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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乡村往事（九） [打印本页]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06:44
标题: 乡村往事（九）
本帖最后由 河西村夫 于 2018-5-2 22:00 编辑
乡村往事（九）
打场
梁正虎
麦子割倒的时候，等待一场或大或小的雨淋一淋地面，利用早晚的潮湿劲儿，我们套上那头骡子，拉上石磙，在麦茬地里收拾紧场。叽儿叽儿，石磙和脖枷互相摩擦发出的这种声音，成为打场来临的一个真实讯息。
紧场的时候，通常是关系较为融洽的两三家联合在一起，选一块条件较好的地块，骡子拉着磙子一圈圈地转，几个人拿着方头铁锨一边铲一边垫。这么干上一阵，场基本平整了，然后在场上撒一些麦草，可以避免石磙的棱角砸起土来。这样碾压一阵，场就变得瓷实了，有了光光的面子。扫去场上的草，让太阳晒，场上的麦茬儿还在，但已被晒得脆生生的了。我们把方头铁锨在沙石头上哧哧地磨几下，将麦茬铲过去，用老扫帚扫过去，光溜溜的场就成形了。小孩子们欢喜雀跃，在场上洒脱地奔跑玩耍，半大小子还可以骄傲地骑上自行车转几圈。
不几日，在场周边就摞满了大大小小的麦垛，从远处看，像连绵起伏的小山。麦子在麦垛里捂着，捂过的麦子，据说吃起来很精道。我们等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拆垛打场。一大早，我们拿上木杈、扫帚、镰刀、推板、木锨、簸箕、背斗等工具上场了，父亲将场清扫一边，我麻利地爬上垛顶，用木杈一个个地往下挑麦捆子。父亲抓住麦捆的腰子，一手一个，往场上提，一会儿，场上就摆满了麦捆子，我用镰刀一个个砍开腰子，砍腰子的时候，我瞅中腰子，一镰刀一个，嚓嚓嚓，似乎越砍越有劲，很刺激很过瘾的样子。父亲跟在后面微微笑着，似乎满意我勇猛的样子。他用木杈将麦捆摊开，待我砍完麦捆的腰子，父亲也差不多将麦捆摊开在了场上，厚厚的一层。
摊开的麦秆需要让太阳照一照，麦秆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哔哔的声响。这时候，我也和父亲回家喝茶吃馍馍，给骡子给料饮水。然后，拉骡子到场上，套上石磙，叽儿叽儿，一圈圈地转了起来。麦秆儿摊得很厚，我走在上面感觉有点儿费劲，磙子时不时就被麦秆儿拥住，不能转动，将麦秆儿拉成一堆，这时候，我抓住一边的磙脐，使劲一甩，将石磙从麦秆堆上甩过去，父亲连忙跑过来把拉成堆的麦秆仍就摊平。这样，麦秆被石磙压上一遍，麦秆差不多就变成麦草了，显得薄多了平整多了，骡子拉石磙也不那么费劲。然后再碾压一遍，就需要翻场了。我把骡子牵到一边，骡子习惯性地头一低，打着响鼻，嘴头插进麦草里吃下面的麦子。我们将下面的麦秆翻上来，略微晒一晒，继续打碾。如此反复，打碾一阵，翻一遍，充分地将麦草打绵。
在这个打碾的过程中，我自始至终地牵着骡子的缰绳转圈子，父亲自始至终地拿着杈或者扫帚在忙活着。我走着走着，感到一阵阵的瞌睡，不时地忽然打起盹儿，我多么想就地躺在麦草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不能睡的，手头有活，责任在身。事实上，这时候骡子也在耍滑了，它也许揣摩到了我的心态，或者它也真的累了，它走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不那么卖力了。它走着走着，将屁股向外一扭，后边一条腿向外一斜，外圈的那个脖枷就从磙脐上脱离出去了。这样一来，石磙被拉斜了，它如愿以偿理由充足地站下了，可以得到片刻的休息。我啃哧啃哧把石磙往前移，摆顺，套上脖枷，在虚空里甩几下手中的鞭子，算是给骡子敲响了一个警钟，老实点，小心挨鞭子。骡子拉着石磙快步向前跑几步，渐渐地又恢复到先前的步子，走一阵，趁你不备，再演一次那种伎俩。
经过一遍遍地打碾，我们将麦草碾了翻 ，翻了碾，麦草被我们翻着挑着，循环几次，麦子终于脱离了麦壳。父亲抓一把麦草，在手里揉一揉，觉得麦草确实绵软了，手一摆，示意我卸掉骡子，能起场了。我们用木杈将麦草轻轻掠起，堆放在场边上。然后把麦蓊子和麦子按风向推扫成一行。
