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标题: 中篇小说：进京告状（续六） [打印本页]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3 12:07
标题: 中篇小说：进京告状（续六）
　告状大队一路平安，到达北京之后，首要之事，就是将西装或者皮衣皮鞋之类全都换成只有拍电影才会穿的老式农民棉袄布鞋，还尽量在棉衣上抠个洞，拽出棉絮，以便迎接燕山雪花大如席。第二要事就是去了天安门广场。一则，天安门广场没去过，二则可以闹个农民上访告状潮，争取上电视，引起社会更大关注。反正他们不是外国特务也不是台湾特务，他们就是想当特务也没那本事。他们是来帮助国家清算害人虫的，而且他们都是地地道道勤劳勇敢善良俭朴的中国农民，还有乡村两级的介绍信。他们即使言行上有些过错，相信有关政府也会网开一面。尤其北京的政府肯定比乡村两级高明多了，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就算有几个人会被拘留，迟早也会释放。所以他们认定，只有做到不怕被拘留，才有可能把状子告成，毕竟政府不是神仙，有时也很难辩认他们是对还是错呀。而且能在天安门前被拘留，怎么说也不算太不丢人，将来还可以把夏健那八百万奖金作为补偿，谁牺牲最大，补偿就最多。

　　他们在天安门广场，背对天安门拍了许多照片，也在每日必须升起的国旗之下拍了许多照片，在人民大会堂、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前更是一拍不止。他们可能是真心缅怀人民英雄和毛主席，甚至还遗憾没赶上那个时代也就没成为英雄，也可能是为一心向着党和国家的伪装，更是为了来一趟不容易，但无论怎样都不会做对不起革命前辈之事的。他们不是英雄，但他们根正苗红，就算有个别出生在地主富农之家的，也都早已平反。

　　谁知他们却只为拍照的争先恐后，竟发动了几次争吵终于大打出手，弄得口鼻流血者就有好几个。于是，告状大队便形成了几大派，有兄弟之间互相帮衬的，有郎舅之间纠成一股绳的，自然村东边的和西边的有点怨怼，北边和南边的也有点势不两立，三伏之内和五伏以外的也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差点把照相机都给砸了。

　　有一口鼻流血者说，我要不是看着高尚大的面子，根本不会来北京的。来北京是好，哪有那许多闲钱和功夫呢？有那闲钱给孩子扯两件新衣，给父母买两瓶酒多好。那写书获奖的还是本村人，又不关我们屁事。就算他写了许多我们祖宗八代的坏话，就算写得吐血发神经，我们字都不识几个，识字也不去看，不就等于他没写嘛。我父亲在世就经常对我说过，有人有劲骂喜欢骂就让他骂过瘾，他不就没地骂了！要这么下去，以后有人在身边放个屁擤个鼻涕也要告呢，老天下雨刮风都要告呢，还要告到天上去呢。要是告不赢，我们怕是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弄不好还要在北京讨饭回去。我不过就想提前拍个照好早点去找厕所，我想找厕所也为了给大家寻个方便。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把屎拉在裤裆里，也对不起革命先烈吧！在家种地种田，经常被左邻右舍欺负都没咋的，这天下本无事还告个什么状？就说来北京玩玩，北京肯定欢迎，要想瞎掰，不说北京，就是天下任何地方怕都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的，等着瞧吧！于是，他有心偷约大家，在天安门前先把腰腿眼睛都逛过瘾了，再好好找个旅馆睡一觉就回家。回家把鲁迅、茅盾文章好生看看，看不了就叫儿女说给自己听听，再决定是否来京告状不迟。于是，当晚就拉着几个人打道回家了，可惜晚上没人点名，也就不知走的都是哪几个败类。还有几个上厕所上丢了，再也联系不上，实在有点让人嗒嘴。

　　但告状大队在第二天参观了毛主席纪念堂，又把少数逃离者当作叛徒卖国贼论处之后，又重新团结一致信心百倍，然后就在天安门广场高呼口号了，喊的多是打倒中国文学评委会，打倒夏健，还文学以清净之地等等。这些口号词语大都是高尚大创作的，虽然“打倒”一词有点过时，但他认为正因为过时，反显得农民的落后与淳朴。

　　胆敢这样的瞎胡闹，充其量就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农民，闻那身上的气味都闻得出来。农民生在社会最低层也最能狠上天的，农民是天下人的衣食父母，每一代江山都是农民打下来的，农民就是坐牢回家还是农民，当官的坐牢回家就不能再当官了。曾经有个农民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面对一个自称他家三代都是教授的人说，我家十八代都是农民，我都懒得说，你还好意思说。好在这些农民的口号，广场执勤人员不太听得懂。告状大队长高尚大撇着接近又不敢太普通话的腔调对执勤人员说，他们是在用他们家乡的方言呼喊毛泽东思想万岁，更是要让全国人民不要忘记毛主席的丰功伟绩。是中国人民就不能欺宗灭祖，过河折桥，饮水不忘挖井人，养儿才知报父母的恩之类的千古不变之训（至于状告茅盾奖评委会和鲁迅奖评委会之类的话没说，因为他认定那些广场执勤者们不懂得文学，也过问不了，不必浪费口舌）。一番话惹得那些广场执勤者们深为感动，还说中国人民要都像你们，何愁道德沦丧云云。但还是请他们最好要去长城之巅上喊，免得广场影响不好，谁知道毛泽东的灵魂是在广场休息，还是出外考察民情去了。于是，他们都隐去了，等执勤人员散了又来，不敢再喊，却只静坐。有来自海南的旅游者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他们说，没见过北京的太阳，特来好好地晒晒。一句话引起海南的旅游者，也暂时地坐在他们一边，好好体验着北京的太阳与海南的太阳有什么不同。也终于引得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拿着话筒来采访了。他们才说出了要状告中国最高文学评委会和获奖者夏健的实情。告状大队自信就要上中央电视台了，也就很有头绪地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找到什么单位才是最适合告状的地方，比如是刑事诉讼庭呢，还是民事诉讼庭。于是便在天安门广场往东往西往南又往北地寻找告状的可靠方向。但这告状大队的队员们，虽大多是同一个村和隔壁乡村的人，素质也参差不齐。谁要认为农民都是同一素质，那就大错特错，有些农民真地具备着成为亿万富翁或成为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条件。因而，这其中，有人纯是消磨时间，根本不敢也不愿开口向人打听，开口打听也很难有人听懂他们是在说什么。而且他们都受高尚大影响，还故意不把普通话说得太标准，因为说得太标准就不像纯扑淳厚的农了。更因为有一个估计是北京本地的年青美女听了他们中谁谁地问路，居然嗤了一声鼻子，还严重地说了一声：切！这个“切”字好像和家乡的发音很近，他们既欢喜，又难堪得要命。

