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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篇小说】在树梢(请指正) [打印本页]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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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3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18-6-17 14:50 编辑




        原定12月26日毛泽东诞辰之日日出之时试飞,改在了月升之时。梦蝶是想避讳日出之时的高亢张扬而取月升之时的谦逊柔和。这又使你深感不适,你想让他改到元旦日出之时却怕有多嘴之嫌,于是更想退却也更加不好退却。人家出而反而,不见得非要有借口,但为利益,讲得出做得到,哪怕不利反害,决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而你无论何时何地,宁愿认亏,绝不肯被人说坏,结果被人当着有若无。你炒股之初,也是每日占卦,有时很灵,有时适得其反。古人也只是逻辑思维不够用,才以卦相助。这次怎么占都没得好卦,再占不如听天由命。

  原准备只你们两人试飞,可那小男孩搅死搅活,梦蝶只好让他和老婆也上了。梦蝶将飞机开出店门外,检测完毕,放了一挂鞭炮,就引来了许多人。

  有人说:恭喜你又一架飞机上天哪。梦蝶刚刚喜笑颜开,就有个二百五猛插一句:别还冇上天就摔死着啊。就笑得跟牛屄撒尿一样口水直淋。梦蝶终于被激发了原始人类的兽性,一手指着他鼻子:我要先把你这畜牲打死了再上天。那二百五拍拍自己的卵袋:梦蝶小儿呃,老子就说你别摔死了,咋啊着?说着,还把卵袋狠狠捏了一把,估计捏痛了,就朝飞机踢上一脚。脚踢痛了,就向飞机吐口水。梦蝶再一把揪了他的衣领,却被他在脸上又吐了一口,梦蝶真要打了,就被许多人拉开。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那二百五:人家摔与不摔,你干萝卜菜淡臊心,么事呢?二百五说:我一片好心叫他别摔死着,他还发火,这号人真没港(讲)头。人家说:晓得没港(讲)头,就别港嘛。二百五说:要是别人我也不港,就他这拿着屎耙在左岗街,半天都能捞一土篮的货色,也不晓得到坟山上看看可有发热冒烟了,还还还造飞机。他要不摔死,老子还真不开心。梦蝶本已转身并放松,听了这话,回手就是一拳头。二百五爬起来,一抹嘴上的血:我晓得你有三两毛力,老子打不过你,老子多掰几个人来。

  梦蝶气上加气,乘他转身之际,飞起一脚又将他拍或跺趴在地,再一脚跺住他的背心,吼道:有本事爬起来搬救兵去。梦蝶原本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而且一直练武,长得一身精肉铁骨,是典型的老桐城院东乡武术传人。那二百五,本就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二,文武经济说话做人皆一窍不通。这人类原本有他不多不多无他不少,带他算个人数,已是客气,他却看着人家都拿梦蝶不当人,也不甘落后。

  你从小息事宁人委屈求全,但这种事过于戳眼,难免热血喷胀,便对着众人高呼:你们到底也长点眼睛哉,实在不欺负人难过,就去欺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老奶奶多好呢。许多人硬着脖子对你吼:乃个乃个欺负人了?我们都是为他好,叫他脚踏实地过日子,不要吹个气泡就想跟上天。你一个讨饭的野儿子还看着我们不顺眼,想把我们都欺负走还是咋啊的?你说:那你们来把我欺走好吧?便有一人对你凶道:梦蝶确是不好惹,总不会你这连路都走不稳的野儿子,也是武林高手吧?你笑道:我就是那被谁打死都不需偿命的野儿子,你们谁来打好了。那人真要向你动手,旁人也咋呼着:就打死这无法无天的野儿子,我们一人一拳,到时候公安局也会说他咎由自取。骂着骂着,还当真被谁一拳打在了你的脸上。

  你学着小时候在家乡常见的驾式,一边指着自己的脸一边说:大家都看到了吧?再把另半边脸也递了过去:看在上帝面上,把这边也打一下吧。那人真又打了一巴掌,赢得众人哈哈大笑。那人以为你有嘴无力,就变本加利地出拳,你一拳迎向他的拳,他便卟嗵倒地。旁边又有一人出拳,你只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再将他的胳膊上了一道劲,那人就叫你好人,求你放开。你放开,那人就倒了。那个先倒的人爬起来,发疯般向你又拳又踢。拳到胸口你就让他拳了,同时慢慢轻轻的一手捉了他的脚脖子,一手拽了他的裤腿。可能那人的裤子连同裤带都质量很差,竟被你一撕就裂了裤带和裤裆。更可惜他好像也是穷人,这十冬腊月的,面裤里面也只有一条破毛裤,而且没穿内裤,再被你一扯,他就光着屁股露着阴茎倒在地上。

  梦蝶惊喜交加地拍你:没事吧?你郑重告诉大家:本人真宗少林俗家弟子,很想在此收一堂学费,重振桐城东乡武术,混一碗稀饭的同时,还要再兴桐城文学流派。你再拍拍梦蝶肩膀说:这位梦蝶就是东乡文武双全的人杰,九十年代就出过诗集,你们不要太过于见惯不惊熟视无睹,以为只有外国的月亮才会圆,外面的人才才算人才。众人全都傻了眼,偏又有那歪嘴不上套的说:你这哪块是想混碗稀饭,分明是要拳打左岗街,脚踢横埠镇嘛。更有人火上加油:管他少林还是武当,还是章邯几百代孙子(桐城东乡中最东乡的部位,现为枞阳县周坛镇三名章村一带,是秦朝大将章邯后代,武风极盛,曾受命李鸿章联合几个村庄和太平军李秀成部拼杀,可歌可泣地死去六百多乡亲,除了赢得吴汝沦一篇纪念文章,只有更大后患),我们一齐动手,不相信这么多东乡人都打不过他一个野跛子乞丐。

  那奇矮怪胖的老婆本是带着小男孩上了飞机,这时竟站到了你身前,分别将衣袖上捋,先叉腰后张臂再叉腰:来,有本事的都来把我打死算了,我婆家没狠人,娘家也都是蛤人,打死我不要偿命的……你们真好意思的,一个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外来人和穷人,可要脸了哉,东乡武术就是用来欺负蛤人的盖?你们今晚就把东乡武术都亮出来,就把左岗街当战场,要不都是蛤屌操的。她还跺脚跳身拍屁股,一付典型泼妇骂街相:我们家就是造飞机了,咋啊着了,我们屌长在额头上好啃些是吧?人家当婊子当小偷的,你们都大哥大姐地叫,就我们家人喜欢读书还真就这么不是人,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邓小平改革当初可跟你们讲过,允许你们这么缺德,可讲过只有缺德才能振兴中国振兴左岗哉?

  那个被跺在地上的二百五,趁着梦蝶松了劲,便一鼓正气爬起来,而且凛然一吼:那到处抄一本诗出版可算要脸哉,书读不出来靠老婆过日子可算要脸哉?奇矮怪胖的老婆冲上去就是一耳光,并揪了他的头发,浑身如枰砣般拽下他的头:我们就抄了一本书出版了,咋啊着了?你不服气也抄一本书出版去!就凭你怕是还没老婆过日子,你家老娘恐怕还是在外偷人才养了你,你这野种这辈子念不出书,来辈子也别想念出书来。自己念不出书来就把人家出书当成抄的,还把读书人说成狗屎、懒鬼、缺德,你就算积德了、就开心了、就有福了?你才是真正的狗屎,你还不如狗屎,狗屎还能肥田。你那么作贱梦蝶,梦蝶可是操着你妈你姐没给钱啊?你不把红的说成绿的、白的说成黑的,你不把梦蝶头上糊狗屎,你家姐妹兄弟都要断子绝孙吧?

  于是,有人抓耳搔腮,有人嘿嘿笑,忘了当初所为何来。你趁机劝梦蝶取消试飞,并说2012年元旦应该更有新气象,但梦蝶咬牙切齿:一定要飞,你就在家看门或许更重要。这话算是给了你退路,你却提意要梦蝶老婆看门,可能只怕还有一场恶斗。因为你和梦蝶一样清楚,虽然此地自古英豪不断,所谓枞阳出人桐城出名,却不等于民风都很淳朴,就像绍兴代代出英豪,但也出孔乙己和阿Q一样。指望这些人拜你为师学武不可能,聚众将你乱棍打死的可能性却很大。再说梦蝶老婆上飞机除了超载之外,还有可能在飞机上吵架。没想到的是,梦蝶老婆却更加意气奋发,带着孩子,再度上了飞机,并且高呼:飞吧!飞给这些狗操的看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天下第一遭的事,我们不做也有人做。我们就做这天下第一遭的事,看可有人把我们吃了?!

  梦蝶坐进飞机,点着一支烟,无比沉重地叹息着:老子就像前生投了牙猪胎,操过太多的母猪;老子今生更像一个大活人,被关在猪圈之中,天天被猪责骂。你说:我也深有同感,但你能把飞机飞上天,凭一己之力,真是奇迹了。将来若能大成,就飞得更远更高,自古就没有把皇宫建在自己家乡的帝王。梦蝶长舒一口气:说的是,我以后要在空中建一个宫殿,并在那上面种花栽草。说着,将烟头扔在机外,也没看时间,就揿了按扭,飞机合起天蓬,张开翅膀,就那么随心如意地由众人的俯视变成仰观地起飞了。你想梦蝶本是精细之人,但愿你的担心只是一种过敏。上了天的梦蝶将飞机就像传说中的林彪飞离北京一样地在左岗街飞了三圈。传说中的林彪在北京转三圈可能有假,因为林彪是个铁血将帅又急于出逃,不可能那么缠绵,梦蝶却是个诗人。

  就怕以后,他们要欺负你了,我才站在你面前。奇矮怪胖的老婆对你说。

  多谢!你一边说一边想,她实是见你特别能打,才长了志气。

  到浮山的上空再飞三圈,我现在很想让天花雨看见我们是在天上。你说。

  我以后一定帮你们在天上放着鞭炮,撒着花雨,举行婚礼。梦蝶说。

  奇矮怪胖的老婆拍手赞成,那小男孩也拍手欢呼。

  梦蝶把前妻都送人,你也不反对?你笑问他老婆。

  要是天花雨一直没着落,就怕有好几个人要进疯人院。梦蝶老婆说。

  我本想等飞机成了,让梦蝶娶回天花雨,我好娶你,看这样子,我又癞蛤蟆了啊。你大笑。

  人家的洗脚水好喝,梦蝶的洗脚水可不好喝的啊。

  我娶谁,都是喝洗脚水了!

  四人一齐大笑,梦蝶的儿子笑得最欢。

  飞机是在浮山上空拉着警报飞了三圈,可惜,即便天花雨看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她。

  你忽然提请梦蝶老婆带着小男孩下飞机。梦蝶问你又有什么灵感,你没说,梦蝶也就不问,梦蝶老婆也就带着小男孩下去了。

  离开浮山,梦蝶加快了飞行,又在另一座山顶落了下来。你问: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这叫冶父山,因为欧冶子得名。在庐江县城东北二十里,山上有铁矿。《吴越春秋》记载:欧冶子,春秋越国人,善铸利剑,曾为越王在此铸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钩等五剑,又与干将共同为楚王铸龙泉、泰阿、工布等三剑。唐代改称“冶山”,宋代改称“铁冶山”。《明一统志》载:此山旧为冶铸之所。又云:自麓自巅,凡五里余,有三百六十四凹。此山孤峰突起,屹立独尊,众峰罗列居下,犹父立子群中,故又称“野父山”。山上有“湖山一览”、“冶父晴岚”、“龙池映月”、“虎洞吟风”、“兜率参天”、“响鼓晴雷”、“百尺松涛”、“三苏(指一棵曾三枯三苏的马筋树,清代康熙年间再枯而死,已不存)倒影”等八景。其中“冶父晴岚”,曾被列为庐江八景之一。山上还有大观亭(又名“观山亭”)望江楼、花山楼、铸剑亭、龙池阁,云中茅斋、竹林精舍、冶父寺、伏虎寺、观音庵 、华严庵等。自唐以来,寺庙鼎盛时有僧近千,成为佛教胜地,享有江北小九华之誉。此山山高水秀,有北山之峻,兼南岭之秀。

  想不到梦蝶如此出口成章,你没太听清,更觉抑扬顿挫辞趣盎然。梦蝶说: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们不妨来给欧冶子烧个香磕个头吧。又说:我被那几个二百五气得口干舌燥,下来喝口水,抽支烟。你们就一起下了飞机。

  冶父寺长老先是以手加额,接着双手拉住你们:昨夜我就掐壳算卦,料知今夜有神仙下凡,想不到两位神仙竟是如此平易近人。说着哈哈大笑,就拉你们进了寺内,献出许多供果,还泡了佛茶。那茶虽近年关,却十分清香,你便问长老这茶和水可有讲究。长老高兴:唐昭宗时,有个双目失明又奇丑无比的男婴,被父母遗弃在此山洞,后被老虎用奶水喂活,又用脚爪在洞中刨出泉水,治好了眼睛。男婴长大后就在此建了寺庙,老虎一直保护他日夜不离。唐昭宗李晔得知此事,遂敕封他为“孝慈伏虎禅师”,所以此寺又名伏虎寺,此茶泡的便是那虎刨泉了。至于茶叶本身,是采自一块四方悬涯之下的几棵古茶树,由于春天多雨水,悬崖之上便有一丛瀑布,如花似雾地洒在茶树之上。那茶树又每日只在中午可得几小时日色,也就比一般茶性清凉,最能滋肝润肺。由于常人不便到此,便有我们亲自采作,念过佛经,做过佛法,也就是真正的佛荫凉茶了……梦蝶带头鼓掌,你便夸梦蝶乃当世庄周,可为冶父山题字。长老高兴,命纸倒墨,梦蝶就写下“佛荫凉茶”四个字,不想把你看呆了。原来梦蝶的书法也很有功力,且飘然若有仙气。只可惜,你既腰病,理当坐立均衡练书法,却因基础太差又多年未练,怕是烂得没法回炉了。

  将茶汁喝清之后,梦蝶就说要带你去另一个浮山。……不是去吉林浮山吧?……吉林浮山总有一天要去的,我的翅膀还没长硬。梦蝶说完,冶父寺长老就送你们出门,说了几句佛家好话。你听着那好话居然一阵惊悸,长老的身后没有老虎,却似隐着一条蛇怪。

  顺着蛇怪注目的方向,你忽而闻到了一种就像是野柿子的香味。你太喜欢吃柿子了,那种由于熟透且一抿就化的感觉妙不可言。仅那柿子囫,在嘴里嗍动着也只有和天花雨接吻交舌才能媲美。只可惜那感觉不好告之梦蝶,虽然你很想在这名山之巅告之梦蝶,又嫌此名山远不比黄山、九华,也怕除却此山没有更好的时机了。但这山顶充满野柿之香意味着什么呢?你说:不如采点野柿子放飞机上慢慢吃出意味,也好留给孩子当战利品。梦蝶说:嗯,这是想吃野味最好的理由了。可你与其说想吃柿子,不如说心疼那夜色中一颗颗挂在树上的冷艳和孤独。梦蝶也就破天荒于半夜山巅爬树采柿,似乎也只有这样才显得像个诗人。梦蝶爬树的功夫,和曾经的你无法相比,因为他是山外人,但也比现在的你强多了……当你把两衣兜柿子搬进飞机,才恍然大悟,这十冬腊月的,山上哪有柿子呢,难道真是入了仙山异境?……反正这世上到处都有我们所不知的事情,既有冬橘,也许就有冬柿,或者根本不是柿子,只要无毒就行,或者有毒更好,这世上本就人类太多,不堪负重,毒死任何人都嫌无辜,不如毒死我们这两个有觉悟的人,至少能使一方人眼清净,以至无知无觉,方为有福……由冬柿想到冬至,你便说:我倒想着真该回家做一次冬至了,父母在,未能尽孝,父母没,也多年不见成果,真是一世人头白顶着了。说着,还改出一句寒山诗:佛茶寺中饮。梦蝶也改出一句:神柿树上生。梦蝶说:看来你还真像我,天生是个感性诗人,却又无安心写诗的命,写几首真心诗反而就像犯罪。也许下一代人只讲利害不讲孝道了,我们这一代人无论如何都要讲的,既是受了传统教育也就怕生有报应啊!……嗯,等做过冬至,我们再来考察一下,这冬柿是有人栽种还是野生,结合冬至与孝道,说不定真能写一篇美文。……看来你比我更适于写作,随时随地吃饭如厕都念念不忘。……我只喜欢也就想写些不像文章的文章,看似七扯八拉,其实有苦难言,也相信苦比福更富于真理,不像文章的文章更是好文章,只是我还远远没到那个境界。

  你接着又说:有一部家用小飞机真好!可以随便到哪座深山老林打点野食。……有一艘家用小潜艇更好,还可到东海招附马呢。……再有个家用小宇航船,还可到天上和七仙女谈恋爱呢。估计七仙女,离开董郎多年,正天天梦想着哪位采花大盗呢。……看来你是个真诗人也是个真情种,提起仙女,那语调那语感那语气比什么都有灵韵。你就从未有过的那么诗情大发仰天嚎叫:开辟鸿蒙,谁为情种乎?梦蝶应声高呼:盘古至今,我已来临兮!

  飞机从冶父山出发,经三公山,过长江,下铜陵,终于看见一大片灯火辉煌的城市。梦蝶说:又是一个浮山了,让我们好好在山顶饱览一下芜湖夜景吧。你正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莫名地惊悸,心肠也有些吃紧,又分明感知了一条看不见的巨蛇或龙尾随着你们。那蛇或龙似乎还在警示你不要告知梦蝶。紧接着,那蛇或龙就一口把飞机嗍了进去。

  你又一次惊恐万分地以为你的视觉神经已经停电。然而,这一次,你虽没举起五指,却看见了分明的月光。(6152)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7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18-6-19 15:33 编辑

        当我确信没有失明,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报喜,飞机就像火箭穿过火箭筒,没有爆炸天空,却翻肠倒胃天旋地转地栽进一片海底森林,并被树枝藤蔓海藻泥淖缠了头脚……但那不是海底森林,是该死不死的芜湖浮山顶上一棵不知名的——就像专门守候我们已经千年——枝繁叶茂姿影婆娑张牙舞爪的——参天古树……有一根粗大的树枝,把机头前的旋风杆狙击得就像油条,而细小一点的有如藤条麻皮般的树枝把旋风杆的脖颈勒得气息全无。飞机的右翼被树的主杆折断了,要不是那主杆,飞机就会冲过树枝……飞机的顶蓬也被树枝卡扁了,耐力板窗户尽皆破裂……梦蝶昂首挺胸,因为椅背挡住了他的身体,以至一根被机头折断的足有鸡蛋粗的树枝就跟火箭一样剌进了他的胸口。尽管他双眼死盯前方,怕也就像堂吉诃德似的没搞清来者是何方妖魔。他双臂笔直,只剩几根手指搭着方向盘,一只手臂被树枝撕裂了衣袖;也有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白生生剌向了我的裤裆,离我的命根子只有一寸矩离……幸亏飞机瞎火之时,我一受惊就勾腰厥臀……

  我伸手摇着梦蝶,就有一阵钻心的痛使我不得不感知,还有一根树枝正好顶住了我虽经矫正却被一直贪于读书写作又姿式不正而连带胁骨一起扭曲了的椎骨。那树枝还横向剌出一条就像小孩嘴巴似的裂口,我伸手一摸,她就小儿撒娇似地哭出血来。沾血的手指一经送到鼻子底下,我就战抖不已……到此,有生以来所有的不幸都已不值一提。

  那树枝不光顶住了椎骨,还从椎骨两边分叉而入,把我弄得就像一条从水中叉到笼中的大鱼。鱼遭遇如此,当知挣扎或可死得更惨,但难免逃生的欲望,便趁着还没断气,竭力要从鱼叉上把自己拨出来。鱼遭遇如此,或许鱼类没有同情心,人类更以为鱼就是叉来烧着吃的。因为鱼类本就冷血,也没有另一条鱼看见,我这条鱼被叉出两个血洞,就像两个水笼头在放水,而且,我这还不是被人叉着的,又能怪谁?人类如此歹毒,树木也如此无情,却不能借助什么超人类和自然的力量给予平衡。就是神仙,还是受了苦的人类自编自造的自我安慰。可我并非鱼,却遭遇鱼一样的悲剧。由于我跟鱼一样不能自拔却妄图自拔,飞机便有了一阵就像一条漂在风口浪尖上的渔船般的强烈晃动,风也就像潜伏已久突然受惊的狼虎一起吼啸,树枝树叶也就像一个受了惊的疯女,她挥臂披头,蹈足散发,把天空搅得简直就要支零破碎。那一根树枝也受了惊吓似地从我身上主动抽出了。我战抖着,血流更加无忌。我用梦蝶的围巾扎紧腰身,将那些还守在我身边依在我身上的树枝一一撇断。撇断树枝之后,痛疼居然有所减轻。我有意扭了一下腰,竟感觉腰椎好像已经复位。一阵欣喜,使我急于要和梦蝶分享。我摇着梦蝶,听到梦蝶的喉咙里有了一阵叽叽咕咕,没吐出半个字,却吐出一块、又一块黑血。

  天风如狼似虎地啸吼,飞机在树上摇晃。这情景就像曾经的泰坦尼克号沉落冰海,我也不知为什么一度变男为女,带着一付因为绝望而更加美丽的神情躺在一块破木板上,仰望满天星斗,嘴里喃喃地喊着杰克,耳边也听着有谁隐约地叫着露茜,分明叫的是我又不是我。我不再指望人类,只能等着天神救我,却又决定不了,是我先去救天神,才有可能让天神尽快救我?这情景万分的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因而也万分的文学惊奇。

  我又感知有一条穿着铠甲的巨蛇,正沿着树身往上爬。蛇的眼睛剑一样闪亮,我只好把眼闭上。我也很想来一声狮子吼,把蛇吓退,又怕声如病猫,既惹蛇愤怒,又向蛇示弱……再凶狠凌厉的狮子也未必斗得了一条恐龙般的蛇啊!我只求蛇一定要吃我,最好一口吞下我,让我就像一头钻进冬天的被窝,并且拥着一堆软肉,就像抱着哪位实体鲜嫩的女明星不再醒来。但那蛇好像被树疖擦破了肚皮,便有一肚子小蛇需要分娩,就干脆溜下树身盘于树根,生下一大堆有如树根盘绕的小蛇。小蛇们一旦有了意识,都抬头向我蛇视耽耽。接着就一条条纠结着向树上爬,一个个把头竖得就像黑铁般的菱角。这些蛇,这些恶蛇,这些毒蛇,这些卑鄙下贱不堪入目的毒蛇,和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也不想想自己算是什么东西,就凭肉眼看着我也是一种新鲜肉食物种,就要来吃我咬我,全不顾我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大好人。我已可怜无辜得宁可被人冤死整死,也懒得向任何人诉说我是多么无辜可怜。当然,她们也许不是要来吃我咬我,是怕我才是某种会伤害她们刚刚分娩难以自保的母亲的怪物毒物,便对我进行设防并以攻为守。也许,这树本身就是一头蛇怪,而我实际上已经住进了蛇窝!天黑沉沉的,似有一万只乌鸦隐藏于我们的头顶。一群蝙蝠飞过来扑过去,更显得千古一劫的严重。

  我想起一则罗马神话。年轻的太阳神阿波罗因为小瞧裘比特不该玩弄大人用的箭,便被裘比特射了一支燃烧爱情火焰的神箭,又给河神珀纽斯的女儿达弗涅射了一支扑灭爱情之火的箭。于是,太阳神阿波罗就拼命追赶达弗涅,并且一边追赶,一边高呼:我父亲希腊名叫宙斯,罗马名叫朱庇特,是他一统世界,开创了白银时代。他以雷电为武器,掌管人间秩序。我的母亲是和我的父兄一起掌管海洋与地狱的诺拉。我有着极其广大的国土,有花不完的银子以及各种财富,我能揭示过去和未来,我能给人类调出和声,我能知百草的功效。你做我的妻子,幸福将会跟我的国土一样无边无际……。达弗涅却不管他说得如何精彩绝伦,只管一直跑到父亲的河边,再也跑不动,就高呼:父亲,你的河水有灵,救救我吧!我的美貌太招人喜欢,把它变了,把她毁了吧。于是就两腿麻木发沉,柔软的胸口生出一层树皮,身体变成了树杆,两臂变成了树枝,两脚变成了树根,满头秀发变成了茂密的树枝树叶……这树后来就叫月桂树。后来河流下沉,河岸上升,这树与河就忘记了父女关系,而太阳神却永远永远地照着她爱着她……可是,这树应该生长在罗马,不大会跑到中国现代的芜湖呀!莫非罗马传说中的许多故事,本就发生在中国?是早有一种假设的传说,如果秦始皇不能统一中国,罗马就会取而代之了。因为战国时期的中国人造孽太多,人人苦不堪言,罗马的文化也比先秦的文化覆盖率更广,也说不定罗马与先秦的文化那时就已互相渗透,只不过他们留下的多是大部头文学,我们留下的多是零碎的哲理……不知这棵拒绝太阳神的神树是否因为立地升高太久太渴——终于萌动情心——就要还原女儿之身?我又是否可以通过这棵树爬上天庭?如果是,当有奇迹显现。我能莫名其妙被挂在树梢,也许就是神女之树的恩典了。估计这棵树只是神女在人间的现身,天上还有一棵更真实更神奇的月桂……那为什么就不能有我依她而登天的奇迹?但我还是尴然失笑,毕竟,靠一段神话故事,是只能让口舌之中生出一些津液的。

