唐抗衡。这样的典型环境描写，让读者为白洁急出一身汗。白洁从容应对，增进与央宗的友谊，与杨赛花随商帮北上神川督府展开外交斡旋，以求三方力量的平衡。为避免百姓生灵涂炭、凤羽诏长治久安，定下将凤羽诏交与浪穹诏统辖的长久之计。白洁宁可抛弃世袭贵族的名爵，也要保全一诏百姓的安宁，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魅力！随着白洁登上凤羽诏的政治舞台，她的卓越才干得以展示，政治军事技艺日渐成熟，最终把凤羽诏交给浪穹诏时铎罗、铎罗望父子，补齐了凤羽诏的短板，壮大了浪穹诏实力，可与吐蕃联合，抗衡唐蒙联军。

　　浪穹诏老夫人是白蛮部落女杰，虽然作品没有回溯她的鞍马征战岁月、疆场厮杀功勋，但从侧面塑造了她精通兵法、多谋善断的巾幗英雄本色形象，使白洁、皮罗邓等孙辈受益匪浅。她虽是浪穹诏的老派贵族，遵循礼教而不被礼教束缚——白洁父王、祖母新亡，重孝在身，按照白蛮风俗当守孝三年，方可出嫁。老夫人审时度势，打破旧制，主持白洁出阁，“规矩都是人兴成的，毋须墨守成规，应该因时而变”，把白洁嫁到邓赕诏，与皮罗邓花好月圆。此举老夫人有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白洁与皮罗邓婚约在先，尹观音波母子亡故在后，白洁迟早都是邓赕诏媳妇，况且他俩都到了婚嫁年龄，如约完婚，合乎伦理。二是让白洁苦守礼教三年，千多个日子，六诏间不知要发生几多变故，特别是一心要得美人还要得江山的皮逻阁，定然会生出一连串阴谋诡计。于诏于家，白洁早嫁早好，断了皮逻阁的贪婪之心，蒙舍诏也许就此止息干戈，如此则为北三诏之大幸。白洁嫁到邓赕诏，是她人生的重大转折，施展才干的空间更加宏大。

　　邓赕诏以叶榆为中心，东有洱海之固，南有石桥诏缓冲，西有苍山之险，北有浪穹、施浪两诏屏障，可以励精图治，大展雄图。自从老诏王“由大唐中手中夺得叶榆”这块富庶之地，历经三代，河蛮无战争之苦，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到了咩罗皮这代，河蛮尚能承袭太平，贤内助杨赛花功不可没。她擅长经商、精通诏务，北上吐蕃西进永昌，见多识广，内政外交，游刃有余，俨然女中丈夫。有如此贤妻辅佐，反倒把诏主咩罗皮给惯懒了，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要指望夫人拿主意，久而久之，大政方针都由杨赛花决断。白洁得老夫人真传，时刻提防着南面皮逻阁的异动和东边李知古的窥探，而咩罗皮自恃有地利人和，又有堪作“军师”的后起之秀白洁加盟，可以高枕无忧，继续做他的甩手诏王，好不自在。

　　白洁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既不能越权又不能失职。刚过门的媳妇，得时时事事看婆婆的脸色。好在杨赛花开明，使白洁拥有更多的参政议政权，施展超人才干。和渲染三姨奶一样，褒扬杨赛花不是喧宾夺主，而是众星捧月，更好地烘托白洁。

　　作品故事情节发展环环相扣，一波三折，起伏跌宕，险象环生，紧紧抓着读者。邓赕诏未得大唐敕封，终为蒙舍诏皮逻阁及姚州都府李知古觐觑之邦。白洁根据纷繁复杂的形势判断，皮逻阁将勾结李知古奇袭石桥、石河。若二诏不保，南部屏障尽失，门户洞开，唇亡齿寒，蒙舍凭借大唐皇威和姚州唐军，旬日间便可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邓赕诏危在旦夕！她上谏或陈兵诏南，据龙尾关天险，拒敌于诏外；或与石桥、石河联合，加强三诏统一战线，抱团御敌，逆转态势。但是咩罗皮认定六诏同宗，盛罗皮不会违背铁柱之盟，皮逻阁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邓赕诏兵戎相见，否定了白洁的防御方针。形势危如累卵，白洁被迫先斩后奏，在老臣罗时的支持协助下调兵遣将，严密布防，出奇制胜，击退了皮逻阁、李知古的进攻。毕竟，咩罗皮是河蛮首领，以忠君爱民包容和平为本，对战乱深恶痛绝，多年苦求大唐敕封，识不破皮逻阁与李知古的阴谋，听不进夫人与儿媳妇再三劝阻，一意孤行，中了奸计，在姚州督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可悲结局，致使邓赕诏形势恶化，不可逆转。

　　作品在写白洁对杀戮、报仇、战争本质的认识时，体现了其内心慈悲为怀的一面。当她手刃李知古时，不仅仅是报仇雪恨，而是坚信“人心本善，杀恶人也是行善”！六诏纷争，生灵涂炭，为了消除战乱，赢得永久安宁，必须进行战争，这是她对军事形势的正确判断和对战争本质的正确理解。当蒙舍兵丁被邓赕兵丁射杀于阵前时，白洁叹息“他们有父母妻儿，战死是无辜的”，令将尸骨发回蒙舍，以昭仁政。这些描写，侠骨柔情，使白洁形象愈加可亲可敬。

