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菜园 - 中财论坛 - Powered by Discuz!

　　山上有个果园，主人是对老夫妻，两个人的年龄加起来有150多岁了。果园里有三间房子，他们吃住就在果园里。房子前面有一片菜园，每次到了饭点，老太太出了屋门直奔菜园，随手拔几棵菜，用泉水洗掉菜上的泥，在锅里放几片肥肉，锅底下添几把柴禾，把菜放锅里随便拨拉拨拉，就是他们的午餐或晚餐了。

　　果园很大，靠近一条大路。一条小路从果园穿过，经过房屋和菜园中间，连接另一条大路，抄近路的人们常从这里走。每次有人路过，老头都招呼人家过来坐坐，喝口水，抽支烟，唠唠年景，念叨念叨那些活着的和走了的人。

　　果园的后面有两座高高的山峰，又高又陡，远远望去像个马鞍，所以叫马鞍山。老头活了七十多年，从来没到山顶上去过，他也从来没想过上去看看，反正山和山都一样，再说年青时干一天累活，哪还有力气上山，现在老了更上不去了。

　　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有一拨一拨的人来爬山，一直爬到山顶。他们背着大包，手里拄着一骨节一骨节的棍子，听说这些人叫驴友。他们下山后，有的从果园里走近路，经过菜园的时候，就会停下来，唧唧喳喳议论一番，满是羡慕的样子，不住地赞叹这可是真正的绿色蔬菜。老头老太平时见人少，看见有人来就感到亲，忙招呼他们坐下喝水。板凳不够坐，驴友们就随便坐在树墩上，台阶上或者地上。两位老人烧柴，用熏得乌黑的水壶烧山泉水，泡劣等茶叶，驴友们一边喝，一边称赞茶水好喝。后来，知道的人多了，驴友们都愿意到这里来歇歇脚，喝口山泉水，再把随身带的水杯续满。两位老人有时用地里的蔬菜招待驴友，那些黄瓜、萝卜在泉水里一洗，油亮油亮的，吃起来嘎嘣脆。临走的时候，老人会随便挖一些菜送给他们，有时是菠菜，有时是生菜，什么菜长得旺就挖什么，反正自己也吃不完。驴友们过意不去，就给他们留下点钱，也不多，十块二十块的，反正远比买这些菜花的钱多。两位老人不肯收，驴友们扔下钱就跑，跑得像驴一样快，撵也撵不上。

　　一到礼拜六、礼拜天，驴友们就特别多。驴友来得多了，园里的菜就不够挖了。虽然他们及时补种了，但菜长得慢，供不上。连着两个礼拜，老人没有可以挖的菜给驴友，手头又开始紧巴起来。后来两人盘算，干脆到集上买些菜来种在地里，反正驴友们出的钱远远超过本钱，不但不赔钱，还能挣钱。于是，他们由以前到集上卖菜改成到集上买菜了。买来的菜就着原来的穴坑种进去，再浇上水，菜园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一天，园里来了一位白净胖胖的客人，五十多岁的样子，就他自己一个人，虽然也是一身驴友打扮，却不像别的驴友那样黑壮。老头给他倒了杯茶水，来人喝了几口，便让老头把茶壶里的茶叶倒掉，然后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倒出一些茶叶放进茶壶里。茶水泡好后，周围便弥漫着茶水的香气，老头喝了一口，差点香倒，连说这是他喝过的最好的茶叶，就连以前的土财主也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叶。

　　闲聊中，老头发现来人对周边的村庄很熟悉，细问，才知道此人原来在这里干过乡长，现在从某个局局长的位子上离岗退了下来。他说现在很羡慕两个老人的生活状态，有机会他要来和他们作伴，跟他们学种果树，学种菜。老头听了哈哈大笑，说您是当官的命，身体娇贵，可受不了这个苦。

　　这位曾经的乡长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照例要给他挖些蔬菜。老太太挖了满满一大兜菠菜，乡长不像其他驴友那样说够了够了，别挖了，只是到处转悠。老太太想，多挖些也好，多挖他就多给钱。直到挖满了第二兜，乡长才慢吞吞地说，够了，再多就拿不了了。

　　乡长接过菜，没像别的驴友那样连声说谢谢，扭头就走了。老太太愣了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平时跟驴友说的那些话都准备好了，却一下子卡在嘴边说不出来。直到乡长走出老远，眼看就要拐过地头看不见了，老太太才回过神来，冲着乡长的背影扬起手，张开嘴吃吃地喊了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