  腰痛。可以要我死,不该要让我这么痛哪!想起电影上的英雄们常说,有种给个痛快!但既是怕折磨,也就不算太英雄,我干嘛只求一个痛快,而不肯于临死前极尽痛悔和悲哀的体验?万一再过一小时或者一天两天,神女之树不肯显灵,山上却有人发现了我们呢?但这痛实在难忍,我便开始念叨白俄罗斯姑娘如何美好,又把白俄罗斯姑娘和这神女之树想成了一体。

  念着念着,白俄罗斯姑娘当真现身了。她叫我脱光并且趴着,我却在念叨:飞机这么窄,人一半椅子一半,怎么趴呢?她就把椅爪向后一推,变出一张床,我也就得到平生最大幸福似地趴下了。她也脱光,还坐在了我的腰上。我说:我要是能看见你那一块,哪怕就是一点点黑色的阴毛,我可能真就可以过关了,我再也没有过多的奢望了!她说:不能让你看见,看见你就成全瞎,生不如死,还要不要看?我说:我腰上正有伤口。她就坐准伤口,用她臀部的骨头和肌肉给我按摩,渐渐引发了我的欲火。欲火渐旺,也就代替了痛疼;甚至越是痛疼,欲火也就越旺。我还偶尔扭头看见了她那雪白的屁股被我的血染得就像一大盆鲜花,便心疼她是不是比我更欲,否则怎会对我采取这种暧昧的按摩?好在我的性欲就像从来都是因为有人想要我才会生成,痛苦也只为无法奉献,更不能向许多可爱的美女奉献。可我沦落如此,人家不提我也就更加装孬。她接着又将臀部磨磨子一样在我的臀部上磨着,磨向大腿,再磨回腰部和背脊。她说:一会你也给我这样,让我感觉一下怎样的细节和姿式最有效。我说:我受不了啦。……痛吗?……比痛更难过。……忍着。我就忍着,她说:我也难过了。……那也忍着。……就忍着吧,要能天天这样,你的腰一定好了,可我只能给你一点回复健康的可能性提示。因为再过一会,你就可能永远见不到我了。……你是不是就像七仙女一样,给我引发一些希望,就要上天了?……就是啊!你要找个俗人替我就好了。

  谁知,正要更暧昧一些,她竟把头脸伏上我的头脸,悲声请我千万别上天,别抛下她。我说我只伤心没法留住你啊!她吃吃一笑,就一忽地变成了梦蝶,再向我一伸手,就递出一纸血书,并说他早就盼望并料定这一天了。他叫我把这血书带给他老婆,并请我照顾他的老婆和孩子,还说他的老婆只能当女人用,孩子却是可以考上清华北大的。他还说天花雨就不要指望了,你太老实她太刁,她就是一个女神,过日子怕还不如一个文盲瞎女实惠。他还要我尽一切力量把图纸卖给一个有胆识的飞机制造商。他说他相信我的智商和造化肯定比他强,只要坚持就一定成功。这次的事故,以人类的逻辑分析,是供电系统出了问题,也是因为简单才大意的;以不可知的神秘学分析,好像是在庐江冶父山上,被什么力量干挠了。我一个冷噤,便想起冶父寺长老头肩后那条隐约的蛇怪。事实也好像就是那蛇怪把飞机嗍了进去,又吐在了树梢上。那蛇怪好像现在还在树梢上的飞机周围,咝咝咝喷着毒气呢……倒霉的人再运筹帷幄,总有一个细节没考虑到;成功者就是再多几个细节没考虑到,运作之中也会自行完善……真不知人生会有多少奥妙,是要把那些奥妙穷通才能成功,还是不用穷通反会更轻松地活着?真可怜梦蝶的学问,已丰富到了既不过于迷信科学,也不过于迷信神秘之学的境界!

  既是美梦消失,亡友重托在身,我便抓了几颗柿子放进衣袋,趁着肚皮尚饱钻出飞机,准备向下爬树。幸好,没见到蛇。蛇也许早就在树上并且卷枝而栖;也许根本没有蛇,是我恐惧的幻觉。

  我爬到离地面还有四米多高时,发觉树身变得就像一只巨大的油皮水桶。若说这树是神女变的,也真的很像,想那胳膊是树枝,胳膊之下都是光滑的胴体。不说没有一根树枝,就连一点疖疤也没有,而且那胴体树身足有晒箕那么粗,我的手掌脚心都因此酥软,再加眼睛一黑头一昏,就倒栽而下。倒栽而下,也就清醒,清醒就向那可能是女神的树磕了一个头,便迈步下山而去。

  一个真正的寒冬夜行人,雪花漫天纷飞。我由于腰痛,吃力地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就像孙悟空扛着五指山一样,又像游尸一样步行了好多天,才不知走上了哪一座长江大桥。上桥时,竟见一片柠檬色的路灯光和白茫茫大雪竟被一片黑荫遮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钻进了一个隧道,或是马上就要天崩地裂。小心一看,才认出那是芜湖浮山顶上的那有如繁星般的树叶,跟龙卷风一样向我袭来了。可我并没有得罪那些树叶啊,就算飞机撞断了树枝,也不是我的责任啊!如果仅是树叶或还能为我遮挡风雪,但她们一旦来到我身边,就一个个扑闪着翅膀,呱呱一叫就变成了老鸹,且一个个伸嘴就要啄我。我的身体只有那么大,害得她们互相之间还要争斗,这情景也好像在哪早已见过。我的头顶和脸腮和手臂都被啄了许多血洞,头发也随着老鸹的羽毛一起飘飞。我想既是老鸹们都如天兵神将般追我,想必我也不是肉眼凡胎,就一生气,就对着老鸹的千军万马怒目圆睁,并张开大嘴对着她们一声怒喝。不料我的嘴中竟吐出一股可怕的还似带着气油般的毒火,眨眼之间就把那些老鸹的皮毛烧得尽焦,都能闻得见肉香或焦味。就可惜我从小不太好吃,此刻更无诗人的情怀去品尝老鸹肉是什么样滋味,再写一首老鸹诗。那些飞不了的老鸹,还一个个都想咬住别的老鸹逃命,便都掉入了江水,把江水都搞得一时犯了糊涂,不知是停止东流还是继续东流。也有一大群老鸹抢忙由后队改前队,拼命飞行只是为了逃命。后面还有一批没被烧焦的老鸹便开始挺着肚子大操前面老鸹的娘,不相信老鸹这么多,还搞不过我一个有病的废人。还说要想吃唐僧肉,就机不再来时不可待了,我可是被天意专门送来为老鸹吃食的,要不怎么千年不遇地正巧被挂在树梢上。我可是一个由唐僧十世修行之后的不知多少代转世了,只要吃他一口小肉,就可以长生不老,甚至可以修炼成人了。我听见如上所说,便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还想吃我的肉长生不老甚至修炼成人,人是这么好做的么?我可是几十年来就想变成飞鸟,早不和我商量一下,让我们互换角色多好!当然,我可以换成任何飞鸟,也决不做老鸹的,哪怕老鸹们前世还是我的兄弟姐妹。虽然老鸹本身未必那么邪祟,但古今中外都说老鸹邪祟,致使老鸹成了邪祟的象征,我也不得不屙屎都与她们隔三条田埂,以免又像碰上垃坡者一样。我同时想起,铜陵农民医院里的老院长曾多次说我是百代转世的金童,想不到这些比蛇还低级一百倍的老鸹们也知道了。真可惜精明过头了的人世都视我如草芥,否则,我也可以乖乖为人世献身吧,至少可以让我本村请来一个杀猪的,花半天时间,将我杀了泡毛。我本没多少毛,很快就可开膛剖肚,清肠理肺,然后蒸着煮着炒着,给全村人民打平伙,然后就都长生不老了,而我只要大家别吃多了拉肚子还要怪我。当然,要怪也就让他们怪去吧……但我决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老鸹分食,我至少至少要留着我的宝贵身体去滋养我的爱人,仅管我的爱人可能还要我重新投胎才能得到。趁着老鸹们再次集结而来,我又对着他们发一声怒吼,只见又一股强烈之火,将他们全都淹没了。我甚至当场看清了,有些老鸹一经受了我的毒火,立马瞎了眼睛,只顾乱抓乱扑。更可惜老鸹虽然会飞,却比人类更不能互相搭救。我将毒火持续了三分钟,便见老鸹们大都掉入了江心,也有一部份掉落到桥面之上,被压得粉身碎骨、肠肚尽出,又引得有人下车想抢夺老鸹,可能他们都已听说老鸹炖烫十分滋养,男人吃了整一只老鸹肉汤就会和女人百战不殆;女人要是吃上一整只老鸹肉汤,估计一天也能御敌三十次。就可惜这些过早抢老鸹的人们,便被车子压倒,又引发一场连环车祸。连环车祸之后,还有几只老鸹高高盘旋在我头顶的上空,呱呱直叫,却再也不敢近我之身。

  我没无心庆幸和思考自己哪来的这股神力,只管没有外力干挠,就一直向前,要是被外力干挠哪怕致命,也在所不惜。

  我终于回到左岗。除了老鸹,或因为老鸹,我也曾被许多人注目,也惊动了派出所。派出所人员也黑压赶上大桥,要抓我,我只管目不斜视往前走,雪花漫天纷飞。他们也曾对我喊话,说我已经被包围,请举起手来,不要乱动。而我只管目不斜视往前走,他们就有理由向我开枪了。子弹多从我身上穿过,我一个窟窿一个窟窿地向着雪花漫天飚洒红血,同时只管目不斜视往前走。被惊吓的倒是那些在我头顶空旋的少数老鸹,她们不再呱叫地飞走了,还有许多因见老鸹的千军万马都是败退,便逞能纠结起大队的蝙蝠,竹蛇和麻雀,就跟李世民以为扬广没本事战胜高丽,他们便要取而代之一样……结果就被派出所的枪声吓破了胆,幸亏逃得及时,否则只好当枪把……只有我独自一人百孔千疮往前走。相信这些不上套的飞禽,只要我不死还会卷土重来。我因此也要保证,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她们吃到我的长生不老肉。派出所的同志们看着我整个一个大血人,一步一个血印,并且无视于人,哪里还会向人群喷火。估计我能喷火杀人只是一种幻听谣言,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退在一边。还有几个艺术家胆怯又逞能地给我做了许多抓拍,是否马上发遍各个网站,我不知道也不屑知道。过往车辆因为我或不因为我发生了连环事故,有多少人伤亡,我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因为我知道做人不能知道太多管得太多,谁要想拯救人类,谁就必遭人类共愤,比如中国扬广,德国希特勒,不管他们怎样为那纯粹的理想竭尽全力,死了还不如一头猪让人同情。人类自有人类的生存法则,就像猪狗牛马,谁也不能妄图教他们识字读书一样。尤其我只能跟猪一样活着,有吃有喝,或能长膘长肉,就怕我还不能像猪那样的有吃有喝……雪花漫天纷飞,我,一个真正的寒冬夜行人,雪花漫天纷飞。

  我见到了梦蝶那奇矮怪胖的老婆,掏出那封血书,矮老婆说:一个字两个叉,她认得我,我不认得她。

  矮老婆还晓得烧水给我洗澡。给我洗澡还得给我脱衣,因为我已冻得跟僵尸一样。她说:嗨,就当我又生了一个小儿子要洗三日吧。她说着,再用那蛤蟆般的小手掩嘴一笑(我看她死了男人反而很高兴,不由地想到要是不久的将来我也死去,她又会高兴一次,也恐怕对当世许多女人而言,没有比死男人更幸福的事了。不过,她也只有死了男人,才可以跟上另一个男人,光是做爱就可尝尝新。梦蝶没死时,她天天咒他死,这下咒灵了)……她把我脱得赤条条扶进浴缸,全心为我洗澡。我便闭目感受,浑身渐舒活,人生也许本就无所谓真爱与否,就看男女对不对胃口,否则,就怕摊上再可爱的全国第一明星,也只有受罪。有了这个奇矮怪胖的女人,我再也不用为爱费心了。女人的性器就是男人爱的所在,除此说一千道一万,全是他妈的扯蛋!那个小男孩在一边摸到了我的下身,就拿来一把大剪刀,对准我的命根子就要剪。奇矮怪胖的老婆打了他一巴掌,他嚎哭:不许这个人操妈妈。我本日夜担心,那玩艺长在我身上真是长错了地方,转赠任何男人都找不到门路,托附任何女人都有点不放心,不免呐呐无言。奇矮怪胖的老婆将小男孩打到一边,小男孩继续嚎哭:爸爸死了,就你俩天天操吧,都不管我了。

  好像,我是和那奇矮怪胖的老婆行过了夫妻大礼,也好像只共同看了一盘色情片,为的只是调情。但那片子好像只能看个模糊,虽然我看到了那脱光了的奇矮怪胖的肉体上灯光闪亮。还有那有如癞蛤蟆般的小手;那有如东瓜般的腿肚;那有如癞蛤蟆般的小脚;那两只气球般的奶子;那两瓣硕大滚圆的屁股。那屁股白嫩紫红,手指一按就是一个小坑。我对那屁股惊讶不已,接着又一次感觉飞机一头栽进了海底森林并被树枝藤蔓泥淖缠住了头脚,身上更被抽了骨髓般的极度酸软。也许,女人太性感的屁股就是要向男人索命的。

  我提及了安葬梦蝶的事,奇矮怪胖的老婆说:不是有些地方就讲究鹰葬吗?就让他在那树梢上神不知鬼不觉给老鹰啄了也好,家中本就没钱。是的,既是没钱,就不该遭难,更不该死。

  接下来,我们商讨的是如何做夫妻并怎样继承梦蝶遗志。……飞机绝对不能搞了,当务之急,是转店出逃。……我们这是死了人,不是杀了人,干嘛出逃?……可我们欠了一屁股债。……要是把飞机和图纸卖了,不求赚钱,只求抵债,应该可以。日后靠这店面,再请一个师傅,我再教你学会车工钳工,日子还是能过的。……飞机卖给鬼呀,不要钱给你,你还敢把她飞上天?……那就说出逃吧,反正人都死了,替死人还债确实很糟心。就怕不继承梦蝶遗志会遭报应,我至少还想为他写一本英雄失败的传记。……你怕遭报应,还敢要死鬼老婆?……要不是梦蝶托附,我真不敢的,我只剩下读书写作的本能了,这本能也就是以前的十分之一了。……那你就以写作的幌子骗上一个老婆,就一生完事了?……怎么说话呢?我现在也是底气不足。先说出逃之后,你能不能也找个工作,维持起码的生活?……你和我出逃了还要写作,我就算给鬼操了,只要不怀上又一个写作的怪胎就好事了。她又问我:你写作可比梦蝶强?……未必,但他主要是搞飞机,我正全力写一部名叫《天花雨》或者《鬼下障》或者《超越卡夫卡》或者《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或者《钢铁是怎样没炼成的》或者《钢铁是这样炼成的》的长篇,写成之后或可改变命运?……你写的书名都叫《鬼下障》了,我还跟你鬼下障啊?我跟你港(讲)个真的,天下没有比写作更蛤的事情了,就是再害屌操的十年写下来,都神经兮兮八不大五,何况你本就五不大八。那就是比婊子,比小偷,比讨饭,比坐牢,都不晓得蛤多少。写作就是不得死往地凼里爬,让人家把你捣死锻烂,把你锻成糍耙。那糍耙血糊糊红腥腥的不能吃,人家还说你把地凼糟掉了。要你赔地凼,要你唱三天三夜大戏,要你披红挂绿,钻胯裆,放鞭炮,放三十八响。……万一我三年就成全国一流作家呢?……三年后重新投胎,我信。……万一两年就成呢?……不犯着(不可能,犯不着)。……我写作只吃我的饭,我手上还有几万钱,我一边写一边给你带孩子教孩子。梦蝶说,他的老婆只能当女人用,他的儿子肯定能上清华北大,我相信梦蝶所说就是天意。……我怕是能叫任何人教孩子,都不能叫你教孩子,你再把我的孩子教成又一个书呆子,我就什么都没的靠了。……你就放心吧,任何小孩在我身边呆上几天,都会养出读书好学的聪明劲,再加循循善诱,就好德智体全面发展了,不可能成为呆子的,梦蝶也不呆的。我身上有许多病,也都不治了,反正也都不是死病。估计不自杀,至少还能活几年,一本中国好书也就成了。奇矮怪胖的老婆差点把头都摇脱了:你有病都顾不上治了,这是写作还是作孽?总归,你要读书写作,就绝对没地谈。我跟那个没出息东西,本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换你又是哑子不叫,这还不如要我死。我仰天吐了一口气,她又说:丑话就这么港(讲)着,你再好再漂亮的一个人,只要写作就不行,我给你做老婆,你就得养我。我偶尔和男人们嬉嬉哈哈,你还不能和我过不去。……我也怕我满足不了你,你偷点野食充饥也好,但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免得我的修养禁不住兽性发作。我也肯定要养你,但你毕竟遭此大难,工作几年也好改变心态,等我出了这书,再开始商业化写作,再也不把鲁迅、托尔斯泰他们当菩萨了。吃饭总能解决,钱多少也会有的。你说的是有理,但理也不止一条。在浙江,亿万富翁的老婆也得工作,甚至八十岁老太婆,只要能赚钱还得赚,至少活动身体呢。……我可是除了打牌带小孩,什么也不会做,也不肯做。浙江是浙江,安徽是安徽,安徽人最要紧的就是,一个男人要老婆干活赚钱,就是蛤屌操的。你到浙江招个既漂亮又能养你的富婆吧,我估计天花雨也只能陪你睡睡玩玩,真跟你过日子是不可能的,你也不是过日子的人,只能日子过你。

  看来,我还真的只能去找天花雨!也相信天下还有许多不需要我养活甚至能养我的女人,可是,可是……

  我,只得回到树梢之上,或者再梦,或者醒来。也不管那树上或全天下还有多少老鸹都如何信誓旦旦的要吃我,还有多少老鹰,多少蝙蝠,多少蛇,多少毒蛇……(8918)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7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18-6-20 18:50 编辑

        回到树上,我怕蛇或蝙蝠或老鸹已经把我咬死,并在伤口上做窝产卵。但除了伤口里似有老鸹或蝙蝠不停地啄着,也没更多异样。而高起的胁骨却真被树枝顶到了原位,这价值可抵十万元。倘若明后天我能被人送到医院,挂三天消炎水,就是一个完美好人了,那还得庆幸撞上这棵大树。只可惜赔上了梦蝶一条命,显得我这条命好像比一个总统还值钱,日后还真能将整个世界变成永绝纷争的一个国家也未可知。也证明人的境遇再坏都有好的一面,要不谁肯用锤子或砖头把我的胁骨砸回原位?……传说在绍兴,有个患了腰椎病的老奶奶,整天弯腰九十度,还咳嗽不止,还话多,就被一个有点二的十五岁孙子对准那老腰就是一拳头。老奶奶被打趴在地,悲伤不止,起来后,竟破啼为笑,因为多年的老腰,竟被一拳打复了原位……可我在这飞机里无论怎么着都不能直腰,虽是复位,又能好到哪儿去,要是今天明天就死了,好到哪儿去又有何用?

  人到了这地步,就不会想着爱情了!爱情都是吃饱了撑的,要是全人类都回到中国的一九五八年,看谁还想着爱情?我自语还自笑,笑出了泪水。天空和云朵;树枝和树叶都似被我笑呆了,风也不再啸吼,阳光便又从树叶的缝隙中对我和颜悦色……

  我再一次用手摇着梦蝶,再一次确认他已去世,我已在天空中的树梢上和一个死人度过了一夜。他的嘴和下巴上的血已经干裂,有不少蚂蚁在他的嘴边转来转去,把那干了的血块一点点剥落。

  我一阵痉挛,竟对这棵树感恩起来,生怕不感恩,还要遭受什么报应。如果没有这棵树,我们说不定已摔在哪一座悬涯之下,早已粉身碎骨,此刻连一丝思维的气息都没了。而这被我们折了好几根枝桠的树,虽然把我们架在了空中,既不能上天也不能落地,我总不能怪她挡着我们,否则我们会平安落地,何况她也并未向我们索赔……如果我能从这树上下来并且活着下山,定要把这树移到浮山,就可怜浮山连一棵像样的大树也不曾见过。这参天的古树,除了做风景还可以做飞机失事的记念,除了做记念还可以当神魔祈祷……

  我从树枝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片就像一地碎玻璃的天,虽然每一片阳光都很愉悦,却也因为太零碎,真有点剌激神经。我从树枝的缝隙中看地,不管怎样伸头扭脖都无法看清,因为树枝下面还有树枝,树叶下面还有树叶。天和地好像也换了位。我这个一直处于人间最底层的人,真是一朝在上有如天子了。可惜,天却并没对我有着任何表示。

  我想弄点吃的,半天才想起飞机上有柿子。我吃了半边柿子,眼泪就流了出来。好像那柿子不是从树上摘的,而是从梦蝶胸中掏出来的心……我就饿着,饿得实在不行,又想起飞机上还有梦蝶老婆放下的饼干和水,还有酒,还有罐头,还有牛肉干和猪头肉。幸亏那奇矮怪胖的老婆很好吃,她一天到晚除了喜欢往嘴里攘点什么,出门在外也总要在可以藏吃的地方藏点什么,包括身上的衣袋,在家里也常和她的孩子一起玩藏食品的游戏,以至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好吃的。就可惜梦蝶不好吃,否则更加有趣。

  可那猪头肉,已被什么怪物尝过了,肉大多还在,味道却被吸去了。好在牛肉干有点辣,蚂蚁不大爱吃,松鼠也闻之却步。他们虽是咬破了袋子,却没敢吃肉,就算打过不少喷涕,辣味也还在的。

  我吃着饼干牛肉干,喝着酒,感觉不管酒多之后会否出现新的意外,但这没死之前却能如此安闲,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幸福了。也许,人生最幸福的,就是不懂事的童年和这即将死去之前的,不能工作也很少被人刁难指责的时光吧!