风来了，父亲扬场很在行，我跟着他，头一遍，要出掉大蓊子。我们趁着风势，快速地把麦蓊子扬起，风把麦蓊子、尘土、麦子渐渐地分离了出来；第二遍，要差不多出掉全部的细蓊子；最后，父亲拿上木锨，嘴里嘘嘘地呼唤着风，将麦子高高地扬起，金黄的麦子在空中画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期间，细微的尘土、麦芒被风吹过去了，金黄的麦子唰啦唰啦地落成了一堆。我拿着新扫帚，站在麦堆旁轻轻地掠去上面的麦穗渣头儿。扬起的麦子落在我戴着的草帽上，吧啦啦地响着，还钻进我的脖颈里。这时候，新麦子，新麦草的清香就漂浮在打麦场上了。我抓起几颗麦子丢进嘴里，新麦子的醇香就融合在我的味觉里。这堆金黄的麦子，飘着缕缕清香，让人心生喜悦。有了麦子，我们的日子就有了，五谷杂粮的生活也便安然了。父亲拾起几颗麦子，丢进嘴里嚼一嚼，感觉是干的，不用再晒，可以直接往粮仓里倒。
这是有风的时候，天在帮忙，可以利利索索的结束扬场的过程。如果扬场者不是一个行家里手，即使有很好的风，他们也会反反复复扬来扬去，有时把握不好，麦子被溅到下行的蓊子里去了，麦蓊子仍然和麦子混为一团，真有点窝囊的意味。
当然，我们在扬场的时候，常常会遇到没有风的情况。我们拿着木杈，扬起一点蓊子，蓊子仍然落回了原地。周围的白杨树一动不动地立着，即使我们嘴里嘘嘘的叫着，呼唤着风，但仍然无济于事。当你看到树头有点动静的时候，急忙扬几下，可不是顺风，东西南北，老天在无规则胡乱地刮风，仿佛在捉弄人。这样干耗着，有时候，耗到天黑了都扬不出来。
当扬不出来的时候，需要看场。吃过晚饭，我带上被褥，在暖暖的麦草上伸展四肢一睡，劳累了一天的筋骨得到了休息，别提多舒服了。我嗅着麦草的清香，头枕五谷大地，望着夜空里的星星，渐渐酣然入睡。
有了庄稼的丰收，农人别无他求。
龙口夺粮，颗粒归仓，打场是辛苦的。那段日子，汗水弥漫着我们的眼目，尖锐的麦芒刺伤着我们裸露的皮肤，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浑身的痒，一旦坐下来，或者晚上睡下，简直就奇痒难忍了，于是就不停地抓痒，最终抓烂了皮肤。
想起打场的日子，我就想起和父亲在一起劳作的日子，虽苦犹甜。[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海南浮萍 时间: 2018-5-1 07:03
我们这里没有麦子，只有水稻，好像收割水稻比麦子容易点吧？小时候帮父母干过，现在有很多细节都忘记了。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07:07
谢谢海南老师一早来读，辛苦了。我们这儿没有水稻，水稻是我们向往的作物，不知道它的收获过程。
问好海南老师，祝节日愉快！
作者: 川媚 时间: 2018-5-1 16:07
摊开的麦秆需要让太阳照一照，麦秆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哔哔的声响。
乡村叙事，诗意浪漫。学习问好。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19:36
首次和川媚版主交流，问好。请川媚版主多多指教。
作者: 木门长子 时间: 2018-5-1 21:02
农家景象，记忆里的往事，有着生活的芬芳。场景的表达富有韵律，意念生思，思中有甘甜。
作者: 雨夜昙花 时间: 2018-5-1 21:02
以平实的文字，对农家活计打场的过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有劳累，也有喜悦。欣赏！问好！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15
谢谢木门老师的好评，请木门老师多多指教。辛苦问好！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16
谢谢昙花版主的点评，辛苦了，请多多指教！
作者: 幸福小草 时间: 2018-5-1 21:17
村夫这是写碾场啊，这个咱熟悉。一想那些活计，俺就觉得累。铲场、打场、翻场、起场，满身汗啊，等待麦子扬出来，整个人就是泥猴子了。莫过丰收年还是特别喜悦。
这个现在还是喜欢看网络上那些图片，好亲切。以后恐怕只能来文字里回忆了。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22