　　这样瞎胡混的结果是，真有几个农民被抓了起来。于是，告状大队又一合计，决定要闹得更凶。只有闹得更凶才能扩大影响。因为仅一次被人录像和采访，怕那些文学评委们没看见，尤其夏健本人除了缺德还是个书呆子，估计在北京做贼他不敢，便十有八九是在看书或写作，连电视也未必打开。所以他们要再接再励。后来，据说他们在到法院之前，先就惊动了国务院。

　　他们面对国务院人士也不怎的怕。因为第一，国务院人士，虽经仔细面对，也看不出比他们多雄伟英俊，要是换上农民服装，怕还没他们中的某几位长得漂亮。他们村确有几个男子汉长得比国内外许多总理还英俊，除周恩来在外，就可惜连生产队长都当不上。第二，他们惊动了国务院，就证明他们的言行十分顺天意承民情，并得到了国家初步的认可。第三，那些被以为是国务院的人士未必是真的，他们也不好逼着人家掏出证件。就是他们脚踩的地皮，是不是真的国务院所在地，也有点不不太放心，要是在老家，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哪块对哪块。便要求国务院人士，帮他们见到总理或副总理，因为他们从电视上认识总理和副总理，眼前的国务院人士，从来没见过，也就不能怪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至于总理和副总理可能很忙，他们在此等上一年半载也心甘情愿。他们坚信他们是在坚持真理，哪怕不是真理，只要天天坚持，不是真理都是真理，而这句话本身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古话说得好，一千句谣言就是事实。据说后来国务院某秘书长对他们说，总理、副总理实在没空接见他们，但都说了对不起，重要的是请他们直接去法院。听了此说，他们也很承情，毕竟穿蓑衣有领，打蛇要打七寸，反正已经见过国务院的人，再噜嗦怕是要被国务院领导以为他们是讲不清楚的野老村妇，他们可是经过挑选的聪明人代表，许多人甚至都念过高中，甚至有人考大学就差两分，哪里会胡来。再说了，不就状告茅盾奖评委会和获奖作者吗？这事还要国务院处理，那国务院还不忙疯了？便齐心协力去找法院。但他们临行又转身要求国务院某秘书长给他们写个纸条，指明去法院的公交路线和一个可靠的接待他们的人，并下令该法院尽快接受他们的诉状，要是耽误时间，他们可就要在北京讨饭了。他们讨饭不要紧，就怕给北京丢面子。他们还要那秘书长写明自己的真实姓名。毕竟，这个世上骗子太多，北京是首都，恐怕更是鱼龙混杂。据说某国务院秘书长微笑点头，他们就真的得到了一张亲笔纸条，这纸条当然地成了他们进京告状的特大纪念品，更证明了他们的英雄正确。接下来，告状大队就一齐拥向了北京某个中级人民法院。（3477字）
[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3 12:16
我生怕这一篇又要被列为有不良信息而遭拒绝发表，因这这里写到了天安门广场上的农民瞎胡闹，但却顺利发了，上一篇只是在火车的上的瞎胡闹，应该毫无问题，却不能发，这都怎么一回事呢？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6-3 18:24
本帖最后由夏冰于 2018-6-3 18:27 编辑

近期网站查得紧，一些敏感词句会被自动过滤出来，比如“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之类。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3 18:49

夏冰发表于 2018-6-3 18:24
近期网站查得紧，一些敏感词句会被自动过滤出来，比如“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之类。

就这样的话有何不妥？小说语言要是处处封紧，岂非连想象也禁锢了？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6-3 18:53

彼岸丛林发表于 2018-6-3 18:49
就这样的话有何不妥？小说语言要是处处封紧，岂非连想象也禁锢了？

是啊，有些事你知道的。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6-3 18:53

彼岸丛林发表于 2018-6-3 18:49
就这样的话有何不妥？小说语言要是处处封紧，岂非连想象也禁锢了？

不仅仅是小说版，其他版面上也有类似现象。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3 19:13

夏冰发表于 2018-6-3 18:53
不仅仅是小说版，其他版面上也有类似现象。

是啊，今早将江天漫话版的一篇文章，加了个题记，只说今春所购之书，并非那么多，也被说是有不良信息。这好像是有点乱来耶

作者: 莹莹子期 时间: 2018-6-3 19:38

老哥啊，你真能写啊，从一到六，这状难啊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4 06:26

莹莹子期发表于 2018-6-3 19:38
老哥啊，你真能写啊，从一到六，这状难啊

嗯，这小说让我包袱很重，通篇全用叙述，对我是一种挑战，不知有没有能力将之完善。不过，我认为，只要叙述功夫下足了，别的我就不怕了，当然，这只是对我而言。

欢迎光临中财论坛 (http://bbs.zhongc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