  可是,酒顺着肚肠又从脚裸骨处渗出,就像是在天有灵的母亲被迫从我体内滴滴流出的眼泪,竟又使我不敢畅饮。嘴上喝酒,脚上出水,这都是静脉曲张没有结扎的结果,但酒还是要喝的,每喝一次都有理由,今日更非昔比。

  好在吃了牛肉,喝了酒,长了精神,便觉应该办事。便掏出手机求救,打了几个电话都被占线……就看看可有信息吧,就看见了铜陵农民医院发给我的——请我再度考虑变性——除了手术免费还能给我至少二百万元的——信息。这信息从未断过,除了不断增加钱的数目,还透露过他们一直四处打听我的下落,证明有人跟踪并非我的错觉。我便回复,我正在芜湖浮山顶上那棵最高最大的树梢上挂着,如果你们能及时救我,我就全心变性。但思来想去,我这人一直是个二百五,就要二百五十万,否则情愿挂在树梢,永不落地。

  趁着电话不通,我且看看文学网上可有回贴。近年来,我由于离开股票与现货市场,再加病患不断,几乎与世隔绝,只在网上与人交往。快乐来自网上,烦恼也来自网上,此次更有许多人攻击我,就像中国文坛曾经攻击鲁迅、贾平凹、余秋雨一样。想那鲁迅、贾平凹、余秋雨有名也有利,我贫病交加一无是处,搞我干啥呢?我因为曾经写诗(那个年代就流行病句诗),轻视语法不打标点,以至一旦上网进入散文化写作,又急于每天要发上一篇,不发难过,就弄得病句如麻,却一直被捧。随着写作渐次升级病句减少,回贴也越来越谦虚谨慎,却越来越被攻击,今日更是超常。这完全应了天花雨的话,如果我失去她的保护,不久就要被攻击,最终就会身背种种有口皆碑的罪名,让人踩死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还死有余辜。想那鲁迅先生爱写评议时政人生的杂文,要是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网络时代,怕是不惑之年就会被人用唾沫淹死。当时我以为天花雨是在把我当小孩吓唬,目的是要我时刻不忘尊重她,不想现在看各种文网简直真能逼死人不偿命。许多所谓的文人,好像比最低层的农民更少理性。农民或为利益与人争斗,网络文人,尤其是诗人,常只为一字不顺就要置人于死地。他们骂我猥琐阴暗见不得阳光,还骂我是扶不起的阿斗,骂我少不积德,终而老而无依,等等,等等。就无一人给我提出为人为文真正的缺点何在,尽管我总是虚心求教……我被挂在树梢无人知晓,身患多种疾病却是早已公开的。我公开多种疾病,不是让人同情,而是情愿让人瞧不起,一为我总能以被人瞧不起积聚斗志,二请多情才女们不要因我的头像像个高富帅就想入非非,甚至以为我名叫涨停王也就身价几个亿,最终大失所望也就想把全球狗屎往我一人头上糊。我很慈悲,也很懦弱,也就想凭着懦弱成为文学强者,同时也最需要爱情。可我真要爱上哪一位,哪一位靠得住,我又拿什么让别人依靠?如果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我一定娶一个像我这样受苦落难的男人,可我是男人,还有哪个女人要我?……看来,在这个世上想做个让人承认的好人,除非先学会做个让人怕的坏人,否则哪怕救人丢了性命,都能被说成杀人未遂自杀成功。可我自从十七岁想当作家就情愿九死一生,只图留个英名让人怀念啊!……我几乎哭着给网上回了一贴:我怕就要死了,请不要和我过不去,我不好意思告诉大家我真是一个只有一腔良好愿望的人,我写作全赖于信仰崇高却被迫于荒诞。我天天都在悔我不该那么善良,却再也不能自新。于是,网上马上冒出一条以西子为名的提醒:你别动辄就像个怨妇,抹脖子上吊吓唬人,我们不是小女孩……西子曾是《浮山文学网》版主,因与天花雨好友成敌,便用了不下二十个网名恶搞浮山文学网。她也在周围各个文网、论坛捣乱,一旦被封杀就换一个网名,直到自己嫌弃那网,就再换一个文网,反正哪个文网都会重用此等把邪恶当正义的恶棍(好像当代人也一种倾向,就像蒋介石所言,人性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强弱之分,一个人要是老认为某人是恶人,自己就是在犯恶),就像现代土豪们大多喜欢利用黑帮一样。于是,真心写作的人只好一个个离去,一心恶作剧的人们就像起义军得了江山。当这西子得知我是天花雨的至友,就用那近二十个网名在各个文网纠缠我,还打着为天花雨讨公道的旗号,说我对她始乱终弃。我说我是真心爱她的,正在拼死为她打造一部长篇,而且自知身体不好,允许她移情别恋。她又骂我没心没肺,不该如此痴爱一个女色魔,那个女色魔换男人就像换衣,那个女色魔只会高攀达官贵族,不会看上我这个贱民。如果我说我也是实在受不了天花雨的脾气,只好忍痛割爱。她就骂我那肯定是她看透了我是个草包,只有甩掉我才会让我见识她的尊严……总之,我怎么说她都有的骂,怎么骂她都有理,还表现得就像个尊师长老,转脸又邀人在我的长篇后面斗嘴,然后就请管理员将我的长篇删除了。管理员说是人家盗他密码删的,人家就说酒喝多了,本想删除斗嘴部份,却误将整个长篇删了,害得我又要从上一稿再改一遍……后来,浮山文学网将我评为优秀会员,她又请版主删了优秀会员贴,以及贴下近百楼的追捧……她还和那个垃圾者合伙,不许我说垃圾者半个不字,并将垃圾者所有的卑劣言行转移到我的头上,我因为崇拜毛泽东和鲁迅,也就成了世上最偏激的人。总之,失爱还被夺爱者拉帮结伙地恶搞,似乎比失爱本身更是一种打击。失爱只是一种单纯的痛苦,独自饮泪也就算了,这恶搞没完没了,还大有我纵然一筋斗十万八千里,也逃不出如来佛手心的气势,最终让人感觉着我才是那罪大恶极的根源。真像天花雨说的,我要得罪她,就别想再搞文学,更别想出版专著。如此说来,她们又像是天花雨的走狗。只是苦无证据,有证据也不能把她们怎么着。她们甚至还说,这样搞我,还是喜欢我,就因为我是这个世上不可多得实心人。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结帮成派的恶搞者都写不出好文章。她们并非没有才华,而是自觉成才的年龄已过,只有恶搞真写作的人,才好赚取一些可比写出好作品一般的快感,顺便把一切中国名人都骂他个百代翻身。当然,另有目的于我者,便是竭力阻止我长篇的成功,其围追堵截真有点像是国军对付长征中的红军。作为恶搞者的代表,西子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像天下就她有饭吃并且吃得很饱,也估计她长得特漂亮,特才华,不得不光芒四射,而且她要不恶搞,就要断子绝孙。她那种把和老公睡觉以及吃饭穿衣如厕之外的所有的智商情商与精力都用在网上的看似侠肝义胆天经地义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恶搞精神,真让我想哭还想笑,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在她了解我是个病人,甚至只想写完长篇就离开人世之后,更要变本加利,其邪恶之功远胜鲁迅的刚正之德。当然,那一帮人就说鲁迅才是人间最邪恶的人,鲁迅不是中国文化旗手而是中国文化的破坏者,鲁迅思想是最最阴暗有毒的思想,毒害了中国整整几代人,等等。这苦得我都想率领一切崇拜鲁迅的人,向他们磕头求饶,并痛下决心早点离世,让他们把那所谓的正义发扬光大永世千古,要不就把她们想方设法关进监狱……我到此方知女祸的力量是如此威慑,不免日夜担心人家以为我睡过她没给钱。尽管我根本没见过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女人,却就像睡了她没给钱一样的心不安理不得。她是我今生在现实的网络上遇到的第一恶女,真是长了见识,就亏我当初还把她当着女中人杰,三番五次且委托高人才把她请到了一个宽容友爱坚持和谐却被她更好地当成了战场的文网……而这还只是我上网以来所遭受的冰山之一角……

  直到我有一次从合肥来到浮山,本已落坐其他酒桌,且有一位美女文友,惊喜起身,说要看看我过得好不好,是胖是瘦,终于说我过得很好,使我十分欣喜。不料文网老总因听说我已到场,就叫管理员把我叫到他对面,叭的一声举杯起身向我敬酒,又使我万分受宠若惊。更不料老总起身举杯对我说:你是文网老会员,更是优秀会员了,你怎么可以一直在此制造不和谐?还听说你的长篇主人公是以天花雨为原型的,好嘛!虽然你是为我们文网的后台企业写了好多,但你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写,我就不管了啊。我说:你放心,我虽没按你的意思写,却有可能比你要求的更好,我会把我的长篇当诗一样写,并愿把这条命搭上,非把他写成世界名著不可。老总说:文责自负,酒责也自负,我这没有让你休息的地方啊。我说:我喝多了就躺在墙壁根上小歇一会可以吧?

  后来有人劝我,遇上那样的老总,把酒桌掀翻也不要紧,同时问问他都听了谁的谗言,就拿天花雨做原型有何不可?就算对天花雨有所不恭又有何不可?何况我写尽了对天花雨的真心爱恋和忏悔,何况我一身是病,虽然没签合同,书也还没写成,但也没拿他一分钱啊,顶多就是喝他几次酒,还对自已身体有伤害。一切都是未知数,老总不该说那话,说那话就是不聪明,不聪明就是缺了德了。为那样的老总写作不值得。那保尔柯察金双目失明半身不遂地写书,斯大林得知后,打电话通知莫斯科卫生部,要调请莫斯科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病,还说一定要把他的病治好,所以保尔柯察金才能写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这样怕真是写不成了,不如放弃也好。

  说到我那长篇,本有三个等份,一份天花雨,二份为该文网的后台企业做广告,三份是自传。应该说,为了磨合这三个等份,且把广告做到至真至纯的文学境界,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虽然到现在还远未打磨好,我也为此好生卑怯。但如果他不曾请我写书,我就会全力以赴治病,也许就治好了。我从此既丢面子又伤心,花九牛二虎之力搭好三等份的构架,还要花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推倒重来。因为,那老总那么容易听信谗言,我想得到他的支持已不大可能,我也没那个拍马屁的能力,也不肯拍马屁。我愿为他卖命,是因为我一直流浪在外,他既是我的乡亲,甚至还带点亲戚,又是青春时的诗友,还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更因我带着离开股市的悲伤和终于回归文学的初心上网又被他看重,还被他称为知音,还夸我文笔很好最好,是该文网第一枝笔,使我一下子就倾入了全部真情。天花雨更为他摇唇鼓舌,夸我为当代鲁迅,活着的王小波、中国的马克吐温、安东契诃夫,我愿士为知己者死啊……

  如果诉诸法律,要求一笔身体和精神损失费,没有书面协议可以做证,怕也找不到两个以上的可靠的口头证人,虽然老总叫我写书时,足有七八个人在一起吃饭;倘若找个中间人,和老总好好协商,继续为他写书,我怕已恢复不了那个心态。再说我还没打算告,耳朵就已发烧,就听得那些闲碎之人在不断鼓噪:呸,你都写了些什么狗屁文章,文法不通漏洞百出,就像梦呓,就像神经病,还好意思告状,还不如一头溺在阴沟里拉倒。一切只能怪你一根筋,捡个芒棰就当针,人家不过是捧捧你,逗你玩吧。你还想在老总那儿讹上一笔钱,还是咋的?活该!那么,以我的性格,放弃文网,迟早势在必行。想想自古就有许多为皇上打江山丢胳膊断腿的,最终还要被列入叛徒卖国贼之类,以至家破人亡者多的是了……那么,我是否可以下决心,在把广告成份删除的同时,也把小说写到登峰造极,并让他拿二百万元都买不回去呢?不能指望,但可以以那样的心情一直写下去,直到把那老总当着一般过客般遗忘。虽然这遗忘正是老总最希望的,他可省下了一大笔可能是不伦不类的出版费啊。用过即弃过河拆桥,才是一切土豪的成功之道啊!

  那么眼下,还是赶紧打电话求救吧!

  终于听得回音,又中断了,再打,手机没电了。(5865)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7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18-6-21 18:51 编辑

       由于手机没电,我眼睛一黑,头脑一炸,便昏了过去。在做了一段超现实的恶梦之后,又恐惧至极地逃回现实。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莫过于从恶梦中惊醒于自己还活着,鬼虽凶,不能追我到阳光梦外,野兽虽恶,从未咬断我的手脚,尽管贫穷愁苦如影随形,窒息的空气总会更新。

  由于梦里曾给观音菩萨打过求救电话,醒来更加惆怅,我那被悲伤、病痛、惊吓折磨得过于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梦蝶还有一部手机。我拿了梦蝶的手机,又失神了半天,才想起给谁打电话。

  当我拔打110,猛听得树上有许多鸟儿突然鸣叫起来,我便想着难道又有什人落到了树梢并被树枝戳成了一堆烂肉?我当然不想有人既是好不容易落到树梢还被戳成一堆烂肉,我想那人可以受点轻伤但还特别强健,说不定身上还带着绳子,可以帮我离开树梢……最好是天花雨,要不别的美女也行,就在这树上和我生儿育女成家立业也罢。这证明我死到临头也还能想着男女情事,但这老天就是不肯给我一点方便,真不是我的责任。我一心逃进书本,也是被迫的,要是有一点爱情,我何苦读那些破书,再梦想当一个饿死憋死没人偿命的作家……但见一只蝙蝠从树枝中飞出,接着又有一只松鼠两只松鼠和许多松鼠奔蹿。那或许不是松鼠,因为这树不是松树。接着便是一声突然的老鸹叫。我想,这不是又有什么人掉上树梢,是我要被老鸹啄了。我记得梦中的我曾对老鸹吐过毒火,但这是一只毛发未损的老鸹,不知她有否参与追杀我的队列更记恨我的毒火,我要不要也给她喷一阵毒火?可我这是醒着,已经软弱无能得就像一只卡夫卡的甲虫。接着,又见那老鸹缩着翅膀迈着罗圈腿点头磕脑但不说话,就像我在合肥遇上的那个垃圾者似地走进了飞机。她走进飞机,就叮在梦蝶的头上,就对着我的手机伸着钩刀一样的隼。看来他活这么大还没见过手机。我用手机驱赶他,他就跳在了方向盘上,眨眼又叮在梦蝶的头上。他将他的头左歪歪右歪歪,眼睛总是换着角度与我对视。他接着叮上了我的肩膀,将那钩刀一般的喙在我头上荡剃头刀似地荡了几下。

  我握紧手机当砍刀。那老鸹不肯迎击砍刀,却叮上了我胳膊。我挥动胳膊,他就啄了我的手。他啄了我的手,再歪头看看我如何反应,我不敢反应,他就又啄了一次。我手一松,他就鱼鹰叼小鱼一样叼住了手机,笑眯眯钻出了飞机。

  可我没法飞出。这时候,我再聪明也没用,何况我已认清自己是个脑筋不健全的人,在身体健康时逻辑思维也就比得上一般人,在身体衰退时就只能局限于形象思维了,否则,我也许有办法对付老鸹。

  老鸹就停在机头前的树枝上,有心好好欣赏他的战利品,却因手机屏的闪光,引来一只老鹰。那老鹰也爱上了手机,就用他那更长更尖的隼,抢夺老鸹嘴里的手机。老鸹虽然不断挥翅当剑,但那老鹰的翅膀却能覆剑如茅。老鸹只好弃爱保命,手机便从这一根树枝掉到那一根树枝,啪啪有声直到无声。老鸹和老鹰相觑了好一阵,发出“哇”的一声叫,估计是责怪老鹰没有接住手机。老鹰也发出一声叫,好像是说,你什么东西?还敢和我讲理。就和老鸹对啄了起来。

  没得着手机反被辱骂的老鹰,终将老鸹的头啄了一个血洞,还啄出一撮绒毛。老鸹只好气得哇一声大哭而飞,又被树枝划落一些绒毛。老鹰是追着老鸹而去,一会却又飞了回来。不知是老鸹告诉他手机都出自我这,还是他自己明白了我这有手机,便也缩着翅膀,讨债鬼一样钻进了飞机。我用手向下反复指着,并且说:手机在树下,你下去捡上来就是。我说了好几遍,还带着讨好的笑脸,只赢得老鹰惊疑地把头左歪歪右歪歪眼睛也骨碌碌地盯着我,盯得我的心都能被他牵出丝来。

  当老鹰也叮在梦蝶的头上时,我有了比飞机失事更大的恐惧。飞机失事是已往的过失,老鹰要啄我,却是即将的灾难。毕竟老鹰的凶猛与凌励和老鸹的邪祟相比,那可一直是诗人歌颂的对像啊!不说他一旦扑起翅膀,简直就是一架黑铁战斗机,也不说那鹰隼就像暗杀托洛茨基的冰刀,光那眼神就能啄得我血管破裂。我想用手护头又怕老鹰啄断手筋;睁眼注视他的行动,更怕他啄破眼珠。我因迟钝,便没想到飞机上还有扳手和螺丝刀,可以做防身武器,就想到了我那反正已经无法充电的手机,便掏在了手上。那老鹰当真一口叼着手机,才放松地拉了一泡屎,笑眯眯飞走了。我自语:得着我的好处,不说声谢谢,还在我面前拉屎,人类再恶也不会如此吧。老鹰便飞了回来, 把手机放在了飞机窗口上,将头向手机点了几下,好像是说,不就一把破手机吗,还给你。他见我不敢伸手,就把屁股对着我,又拉了一泡稀。我便猜想,他是不是把在我面前拉屎撒尿当着对我的感谢,因为他的屎与人不同,是好屎。看来,鹰比鸹是好些。接着,他就很自在地飞走了。

  又传来许多老鸹叫,那叫声不知是否真地带着邪祟,但确比一只老鹰更瘆人。她们叮在树梢所有的树枝上,就像电影上的一班黑衣贼在我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布满杀机。好在老鸹虽众,却只在飞机周围的树枝上乱转;也好在这些老鸹都没有被我喷火烧过,手机的失落都是老鹰的责任,老鹰也已飞走。我也反复跟她们说了:手机已掉在树下,你们下去捡来就是,放过我好吧?但这些老鸹全都听不懂,也想不到。也可能那手机掉下去就是反面朝上,或者正面朝上,也因枝叶太繁重,手机没法向树上反光,这更不是我的责任。

  毕竟传说中的老鸹总是很邪祟,我不得不动脑子。我真不想随便动脑子,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凡事皆不用动脑子。可我害怕我要是跟这树一样无动于衷,他们定会将我啄得皮肉飞花,血水牵丝,百孔千疮,体无完肤。我将梦蝶的一件衣服套在胸前当盾牌,又担心头部无以遮挡,便两脚两边踩动飞机。我不顾腰痛,更不怕把飞机踩下大树,更不惜撕破嗓子对着鸹群发出一声怪叫。老鸹便全都闭嘴瞪眼看我,估计终于想起,梦中的我还会吐出毒火,说不定还能将老鸹尽行吞食。我再叫一声,老鸹们都吓得张大嘴巴,继而都藏于树枝之中。我就不停地叫,不停地踩动飞机,越来越想把飞机踩下大树,哪怕把自己摔死,也不能给这些不伦不类的老鸹当零食。然而,飞机就像长在了树上,或就想长在树上。想必我怕老鸹,老鸹也怕我,且对我本就没有恶意,倒是我太不知趣,老鸹们便十分扫兴地一阵风离去,也把一大批树叶刮得纷纷飘落。我很抱歉地停止了用力,何况每踩一下,伤口的血就涌动一下。

  我歇了一口气,钻出飞机,抱着树枝向下一看,发觉那树真的就像梦中看到的一样大……如果我是猴子,再来几只母猴子,足可以在树上生儿育女组建一个大家园了,可我不是猴子。如果我是猴子,不知会不会也是一个伤了腰椎因而阳萎的猴子,那样就算可以三宫六院,又会不会被众多的母猴抓死掐死?这么说,这人世没有女人亲近我还是好啦!……那树的上半段可以攀援,下半段也就像我梦到的一样,足有四米的高度,就像塑胶一样光滑,连一丝皮纹裂缝都没有,估计猴子见了也只有哭鼻子的份。那树根盘虬于悬崖中的一片旮窝里,就像一堆蟒蛇在开会,有许多树根还把身子伸到悬崖之下,在风中荡着秋千玩儿,却无一枝树根或青藤愿意攀上树身,再从树枝悬挂到地,也好让我攀援而下……可见这树有点类似黄山的迎客松,却因比黄山迎客松生存环境过于逼仄,周围也无半点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客人如果不想寻死就不会到来,除非有一天我成了大名,连外国人都想来看看这大树,此树及周围才有可能被人建成风景区(当然,芜湖浮山是不是已经形成风景区,我现在身限逼仄,心气浮躁,根本想不到)。这树根部的旮窝平台上有一条石缝草径斜上涯顶,可那旮窝平台和草径,也远比浮山金鸡洞下的平台更局促,估计不到二尺宽。树虽高也远远不及涯顶,就算在树梢纵身一跳也只能触及涯额滚落涯脚。……我多想树梢之上,真有哪位好心的仙子,放下一根裙带,让我攀上天庭……枞阳浮山的小儿时节,我们是用衣服扯成布条再加藤根将人吊下悬涯。现在我们是两个大人,虽是冬衣充足,可我扯完衣裳,就算下了树身,但离人世还远,却又寸步难行,岂不要冻死?要是有根绳子就好了,可哪有绳子呢?我对树说,树无语;我对自己说,但我回答什么都没用。

  我大叫几声绳子,真想合向苍天一哭休,那么简单的一根绳子咋就不肯现身呢?我不得不恨起梦蝶,降落伞没有,绳子也没有,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我愁眉苦脸叽哩咕噜,就有一根绳子实在过意不去似地在座椅下面露头了。我真想将那绳子一口咬死或是抱怀痛哭一番。我好像什么都想到了,咋就没想到主动找他?真笨!其实,那也是我患了视觉神经炎症,视野极其狭窄所致。我抽出那绳子,看看足有六七米,虽比小拇指还细,也是唯一的救命法宝了,就将他系在腰上,点头对梦蝶说声对不起,再次钻出了飞机。

  虽然我腰不好眼也有问题,但还爬得不错。毕竟向下要比向上省力。向下顶多一失身摔下去,不是死就是生。

  可是,那树上还真有一条不小而且长着菱角头的黑蛇。那黑蛇正绕在一枝树桠与主杆的连接处,目不转睛恭候我多时了。我由此连锁反应出,还有许多绿色的小怪物,都附在树叶之上。要是那些小怪物只是辣虫倒好了,但肯定不是,那就很有可能是五步龙或竹叶蛇了。安徽江南的山里多的是竹叶蛇和五步龙,高行健在《灵山》之中就曾描写过,我要是睡着了被他们咬死也好,眼睁睁受其攻击,再想自杀的人也心有不甘啊!那些小怪物一旦反应了我的反应,也都向我把眼睛削成了尖刃,就像我曾在某个车站被一个婊子搭讪,就有无数婊子向我嘬嘴打啵……真想闭着眼睛就这么倒下去吧,寄望于万一不死。若万一死去,也不会给任何人造麻烦,更不会有人逼着我对我自己负责。

  又来一声老鸹叫,又引来许多老鸹附和。老鸹们大概是看着飞机和树枝不再摇动就来反攻了。他们不去啄食蛇虫,却争前恐后钻进了飞机,估计是要用飞机做窠了。有一只老鸹,还在我头上的一根树枝上盯着我,我便自觉应该跟项羽惩罚讨厌的刘邦一样,趁老鸹立足未稳夺回飞机,也等黑蛇离开了再说。

  负责盯我的老鸹看我大有回巢之势,不攻我的头,就攻我的手。他一点不孬,只要我的手抓不住树枝,就会掉下去;我想抓住树枝,就得让他啄。

  幸好,我立足于一根比较粗大的树枝,手上抓着的树枝也很结实,但手背还是被啄了个小窟窿。我缩回那只手,另一只手也被啄着了一根筋,好在那筋比较坚韧。我从大树枝上扳下一根小树枝的同时,用一口唾液恰好吐在了他的眼里。他来不及擦眼,却要啄我的眼,我又一口唾液恰好吐进了他张开的喉咙。这十分文学的细节,也许全天下仅有我和这一只老鸹发生过,也使我一时乐得差点失足于树枝。也许那老鸹十分惧怕人的唾液,也就惊慌失措而飞,却被树身撞昏了头。我看着他双爪乱抓,双翅乱扑,也差点摔了下去。

  没有足够的唾液,但有足够的树枝。虽然腰腿无力,手劲尚可应付。我终于重返飞机,一手抓住机门外的拉手,将树枝向仓内一通乱扫,又发出一阵比老鸹和老鹰还要尖利的怪叫,老鸹们便争先恐后钻出飞机。有几只老鸹很生气地向我头顶进攻,好像还说这飞机又不是你的,干嘛多管闲事?但我只管将树枝绕头挥舞。有一只该死的老鸹居然一嘴啄进了我的嘴里。估计她是稀罕我的嘴里还有个舌头,被我幸好一口咬住了她的嘴壳,竟管她双脚乱抓两翅乱扑,我却把那有如尖刀的嘴给咬碎了,同时也把那乱抓乱扑的麻杆般的腿撇断了一只,其余的老鸹也就再次败退。

  我重回飞机之内,就见梦蝶的一只眼珠被啄掉了,另一只眼珠竟被挂在眼眶之外,使我的眼珠都十分的胀疼和烦躁。他的鼻子也被啄破了;他的头发更像一蓬乱草;额头和头皮,也被啄出了好几个小洞。

  这真是人间天上难得的喜剧啊,我都落到和老鸹争窠立穴的地步了!苍天在上,这可不是我就喜欢和老鸹争窠,是老鸹太不讲理。但老鸹即便是天下最好的飞禽,此老鸹首领又是老鸹中最有慧根的老鸹,甚至修行了几千年,甚至只要稍稍怎样就可变成人形就可说出人话,又怎能理解我可能早就是一个被人世抛弃了的也早就不合格的人的苦衷?谁叫我本是地上行走的动物竟跑到这树上做窠呢?我在人世没有一个同党,到这树梢之上便是鬼也不肯帮我了!我以前总是惋惜人世难得公道,现在却觉得人世不公道就是正道,也就没必要惋惜或没劲惋惜了。且喜夺窠成功,但要是睡着了,老鸹会不会也能把我的眼珠啄掉?老鸹可不管我的眼珠好吃不好吃,他就是啄着玩,有什么不合理吗?或者他知道我的眼珠不但腥腥的、咸咸的、苦苦的、桨桨的好吃,还能保他眼力百倍,就像人也知用鹰眼珠治疗视觉神经炎症一样。当然,我睡着了,老鸹也可能要休息。只怕除了老鸹,还有老鹰。虽然我只见到一只老鹰,但一只老鹰也可能召来一大批老鹰,且误以为我有许多手机,如何是好?而且除了老鹰还有蛇,还有五步龙,还有蝙蝠。蝙蝠可以啄我,还可以传染疯病。

  树梢上的一天就这么的快要过去了。腰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脚踝骨也在流黄水,由于累和冷以及喝了酒,我的胆囊也隐隐作痛,并且透过胸口连带背心。又因为累和冷以及喝酒,很有可能还会引发肝病……我将腰部的围巾重新包扎了一下,就已手脚毛软。手脚毛软就意味着,即便那毒蛇离开大树,我也无力下得树身,下得树身也走不出这山头,除非我能点火引人关注,虽然飞机上有汽油,我也带着打火机。可我害怕引火烧了树身,更怕烧了树身,山下人也却当是一种突发性的奇观。