谢谢小草来读，河西的农家生活相仿佛，这个你熟悉，你可以多多指教于我。我们这儿已多年不碾场了，成为往事！
问好小草！
作者: 幸福小草 时间: 2018-5-1 21:41
切，你已经是河西作家协会会员，咱还是无名种地人，俺能指教你什么？俺学习你才对。
莫过你这个“拨甲”我觉得应该是 这个 枷 吧。反正很多农具我都不会写，所以写不出村夫这么细腻的文字来。
十多年没有碾场了，现在连麦子都看不见了。只能来文字里缅怀一下。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51
哎，小草，对了，我正为这两个字发愁，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枷，我查字典了，是套在脖子上的刑具，和石磙是套着的那个很形象，看看，你是不是指教我了，谢谢，我马上改正，改成脖枷。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55
再问问小草，磙棋的棋，是不是这个？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1 21:59
紧场的紧，对不对，紧场就是把麦茬地碾压光嘡。
这些字叫人犯难。
作者: 刘彦林 时间: 2018-5-2 09:56
梁老师呈现的是乡村往事系列——打场。这一几近消失的农事，在细致的描写下得以重现。叙述细腻，细节生动，且溶渗了真挚的情感元素，让读者得以重温那些昔日的场景。不仅深感亲切，也有感同身受的体验。拜读。问好。
作者: yugongjin 时间: 2018-5-2 11:54
我也种过地，那种苦和累，我也知道的。问好
作者: 湘江往北 时间: 2018-5-2 12:14
收获的季节也是忙碌的季节，这一司空见惯的农事，承载着土地全部的希望，站在这垄田地之上，连呼吸都那么饱满，幸福感和使命感来得如此真实！
开头真好，比结尾好。叙述太细，反倒读起来有点吃力，你要把自己放进去，连同一颗平常心！个见！
问候：）
作者: 房子 时间: 2018-5-2 14:32
读河西村夫的文章就自然想到满仓朋友的文章，你们写乡村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很自然、质朴。传统韵致下的乡村，无论是场景、细节，乃至文风，都给人朴实温暖的感觉，一如乡村人的那份朴素、贴合、亲切。欣赏，问好。
作者: 千年女妖 时间: 2018-5-2 20:01
连续剧到第九集了，赶紧来观赏。这个必须要学习的，对这些场景都不熟悉，万一哪天想写点乡村文字，这是很好的借鉴，不至于写得太离谱
问候村夫节日好1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2 22:03
谢谢彦林老师的点评，文字还是写得不好，需要修改打磨。请指教！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2 22:04
谢谢公瑾老师来访，有共同语言，问好，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2 22:06
谢谢湘江老师的点评指教，文字写得不好，需要认真修改打磨。
老师费心了，问候！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2 22:08
谢谢房子版主的点评，辛苦了。文字写得不好，惭愧，请多多指教。
问好版主！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2 22:12
很老土的东西了，事实上，对于这些老掉牙的东西，人们是不大喜欢的。是否继续写下去，我也很迷茫。
谢谢妖妖来读，村夫感激的很。
作者: 墨雨my 时间: 2018-5-7 08:08
头枕麦香数星星，实实在在的日子，虽劳累，却心中舒坦。也让人羡慕！拜读，问好！
作者: 河西村夫 时间: 2018-5-7 21:47
农村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个离我们并不遥远。问候墨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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