　　白洁的情感婚姻纠葛，是作品的主线，从皮逻阁初会白洁始，至白洁投西洱河殉情终，时间跨度达二十年。与民间传说和舞台艺术形象不同，作品揭示皮逻阁对白洁的追求有“占有欲”的一面，也有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挚爱”的一面。白洁对皮逻阁虽然说不上一见钟情，也曾心仪有加，这在两人初识的章节中有明确交代。

　　早春，蒙舍诏公子领了父王命赴凤羽诏游说诏主尹观音波，“只要凤羽诏与蒙舍诏结盟，把邓赕诏的后门关上，如果两诏开战，只须凤羽诏在背后插上一刀，邓赕诏就覆灭了”。嘴唇无毛的皮逻阁，哪里是深谋远虑的尹观音波的对手。“要我做蒙舍诏的附庸，中间隔着邓赕诏，还有石桥诏、石河诏，远亲不如近邻，何况邓赕、浪穹、凤羽三诏的三位老夫人为一奶同胞三姐妹，打着骨头连着筋，要凤羽与蒙舍结盟，没门！”皮逻阁碰了钉子，方知老诏主是道跨不过的坎，“凤羽诏并无与蒙舍诏联盟的意向”。但他不知道还犯下大错，身负如此重大的“外交使命”，竟约了邓赕诏公子、族弟皮罗邓一同前来，日后竟让“陪郞”成了“情郞”。

　　皮逻阁见到白洁，惊得心跳加速，“灵魂出窍”：“身材窈窕，性情温雅而不谦卑，气质如春风如大海，那包容量显得没有边际，想触摸而触摸不到……”“见过不少美貌如花的女子，但是从没见过像白洁这样貌若天仙、姿色倾城的女子！”生出一计：“古来只有美人计，何不施个美男计？我皮逻阁是人中之龙，白洁是人中之凤，又是独生女，娶了她，凤羽诏不就归了蒙舍？”遂鲁莽地向白洁表白了爱慕之情。

　　白洁与皮罗邓是表亲，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白洁情窦初开，情感方面还没有与“邓弟”往那个方面发展。猝不及防间，闯进个放荡不羁但也不失英武之气的“逻阁哥”，自有三分爱意，“已芳心暗许”。“男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皮逻阁下了决心一定要娶到白洁，今生今世娶不到白洁誓不为人！”适逢一统六诏、扬名立万的之机，江山美人兼得，岂不两全？于是，趁到凤凰山寻采兰蕙之机，躲着皮罗邓将翡翠观音赠送白洁。心地如兰、一尘不染的白洁，也鬼使神差地将沉香手镯回赠了“逻阁哥”。

　　皮逻阁与白洁沉醉在初恋的幸福中，不期与猛虎遭遇。生死攸关之时，走在头里的皮逻阁迅疾往旁躲闪，把白洁暴露于猛虎血盆大口獠牙利齿之下。千钧一发之际，皮罗邓抢身挺钢叉将猛虎叉翻，救下白洁。危难之时见真情，白洁后悔天真单纯，把沉香手镯草率地给了皮逻阁，原来“逻阁哥”是个贪婪自私的小人，“邓弟”才是舍生取义、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为了得到白洁，皮逻阁辗转腾挪，机关算尽。请族叔咩罗皮作媒提亲不成，后来趁人之危除夕夜突袭凤羽诏府去劫持白洁，再后来听得白洁在邓赕诏府患病，带领兵丁抢人。连连失手后，气得吐血，几至娶了蒙嶲诏公主蒙香，仍放不下白洁，时不时借酒浇愁，疯疯癫癫。作品写出了皮逻阁性格的复杂性，力图增强其形象的丰富性。他对白洁的纠结是复杂的，否则二十年后，当阁逻凤、罗巅一辈已崭露头角，披挂上阵，自己与白洁已人到中年，还念念不忘，这不能不说是对白洁的一往情深。

　　爱美人，更爱江山，皮逻阁胸怀兼并五诏的野心，终于使出下三滥卑鄙手段，谕五诏“六月二十四日祭祖，不到者罪”，实施“火烧松明楼”，连老岳丈——蒙嶲诏主都不放过。白洁明白皮罗邓赴祭凶多吉少，生离即为死别，“铁钏约夫”，在废墟中寻刨夫骨，刨得心底滴血，染红十指；哭得山河失色，天地同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这一章悲天悯人的叙写，让读者心碎，受到强烈震撼。

　　大军压境，城池朝不保夕。白洁指挥三浪军民几番血战，诏破家亡的局面已无法挽回。只有殉情与皮罗邓，方能保住名节，使三浪百姓免除兵燹之灾。这是给皮逻阁最致命的一击——让他半生空劳牵挂化为泡影。她托诏务于老臣罗史，拍马到阵前与仇敌对话：“皮逻阁，我今天要和你作个了断，我可以与你去蒙舍，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其一，撤防蒲陀崆，放三浪兵丁过去，若伤了一兵一卒，我就自杀于军前！”“其二，我家在凤羽，清源洞是西洱河源头，我要乘船，让家乡的水把我送到龙尾关，再随你去蒙舍！”皮逻阁乐得差点眩晕过去：“白洁，你今天终于想通了，为时未晚……”白洁下马挥泪跪别故土，在军民“夫人，再战！夫人，再战！”的壮威呼唤声中，义无反顾地登船随水而去，投入了西洱河碧波白浪中……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作品完成了典型环境的营造，把典型人物的命运推到风口浪尖。“悲剧，就是把人生最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一曲令人肝肠寸断的悲歌弦断音绝，兰心蕙质、冰清玉洁的白蛮公主香消玉殒。“白洁夫人”崇高文学形象，深深铭刻在读者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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