  我必须依赖飞机上还有点零食,养精蓄锐,也赶紧加强飞机的防御性,用梦蝶的衣服,用树枝,用绳子,将破了的地方堵上。虽然这未必能够彻底防犯乌合之众,但绝对可以给个别试探性入侵者示警,而且我总会手握一根树枝,会随时打中老鸹的头。有两只老鸹已经被我打残,别的老鸹也就不敢贸然入侵了吧?我这么做了之后,就放心吃肉、喝酒,虽然那猪头肉早已变味,我就当是皇帝和皇后才能吃到的美味了。吃好喝好,我再把一床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被单连头带脚地裹上,尽管头一歪眼睛一闭,面前更是毒蛇老鸹纠结成群,我还是很快进入了梦境。

  …………

  由于不是在舒适的床上,我睡着了,又很快就醒来。醒来再一次凄惶地确认了现实,又透过树枝看见了夕阳,还看见一只就像是绝望哀求的我的灵魂之鸟从夕阳的半腰伸直全身地低头飞过。接着,那只鸟就叮在了离我最近的一根树枝上,那只鸟有着青绿色的头和青绿色的背心以及间有一半白色的翅膀,甚是美丽好看 ,但神情却有点沮丧。她好像在说她已为我竭力恳求过太阳,但是,没用。我向她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多说了,让我安静就是积了大德了。但那鸟扑了扑翅膀没再说话,却也不打算离我而去,就悲悯地盯着我,就好像疼心于我怎么绝望到居然讨厌一切有可能拯救我的哪怕只有一丝羽毛般的希望,更好像她已从太阳那里得知,今天的太阳一旦下山,便再也不会升起,我若有多少遗恨不能跟人说,必须赶紧跟她或跟太阳说了。而我看着那只多情的鸟,反生一种莫名的就想高歌一曲的兴奋。只是一个人在这树梢上,虽然无法无天,倘要发狂,还得喝点酒才能助兴。何况为了这树上太过寒凉,还到处都是一惊一乍此起彼落,让人毛骨悚然的怪鸟鸣叫,也得驱寒壮胆。虽然腰和脚都在滴血渗水,但停一日不喝酒也不会痊愈,如果喝醉就让老鸹啄食,如果不醉就尽情歌唱吧。

  我拿出牛肉干猪头肉。虽然没什么好酒,却有五斤塑料壶满满一壶。我打开壶盖喝了一口,吃了一块猪头肉,觉得不蛤,便只为唱歌而尽兴喝着。终于有了点酒意,一边望着夕阳和夕阳边上的云霞,也偶尔瞟瞟那只鸟,放声唱了起来。

          问彩霞,问彩霞

          你伴夕阳下,谁伴你回家

          你伴夕阳下,谁伴你回家

          问彩霞,问彩霞

          夜幕已垂下,难道你不想家

          夜幕已垂下,难道你不想家

          问彩霞,问彩霞

          无语泪先下,是否你没有家

          无语泪先下,是否你没有家

          夕阳西下,满天飞霞

          谁说我无家,我家在天涯

          谁说我无家,我家在天涯

          这一首特别伤感因而特别开怀抒情的歌儿唱完(我向来越是伤感越是喜欢高唱悲歌开怀以至发狂),却发现那只多情于我的鸟变成了一只极其庞大的黑怪,那一对又大又黑又阴沉的眼睛,像是盯我多时了。人家烧香惹鬼叫,我这是唱歌撩怪了。我也朝那黑怪盯了一会,判断那就是传说中身上带鬼的猫头鹰。那猫头鹰足有几十斤,难怪老鸹已无踪影。我浑身的皮毛血管全都拎起,打了一个寒噤,又打了一个寒噤,担心在这树梢上不是冷死饿死困死,就要被这些怪物分而食之了。这是九死一生的我,要是娇生惯养的天花雨都怕早己吓得人事不省。但天花雨就是有福,不需吃苦受罪,也不用带人分享。吃吧,我说,就像面对就要把我送上断头台的刽子手,等我吃得人事不省,就请随便吧!

  我自顾吃着,猫头鹰也把头甩了几下,不知是她不好意思还是我应该过意不去。但我总不能请她喝酒吧,她要是酒量大,菜又不够吃,我岂不就要成为她的下酒菜了?我这人虽是无用,身上的肉肯定比猪肉干牛肉干新鲜……我拣了一小块牛肉干向她甩去,她居然用嘴接住又甩了。我再拣了一小块甩过去,她接了也吃了,就笑眯眯点点头再迈腿要进飞机。我想我自己千万不要再喝,只管把她灌醉。可我对女人都怕得要命,哪敢和飞禽野兽亲近?想着蛇鸟都不允同类非亲者靠近自己的窝巢……我便拿了一个旧烟盒,湿了酒,不怕引火自焚地点着了。

  那猫头鹰见了火,就一声尖厉,既像婴儿嚎哭,又像妖精怪笑,把我弄得简直就要筋断骨裂。好在那猫头鹰怪叫一声就飞走了。

  可是,我也把烟盒扔在了裤脚上。裤脚不知是沾了酒,还是沾了油,立刻着火。我用另一只脚踩火,又踩着了烂脚的创口;我用手将火挤向流黄水的伤口,火被灭了,手脚也被烫过瘾了,人也栽倒在椅缝中。火趁我大口喘气的间隙,又复燃了。我好歹拿起被单,将裤脚上的火抹灭了,被单又烧着了。飞机里还有酒和气油,如果不想就此涅磐,怎能不急中生智?我把被单裹起来,从猫头鹰进来的机头部位扔向飞机之外,这才想起我本就憋着一泡尿,完全可以火。我又怕被单落在树上,会把树烧着,便抢忙钻出机仓,找准被单的位置,想把一泡尿派上大用。不想掏家伙的同时,另一手没抓紧树枝,人就葳了一下,幸好另一根树枝将我拦住,我也付出了将胸口和肚皮擦破了的代价,尿也大多尿进了裤裆;幸好被单上的火还不算太旺,竟被我那半泡尿浇灭了,我那半泡尿也因憋得太久不比人家整泡尿少……我又想起,要是当初留着猫头鹰一起吃肉喝酒,然后抓着她的腿当降落伞,想必猫头鹰会全力往上挣扎,而我比他体重大,不就可以落下树梢了么?猫头鹰的出现,没使我蒙受新的灾难,是否意味着上天想救我,而我却错过了一次甚至唯一的逃命之机!看来,我不是要被天灾鸟祸搞死,是要笨死的……我只好趁着酒还没喝得太多,再摘树枝加固防御,又想起,刚才要是在飞机内用尿水灭了火,不说被单可以暖身,至少可以拦缺口呀。我摘树枝时又差点一脚踩空,那块烂脚创口又被树枝擦得不流黄水流血水了!

  我把猫头鹰进出过的机头部位也已堵死,虽然冷风依然无孔不入,但我只管放心喝酒,不怕还有什么比猫头鹰更厉害的飞禽到来,相信再坏的飞禽走兽,对我都比人类好些。我学着天花雨,虽是经常痛苦得流泪于心,反而更能唱着幸福的歌。现在的我,是一边喝酒一边撒尿拉屎也没人说我不够文明,这或许就是我今生所能有的最大的福气了。我不妨一醉方休,以便尽情撒酒疯说孬话,就说自己和七仙女恋爱过,就说自己和某外国母女几个女明星一床儿睡过,就说自己生过的儿女不计其数,却都不曾抚养,真是缺了八辈子德了,活该被挂在树梢……要死可能就在今晚,要生当在天亮以后。像我这样一个历尽坎坷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死的。说不定明天就有飞机看见我了,说不定明天就有人来此打猎了!毛泽东说,成功的关健往往就在是否能坚持到最后一分钟,我会竭尽努力在命运许可的范围内外。

  喝了至少八两烧酒,以我这样的身体应是尽量了。不怕飞禽走兽,但怕蛇与壁虎、蜈蚣、五步龙和蝙蝠了。这些临时搭建的树枝之网,对她们而言,等于屄毛拦不住屌,我也就不敢再喝,何况那酒也太差,喝得喉咙冒苦烟,头顶血脉膨胀,似有一两条蜈蚣钻进了我的头皮,大有血管肿瘤就要暴破的倾向。我停止吃喝,还想爬上树梢看看芜湖夜景,准备好明天的太阳不再升起我也就不再醒来。可我酒多之后,腰腿更加不便,发酒疯说孬话的精神也没了,只在唇边默默念着自己前不久苦心积虑的一首诗《我就想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像那诗天意地昭示了我当有此一劫。(8207)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7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18-6-23 20:22 编辑

       可能梦里的我,是曾爬到了芜湖浮山顶上那棵最高最大的只有鸡蛋粗的树梢上跟鸟一样看过芜湖夜景,甚至觉得就要离开人世,也曾叫灵魂踏遍故乡的主要的山山水水。也在那树梢上想起小时候就听过枞阳浮山还有另一种来历,说那浮山不自量力,居然妄图长到天上,要做天上人间第一仙山,引得天神们气破了肚皮,以至脏水漫漶世界,人类瘟役不断,女娲被迫补天。也有那好心的天神知道人间有此一劫,就偷偷告知人间,并提前搞起了诺亚方舟,致使一小部份人上了方舟,结果大多数人都被灭绝,天人共享的文化也被灭绝。气破肚皮的天神们本也想这样可以顺便淘尽罪恶,更换人种,没想带毒的土地上又生出了我们这些六根不净的人种,虽是创造了新的文化,但老天并不苟同,结果天是天,人是人,天不管人事,人不通天理。当时,气破肚皮的天神们也以为玉皇得了不少浮山的好处,玉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一脚把浮山的头跺进脖子里,把浮山的肩膀都跺进了地土。于是,浮山便成了天下最矮的山之一,只剩下五官七孔永远地向天上喘气,虽还想有朝一日重上天庭,但玉帝却施了毒咒,令其永远不能长高,否则还要把他打入深渊,头顶一片湖水,那一大片白荡湖早在一边准备好了……这刘话传说可能让梦中的我,一度在芜湖浮山顶上那棵最大的树梢上笑破了肚皮,几至就像堂吉诃德在马上听得一声狮子吼,就不免拉稀一样。但这是芜湖浮山,没听说他有得罪任何天神的记录,也就未必长不高,我也就未必不能顺着这树梢爬上天庭,说不定这树就是等着我来,就在今夜明天开始往天上长。

  再想起有许多犯了法的中国人,跑到国外都能受保护,我何不也贪他几百几千亿,要是跑到国外都能会被追回,跑到天上总追不回来了吧?我说不定前生就是个大贪官,以至今生单凭苦力赚的钱都很难保得住。我的前生很有可能把无数金银珠宝藏在了某个仙山,命运就是要我凭着隐约的记忆去寻找前生的财富以便带到天上,虽然,这对人间很不公平,但对天上就是杰出的贡献了。

  我带着酒精作用地想像,天就是一层无边无际的冰冻(那云雾就是冰冻被人间蒸发出来的暖气),一旦被这树撑破,我就可以两手抓着冰的缺口,先把胳膊架上,再翘上一腿,再胳膊和腿一齐用劲,便全身翻到天上去了,别提有多简单,就可惜世人大多不知道,我也不能轻易跟人说,呵呵呵……以后,我说不定也会加入天籍,进入神仙之列,甚至能和我曾经万分景仰以至我也成了一代酒仙却没写出一首好诗的李白、杜甫、鲁迅等见上一面,再喝上几杯。我把我前生贪来的金银珠宝大多奉献给天上,也就在天上有了靠山,且不打算出神头地,也就高枕无忧了。我还打算将剩下的钱财,给贫寒的杜甫、陶渊明、鲁迅们盖上几间房子。如果他们不适应人间也不适应天堂,就给他们盖在天堂与人间之外也好啊。免得杜甫又写出: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陶渊明又写出:田园将芜,胡不归?鲁迅先生又写出:翻开五千年历史,只见满本歪歪斜斜地写着两个字——吃人,多寒碜哪!至于李白,估计他可能永远就想餐风饮露遍游神州,就怕我到天上腰椎也未必太好也就不敢陪伴于他了,尽管我从小就想游遍中国的名山大川。要是见上李清照、萧红什么的更好。我虽前生贪了几百几千亿,但既是萧红也可怜,我也就装着天下第一可怜人,再努力和她做一对天上人间第一可怜夫妻,一起写可怜的文章。至于李清照有可能找到了她的恩爱老公,萧红却是找谁都不如找我。还许多更适合和我做夫妻的可怜的女神,我不知道,也就不费那个心了!

  我从来会异想,但总不见天开,这次更见天越来越低,云也越聚越浓。云越聚越浓就挤出了破绽,破绽生出亮光,亮光闪现一朵花蕾,就在我的头顶。那花蕾越来越真,一边向我伸展一边渐次绽放,看着是一朵莲花,莲花中生出一个女形,不用想,也知是观世音。

  我正想爬树上天,却因腰腿不便而犯愁,观音便向我招手,我就双手并举两脚腾空,一条鱼似地从树上飞入她的怀抱,我说:多谢菩萨救我!观音说:不用跟我装甜嘴了,你就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也好在你那自讨苦吃的笨精神,让上天都惭愧不该造出你这么一个人了。人家尼采、陀斯妥耶夫斯基、爱因斯坦、霍金什么的也是脑子有缺限,走在街上随便什么人都能将他们卖了,但他们搞起他们擅长的那一门,却是无人可比,而你这人就怕穷尽一世之力,也没一篇文法通顺,越是修改越是漏洞百出,就算再多的奇思妙想,也会被你的语法混乱了,若非我给你理清语法逻辑,你写一百年也不会出成果的。我坐在她腿上,看她并不比我身高,却一手抱我有如婴儿,便一刹那有了婴儿思维似地用头不断地撞着她那和人间许多女人一样奶水丰满的乳房,而且还想着,这么好的乳房,不为生育做点贡献殊为可惜,也知她既是菩萨就不会和我一样想的。她说:你想吃奶吧?就把乳头放进我嘴里。我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放心吃吧,吃了,你就会骨质硬朗思维淅百病俱消了。我有没有吃进她的奶,至今有点模糊,但见她在我吃奶之时曾用拂尘,拂着天上的流云,很快将我带到她的住所,将我置于一只摇篮,准备打水给我洗澡。有许多仙女都来看我,并戏问观音,我是不是她在人间和谁的私生子?观音说:哪位仙女喜欢,就将他带回,做儿子做老公皆可。于是,许多仙女动手要抱我。有那么一个仙女却将嘴一噘老高,还说我是个丑八怪,我也就对她十分反感。尽管是在天上,我也想打她一嘴巴,就可惜我的身体当真还原为一个赤裸婴儿,只能双脚乱蹬,双手乱舞。仙女们走后,我对观音说:这个仙女怕不是什么好人哪。观音说: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是在天宫到处乱搞,搞得没一个男神敢接近,就跑到人间勾引最忠厚的董郎。那董郎从未被勾引过,一下子就疯了,疯了就整天乱叫,我得着七仙女啦,七仙女味道可好啦!这让天上地上的神与人也都气疯了,都说这董郎太阴暗猥琐见不得阳光。玉帝本想装佯,实在耳热脸红得很,就派天兵把她抓了回来,在一间黑屋里关了好多年。结果她更加不可救药,就成仙女中的疯女了。我说:我还以为她多高尚呢。观音说:高尚、卑鄙,不就是嘴上颠来倒去的一个词嘛。

  观音菩萨给我洗了澡,又给我吃了什么药,还说:你本就具有神仙本质,吃奶吃药加上药浴,就会洗掉凡俗,再去要求有关天神给你安排个位子,胆子放大一点,皮放厚一点,重要的话尽量讲三遍,不要吱吱唔唔(那口气,就跟我小时候母亲对我多次讲的一模一样)。至于你能成就什么伟神,要看你的造化,但我不便帮你更多。想你在人间生活那么多年,口中一直神话不断,到天上应是到了家了?

  我便去拜了如来。但那如来不像我意念中的如来,倒像弥勒。只见他光着大肚皮,躺在一架藤躺椅上摇着芭蕉扇,说一声:谁叫你来的?……我在人间几十年走不上正路,都是为了见你。本以为这话说得没有佛性也很文学,谁知如来并不高兴:你既不讲真话,就哪里来,哪里去吧。……是观音菩萨叫我来的。……观音菩萨真这么说的?……是观音救我上天的,还叫我请你给我安排个位子,我很有可能是被失落人间的什么神。……要不我也请你转告观音,给我在人间安排个位子。……天上这么好,去人间干嘛?……正是人间不好,才有事情做啊。……那把我带着,我也正想着要把人间变成一个国家,以绝纷争为民造福,就可惜一直无权也无能。……我要是去了人间,你就得在此代替我好了,根据宇宙定律,六十亿年循环周期已至,我看你肚皮是有点大了,不知是不是那个就要来接班的佛?去叫观音查查。

  我立刻阿Q遇上革命军那样飘飘然了,不免旋风般地想着,我真要是六十亿年一转接的佛,那该多好哇!但是,我虽跑得很快,却找不到观音了,观音的住所也不见了。这错哪了呢……

  天上的事物也真有些不好,比如一切都善变能飞,而且别提有多快,远比人间更难把握。但好在有饭可以吃没饭也不会饿,我就四处乱逛,还当真碰到了李白。我抢忙抓了李白的衣袖,很巴结地说:我想请李老师喝酒,可我没钱(这时,我已忘记我前生存了那么多金银财宝)。李白说:我也早知有一天要和一个六根不净的人喝酒,可我也没钱,也戒酒多年了。……其实我也想戒戒不掉,据说戒酒戒烟都容易得到爱情,生的孩子也聪明健康些。当代人间有吃有喝,就苦于爱情了。不知李老师这些年可否与时俱进,对爱情可有研究?李白眉头微蹙:下次我们喝酒慢聊,但最好别扯什么狗屁爱情,那都是小屁孩们说的事,我现在还有点事呢。……别急哉,我就是你上天之后最大的事了,因为我就是那个受天意仿制你的人,你得教我写诗。我现在还没怎么写,人家就说我要是成名了,就会把人类文学毁了。那样我会受罚,你也逃不了干系。……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比我更天意?都什么年代了,还写诗,尤其那旧体诗,我都要改写奇幻修真破案推理网络小说了。那玩艺与政治无关,只要想像力就可,还能赚钱喝酒,还能赚到美女、房子和车子,甚至还能买飞机,以后上天入地,就像到外婆家一样,多好啊!……难道李老师上天这么多年,还没赚到美女和房子?……嗨,一言难尽,不提也罢。……嗯,就说网络小说吧,我有时也想,我既自身难保,干嘛要为人类承担道德良心并且揭示真理呢,何况我说是真理,人家说那是歪理邪说。可我就是嫌那网络小说太低俗,除了故事还是故事。我可是从不识字到现在看故事听故事听得多了厌了;那先锋小说虽是高艺术,又往往让人看着像是吃草药,吃得苦断肝肠,还不能治病。……看你这人长相也不算太雅,应该适合低俗小说啊。……可能是我长相俗,心就想脱俗,人家长相雅,心就憋不住要俗吧。……说的也是,可你就是愿意写低俗小说也未必写好得啊,就像一个总统要是觉得累了,只想回家相妻教子,也未必教得好啊;一个金融教授就想回家种田,怕还没那体力啊。……是呢,可我都到天上了,水平不够当教授,够也没人请,不当教授又不会写低俗小说,天上也没田种,就算有田种,我也被观世音喂过药洗过澡吃过奶,还怕腰椎过于劳损不支持种田呢。李白两眼向我一瞪:你居然还被观世音喂过药洗过澡还吃过奶?!你真有福,我多次也就想握握她的手,她还嫌我俗气,这娘们也真不知长的什么神仙眼?说着,双手交在背后,就要飞去。……我还有事请教呢。我再次拽了他的衣袖,说了要请天上给我安排位子的事,并问李白能否帮助通融一下。李白说:看你也就是个讲真话赚倒霉的人,我老实跟你说吧,你既喝酒的钱都没有,又被观世音洗过澡,还请谁给你安排呢?……观音给我洗澡喂药都是让我脱俗啊,难道神仙们连这点也理解不了,还妒嫉?……何止妒嫉,怕比人间还糟糕啊。人间还有总统换届,我们这天上就一个永远的玉皇,他一句话说错就全糟了。……那天上不好换届吗?……换谁啊?原本我也想竞选天帝,我可是人间最真诚的人了,你相信吧?可人家都说我遍身酒精中毒,我把酒戒了都不行。还有那高力士、杨国忠之流老和我过不去。这神仙,好人能做,奸人也能做,跟人间一样一样的,你别以为只有好人才能上天,晓得了吧?好在当了神仙怎么着都饿不死,我也就不计较善恶了,那伤害我的就是坏人,那人以后不再伤害我,就不是坏人,对国对家都一样。说着,李白他大衫袖一甩,就一大步踏云而飞。

  我便望云莫及,想着李白虽然戒酒,但他实在还是想酒,而且没听说他有肝病胃病,要是再去人间弄些茅台天天请他喝,他肯定会教我写诗了。怕就怕我写出与他一般无二的诗,当今人世也不会欣赏,获奖还是那些有来头的人。于是,我想起我那前世存下的几千亿金银财宝哪去了,要是真地放在哪个仙山神洼,我上天都已半日,怎没半点感应呢?而且,我既身价几千亿,李白看不出来,如来和观音怎么也不提醒一句,直接有关的财神也没来问讯一个字?我是很大意,只顾想着上天已是无人可比的壮举,连个银票也没带,票号和密码也忘了。

  我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被猪八戒撞着了。那八戒远比李白时尚,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雪白的衬衫上打着鲜红的领结。好在他无论怎么打扮,我一眼就能辩认。我想我可能不该在李白面前哭穷,便要在八戒面前炫富了,就抢忙抓住八戒的西装衣袖,喊一声:猪哥,我本在哪座神山之上,藏了太多的金银财宝,可我一时想不起来,你可否用你的九齿钉耙帮我到处翻翻,翻到了分一半给你。我在天上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以后就帮我在天行道可好?八戒说:小哥啊,什么金银财宝,你既是上天了,还这么人间俗气,你以为我老猪多稀罕?我要钱只需一挥衣袖。就怪玉帝老儿不把我当人,要是派我去往人间,我老猪保准能将所有的男贪官女贪官一钉耙打净杀绝。不过,真要那么做也确是于心不忍,要能让她们把钱都缴了,再带他们去某个仙山劳动苦教一番,才是两全齐美。……想不到猪哥一点不猪,还很有仙风道骨!……看来小哥也不算太俗,又如此白面书生的,在此风吹日晒白白浪费,不如我先带你嫖个仙娼,喝点花酒,压压惊,回头再去帮你寻找财宝。……天上也作兴嫖娼了?……现在宇宙天地都接轨了。……我也想沾点仙女之气,可我现在想办事都没钱啊。……没钱碰上我就对了,我会帮小哥欠帐的,小哥以后别亏待我老猪就好了。……我怕我就想亏待猪肉哥也没那本事,再说上天还没站稳脚跟就欠帐,以后怎么行得通呢?……小哥不是有着一座金山银山吗?要是找不到就干脆做个欠债大神得了。哪个仙娼向小哥要钱,小哥就向她借钱,并且给小哥介绍几个有钱的仙娼,要不干脆手拿一把弯刀,架上她的脖子,问她要钱还是要命。……可关健是,我想找到金山银山,想给玉帝佛祖送点礼,好讨个神位啊。……在我面前谈什么神位,小哥只要加入我的团伙,别离开天上,就是快乐大神了,以后保你仙女美色享之不尽。我想,碰上这猪头,以后在天上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啊?他是西天取经有功,我可什么也不是啊。但我嘴上却说:我在人间几十年,都窝囊得不能活,上天哪能这样?……正因小哥在人间怎么想当贪官都是一清二白,委屈得都想把自己涂抹成坏人才能心安理得,上天才要赶紧变坏,要不也会被神欺的啊。神要是得罪了肯定比人间最坏的人都坏,而且神仙远比人类敏感,一个词一个眼神就能得罪,何况小哥还是有娘生没父教的最贫穷地方的最贫穷的农民,小哥相信吧?……猪哥怎么对我一清二楚?……嘿,小哥没上天之前,天上对你的来历都宣传讨论过,要不我也懒得理你。……那佛祖怎么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呢?……这个我就不知怎么回事了,以后可能会清楚的。……既是这样,那我还是变坏的好,可我在坏事上脑子不好用,专心琢磨好事,又没人把我当人。我没法对付一个坏人,也就做不成一个好人啊。我现在虽然被观音菩萨喂过奶药过澡,但怕腰椎还处初步恢复期,更怕还没近得仙女身,就被踢进床肚。……切,观音她哪会治病,她只想把天上人间的男人都结扎了,而小哥这病又是爱情病,越是得到女性,身体越好,腰椎越杠劲。我先给小哥吃一粒青春神药,然后一旦上马,小哥就拼命咬破她的脸,吸取她的血,吸的越多小哥越加强身健体,腰部柔韧如蚂蝗,龟头坚挺如钢钻了。小哥应该没听说过,有哪位男神会患腰病的?这也就是当神仙的好处,每一位仙女的肉身都是滋养男神的神药。……可我不能仅为健康就天天去吸血啊,万一那血也有毒呢。……小哥可能是《西游记》看多了,以为我老猪还真是个傻屄,就没想全是吴承恩那书呆子瞎掰。老实告诉你,我老猪句句至理至真至神,那孙猴子才是真傻屄。他一天到晚只有一个帮师父取经的念头,就不知师父也是人,只不过顶了神佛投胎之名,又被孙猴子过于当真,也就不好改口啊。他孙猴子累得瘦骨嶙峋可能连性功都没了,却更要把所有的女人都当妖怪打杀。其实那些女人即便真是妖精,也都想吸点唐僧精血以便长生不老,以便更好地修炼成人成神,因为不好意思才说要吃唐僧肉呢,小哥懂吧?我们其实也只需舍得精子,也便使她们更具人性神性,还保准她们都乖乖为我们服务,一路洗衣叠被的都有了,甚至一路欢歌笑语,取经的路上都轻松些。上帝和佛祖的主题思想都是要造化度人的啊。再说了,为什么女人都喜欢我不喜欢孙猴子,小哥以为女人都没长眼吗?女人其实个个火眼金睛,她们一眼就能看出像孙猴子那种怪神,给谁当老公,谁都倒霉,如果不偷人养汉赚点劳力,就会田园将芜。前些年天上地下都宣扬孙猴子精神过了头,以致天上的男神全都被迫捉妖打怪,忙的废寝忘食,弄的个个阳痿,唯我老猪,吃好睡好,永远阳刚十足。要不小哥睁眼看看我的大耳朵、大鼻子、大嘴巴、大胸脯、大肚子、大屁股,还有这大腿,都是性力充沛的象征啊。小哥再看看我这下面的阳物,差不多每时每刻都硬戳戳的,如果宇宙给我一个支点,我都能一下子给他撬翻了。我现在正受玉帝使命,以一当千的管理女神们的性福,先把精子献给女神,再由女神抚慰所有男神,否则女神们一旦经血枯萎,男神也都没的指望。不过,尽管有许多女神每天都沐浴烧香地等我,我也实在照顾不过来,满指望小哥你能给我帮个忙吧,嗨!知道吗?为女神服务,那是奉献一分,就会享受十分,这才是做人做神不好随便告诉人的真谛所在。嗨!这些神道跟小哥说了小哥也不懂,要不等小哥想通了,或把那金山银山找到了再来找我。就怕到那时,小哥那身子骨,也没地奉献了哇!要知道女神可比女人的吸精力强大百倍哦,我要不还是自己先去快活也罢。我想说我要那青春神药,但还未及出口,八戒就将九齿耙一下子甩到肩上,一个蹦跳上得彩云,自顾驾云而去。

  我想,可能错过八戒又是平生一大损失,毕竟他也是神呢,而且还叫我小哥,真没想到猪嘴巴远远比我嘴巴甜,而且够谦虚,素质总不比家乡农民更低吧?再说跟他走一趟,哪怕看着他和仙女们热火朝天大干快上,我就一边端茶倒水擦汗善后,也是体验生活嘛。毕竟太正经,文章也写得就像八股文。虽然遇上李白和八戒,也没听到多少高深道理,但生活本身就是这样,难道非要人家每一字都是圣口神言?可是,八戒已经走远……我想我咋老是兔子跑了,主意还没来,咱就没本事让八戒为我办点实事呢?事实上,我碰上观音,已是万福了,但我也不该轻易被她支走。(7138)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8
先点下位子,,,,,,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8
先点下位子,,,,,,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8
先点下位子,,,,,,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4:48
先点下位子,,,,,,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6-17 18:42
嗯,叙事见章法,场面描述有一定感染力。
因为先生不是外人,谈点实话。
无论是中篇小说还是短篇小说,都首先需要在开始的时候能够吸引读者。我先后看了几次,却没有这样的感觉,无法让读者产生阅读欲望,尤其篇幅还不短,这就需要斟酌问题出在哪了。不知是我自己的缘故,感觉有误?还是其他。
听听大家意见再说。
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6-17 18:43
声明下,我这纯属同好之间的交流,不是什么指正。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9:19
夏冰 发表于 2018-6-17 18:42
嗯,叙事见章法,场面描述有一定感染力。
因为先生不是外人,谈点实话。
无论是中篇小说还是短篇小说,都 ...

要在一开头就吸引读者,我也这么追求的,但这里还真没考虑到这个,就专心于内容的展开和深发了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7 19:20
夏冰 发表于 2018-6-17 18:43
声明下,我这纯属同好之间的交流,不是什么指正。

指正交流都行,怎么着都会引我起我的反思
作者: 凌啸远    时间: 2018-6-18 12:47
本帖最后由 凌啸远 于 2018-6-18 12:57 编辑

这篇语言上非常不错,整体克制得比较好,几乎都在意识上行走,但是非常自由而又表浅,语言形式上很有一些表现主义风格。当然说到毛病的话,首先就是小说里面一般不要过多地掺杂一些政治人物历史问题在里面,要保持文学的纯粹性。包括开篇没多久,写到所谓的龙虎斗情景,没有文学含量,旁生累赘。就是说文学要找具有文学意像的事物来表达,比如写兔子、狐狸,或者乌鸦、蝴蝶等等,都可以自由发挥书写,营造文学意像。但是要有纯粹的文学感知以及心灵,始终要保持文学的本质。另外文学始终要找到升华的期盼,或者要努力寻求升华的境界与冲动,这是文学的价值与意义所在。希望彼岸丛林能够打破生死玄关,从小我的病痛境遇得失里面走出来,放眼看整个社会、宇宙以及人生。说白了人生如戏,如浮萍,又有说人生如寄。短短光阴几十年,贫穷富贵莫不如此,不要看空它,而是要看清看透它,不要消极于此,而是要凌然物上,超然物外。人要在自我的境遇里超脱出来达观。当然这篇内容整体非常碎,但是这个碎是片段性地碎,片段与片段之间不连贯,裂痕比较明显,整体上不十分贯得通。当然这篇内容在写法上以及它的内容上,非常具有创新出彩的范围。我们谈文学,其实有时就是要打破头脑当中的迷信以及固定陈规,从而建立一个人自我独立的人格与心灵。很显然彼岸丛林这篇内容,在它的写法以及形式上,很具有一些打破头脑当中一些迷信的特点,非常值得一读。所以力荐此文大家共读!
作者: 慕容彬    时间: 2018-6-18 13:25
凌啸远 发表于 2018-6-18 12:47
这篇语言上非常不错,整体克制得比较好,几乎都在意识上行走,但是非常自由而又表浅,语言形式上很有一些表 ...

诚然,正如凌老师所说,这虽然是纯文学作品,却无需穿杂太多历史人物以及政治人物。咱们都是写作爱好者,而非考古专家抑或是搞政治研究的。一篇小说要吸引和打动读者,首先得有很好的开篇谋局,其次再是丰富的文字填充和精彩的故事情节。当然,这一点很难做到。学生也在不断学习中!丛林老师文字功底极为深厚,但不知是否愿意放下身段和大家一起交流?慕容多言,万望海涵!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8 18:40
凌啸远 发表于 2018-6-18 12:47
这篇语言上非常不错,整体克制得比较好,几乎都在意识上行走,但是非常自由而又表浅,语言形式上很有一些表 ...

这是我最难整的一篇了,内容换了几番,还是担心不伦不类,但还有一种魔力促使我努力完善他。今天修订下面的一篇,本来是可以发的,但又加上了曾经除掉的一段,就又担误了两个小时,不得不待上明天了,当然,也会把那一段打磨得好一点。累赘的段落肯定有的,但目前还取舍不了,只能留待日后。象征、隐喻这里也一直有的,有的只能连系整篇才能看出意思,要不就真是多余,或不高明了。多谢好评,只好再接再励吧!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8 18:45
凌啸远 发表于 2018-6-18 12:47
这篇语言上非常不错,整体克制得比较好,几乎都在意识上行走,但是非常自由而又表浅,语言形式上很有一些表 ...

你讨厌在小说中谈论政治或历史,讲究纯粹文学,这本来是诗的追求。小说也如此,算是艺术至上的唯美主义了,当然 ,唯美主义也可抱括许多别的主义手法。我却喜欢在文中谈论国事和历史,当然 ,不敢像托尔斯泰那样大谈,他老人家尚且谈得不太让人喜欢,我更不敢太随意,有时也用政治历史来隐喻什么,至少是引发什么,证明什么。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8 21:47
慕容彬 发表于 2018-6-18 13:25
诚然,正如凌老师所说,这虽然是纯文学作品,却无需穿杂太多历史人物以及政治人物。咱们都是写作爱好者, ...

任何人说的话,我都会认真听取的,哪怕当时就是发怒,也会认真听取的。就是本人很迟钝,有些话当时就能接受,却做不到,有些话不想做,却可能很快就做到了。这是要根据自己的接受能力和性情走,当然最好的有一拍即合的话,这也不一定非要水平,要投机投缘,大概就是古人常追求的知音吧
作者: 戏笑九宫    时间: 2018-6-19 05:56
《在树梢》之第一章,炉火纯青的心理描绘,宏大场面环境写照,最值得学习借鉴!作品似乎已经入题,紧扣主题立意效果还不是非常明显,这样的开篇是否足够抓住读者的阅读欲望?还须根据读者喜好而定。个见拙见,仅供参考。

作者: 王传刚    时间: 2018-6-19 08:20
精彩!悠着点,注意身体!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9 10:30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8-6-19 05:56
《在树梢》之第一章,炉火纯青的心理描绘,宏大场面环境写照,最值得学习借鉴!作品似乎已经入题,紧扣主题 ...

多谢来读并点评!我这实是长篇小说的结尾一章,有意将他完善成可以独立的篇章,因为前面大幅文字描写梦蝶造就飞机的故事,而他命运不顺,终于在自己的飞机上失事,被挂在树梢上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19 10:35
王传刚 发表于 2018-6-19 08:20
精彩!悠着点,注意身体!

正想请你来看呢。这个正是我长篇小说的结尾一章。通篇就是一个象征隐喻,在树梢上,就是我被挂在树梢上,象征不能上天也不能落地的窘境。原本这也许只要几百字就能解决的故事,我却弄出几万字,还没完没了。其中神话魔幻意识流全有,可以看出我所有的修养和天份。但文章本身的打磨,怕还要点时日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24 19:39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18-6-17 14:47
可能梦里的我,是曾爬到了芜湖浮山顶上那棵最高最大的只有鸡蛋粗的树梢上跟鸟一样看过芜湖夜景,甚 ...

       八戒飞走之后,我就有点发痴,却蓦然一回首瞥见了李清照。我在青春期十分喜爱李清照,一边读她的诗词一边想要活在她身边,让她别再写寂寞凄苦的诗词,要大力书写我们在一起的喜悦,带动我的诗也充满喜悦走向阳光。我虽年轻也渴望喜悦和阳光,却一下笔就是凄风苦雨,不知中了什么邪?这些想法和我何止万千的种种想法一样,全是白费力,却就喜欢那么费力。我知李清照不光是诗人词人,还是一个收藏家,我就想,她既是收藏家便也爱财,便有心试着能否用金钱与她谈婚论嫁。她说:你看你这身腰板,是个可以依赖的财主吗,你能养活谁还是想让谁养活你?你别把天上的女神们都吓着吧。……女神们不是都喜欢救苦救难么,在人间不也有美女救英雄的么?……应该是,但我不是美女,也就救不了任何英雄。你也许知道我是谁,也该为我想想,我要找个男神,他就一定要比我的老赵优秀。就算他将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会倾其所能,可我不能现在就睁眼养着一个非要我养活的男神。你这是侮辱我,知道吗?当然,你也许会遇上别的什么女神,至少我是要请你高抬贵手的。……你就没想着大财主也有佝腰曲背百病缠身的,曾经的皇帝们恐怕没到我这年纪就没命了的?我说不定真有亿万财富只须取出来就行。你所谓的养只是让我在一定时间内吃饱肚子,好有劲去把财富取出来,取出来再把财富献给天庭,再留下一点给李白、杜甫、陶渊明们造几间像样的房子,让他好好写喜悦的诗,这个世界太需要阳光喜悦的诗文了。我自己乐得爱情,苦一点也可以了。山珍海味我早已吃成三高了,随时都有脑溢血的风险了。再说我们都成神仙了,还怕饿死吗?你一个女神级诗人词人,就没想着也能把我培养成男神级诗人词人?我本想拜李白为师,考虑你是个女人 ,正好能和我合二为一啊。再说,你就顶多养我三年,我再报答你一生,这个帐算不过来么?……你以为越是女高知,就越会迁就包容低级男神?我要是你,还不如一头撞死拉倒。你居然跑到天上来向我求婚,有意思吗?要是荷尔蒙作怪,天上有的是仙娼。我看你说话也真诚,现在也跟你说真的,我不是你崇拜的李清照,你见过李清照就是我这样子吗,你认识李清照吗?李清照是我的闺蜜,我不过是跟着她瞎写了几首歪诗,有时借她的名声一发为快吧。你真要喜欢她,我尽量给你说合一下,她脾气远比我好。有那么一分钟,我真想找个可以撞头的物件把自己撞死,但天空就是天空,没有可撞之物。我再想想李清照这人也真辜负我一片真心了,居然说自己不是李清照,好像我爱她几十年还真的搞错了对像。但谁规定李清照应该怎样讲话呢?难道一个大诗人现实中的话语也一定要跟她的诗一样高明,不是说诗人都是疯子么?不过,眼前的李清照应该不是疯子,是太刁了,她居然一眼看出我是一个需要女人养活的低级男神,证明她确是厉害、聪明,却又不能成为我老婆,把我也培养成高级男神,我的老婆就应该是娼妓,要不就是孬子,然后把我带得更孬?

  接下来,我就一手捂脸蹲在地上难过着,忽见萧红从我身边走过,便一把拽了她的裙子:我终于等到你了,一刻不能再等了,我不远万里来到天上,也算可以了,你就给我做老婆吧。我保证我是个真男人,在天下我这样的男人也只有一个。如果你能让我精神愉悦身体健康,保证还能和你生下又一个天才。萧红一把将我推开:你什么东西啊?我说:你先别管我是什么东西,你也不用非要找着一个你爱的人,而是要找着一个非常爱你而且坚定的人。我可是对你情有独钟并研究多年了,也不计较你曾被多少男人占有过。我号称中国荒诞之王、另一个卡夫卡、神经语言大师、当今的鲁迅、未来的某某,你要是将你的灵与肉与我结合,我保证我们还可以重返人间,写出你早想写却远未写出的杰作,然后再次上天不迟。要不,我怕成不了大器,你也永远停止于死亡。……我现在可不稀罕给任何文人当老婆,我甚至以为文人才是世上最缺德的人类,历史全是被文人歪曲的,是非全是被文人颠倒的。也有人统计过,文人的爱情可靠度仅高于戏子,倒数第二,除非你是特别的才人或真的鲁迅再世。……我就是那特别的才人,是否鲁迅再世,还要请你验明正身。你要嫁给我,我就更特别了,不光能比上鲁迅,还能弥补鲁迅所有的不足,比如写几部可以传世的长篇。……那我要先看你到底怎么个特别之后再说。说着就要飞,我考虑李清照就那么轻易从我身边飞了,就决不轻易放过萧红,就抢忙把她抱起,又不知抱往何处,就说:我不光是个鲁迅似的文人,还有很多钱,可以带你周游宇宙,永生永世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挣下身子,还一脚跺了我的脚指。我一松手,她又一巴掌打得我头昏目眩,惹得许多路过的男女作家们嗤笑。萧红还说:莫非当今世界只有你这种下流无耻之徒才有荣华富贵,新世纪新风尚,要是跟着你这种下流无耻之徒真能荣华富贵,我也愿了,可你先把荣华富贵给我拿来再说啊。说着又要飞,我再拽她,她居然一个后踢,踢中了我的裤裆,想必都是跟萧军学的。我就一手捂着裤裆,蹲在地上,痛苦不堪,不知怎样说话才可笼络女人。

  我就在那一手捂着裤裆一手挠头,惺头惺脑地想着,我是真有几千亿,还是阿Q似的身无分文?要是真有几千亿的大贪官,为什么前世今生,都没听说国家立案抓我?不过,我要是真有几千亿,我也不要萧红了,我要一开始就喜欢我的女人,决不要我费尽心机耗尽钱财才终于得到的我喜欢的女人。我所崇拜的人与神都是极高尚的,正因为高尚便会视我为草芥,我不能证明自己高尚,就努力不让她们见着我如何草芥。想人间的女人个个有血有肉,这天上的神女怕都中看不中吃。好在我并非一定要在天上找老婆,更未决定非萧红在天之灵不娶……我现在的目的是要请天上给我安排个位子,不如赶紧去找玉皇大帝,万一人在天上,也会饿肚子。

  我找到玉皇大帝门口,还没看清那大门是个什么模样,估计还没到上班时间,就只见门口有个碧瓒银发的老太婆在剥大蒜,我便以为即便做梦也不该如此不伦不类。大概是大蒜皮惹得那老太婆身上不舒服,她便起身抖落一身蒜皮,并就着长裙换内裤,见我看着她发呆,就问:要想嫖娼走错门了。我说:我是第一次见得天堂门口还有人剥大蒜,既惊异又亲切,决没有看到胳膊就想大腿,看到大腿也没想那个,看到那个想的也都是神圣。……嗯,谅你也不是邪恶之人,就是脑子有点烂了。难怪你能说我七女儿不是好人,还想上天请求排个位子,以为在人间最无用上了天就是大神。……我没以为上天就是大神,我就当个打扫厕所的蛤神也好啊。……你还没上天就胡说八道,不割你舌头就好了,还是早下界去吧。……我不是胡说八道的人,我就是脑子有点烂了,说话越来越掉渣,但从来没有中伤别人的意思。我虽不是谣言到我止的智者,但我怕麻烦,不敢也懒得议论别人,和任何人说话也都留着面子,生怕人家一个诘难就让我下不了台。也因此人家都看我好欺负,就喜欢将我的话歪曲,并将不是我的话加在我头上再以讹传讹,就好像天上地下所有不三不四甚至邪恶的话都是我讲的一样,我也因之在人间都不敢说话了,见人都躲,躲得都没地方躲,才躲到了天上。……那为什么人家都要歪曲你的话,不歪曲我的话?……人家哪敢歪曲你的话,就是有你也听不到啊。我一边说一边两腿打晃,好像我一边说一边又在掉渣,至少我那么说等于说观音或某个仙女把我的话送到老太婆耳朵里了,甚至还有人或神在讲老太婆的坏话……那话怎么就到老太婆耳朵里了呢,若非有人传话,就是神仙们都有顺风耳,这天上的是非当真比人间还多?

  滚!老太婆一声吼:人头不像狗卵子相,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知在哪学的?虽然我知她就是玉帝娘娘,可我不能马上就滚,我毕竟好不容易才上了一趟天。

  蛤人呐。我吓了一颤,听得门卫叫我:玉帝叫你进去。我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天宫。玉帝问:你是怎么上天的?……是观音拉我上来的。……哪个观音?……不是说天上人间只有一个观音吗?……你和观音什么关系?我便像和观音有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那样两腿筛糠,口不能言。……既是观音叫你上天,你跑我这干嘛?……我找不到她了。……那就在外凉快凉快,等着她来找你。……可我好不容易上了一趟天,又没带路费,不说吃饭,今夜就没处住啊。……连路费都不晓得带,你这人还有什么用。

  我觉得我好像又说错话了,却真不想走,想这玉帝的语法修辞无可厚非,也没说出什么与人不同的神话来啊。想着我就叭的一声向玉帝跪了下来,不想跪得太重,怕是把膝盖跪碎了。玉帝身边的神则对我一声大喝:滚!

  我说:我在人间也不是最蛤的人,就是不大会保护自己,劳苦得一身是病却一无所获,落得被人欺虽是人类太无情但也在所难免。如今坐了架破飞机,又不小心掉在树梢上。好在飞机上还有一壶酒,一盒饼干,一袋牛肉干,一袋卤猪头,几十颗柿子,免强还能撑个两三天。这两三天我只能尽情做梦、幻想。想着青春十八岁,走路都能打飞脚;想着炒股票炒现货,轻易侥侥赚了几百亿;想着写一本书获诺贝尔奖,既得声名又发财,既得爱情又宽心;想着一朝当总统,不说把全球变为一个国家永绝纷争,至少也要把日本和中国并在一起,改国号为中日人民共和国,免得两个国家同一人种却麻烦不断……可我想得都快没地想了,就难免想到自杀,想很容易,杀起来也难……既然你们都是神仙,就请把我收在天上,就是不给我安排工作,也等于给人间做了个天意广告,就说像我这样一个受尽苦辱的人,上天是有厚报的。要是再把我腰病治好,我多少也能为天上人间做点贡献啊!

  玉帝身边的那神对我吼道:在人间都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想上天讨个位子,讨便宜讨到天上来了,还想不付钱就治病。滚,滚到你那污泥浊水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人间去。我说:我就是在人间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是受尽苦辱的人啊。我其实很有成就,就是没人把我回事我也没理由带人分享,本想上了天就捐给天上造几间宫殿,搞个文学研究所或者股票期货研究所,让天上神仙闲着没事都炒股,也给人间找到一条炒股赚钱的秘方啊。你们先给我吹口神气,我的腰腿也许就好了,要不我就是想去拿钱也走不了那么多路啊,求求你们了哇!那神举起鞭子,再次吼道:滚,再不滚就把你打下地狱……我这膝盖怕是碎了,起不来了。……没要你起来,要你滚!我不免脑筋急转弯,怕还是人间好些。我之所以受苦,全是我不会做人,我不会做人是我不精明,我不精明是我的头从小受过伤……我只要把头治好,就一定会做人,会幸福了,可是,可是……

  这时只见玉帝向身边那神摆摆手,对我说:小心走好,不送了。又说:天上不是你呆的地方。

  那就帮忙给我治好腰椎病或消除脑血管肿瘤,也不行么?我乞求着。

  哈呀,你想哪去了?我们也都是在人间蛤得不能蛤,被迫无奈才成神仙的。这天上根本不是好人呆的地方,白天离太阳最近,晒也晒死了,晚上缩在风窝中,冷也冷死了,我也腰痛得很难直得起来了,都一点办法没有。看你还点福相,应该还能在人间挣个长短。那保尔柯察金不是又瞎又瘫的还写了几部世界名著,你难道还不如他?你就绕了我们这些蛤神吧!玉帝向我唱着耳说。

  这这这话怎说成成成这样?见死不救就说见死不救吧,顶多我死就当死了一条狗吧。我绝望地嘟囔着,想把玉帝痛骂一顿,大不了下地狱,反正我不下地狱也得有人下,却就懒得骂也没劲骂了。但除了骂玉帝,骂任何天神也都没意思,就闭上我的臭嘴吧。

  由于我膝盖破碎,滚着也难,就背心着地两臂掠地而走。太慢,就被玉帝身边的那凶恶之神一脚踢着裤裆,便飞出门外几十米,又弄得头破血流。终于翻身拱起并向人间蹒跚走着时,又觉得天上的空气和风光是比人间好些,可怎就没我一席之地呢?那奇山秀水还能移动,就像电影镜头;那云上还能乘人,还有鸟儿唱歌跳舞。有一匹神马飞到我身边,竟将两腿一忽地架上我肩头,把我吓得尿了裤裆。于是,不会言笑的神马放下两腿,低头舔我的手。我将马头马鼻摸了摸,想着要是将这马带到人间也好了,说不定这马就是玉帝暗自送我的礼物,要不他不可能那么残忍。这么说,这马定能带我走向既不天堂也不人间更不地狱的好地方……于是,我就试着骑上这匹神马,但我腰不好腿也没法抬得那么高,天马居然前腿屈蹲在地,我便跨上天马,想着这一生总算没白活,没骑着半个人间美女,却骑上一匹神马。接下来,我就随着神马要把我带往何方就何方吧,相信神马所到之处必是好地方。我开心地表示愿意原谅玉帝和一切天神,对人间也不打算记恨,因为记恨只能使自己更苦。

  我便骑着神马天风得意,一时间膝盖竟自好了,正打算一日看尽天上花,猛听得一声忽哨,那神马就竖起两条前腿,将我掀翻在地。神马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却向着忽哨的方向飞奔而去。我猜这神马应是哪位大神的坐骑,我本不该有非份之想,虽然很迟钝却也又一次脑筋急转弯。

  虽然摔得好痛,却也想起应给观世音打个电话,不免想起我的手机已在树梢上被老鹰叼走了,却不肯接受现实似地在身上到处搜索,还真搜出了一部不知是谁的手机,但又想不起观世音的电话号码,也没法向哪位大神请教。半天才想起观世音根本没给我留电话,便挖空心思编了一个就当是观世音的电话打了过去,当然,这已是几十种号码中反复挑选后的号码了。万没想到,我一打还真通了。嘿嘿,好事多磨,在人间不可能一帆风顺,天上更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下子肯定晴空万里无云了,就算观世音官位不大,可她至少是个独一无二的美女神啊……可是,观世音却用一付极其好听的嗓音对我说:我已经对得起你了,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好吧?

  这这这什么玩艺,难道这天上的观世音、如来佛、玉帝、玉帝娘娘全是假的?难怪玉帝娘娘在门口剥大蒜……或者说还要我烧香行贿,天神才会换一付真面孔?我说过我上天太伧促,连路费都没带啊,我即便带着银行卡,在天上也取不到钱啊,取到钱在天上也不通用啊!我真没法搞清这天上人间的许多怪事怪在何处,我要那么聪明我早就不是我了。莫非我打的这电话并非观世音,但又能是谁呢,总不会是天花雨或那个妖精吧?无奈,一百二十亿万光年的无奈!

  我就爬起身,向人间步履蹒跚地走啊走啊。实在走不动,就坐地歇了一会,就有个神警来了:不许坐地,让你走着都是破例了。你要晓得你在人间都是最蛤最没用最不干净的人,来到天上还想坐地,别把天上坐脏了,你要不走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我懒得理会天上还有什么派出所,也懒得再跟这所谓的神警说话,我大不了上天入地都是一个死,还有什么好怕的,起身慢慢葳着就是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在人间别读书别写作别炒股,只管两条腿走路,一张嘴吃饭,就像常人一样活着,肯定不会如此亏损……这时,就有只鸟叮在了我的肩上。我没见过这种鸟,但认定是凤凰。凤凰对我耳语:都看见了吧?天上比人间还不如,你带我回到人间吧。我说:我在人间也跟鸟一样,都挂在树上了,鸟还能做窠,我连个窠都没有。……我要的是你这人。……你能带我飞下树梢,或把我变成一个可以在树上生存的鸟人么?……当然可以。那个神警又来了,还对我喝道:你一个脏人,有什么资格带走我天上神鸟?凤凰对我耳语道:不要睬他,他不是神警,是神经,最近天上传染神经病,快走。可那神经对着我的脸就是一拳头,我就仰面跌倒,口鼻流血了。凤凰厥厥嘴,可能对我很失望,便扑翅飞了。当然,一会也有可能再来。那个神经又朝我打了一拳,我说:你他妈什么狗屁神仙,我跟你拼了。就抬起一脚踢向他的裤裆。没想他竟一屁股坐地,也口鼻流血,并且哭起来。我说:你什么神啊,这么不经打?他又哭又骂,我想大不了地狱油锅,我全包了,就再一脚踢向他的胸口。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我才看见他竟被我踢到了天宫的大铁门上,我也才看见那铁门分明就是我在天涯海角给某人家的围墙亲手制作的,那家人还赖了我不少钱,可这铁门在人间都被淘汰了呀……但是,有个天神吹响了口哨,天兵天将就要来了。我虽非孙悟空,却闯下比孙悟空闯的还要大的祸事了。可我既非孙悟空,就算拨光头毛阴毛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呀,我身上有没有多少潜在的神力我也不知道呀。这时就算孙悟空来了,怕也不会帮我。也许真倒霉者,就是天上地下都讨不到公正的,只有远离是非才是正道,那么,跑吧。对,你只能跑了,我给你力量!我听见观世音在我的心里说。

  赶紧跑,不怕样子有多难看,好在世上还没一个人看得到。谁知孙悟空真的手舞金箍棒追我来了,那棒头剌风的声音就让我神经发木。更想不到的是,鲁迅先生也和孙悟空一道,这两神走到一起,不追都能让我崩溃。但也许他们是前来留我,并告诉我怎样拜伏玉帝?孙悟空对我是笑笑的,鲁迅却是一脸杀气。我便一边跑一边回头喊:我对你们俩都是最崇拜最喜爱的了,我有许多诗歌为证,请你们有空上网看看,放过我好吧?孙悟空把我这重要的话听了三遍,就说:我其实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好人也是窝囊废,跟你过不去就是缺了九天的德了。其实天上这么大,留你当个弼马温也是好的,阉了做太监给玉帝娘娘和八个仙女洗洗屁股搓搓背也行啊,就亏玉帝老儿从来就不明世事,也可惜俺老孙正忙着,要不你等我回来。说着,就一筋斗翻走了……我曾听说孙悟空取经之后,可能受了八戒的影响,对自己打死的许多女妖都侠骨柔肠起来,还十分具体地和白骨精恋爱并有了新的骨肉,估计他这是找白骨精去了。我正想着要是像孙悟空说的,当个弼马温,或者阉了给玉帝娘娘和八个仙女洗澡洗屁股,也不蛤了!就我这男人早已是个废物,不如伺候玉帝娘娘和八个仙女,不得性福也得眼福,更方便展开幻想的翅膀,也算前世修来的了!谁知,鲁迅却紧追不放,他用的兵器古今未有,说来也简单,就是书本。一本书砸了我的头,是《呐喊》;一本书砸了我的腰,是《仿徨》;又一本书砸了我的脚后根,是《朝花夕拾》;还有一本书把我砸趴在地,是不知被哪个先生编辑的《狂人日记》……我想鲁迅应是在人间活得太苦闷,都跟我一号的有点神经质了,在天上就决意当个凶神吧。既如此,我今就死在鲁迅手中,值还是不值呢?……不过,或许他也只是对我有点恨铁不成钢,也或许不知我是谁。先生啊!我就像你笔下的孔乙己,你干嘛也听天由命为虎作帐助纣为虐麻木不仁了呢,你在人间都当不了一个像样的官,在天上还能怎样?

  好在鲁迅那天肯定喝了不少酒,跑着跑着就咳嗽不止,脸色通红。我知他患着胃病和肺病,过一会怕还要吐血……显然,在天上他也过得不好,证明好人到哪都不行,而这好人怎么看都像坏人……尽管如此,他比我这个患有严重腰椎病的人还是跑得快,而且我知他除了一肚子文学和精神病般的刚正,还在南京水师和东洋学了一身武功,我都想将他写成文武双全的大侠,让他白天笔墨称雄,晚上武功惩恶。他在天上的年龄永远停止在他死去的年龄,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越来越担心,他去世之年不是我成名之年,便也是我去世之年。那么,不如让他抓住,只要他不用书本把我砸死,我们迟早能够勾通。想鲁迅倘若把我一脚踩在脚底,并血口骂出我平生所有的缺陷与罪过,我也就彻底悔过,就算生前胡涂乱抹到断气,死后也再不写作了。就怕他也会跟常人一样,不肯指正,却只管给我污辱。就在这旋风般地踌蹰之际,那匹神马突然朝我奔来。看那神马应是想送我一程,不是观世音派遣就是观世音所变,倘非如此,我或恐还有天灾。我便两手按住马背,双腿一跃就上了马背,听耳边风烈就像刀砍斧斫。我叫神马不如把鲁迅也带回人间吧,人间要和谐,更需要正直,舍他还能有谁?但神马并不理会我的意思,看鲁迅已是两手撑膝,而且正在咳血,我想却不敢下马照顾他。就这样,我一生最崇拜的人就这么地以敌对状态和我见了一面,怎掰呢?他肺病犯了,我信仰垮了……

  想想我都努力到天上了,还当怎样?看看前面又是一片白皑皑冰冻无边,冰上面冒着白烟,白烟化着云雾,一轮大太阳,是在冰雪和云雾的那一边,火焰熊熊地升起,却是我必须下界的时辰了。我只想从冰上用力跳下去就是人间,但那冰面确乎太厚,别说神马,就是几千辆坦克也可以同时来去,芜湖浮山之巅的那棵大树也未显现,那么就任凭神马的意志吧。很快就见得一棵树梢立在冰面之上,树枝树叶都挂着冰溜凝着霜雪,就像恭候我已尽陈门立雪之功。神马来到那树梢边上,得得跑了几个小圈,喘够了气,再竖起两只前腿,向九天高昂她的头颅,发一声让我心寒胆裂地嘶鸣。那情景加上我,要是拍下一张照片,我肯定也能极尽平生的威武……接着,神马就两脚一跺,就见冰面碎成一朵莲花,我便一头裁进莲花之中,不料又被人一把提了衣领,被迫睁眼却见是孙大圣,心想到底还要死于他手,也值了!却听孙大圣说:老孙命你下凡带个口信,叫人间不要再崇拜我了,世道早已变了。我孙大圣,已成狗屎,西天取经的功劳都已被记在了八戒的头上,我只被记着顶撞观音和大闹天宫的罪过,那些被我收复的妖孽也已改邪归正,就一心想致我于死地了。要想再次大闹天宫,也没个好果,当初也是被迫的。所以我不得洗心革面,去娶一个被玉皇遗弃而且有病毒的女妖。我若把那女妖伺候好了,还要终身忌口,才可得到平安,否则就那唐僧老儿还要给我念咒。我在取经回来之后,金箍咒也被取掉过,后因八戒老是讲我坏话,我打了他一顿,他就给观音和如来说我的坏话,我又被带上了。就怕没取掉的时候了。现在的天上都已不分善恶,谁要老是纠结善恶,谁就是作恶之神,我因之也愿意向一切恶势力投降了。你以后若能写书,千万别再写我如何英雄如何降妖伏魔,那会惹得人神共愤的。我现在可是连任何肉眼凡胎都不敢得罪,真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堆石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幸亏我在人间只活在书中。孙大圣再说一声:去吧。我就像观世音端坐莲花之上,想想没图到美好的生活,却图到了美好的死亡,不蛤了!但见那神马,并无随我下凡之意,却在悲悯地注视着我。想起那只要随我下凡的凤凰,既是没来又意味着什么?更不开心的是,孙悟空都指望我将他写成平庸之人以图平安,而我并非孙悟空,也被八戒之流遍布左右。他们做不出一样光彩之事,却个个都会自私自利,损人利已,又永远不会犯法,也就永远活得比我好!也真不怪老孙竟有那般慨叹。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25 19:35
       从冰冻的天上跳下来之后,惊醒于没被摔成肉酱的喜悦,却因又一次确认被囚于树梢的小飞机仓内的事实而沮丧。若非如此,梦中的手脚也会放得开些,大脑清爽些,口齿伶俐些,说不定真能在天上一举改变命运,得着仙女的爱情,同时成为一个哪怕最蹩脚的孬神……

  难道,老天真要我死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没有别的选择?这实在不太合理,却是眼睁睁的现实。我不远万里从天涯海角赶来,就是为了惹得一肚子爱恨情伤,再把身体挂上树梢,等着风干,等着长出树枝,开出奇花异果或长出翅膀,和老鸹、老鹰一起到处做窠并且乱飞乱叫,吃死猪死蛇死鸡死人?

  真能那样变异,也好了。我生为人胎,本就本份得仅次于孬子,吃了几十年人饭,穿了几十年人衣,读了几十年人书,除了天意,还有什么办法变成飞禽走兽?现在又在半空中的扁壳飞机之内,坐着尚且不能将头竖直,也就当是坐在天宫的王位之上,膝下有众多顶礼膜拜的仙女神臣。

  我还没来得及装上笑脸并挥手向膝下众多仙女神臣喊一声平身,就见一只巨大无比的荧火虫叮在了树梢之上,吓得整个大树都在抽筋,并且汗如雨下,树根部都出现了拔节裂石的声音,我也差点把心都吐了出来,因为那碧色的强光几乎亮透了我的胸膛。那强光终是把我吸了进去,我能稍定心神,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问那些不是人的人:这是要把我下油锅还是下地狱,让我死个明白好吧?有个不是人的人忽然现身为孙悟空,对我抓耳又搔腮地说:你这老头好不晓事理,你都喝过观音奶,沐过仙人浴,服过仙人丹,当俺老孙不晓得罢了,怎么还跟人一样说话?这是佛祖和玉帝已有悔过之心,让我们用专碟来接你。其实上天早就认定你已经不能活在人世了,受罪到这个地步,虽怪人类道德沦丧,可你也不该没个变化方略。如今的人世都在传说,每个人都要活好自己,你却只管怪我们。要是依俺老孙,早就将你装在一个小瓶子里上去得了。我一见孙悟空便不得不服,虽说上天用专碟接我,我也就当是要征罚我,还说:我确是没有变化方略,受苦受罪也算活该,但谢天谢地也不可能,谁叫天意竟然置我于树梢之上,既不能上天,也不能落地,你既是孙大圣,怎就不知把我救了?这回是不是又认定我是六十亿年才轮回一次的佛?虽然我就想也愿意相信我才是宇宙之中最能造福人类的佛,就怕天天玉液琼桨,我吃不惯,更怕水土不服,还要拉肚子打摆子。……你既为佛尚且拉肚子,请恕俺老孙无奈。俺老孙接你上天,就因上天已经反复论定,你就是六十亿年一转节的真佛,你在人间体验生活体察看民情已到极限,到了统治并改变宇宙秩序的时候了。只要你肯上任,就会按照你的心意,第一步就把小日本与中国合并,改国号为中日人民共和国,让那几位日本核心领导也参与中共政治局工作,并将部份日本参议员和中国官员对调换位,分散并深入各个阶层,免得兄弟两国老是纠纷不断。第二步,让地球人变为一家,只用一种文字。到底用中文还是用英文,由你说了算,要在一代人之内把所有名著翻译成一种文字,再翻译成天文,做好和宇宙大家庭交往的准备。……好,就是那第一步要竭力避免中日两国小人趁机找岔夺权或重新开战,再引得其他国家插足,反使地球更加无序。你孙大圣既有火眼金睛,一定要把好这个关……俺老孙一直就想为人类竭尽全力,也是跟你一样没处用。我便抓抓头皮:那就先解决一个迫切的问题,我就这么一朝上天为佛,在人世看来却是一无是处以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没面子啊!还有我那死活解决不了的爱情,怎忍心一口气断了,这叫我那心爱的人怎么看,她身边的人又怎么看,我家乡的人又怎么看?……上天早就考虑了,这次特派宇宙专碟就是给你面子,飞碟将会让此树变成永久的发光之树,而且光色丰富,赤橙黄绿青蓝紫皆有,而且随着季节转换而变化,还要让人看到飞蝶降落再起飞的全程,让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能感知到你已被接上天庭;也让全人类明白,玛雅预言的人类终结之日,已被改变为人类新时代新生活的开始,你就是那新时代新生活的佛祖和宇宙之主。你也可以在飞机上留下身份证和银行卡什么的证据,树梢上的夜空也将逢时过节显现你伟岸的身影英俊的面容。至于爱情,说白了,你本就跟俺老孙差不多,你只堂吉诃德似的以书上的爱情为模本,在心里反复描绘脱离实际的杜尔西内娅。真有杜尔西内娅,你根本应变不了。你承受来自男人的耻辱无穷无尽,承受来自女人的耻辱却是难得一分钟,甚至女人稍为耍脾气,你就嫌她人品有问题,头脑也有问题,就想人家不滚你自己都滚了。你这种人怎么可以得到爱情?……所以我被挂在树梢了,活该!我深沉地一点头,又说:想不到孙大圣对人间情爱也这么有研究,我算心服口服了。我又问:那既是佛祖和玉帝都知道我是我,上次又那般对我,现在咋不亲自来,还弄个宇宙飞碟多麻烦?……你以为既是如来就会如你个人心意而来?你此番成佛,如来究竟怎么想,还不好说呢。……也是,那就叫观音在天门口接我一下吧,我好想抱她一抱亲她一亲了,我在人世早就没了母亲和任何亲人。于是,老孙就从耳朵里掏出手机给观音打电话,我想请他把观音的电话号码给我,他不给。

  稍倾,观音就像一个小姑娘似地手拿一枚柳枝钻进了飞碟,并以有点鼻塞反而翠鸟滴露般的娇声说:嗨,冻死我了,鼻涕都下来了,真不好意思。我就闭着眼儿装瞌睡,观音向我欠身施礼:我亲爱的佛哪,对不起,小妹修行不够,您老多包涵。我睁着一只眼说:还好意思说,我相信你当初为救众生,抛弃爱情誓死不嫁,害得文殊菩萨独守五台山,韦驮先生放弃大好前程,想你无论怎么变本质都是好的,便真以为你是万民景仰救苦救难的菩萨,现在看来什么都得重新认定。就说我这注定要成佛的人,在人间那么遭罪,你就一点没察觉?难道还要我三番五次主动跑到天上向你诉苦?还有无数受苦之人在没有脱胎换骨之前,上得了天么,见得到你们么?……是我失职,我们习惯了地上七年天上一日,所以考虑问题比之急性的人类是憨了些。这些年又逢太平盛世,又算定你必将成佛,也大意了点。我以后一定对人间多加细心小心。当然,有些少数人的苦难,也只有请其放聪明点宽容点,因为我们还远没有研制出一种新的宇宙规律来让人类彻底和谐,要是,会不会过早使得人类全都指望天上掉馅饼,甚至把人类灭绝的玛雅预言促成事实。不过,你一个天生为佛之人,也必须受点苦难。所谓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还说呢,那劳其筋骨也得有个限度吧,要是把一个人劳得脑子坏了,身子坏了,还能大任吗?……脑子坏了,身子坏了,那就不是大任之人啊!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天上人间,都一样不能有一刻大意,而这样做人做神哪有幸福可言?……我会把你的话带给宇宙天庭,尽量把人类苦难编制在一定的程序上,使人类一到某个节点,命运自会改变,并让玉帝尽快召开银河系在内的所有天官的政协会议,专门商讨怎样改革地球人的道德规范,最好组织一班大学士花几年时间,编制出一套有效适应新社会的实用哲学天书。天书限在五十万字以内,最好三十万字,跟散文一样好读,跟诗一样精炼,然后传之世界。孔孟之道老庄哲学,虽有可取之处,但总嫌少于可操作性,几千年的哲学是该稍做更新了,然后再宣布你为六十亿年才轮换一次的佛,天书的主编也就由你负责。不过,你这佛还没有一个名号,这几天你得加紧想着。你在新佛的就职宣誓上还必须强调要在前几任佛祖的基础上做得更超前也更完善一些,我们也务必团结在你的周围,尽心尽力出谋划策。……你的话正合我意,我当义不容辞,舍身万死造福万物。观音又向我一欠身 :多谢我佛慈悲!那声音,那姿态真是无与伦比的娇美,使我十分受用,不免又冒出一丝见不得人的尘世暗念——要是能得观世音的爱情多好啊!也许地上天并不在意人类是否有着非份甚至邪恶之想,只跟人间政治一样,只管一个人是否触及法规。但我很快打了自己一耳光,同时别转眼脸,从玻璃窗上看到,这飞碟的亮光真地笼罩了整个浮山,整个芜湖,好像都能看清芜湖已是万人空巷,是人都在仰望浮山顶上的奇光异彩。我不免想到,我就这么真的成佛了,这一世为人的幸福还没尝过,好像有点要上当似的荒诞不经,要不要赶紧溜之乎也?就怕在此一伸头,就要掉入宇宙中空,不会摔死,也会被流星撞碎,要不被天狗一嘴巴接着了……

  接下来,观音向我耳语:不管你有着怎样的尘世俗念,你上了天还要接受体检。你若真是百代转世的金童子,也就一定是佛,但要不是,就嘿嘿嘿啦!……那天上既是请我,就应该认清了我的本质哪。……应该是,但还要依赖科学。我便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早就自认一千一万次都不要相信会有好事降临我的头上,虽我守身如玉半个世纪,临了却被天花雨破了身子,这怕是不能成佛,还犯了欺天之罪……

  接下来,我又一次踏入天庭,如来佛、弥勒佛还有什么别的老佛都来了。如来佛双手握着我的手说:这次为了请你,我可是忙了一个通宵没睡啊,你大人莫记小人过啊,上天成佛也当一波三折才是啊,呵呵呵……如来佛这次的肚子明显缩小了,而且也没露在衣裳之外。弥勒佛就是弥勒佛,就是不笑,看着也比如来亲切。弥勒佛拍着我的肩膀说;如来老弟上次酒喝多了,不知是没认清你才是真正的佛还是有意考你,现在你既来了,我就想让你看看什么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便笑,笑世间可笑之人。说着,拍拍肚皮,我就从他肚皮之内看到了一整个人类世界以及山川海洋。我这一看,不知怎的就让悲伤(也许是最后一次悲伤了)暴风雨一般袭上心来,就说:就是你讲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害得我在人间上不尽的当,受不尽的罪。那些欺压我的人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缺德,说我幸亏没有子女,要不就算没人整我,也会被子女千刀万剐,虽是文革早已过去,还都恨不得将我打倒在地还踏上一只脚,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好像那人世根本不是看谁应该被欺负就欺负,而是谁好欺负才欺负,不好欺负的人,不管他有多可恶,都给予尊重。你说这是什么天理?这样的人世还有必要存在下去么?为什么不把他毁了,再造一种新的人类?弥勒佛说:你受的苦我都了解也理解,但仅是了解并理解也没用,要的是从根本上解决人性的善与恶。总之,一切事一切法都要不断修订完善的,道德标准更是要重新制作的,放心噢。一切都会好的,粮食会有的,面包会有的!因为听着弥勒佛居然讲出人间最伟大的革命导师——列宁警卫瓦西里的话,我便破涕为笑,又问:那在人间受苦的人还多,会不会都能成佛?弥勒说:假如他们愿意也就能。但你既是六十亿年一转节的新佛之尊,且在人间已把自已发挥到极限,当然地比我们悟道更多,可不要过于难为我们哟,哈哈哈!呵呵呵!我自忖:可能佛话,就像疯子的语言一样,顿悟的前提就是要经过神经病加精神病以及多种病痛的折磨。但两位佛祖都允我撒娇如小儿,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快点释尽尘怨越佛超世?

  接下来,我就被送去核滋共振,就像在铜陵农民医院一样。接下来,又是查血,又是查血管,接着又是取精,又是大小便……一天之内查了十几种,证明天上人办事效率还很高的,但为小心起见,第二天我又被查了十几种,有些是重复的……结果证明,我是一百二十亿年才会轮转的佛,暂时还是一个人间标准的傻屄。我想再见如来,弥勒、玉帝、观音也都无门,却不知被哪位神畜一脚踹下了天庭,腰椎又一次损伤不说,沉落的地方还不是人间。

  阿Q曾经用心思考过,也许人生本就难免被枪毙,就像一个圆圈难免画不圆吧?事实上,人世只有小人物才能承受苦难并且宽宏大量,大人物要是不会报复人,就只能被人家报复得永远大不了。我既被踢到非人间也就是阴曹地府,考虑迟早都要返阳归阴,不如赶紧去见父母,消释一下生前没有尽孝的愧疚,虽然父亲早逝,母亲也没活到我足以出人头地的时候。

  我就在阴曹里走啊,走啊,遇上了许多鬼,都没看清那些鬼脸。我想有些鬼可能本就没脸没皮,阴曹就像人间最贫穷落后的山村一样,是一切愚昧和罪恶,善良与冤屈的发源地,我无能替谁分辩冤屈,反而应该回避是非,何况天上地下无人拎得清穷山恶水里的是是非非也就没有是是非非,只见山清水秀……

  我就在阴曹里走啊走啊,就像最有资格瞧不起人间百姓的天神一样,不肯向鬼问路,但凭天意,或累且止。我走到一个十分像样的地方,抬眼见得一付大门头上书“阎王殿”三字,就昂首挺胸而入。有门鬼拦我,我问:你们真的看不出我是谁?守门鬼便放下武器,一脸的肃敬。我在殿内四面一看,没怎地见到多少鬼,就见一个老家伙正在侧房尿尿,因听我脚步临近,他吓了一跳也让我吓了一跳:哪位神仙到此,也不通知一声。我说:别废话,如果你是阎王,快请告诉本王的父母现在何方,你有没有欺负他们?那老家伙一口即答:老朽德行可能是不够,也犯过不少错误,但还从没存心欺人。老朽可能都被人间歪曲成恶的标志了,就像人间最好的人总要被人不屑一样。你父亲生前就老实到极地,死后也在阴曹里不适应,老朽就赶紧叫他投胎去了。他由于当过兵支援过朝鲜,我就让他投生在美国的一个打过朝鲜并被你父亲打死了的军人之家,做了格雷厄姆的徒孙,巴菲特的隐形助理,很年轻就已身价百亿,同时是哈佛大学金融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所以,你搞股票也是有前世因缘的。你那三岁即成童养媳生了你之后就一直守寡的母亲晚几十年投生在俄罗斯,也是一个将门闺秀,后留学在你父亲门下,差点又成夫妻,回国后炒股,前不久因为股市冤案,曾潜逃中国,现已被普京看重,成了俄罗斯政府的金融分柝师。……你说我新生的母亲是不是名叫杰米舒斯卡娅?……正是。……难怪我们一见就像是亲人!……你现在想不想见她?

  我本见玉帝就那德性,也就更不以阎王如何,不想阎王一见我就将我的家事倒背如流,不免顿生敬畏,除了彻底相信人类是有因果,也大觉释然,便说:当然想见,可她都被普京请去了,哪会瞧得起我?……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吧,凭着隔世的亲情,你们一见面就会隐觉前生的,将来你得不到爱情便罢,要得到十有八九就是那位了。你还她前世之情情,她尽她前生没有尽好的职责。我听阎王如此说觉得十分有理,但却十二分别扭,便说:难道这婚姻爱情不是五百年才注定的?……是,但五百年内也有许多备选对像啊,且每一个对像都是与你前世或前世的前世有缘的。那个天花雨也是五百年之一的对像,你娶她是应该,错过她也在理内,就不要再纠结了。……那我再问你一句,本王的人世寿命到底有多长,还能做出多少事?……应该九十九, 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本性而来,包括天灾人祸。……那你再说说,就我这样子还怎么活到九十九,又为什么今天就把我请进阴曹?阎王很惊异地看着我,忽而扑嗵一声跪地:佛祖饶命,老朽罪该万死。……你也就拿我开心吧,本王既是死了,大不了下油锅,下三十九层地狱,本王别的本事没有,就把人世间一切罪恶全都承担了。……千万别折杀老朽,老朽知道上天派你来,是要考考你是否真佛,老朽只凭你刚才一句,要把人间一切罪恶全都承担了,就知你是真佛。你在人间受罪,实乃庸俗之人有眼无珠,你又一直处于俗人之间。你在这受到不公,就是老朽莫大的罪过了。只是你时候未到,还要回到俗人之中。也只在人间最俗处,才能洞见人性本真,天时一到你自会成佛升天。……你们这些鬼话应该比人话当真吧?……老朽斗胆再说一句真话,你说你是好人,只有老朽知晓,人间哪个领会?你身在人间,不按人的本性做人,却按书上的意旨做人,书上都叫人崇高向善,你虽向善于却不会防恶,那人性本是欺弱怕强,除非能随天地万物一起更改,谁叫你只想做个好人让人感动,没想做个狠人服众。我万分羞愧地低下头,说:我也跟你说句老实话,我真是一世人头白顶了,如今就想找个哭的地方都没有。说着,就当真哭了起来,阎王却黑帮大佬似地拍拍我的肩,拣掉我肩上一的根仙草,又拨掉我头上的一根白发,悄声笑问:要不要叫个美女小鬼,给你安慰安慰?我说:你是想叫个美女小鬼把我永远留在阴曹乐不思蜀吧?阎王说:真要那样,还免得回到人间再受百病缠身之苦,还要写那真情得无法再真情却被人恶搞成专门诋毁良家妇女的缺德书,还要被围追堵截的不允出版。就算出版了,出名了,你人都废了,又能以哪一条理由告慰自己呢?这话由老朽说出,你若放弃也就可以瞑目了。至于成佛与否但凭天意,想成佛祖的人也并非你一个,不能刻意追求的,何况佛的责任也是重大无边的啊。老朽见你是个老实人也才说的老实话,佛祖、观音都未必跟你这么说的。我又沉重地低下头,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6549)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27 19:59
       在如上所述的上天入地的梦中醒来,听见树上有了簌簌不止的声音,知道那是雨的恶意。知道一个人被同类极尽欺凌地变成垃圾之后,还会散发腐败怨毒之气,天意就会站在大多数人一边地下一场大雨,一场大雨不行,就再一场大雪,这样就能把人类的罪恶和冤苦掩饰净尽。如果有谁还想清算人类的罪恶,谁就是人类的共敌。好比许多人把一个人逼疯了,一定要追究,把那责任算在疯子自己身上还是客气,最好还要算在追究责任的人身上……雨打湿每一片树叶,掠走我身上所有的暖气,并将之冻成了雪雹,再将这雪雹跟我恶作剧。雪雹不厌其烦地打在我身上,看我只管两眼深邃,手脚并滞,就像雕像,不知是动了测隐之心还是终于疲倦,又变成雪花柔软。雪花应该是白的,我看着却是黑的,是黑到极限才难为情地发出一片假惺惺的白光。否则既是白的就应该是暖的,既是柔软也就不该这么欺肤掠骨?我双手搂膝抱胸,就像来自南北两极的什么生物,看来也只有南北两极的什么生物才能在此适者生存了。就这样,还有一条比我更冷的蛇,居然爬在我的胸口取暖,还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咬着了我脖子侧面的那根专门为了方便杀手的主动脉……如果她要全力咬,我就会跟蔺相如第一次出使秦国一样,准备让脖子血溅秦昭襄王的脸上如何?考虑她不是三角头毒蛇,更没用力,我也就当小狗咬着我的脚指玩儿一样地尽量顺着她。也想着既有白蛇爱过许仙,也就会有什么蛇爱上我……要不就是梦蝶化身为蛇了?我便对梦蝶说:树上一分钟也不能呆了。那蛇果然以梦蝶的声音回答:要想不死只能不怕死了!

  那还不快走?我抓起梦蝶,或是梦蝶拽起了我,同时拽掉长在我们身上的许多青藤,发出一连串哔哔剥剥的声音。奇怪,我在树梢上第一次睡醒时就见身上长满了青藤,有些藤根都伸进了我的肚脐。且不管如何年关将近,树上怎会有藤蔓就像牵牛花那样快速生长,却就指望那青藤最好要在一两天内就能长得可抵一条绳索就可把我们吊下树梢,也更怕不等青藤长成一条强索,就会把我们和树长成了一体,把根生进我们的身体,把我们的血肉变成养份。我也想到过,那青藤在树根部根本没有,按理应是在树杆与树枝的凹窝中生成的,是树的寄生物,要不就是妖精的变体,要不就是蛇的变体,是《百年孤独》中的现实也是芜湖特有的魔幻,抑或是非洲的食人树跑到中国来了?

  由于梦蝶身体强健,我那种前怕蛇后怕鸟的神经衰弱也恢复了正常,虽是黑夜阴暗更兼繁枝密荫,我的身心却变得相当敏捷了。我们一起钻出飞机,一起爬树。梦蝶先下,再告诉我左手怎么抓右手抓何处,左脚踩哪块右脚踩哪块。到了无枝可踩的关节,我才想起飞机上还有绳子,但也有点记不清那绳子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更兼无力返身了。梦蝶双手吊住树枝,叫我抱着他的身体往下滑。听得“咔嚓”一声响,便知我已下了树,我的一只脚脖子也被葳了。当我另一只脚在寻找支点时,又在一颗小树根上咔嚓了一下。那树根就像是被人埋伏的尖刀,扎进了我破旧的皮鞋底和脚心。幸亏还有一层底,否则树根就要戳穿我整个脚掌了。梦蝶只管叫我让开,同时一松手,从五米多高的树桠上跳了下来,虽是没跳在我身上,却是由于两脚乱踩,竟一脚踩上我那扎着树根的脚背,头也撞着我的鼻梁。我受不了那个痛和撞击,便一屁股坐地,又被另一枝树根扎进了屁股。我一手撑地,想挣起屁股,又被一根树根扎破了手心。血很快流到雪地上,使我愧对白雪。鼻子痛不可挡,我伸手一抹,又抹了一手的血,继而把雪抹成了一团糟。当时,我所有的精力也只够说一句完整的话了:早知这样,死在树上还好些。梦蝶竟对我发火,把我这一直自比保尔柯察金的人骂成了懦夫。我歇够了一口气,才得以重新说上一句:我是从保尔柯察金金变成卡夫卡了。又歇足一口气说:要是就拽着最下面的一枝树枝吊下来,或许就没事了。梦蝶说:过去的事没法再选择了,你怎么老是兔子跑了主意才到?我便跟风烛残年的老女人一样哭起来:还要麻烦你背我下山呐!我要是还能活着回到人世,今生再也不做男人了,我实在做不起男人了,我早就想做女人,倘若卖身能够求荣都算万福了。我又既哭且笑地说:其实生为男人趁早做个鸭子也好的。想当初去天涯海角,我在那也还算个美男子,有许多男女都劝我卖身,可我硬是上了书的当,要做一个为国争光的大英雄,这可真要吃着悔药度过残生了哇!说着,我就嘿嘿大笑。梦蝶说:别笑得比哭还难听吧。既是活着下山,就该好好做个男人哪!我把头都摇扁了:我不知想了多少遍,我这一生苦难全是做男人做的。多少次算命瞎子都说我要是女人,起码也是县长夫人,而且还是明星。……有道理,我要是美女,肯定也是想要怎么胡说八道就怎么胡说八道,那才叫福气,老公不作兴我就给他戴绿帽,还可以傍个大官大款,让飞机事业早日成功。……就是哉!当男人真没意思,还不如当个飞鸟虫鱼。你且赶紧将我驮到铜陵农民医院,我先做个变性手术,要是成功了,你也变吧。……等你变成功了,就让我给你破处吧,我还没尝过处女的味道呢。我一听,便有了处女要被奸污的恶心,也对变性之事犹豫了一下。梦蝶却哈哈大笑,整过山林都充满喜悦,满山的雪也变得更白了,并且越来越白,而我却在白雪之上吐了一口血。

  由于我不能行动,不免又怨叹:真不如就在树上打电话求救好多了。这时,便有一只手机就在我身边唧的一声亮起来,梦蝶捡起那手机,也是欣喜万分,就打了110,说了我们的方位。我再看梦蝶,竟是眼珠都没了,胸口也有一个黑洞,里面说不定都有麻雀和蝙蝠做了窝,分明是个死人,怎么下了树梢还能打电话?我就什么也不敢相信地坐到有如虺虬蟠曲却无雪的树根上,低着头,努力把眼光看穿地底地想着,这不管是梦是醒,以后要是活着,就不光要把这树移往左岗或浮山,还要让他在我的小说、散文、诗歌、自传、回忆录以及电影中开花结果。我,就是这样一个虽然悲透红尘,却只要醒过一口气就想建功立业之人!

  飞机终于来了,就在那棵树梢上,就像处于急流漩涡中的渔船,又像是刚出生的小牛拜四方,一会头朝下;一会屁股朝下;一会左膀朝下;一会右膀朝下,机上人员终于把绳梯抛向树外。由于几次不能落地,也就重抛了几次。看得到机上人员费了不少气力,每向上抽一次绳梯,还把青藤树枝拉得就像青菜绊面条。那绳梯终于被抛落到我们可以伸手搲到的地方,再叫我们爬绳梯而上。梦蝶说我们刚从树上下来,而且身受重伤,再也无力爬上树梢了。机组人员说就当是请我们救救飞机了……我们都是好大喜功的诗人,尤其听说就当是我们拯救飞机了,便不怕再死一回地爬上树梢。当我们爬上树梢,才知那飞机竟被树枝树叶和青藤缠住了。看来这真是一棵食人树,不光能吃人还能吃飞机。我们的飞机不是被什么神龙或者妖蛇破坏,而是被食人树的功力所嗍吸,因而断了电,才落于树梢的。而出事前夜的种种怪象,也确是一种超前的预兆。我虽总能超前预兆,却又总是和炒股行为一样,虽相信凡事皆有前兆,却又不知那前兆究竟兆了什么,也就不知怎样做才是最科学地反应措施,以致股票该亏的还是亏,人生有难还是有难。我们没有马上被食人树吃掉,大概是食人树把我们当着唐僧肉,要闲闲地享受,不想国家级飞机一来,她们就急了……我们这是九死一生经验了一个天地机密,就怕没人把我们的经验当回事。飞机来时,这树明显张牙舞爪,把飞机纠缠得简直就像要翻船,并将许多枝叶长上了机身,让我们乍看却是飞机运行的风带动了树枝;飞机起飞时,那些枝叶青藤更是快速上长,又把那飞机连钩带抓左摇右晃。我是刚刚抓住仓门,上半身就被枝叶勾住,我挣脱了上半身,裤子又被另一根树枝青藤绞住。由于裤带不力,裤子连同皮鞋便随树枝青藤缠回了树上,很快被树枝树叶青藤包裹。好在我的内裤还在,虽然在机组人员地帮助下上了飞机,却不断地拉稀,好在有一个美丽的空姐帮着擦洗,而我却神经衰弱地担心人间以后将怎样传说,我曾光着屁上飞机又在飞行的天空中怎样地现世。

  两个月以后,我以世界一百位性感女明星之首也是印度第一美女——卡特琳娜.卡芙的形象跨出了医院(在此之前,我也可以是玛丽莲梦露或者奥黛丽赫本甚至范冰冰,甚至更多几位大美女明星的合金体。哦,我还向医院有关人员讲述了观音菩萨的身态和面容甚至她的胳膊和手臂、手指和指甲的形象以及皮肤的色泽,并说观音菩萨那才叫真美,美得人间无与伦比!说得那些人都滴了口水,却穷尽人力物力所描绘出的形态都是难免凡俗的女人像,也就没把我做成观音菩萨的形像,真是太可惜!),除了医院为我的变性全程做过录象,梦蝶还专为我从出院的那一步到上车为止的每一个姿态表情以及头发肩背手臂手心手指指甲胸脯腹部小腹部小腹部以下以及臀部大腿小腿都做了特写镜头并加以文字刊发于许多网上。文字如下:当时的天上,麇集着数不清的各种飞鸟,有那么几只过于好色而多情的百灵鸟看着卡特琳娜,都不幸发呆而摔死,有未摔死的都成了跛子甚至瘫痪,以至有不少母鸟愤而离场,发誓此生再也不跟鸟类为伍,并决心不惜以千年修炼成人(因此,我很同情那些不惜花费几千年一心要修炼成人的任何妖精们,却对不惜身败名裂只想修炼成仙的人们不以为然)。如今好色多情的男女人层出不穷,好色多情的公母鸟却是万分稀罕,好在那些好色多情的公鸟没有白费心血,都因见过卡特琳娜而身价倍增,引得许多名门贵族都来抢夺百灵鸟的养护权。因为那些鸟的瞳仁之中,都已永久地保留了卡特琳娜的影像。从诗意的角度讲,得不到卡特琳娜但凭对着卡特琳娜的影象意淫,也会比得着卡特琳娜真身更富于东方含蓄的审美旨趣。众所周知,欲爱只到发泄为止,意淫却可以无穷。至于此卡特丽娜,最终会挤身何等名门贵府,让我们拭目以待。需要说明的是,此卡特琳娜虽非彼卡特琳娜却远胜彼卡特琳娜,因为,此卡特琳娜是绝对的处女……

  我出院时,得到了二百万现金以及一只万分精致的手提保险箱。我爱那保险箱,以至都想尽快死去,好把骨灰藏于箱内。我兴高采烈之余,就想成立一个宣传小组,鼓动所有在世的好心不得好报的男人,都来变性为女,然后有组织地傍大款缠高官享荣华。我还决定至少要用一万元兑成小票和角子,好好地在浮山顶上狠狠地撒一场天花雨,发泄半个多世纪的穷酸气。

  由于梦中和梦蝶那奇矮怪胖的老婆谈婚论嫁而且有可能做过爱,我不好意思先去左岗。在车子上了铜陵大桥时,我便用新的手机和号码给天花雨打了电话。她问:你是谁?……如果我能一句话说清我是谁,就没必要见面了。由于我已一口清亮的女中音,她就表示可以见。我便说:那你二十分钟后赶到仙葫芦洞。……你怎么知道仙葫芦洞?我就嘿嘿嘿。……我可是一个好人呐,一生就惭愧没做过任何坏事!……福兮祸所依,坏事转手就是好事。你先想想仙葫芦洞的来历,再想想所有关于你我他的细节,再从每一个细节的影像和缝隙中找到真理。

  我叫司机把车开到浮山中学,就决定慢慢走上仙葫芦洞。

  我一下车就吸引了太多的眼球……先说我的头发,已因变性而营养丰富,虽没挂臀也已披肩。我还模仿天花雨将头发染成了一色樱红,脖子上系一条雪白的纱巾。天花雨曾与她的哪位老公披着纱巾的雪白在西南哪一架秋千之上荡着风景名胜,获得了无比欢乐的平生难再,我也想平生难再一次。我的鼻翼上也穿了一付金环;眉心之上还烫了个观世音般的红记。我的脸和胸和臀和身材是根据印度第一美女明星也是世界一百位性感明星排名第一的卡特琳娜.卡芙倒模而制的。由于我有血有肉,也就远比任何倒模而制的充气娃逼真。但我这人妖不忘国色,穿着鲜红而且绣着金色龙凤的旗袍,还戴着一付足有五公分直径的金圆耳环,外加一付正好圈在耳环之中的碧玉坠。又为了不失现代,还整了一付昂贵的太阳镜;更为了继承民国遗风,我的手腕还戴着一付佩有铃铛的白玉镯;也为了追思白俄罗斯姑娘,脚上还配着一双价值两千元的红色马靴。马靴之上还有一对银铃,使我一路环佩叮当,真不知哪些汉语词汇才好形容。我的胸臀都已发大,腰却越加纤细,终于理解了女人的扭捏与摇摆有时不是装模作样。我全身喷着由聚金斯德制造的高级香水,那香水要一万元才能买得一小瓶。

  那香水把猪狗鸡鸭鹅都引得眼神发直口水淋漓,还把脖子伸得尽量的长,本想挤掉同志以便看我,却让同志们啄得毛飞血流,不免恼羞成怒,战争一触即发……愤怒的猪狗鸡鸭鹅又引来了牛马驴猪羊,他们也都向我伸着脖子昂着头,张嘴流着口水,妈呀娘呀地叫。但那些猪羊个头太小,又不会飞到人的头肩以便观望,就在群中作乱。羊就用那角戳人屁股;猪就故意放屁带拉屎想把人气走,自己也不惜被人踢;驴的后腿中间就多出一条阴险黑暗的武器,把地面拖出一道道粘乎乎的油泥……牛马驴猪羊高一声低一声尖一声嗲一声浑一声交响,又引出几条狗,在浮山中学教室外喊叫不止。接着又从校室门外叫到校门外,叫得浮山中学全体师生就像蜂子出圃,迎我就像外星人,抑或哪个国家的公主、皇后回故乡……我因有了女性本能,人群中也能一眼分辩谁是色男并且不再讨厌反而感恩,因为没有色男哪有美女?!那些色男不光眼珠忘了转动,还会在我走出好一段路以后,那喉结才会骨碌一下,嘴鼻也才哺出一口人气,再好不容易说出一句人话:我的妈耶,我总算见过美人了喂!有人立刻悲伤:见过美人就更难过了,要是做梦都抱着美人,醒来却是自已的丑八婆,是寻死好还是杀人好呢?我从嘴角发出一丝微笑的高傲,选择做女人才是我一生唯一的正确……我又看见那些持有相机的人终于想起拍照,于是,空气之中挤满“咔嚓”之声,镁光闪烁,比杀手的刀光还剌眼,我真怕那些镁光会摄走我许多的花面貌玉精神……那些男人,包括挑粪桶的,踩单车的,都将粪桶和单车放在一边,以至一桶大小便被人绊翻也顾之不及,另一桶大小便又绊倒好几个人,而单车竟被人踩成了麻花散……也有人不知究竟,就像被卷在了激流漩涡之中……还有和妈妈走在一起的小孩,难免就把妈妈丢了,鼻涕口水哭得就像一颗莲……还有十月怀胎的女人也被挤在中间,这使我甚感不安,因为我也想和谁怀孕生子呢……还有一个可能不太合格的农民,因为扛不好扁担,不小心把人家的头碰了,结果又因扛着扁担不方便,被人口鼻流血地打了……走过浮山中学外面的大枫树,我用背心也能感知,只有置身于人民又能高于人民才会觉得人民真是纯扑而可爱……那么多人民中的色男没有对我起义,反而就像南海的海盗拜伏观世音,欢呼雀跃汹涌如潮。女人民更对我敬若观世音她妈……我还看见了凤凰,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吉祥鸟,都盘旋在我头顶的上空。虽是春花未发,蜜蜂、蝴蝶都提前来对我极尽殷勤,嘤嘤嘤鸣啭于我的周身上下。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天姿国色,以后哪怕就是滥淫,都将成为传说中的圣母或者女神。我决定只此一次给故乡带来一场千古难得的艳遇,就决不再轻易露面了。总之,那一天那一时,浮山的天地都为我动容,山也显得更绿更幽更葱郁。那一天那一时,是我的天时。

  天花雨在我下车时,就已来到浮山中学,一眼就引我看到了她。她还挤到我身边,忘了要和谁约会地和我并肩比足,而我目不斜视。确实,女人和男人有所不同,男人很少欣赏或嫉妒同性的英俊和时尚,女人因为喜欢嫉妒,便也容易羡慕同性的衣着和美貌。我偶尔瞥她一眼,她也略加脸红。

  我就这样率领了一支好色之师,走进了仙葫芦洞。天花雨就像天下最乖的小妹那样跟着我,还不时用胳膊碰着我的胳膊,用小拇指触着我的小拇指。洞内外除了那些世俗男女,也很快挤满了和尚和尼姑,他或她们一个个张嘴就像没打算闭嘴。

  我仰头望着通天壶口的丝丝花雨,良顷,才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天花雨:曾经有个男孩用肩膀和头托着一个女孩上那洗心处看天花雨……天花雨大吃一惊,我便一手扶在了她的肩上:那个男孩想找回童年,把自己脱胎成废人,又从废人换骨成女人。

  天花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天也一刹那不知由阴变晴还是由晴转阴了。

  我慢慢捋起衣袖,天花雨立马认出我那红色的胎记。那胎记,她不光在小时候就很熟,还在合肥研究过很长时间,因为她担心那是性病的恶之花。

  是你!她大惊失色:你怎么扮成这样?

  忽然一声惊雷,就像一个大铁球,滚在头顶的铁锅里。

  我今后可以和你同床共枕,却再也不用向你求婚,更不用占你便宜了。

  又一个大铁球,滚在头顶的铁锅里,整个浮山都被震得就像要瘫痪。

  我爱,因为你是男人,我要姐妹何必是你?我要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人是妖……她猛抱于我并迅速考证了我的性别,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说:我天天等着你,想着你,想不到就等来一只人妖!……她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摇晃了两下,就双眼一闭而倒。当一股液体比她的头发更红地流出来时,她又睁眼大叫一声:你个丧尽天良,赶紧给我变回男人!(6692)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29 18:24
       醒来见阳光穿越树枝照进了飞机,知道和梦蝶一起上飞机以及我在铜陵农民医院变成卡特琳娜卡芙,并去看过天花雨纯是一场梦,但也因醒来就等于又一次死里逃生不得不欢喜。那一场睡似乎也比在人间最好睡的哪一张床上来得更香,更有那睁眼即见的长在我身上的青枝绿蔓、以及枝蔓上的雪雹和水珠(尽管我身上每一块骨头缝都酸痛得足以拧出冰水),也让我觉得新鲜而惊喜。枝蔓抱着我,我抱着双肩,我想问她要不要长进我的头颅和骨髓,再凭我这一身蛤肉能否结出什么奇花异果?要是孙悟空、猪八戒再次陪师父去东天取经路过此地,会不会在这树上陪我度过一日,好让我尽些宾主之宜,然后就把我当着千年人参果吃了?到那时,我不想感到疼痛,但能意识到成为他们体内一份子就算有福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指醮了几点嫩芽上有如冰糖的雪雹和水珠放在舌头上,居然感到了特别的甜,便暂停任何关于死亡的想像,庆幸一时还没有老鸹、老鹰、蝙蝠与竹叶蛇和五步龙的侵袭。虽然在我的想象中,各种各样的蛇就像风吹秋叶一样一阵又一阵落于我身,融入我就像融入湿地公园。也许蛇们都来过,也都因我居然有所防守而发笑,更认定我迟早都是他们的口中食,或猜疑我是一个还没发怒的毒物甚至怪兽。于是,我欢喜了一阵再尽情伤悲,不怕妨碍世间任何人,更不怕妨碍树叶和鸟。

  那个梦做得有意义但也太累,都使我担心再也没的梦啦。在梦里,我和天花雨都哭得像个水鬼;仙葫芦洞每一寸石壁都在冒汗,洞外的树和草都垂头丧气;整个浮山也湿溻溻的。一整箱那么真切的二百万千元大钞,也没带回树梢,不知好给谁了!……我以前也多次梦过我的前生和一个绝世美才女恋人在月光下散步,一不小心绊倒,发现一大麻包金子。那金子不多不少,刚好够我一肩膀扛得吐血,我也乐意吐血,但我不该两眼金星一冒竟然无绊而倒,醒来就变成今生这个样子。我经常一生气,就想冲进前生把那一麻袋金子找回来,可我害怕我的腰椎不能胜任,只好装着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一点点金子,并且想到金子都因犯恶而倒霉。估计那一大麻包金子,是被我前世的那个美才女恋人弄走了,虽然被她弄走也是我心意的一种,可她不该一句好话都没说,尽管她也可能独自面对一麻袋金子,不知道说话了。但按理我们今生也该相遇相,可直到现在还没相遇。……要是有一种魔法能把梦到的宝贝都留下来,多好!相信天上地下定有那样的神仙魔法,但我都这个地步了,有心搭救好人的人和神,再不出现就不会出现了吧!

  我自言自语还自笑,这一生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有时就算选对了,结果也是错。那么,要是选择自杀,肯定也错;那么,最好还是听凭天命,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但我想想一通百通,想想又一通不通,这都百年不遇地挂在了树梢,剩下的也就是做梦,不想梦见统一世界并且共产主义,就梦见和天花雨尽情相爱有何不可呢?天花雨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反对我在梦中和她相爱,可我怎么就做梦吃狗屎地梦见自己变成女人,让她得不到我半点男儿气我也得不到她半点好处?干嘛非要在梦中让那白发老头和几个助手,把我的金童子血糊糊割下来炖汤制药?天花雨常对我恨铁不成钢: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非要把这美好的爱情毁了吗?那揪心的哀告,多少次让我肝肠寸断,我怎就像一个倔头犟脑的傻孩子,一点都聪明不起来?

  不能取悦任何女人事小,重要的是我还是不是男人?伸手摸进裤裆,非常庆幸,我没变成女人,却又悲伤与其只是图有虚名的软男,还不如做个名符其实的弱女,更悲伤于安医大附一医院的一个护士对我说过:你的神经系统可能早已紊乱,一般坐办公室而且年轻的人,要每晚坚持读书写作都免为其难了,你却在重体力工作之余,还既是股票又是现货,还读书写作到凌晨,还每夜失眠,还每星期都有一个通宵失眠,你不隔一段时间患一场大病反倒不正常了(对此,我曾回答:坐办公室的年轻人,因为白天坐久了,晚上难以再坐,我在重体力劳动中,白天没的坐,且心里有苦,就盼着晚上在文字中获得一点平衡。护士说:是这个理,可你的身体负担不了啊,你或许见过那些神经失常的人,冰天雪地光着屁股不怕冷,一旦发怒几个大男人拽不住,可他们能坚持多久?)……如此说来,我也许不爱尚能保持常态,否则神经就有了额外的负担,何况这世道恐怕少有只给男人安慰,不给男人烦恼的女人吧?如今,我在这树上也曾反复回忆捡讨,我确有多次违反常态之举,而且都出在身体不好和极度缺乏营养又遭受多重欺压没有任何化解方案只会忍耐终于忍耐不住之际。那么,别人恋爱结婚就是幸福,我恋爱结婚就是造孽啊!……我最大的能耐不是炒股,更不是取悦女人,而是但问耕耘地读书写作,最好还得有人保护。我也只有读书写作才能心智安宁,只有忍痛割爱才能写出好书,只有留着许多缺憾才能保存并展现一点点人生之美了(但后来到了上海华山医院,才搞清那种所谓的神经紊乱,不是神经病而是精神病,我属于神经病范畴,因为血管神经之内有肿瘤)……

  一阵大风起兮,整个树身都在摇晃,晃得雪花如荧虫飞舞。那个看似身上带鬼却未把我怎样的猫头鹰居然去而复来,同时披一身荧虫钻进飞机,把那一双电钻般的眼睛钻得我心中作呕,再把一付冰刀般的嘴壳伸向我的嘴,还张嘴让我看见了她的舌头,像是想我嗍她的舌头。我却一手抓住了她的上嘴壳,另一手抓了她的下嘴壳。我曾多少次想把某人的恶嘴撕开而未果,不如这次就用尽全力把这鹰嘴上下撑开,不信鹰嘴会比我这练过武的双手更有力,就算我用生命写了一部世界名著般的辉煌了。鹰一爪抓了我的鼻子,一爪抓了我的胸口。我的胸口大有破裂的危险。我的一只手也被揪了某根筋似的便有点想讲和似地松了。接着,她又用脚爪抓我的头,我不怕,但还是受不了。接着,她又用脚爪抓着我的手。在她翅膀不断地的扑击下,她终于从我手中抽回她的嘴,再用翅膀将我扑倒在地。我一身冷汗如雨地想,原来我就是这么死的!

  我看你来了!听得一声人说话,猫头鹰双翅一扑,脱掉外衣,竟成天花雨。天花雨又说:你就这么地躲在树梢上,真的不要我了?……我都这样了,就算你可以养我,我至少也得让你尝点男人的滋味吧。她哭歪歪地咒骂或自语:你妈屄!又说:你可知,你今天这地步,都是你前世今生作孽作的?你作嘛,你再作,天上还有好位子等着你坐,树上还有好果子等着你吃!……你说点好听的真不行吗?……你这人就是听不得半句真言。……我就是一个不好意思自认的老好人,不说在这世上本就难活,更被你折磨得受不住了啊。……你要真这么老好,凭我几句俏皮捣蛋的话都受不了,我更救不了你了啊!我就来问候一下,你就好好地安安心心地在这树梢上呆着吧,可别怪我了啊!……我是想怪你,但我懒得怪你,你如果不是那么优柔寡断又歇斯底里,动不动就说我猪狗不如,还滚啊滚的,我就不会被挂在树梢了。说着,又想抱她入怀,她说:你都这样了,还没作够啊?……最后一次,行么?她吼道:你难道不知一个没有性功能的男人还想搞女人是多么令人恶心哪?我嗒嘴无语挠头,她更吼:滚!我就像一个可怜兮兮的性奴隶看着威严的女皇,她又说:你真不行,我就走了啊……我觉得到这地步,说话还要拐弯抹角,太难为人了,而且我真是不行,我要抱她爱她,也不过是寄希望于万一的免为其难的尝试。

  雪落在她的头上背上,也落在我伸出飞机的头和脖子里。她抓着树枝,却不敢迈步,就回过头来,我也赶紧缩回身子。……外面风雪太大,我还是陪陪你吧,趁你还有一口气,让你落个好死吧。我想,都生离死别了,还装,就不管我无论说话和写诗,都很讨厌隐喻和暗示。我就在这树梢之上,在半空之中,在大风雪里,在极其局促的飞机内,木然四顾。她说:不好把椅子折了啊。我便想起她可以坐我腿上,她欣然同意。她的臀部不是我最爱的那么美,但长在她身上,我不爱也爱……我喃喃自语:有女人真好,暖死人了!于是,心血复活,气力倍增,大树尽情摇摆……雪落在她的臀部,雪化成水,水冒着白烟,流进她的体内。……你吃着仙丹神果了?……是你给了我活力,如果你一直给,我会好起来的。……那我给你就是。……我们要不就在这树上造一间小屋安家落户,生一窝小儿女。凭着树上有果子,或许饿不死。至于衣服,就不用穿了,或许我们身上也会长毛,即使不会飞也会跟猴子一样爬的。然后,我们照样听得懂人类的任何闲言碎语,却无人听得懂我们的语言了。……那你长毛啊,你学鸟叫啊,你生一大堆小儿女啊。连做爱都做不到自在,你不噜嗦就要死吧?我来是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知你离开我今生就别无他策了,只有我才不会嫌贫爱富,既有经济实力也有社会关系。你只要听我的,别伤害我。……我还不够爱你听你吗?叫你解释一下那个垃圾者是怎么回事你都不肯,我是除了写作一点信心都没了,你愿要我,我会感激不尽忠诚到底,你不要我,就不用管我死活了!……你都这样了,不肯听我的罢了,还想抓我把柄?还说什么感激不尽忠诚到底的屁话,我还要你忠诚到底感激有何用?……那我还怎么听你呢?我都写到这个工程了,你不写也罢,不肯支持我写也罢,还弄上一大堆人围追堵截,一会说我暴露人家隐私,一会说我把假的写得跟真的一样。如今的你都已天命之年,能冒着生命危险上得此树,就不能先叫个直升机接我回去,或叫几个男人来救我下山,就念念不忘把我训斤一顿,就不考虑我可能受不了任何剌激了。要能救我下山,即使杀父之仇,也可就此化解了吧。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猛听见一声女人叫,抢忙探身飞机之外,发现天花雨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身上脱勾并且摔在树下了。我一个激凌,再一个激凌就一头钻下飞机,她却起身一撅屁股,我就只见一条白龙飞了,还留下一串嘎嘎大笑。我能抬头不能动腿,听得咔嚓一声,一条腿断了;又听得咔嚓一声,另一条腿断了;再听咔嚓一声,脚脖子断了;又听咔嚓一声,一只膝盖碎了。我大骂:你个——畜——牲。她在空中转曲回还地大笑:告诉你,你的那个天花雨,多年前就被我吃进肚子里了,她曾哀求我让她临死前见你一面。我见她那么爱你,也就想看看你到底什么货色。如果你真的那么优秀,我也会爱你,可你不过是一个被挂在树上的糟老头。眼看你现在都已粉身碎骨,却不需我承担任何责任,你多无用。……你个畜牲,你就不怕天遣吗?……只有你那样的低能儿才会相信天。

  到此,我情愿服输,树上却飞下一大堆老鸹,都要啄我。我躺在地上用手护头,却护不住头部以外的任何部位,只感受着身体一个窟窿又一个窟窿,血就像系着红丝的飞镖在飞。不一会,我那本就碎了的膝盖,都被老鸹拣到一边,把膝盖里面的血肉当罐头吃。我想,等身上的血流得差不多,我就会昏迷,头和眼珠也不用再保护了吧?真想不到,原来我是这样死的!

  就在这时,天上的孙悟空和猪八戒都来了。只见猪八戒一手杵着钉耙,对我吼着:我看你也是上天入地之人了,想不到如此懦弱。你就这么让老鸹乱啄,你忍心啊,你受得了啊?还是孙大圣一手揪了他的耳朵说:你这呆子到头都是呆子,他都这样了,你不帮忙,还说什么大道理?八戒便哦哦哦了好几声,才想起说理不如行动似的,便一手捏死了一只老鸹,一嘴咬死了另一只老鸹。有些老鸹受惊而飞,有些老鸹根本不把八戒当回事,只管争抢吃肉的好位子。还是孙悟空嘬嘴向老鸹吹了一口气,老鸹全都灰飞烟灭,我的身上也落了一层焦灰。

  起来。悟空对我说:追那蛇妖去,否则天上地下真的没有公理了。说着,悟空又向我身上吹了一口气。我一眨眼就见自己从百孔千疮变得完好如少年,便跳将起来。八戒说:听猴哥的,打到老家去,跟那蛇妖讨个说法,那蛇妖是史上从未见过的恶妖,比我们西天取经时所遇的任何妖怪都险恶,就是修炼一万年也得不到正果。当然,她也不会真心修炼的。有我们在天上看着你,你只管拿出你所有的正能量。我向悟空和八戒磕了一个头,就张开双臂当翅膀,还当真扑了几下双臂,就飞到了枞阳浮山。

  到了枞阳浮山,就看见她正坐进可能是她刚买不久的汽车里,正准备出逃,我就跳上她的车头。她就拔下钥匙,迅速开门,一溜烟飞了。我飞速在浮山上空巡视了一圈,没看见她的踪迹,便在滴水洞下面的青石拱桥上,又望着滴水洞发痴,正好看见天花雨就像白骨精那样挽着腰篮似给滴水洞面对的山中劳作的什么亲人送饭呢。这都大年三十了,如此情景肯定有鬼,我便大喝一声:大胆蛇妖,还我天花雨来。她立刻丢掉腰篮,转身就跑,我飞身一剑剌向她的背心。明明剌了个正着,不料那噗的一下却变成了她避剑扑地的声音。她没等身体落地,便蛇身长翅向天而飞,背心居然完好无损。……好你个妖蛇,看你还能妖到何时?她回首向我吹出一口黑气,我一筋斗翻在空中,又向下一剑剌进她的头顶。明明那头顶已被剌进半尺,她却一扭脖子,将我的剑头折断。折断了的剑头居然飞镖似地射向了我的性器,同时她也剑一般飞上了文昌阁。我追上文昌阁,一剑砍向她的腰。她的腰分明被我砍断,却两头都在空中一扭一接,又接在一起,并从口中吐出一根蛇一样的鞭子,将我的剑不知卷向何处。她再飞身逃向金鸡洞,变身为一条长着鸡冠的小蛇,并且很快没影了。

  我羞于不是她的对手,幸好八戒及时赶到,叫我守着金鸡洞,他却飞身去了九曲洞口。很快听见八戒在九曲洞口叫我,我飞速赶到,只见八戒的钉耙齿下钉着了一个老妇女。老妇女被八戒扒出洞外,显得比孙子还乖,八戒说:还想在我面前装淑女诱骗良家男儿吗,你不知老猪我这些年在天上研究的就是怎样识别和谨防女妖骗术?八戒又指着我说:把这老妇女交给你了,叫猴哥用三昧真火把她烧了,要不把她变着你老婆。这妖女不合我老猪胃口,对你或许还适用,你反正也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看你的造化吧。说着,他就扛着钉耙就飞了,不想把那老妇女还扛在钉耙之上。是那老妇大呼救命,八戒才知放下她来。她掉在地上叫痛不止,我跑过去伸手将她扶起,她才渐渐变成天花雨。我说:既是那猪都有心成全爱情,你本是美女何必做妖呢,乖乖做我老婆吧?

  背心中透着九个窟窿的女妖,一眨眼也就腰背完好,并且说:你瞧你这做的什么梦,说的什么话?什么孙大圣、猪八戒的,我好不容易等着你来,都如此大年三十大雪纷飞了,还特地下山为你买了一篮子你喜欢吃的瓜子、小炸,你既不肯到我家,却在此搬神弄鬼地打劫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咋怎么着都有理,你到底是人是妖?……我说着,就向她运用火眼金睛,可我实在没有火眼金睛,就用鼻子闻吧,却闻出了她身上熟悉的气味(我爱她,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她身上的特殊气味):看来你真是天花雨,那个吃了你的妖精哪儿去了?……她可能见你有孙大圣猪八戒帮着,就把我吐出来了吧。……难怪你身上也有一些蛇腥骚,幸亏我来得即时。

  你还爱我么?……你还问。……那就把我抱回家吧,你把我抱回家,我就永远乖守着你了。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身体不好,我以后给你养着;情操道德不完善,你以后慢慢修着,我再也不想其他了。我现在好想回家喘口气,再准备年夜饭吧。菜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须放在火锅里烫一下就好下酒了。我就抱着她沿着金谷寺门外的木板台阶往下走。老实说,在孙大圣将我身上收回了仙法之后,我能抱起她就已经很吃力,但一个想得到某个女人的男人却抱不起某个女人,也实在不像话。我是歇了好几次,才把她抱到了青石拱桥之上,虽然很想抱她去往她那应该装璜很好的家庭,可我实在没劲再多走一步,好在她开口就说:不如就在这青石拱桥之上吃年饭也罢。我当然一口答应,只要她愿意,我是什么都乐于奉陪,何况在一座青石桥上吃年饭,实在很有创意。当时,我把她放在石桥正中,就坐在桥上喘气不止,还责怪孙悟空、猪八戒何不留点神力在我身上过个年,我也好和心爱的天花雨一夜狂爱到天亮。

  这样有一刻钟,她翻身而起,用圣经般的语言说:我说要酒,就有了酒;我说要菜,就有了菜;我还说要花,就有了花。于是,在她的笑眼之下,就蝴蝶般飞来了许多鲜花。更奇怪的是,等这些花都生根于我们的周围之后,每一颗花上还生出了许多鲜活的蝴蝶。这些蝴蝶都是先在花朵上闪着翅膀,接着就一一飞上了我们的头顶和肩膀和胳膊。就在这时,只见石桥上下的水沟里也生出许多莲荷,有荷花极其鲜艳的哔剥有声地盛开,就有一些蝴蝶飞上了荷花,空气也变得夏夜般的凉爽宜人。我看着这情景,又诚恐诚惶地以为又一次进入了梦境,又要遭遇一次什么怪事险情?天花雨但说:你想吃什么?我说:只要是家乡菜,我什么都喜欢,但最喜欢青鱼干,还有小青菜、圆水菜煮豆腐和松腐,当然放点春笋和榨菜更好。……那你也太好侍候了,我最喜欢男人挑食难讲话,那才有劲呢。……难怪你爱我不如我爱你,我太好说话,也就没劲是吧?她就闭眼念了一阵什么经文,睁眼就见面前有了一火锅鱼头豆腐加榨菜和牛肚叶,还有猪肚片。她说:比你想得到的如何?我说:比我想得到的更好!接着,就炉火熊熊的,锅中突突的,香味浓浓的,酒和酒杯也就从空而降,稳稳叮叮地落在我们身边。我说一声:还要筷子,筷子也就飞来了。我们就开心地拿起了筷子。天花雨说:这就叫神仙的日子。我说:真美!她说:可惜嫁给你以后,我们就只能过平民的日子了。我说;等我把你爱够了,你再去做神仙好吧?她说:你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嫁了你之后,你就不要我了,我去做神仙,你再去讨一个新的?我说:那你就想做神仙,我又做不了,怎掰呢?

  酒喝得差不多,菜也吃得差不多,她就从我对面收腿起身倒靠于我,并用手抚着我胸口,说:我想看看你的心,是真的爱我,还是假的爱我?我笑喜喜:好好看吧!猛听得唿剌一声,她那一付纤纤玉手已变成一付铁爪,铁爪之上流着我的血,接着,我的心就被血光耀眼炫在了那付铁爪之上。哇,我总算见到什么叫真心了,这是绝对的真心,鲜红鲜红的。她说着,还仰身叉腿,大张嘴巴嘎嘎嘎,就像老鸹一般地狂笑,我也陪她哈哈哈笑着。血在她的铁爪上滴着,在我胸膛的洞口流着,可她又忽然变脸:可我要你这真心何用,我哪是你爱得了的人?我本以为你很好玩,没想你一点不好玩,还把这一付真心害得我心情沉重不堪,我不如把你这真心喂狗了吧。说着,就将我的心撩向天空,空中没狗,山上也没狗,却有一只老鸹从树丛中飞将出来,一口将我的心叼住了,转身飞天而去。接着,就有成千上万只老鸹,从浮山的丛林中一起飞出,一部份追那老鸹而去,一部份还抢着在我身上啄上一口,又都转身追那只老鸹 去了。

          我望着又一度百孔千疮的自己和已成空洞的胸口:大概命中注定我就要死在你手里,观世音不会来了,孙大圣也不会管了。我且也不管你是真天花雨还是假天花雨,都不想得罪你了,甚至还想你能为我写篇祭文吧!你目的已经达到,赶紧回去过年,放点鞭炮烧点纸钱,看在你的祖宗面上也替我请请祖宗吧!……你可不能怪我啊,是你不该这么缺心眼,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还非要春蚕到死丝方尽。……可能那垃圾者才是今世实用的人才,你就放心嫁他吧。……这不用你管,我说过,我见过的人才多了,我要的是绝对合胃口的男神。……恐怕只有那垃圾者才能合你的胃口了,我就算临死给你做个媒了。如果还谈不上绝配,你也就凑合点吧,你再蜜蜂采花一样没个止境,就怕前功尽弃。……你怎么说话呢,到底是你垃圾还是人家垃圾还是我垃圾?你就没觉着这世界任何人都能成才就你不能成才?如果这世界只有极少人成才你更不能成才?甚至这世界最终成为垃圾的就是你,你是决心至死不悔啊你啊!

  谢谢你曾以身相许!算我不该把偷情当真爱,或者越是真爱越是不能公开,或者我没分清持之以恒和执迷不悟的界线,并且一度发狂,让你为难了,真对不起!

  我也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她说着,转身桥下抓了一捧黄泥,还用双手搓揉了几下,再往我胸口的空洞里一塞,……按住,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你就好好施展你非凡的文学想象力吧。说着,她就隐忽不见了。

  她隐忽不见了,青石桥上的杯盘碗盏酒菜蝴蝶以及桥下的荷花荷叶也都隐忽不见了。

      凉爽宜人的夏夜,变成了大年三十的雪夜。雪越下越大,很快满山尽白。

  由于失血过快,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在走向滴水洞的木板台阶上,就像过铜陵大桥,每走一步都要摔一跟头。唯其如此,我更要到达滴水洞,就像《人性的证明》中的主人公只想去最高的楼顶。

  从那青石拱桥到滴水洞,常人只需五分钟,我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像从铜陵大桥,别人趁车四十分钟到浮山,我花了整整一年;别人谈一次恋爱,只须一年半载,我花了整个一生,还把心丢了。

           我不得不多次停下来喘息,虽然越是喘息越是流血。我还往往要迈左脚,却迈出了右脚。我可能分不清哪是左脚哪是右脚,哪只脚刚刚迈过哪只脚还没迈过。我想往上一级,却往往倒退一级,腰部一旦挺直,更难免向后仰倒,幸亏浮山没有泰山之险。我每摔一次,都像我从事任何工作一样实实在在,不是膝盖破了皮,就是鼻子流了血,要不把白雪摔得污糟不堪。我一度抓紧了木板阶梯的扶手,向上猛进十几级,又只得瘫倒一番。我一度瘫在一个平台上,好久不能颤筋。我也想过,要是实在达不到终点,就倒毙中途也罢,对我就是归宿,对别人可能就是一种死亡的风景。我终于发力再上,裤带又已崩断。只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拎着裤子,若非子路临死讲过,君子死,请缨正,我都情愿现世了。可惜暂时的浮山,人们都在忙着年饭,忙着放鞭炮,忙着贴门对,忙着押岁钱,忙着拿红包,忙着打麻将,忙着看春晚,没人来看我如何现世。知道阿Q做牢并被枪毙,只会被老乡们庆祝活该,如有老乡同情,反倒不是现实主义了,失败的我就等于一个阿Q,失败的杨广还会遗臭万年。我不为我被这个春晚抛在了世外感到悲伤,只管庆幸过了这个年,我就将离开人世。我要趁着还有一口气,爬到洗心处。我这一生就是这样爬过来的,也必须这样爬到终点。

           回首身后,我的踪迹全被白雪掩埋,被白雪掩埋的世界真是多么的纯洁晶滢啊!可见杀人未必都能留下破绽,被杀之人哪怕错杀都是命里该当,谁叫他或她就挡着了刀的方向?比之想讨公道更遭冤屈,我真不想让人知道我是被杀之人,就怕善良的人类都以为我肯定犯了许多罪恶。我只想竭尽全能体验到人生最后一刻,只为来生若再为人一定要聪明点,或长点记性永不为人。

  所谓仁者恋山,智者乐水,我只能恋山不能乐水。因为山是固体,有如书本;水无常形,就像爱情。要是这世界本就没有爱情多好!爱情比股市还要难懂,女人比妖怪还要难缠。这倒霉透了的爱情,让我的感性得以充份发挥,理性和耐心却消耗殆尽。她见过的男神多如牛毛,我的命运这么不争气。我的真诚令人讨厌,我的言行也违背自己。不能战胜别人怪自己,被别人抛弃也怪自己,不能改变别人更不能改变自己也只怪自己,终被人一手挖了心也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这世上只有我被人挖了心?

          我到了滴水洞口,感觉再进一步,就不仅回了童年福地,也回到了母腹……雪不曾大举入侵,风把我吹得就像小牛出世拜四方似地摔着筋斗。尽管如此,也比在芜湖浮山顶上的那颗大树梢暖和多了。那树梢上不光冷,还有许多老鸹毒蛇要吃我。我没做到衣锦还乡,毕竟是还乡了;我见到的天花雨,不知是真是假,也算我有此有终了。我四方拜够了才靠近洗心处,手扶石壁喘够了气,才看到那一孔通天的洞口。我看见天花雨正俯首洞口向我发出窃笑,并且左哼哼右哼哼,那笑就变成了天花雪。天花雪带着很强的寒意,但比天花雨来得更美。这是一片冷酷绝艳的美,人世不可多得。每一片雪花都荧火虫一样,把光亮钻进我的鼻孔。忽然的,就像得知我已进入洞中,整个浮山都响彻了一阵激烈的鞭炮声,烟花也在通天的洞口上空亮丽着,天花雪也被映得色彩缤纷,美得让我战粟不止血水潸然。烟花还照见洞口有着大大小小一丛悬挂的冰凌,小的只有几寸,大的竟达数尺,就像一根根只有神仙才会使用的玉萧或者神锏,抑或是一直在我梦中缠绕的白蛇。那周围的石壁,也就像用蛇编结而成的框篮。她们都黑黝黝地蠕动着,她们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巨大而且凶恶的就等着我到来的怪兽,这些怪兽又会怎样将我吸进石壁。后来的游人,见到滴水洞还是滴水洞,而我却再也不肯洒下一朵灰尘,因为另一个我即将出世。我今生是我母亲的儿子,来生还给今生的母亲当儿子。就可惜不在中国,要去更加寒冷一点的白俄罗斯去找杰米舒斯卡娅。除非她有一天再来中国嫁人,但必须是最优秀的中国男人,否则我也不愿再出世为人了。(9735)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6-29 18:27
为什么要将此贴遮屏或删除呢?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1 19:40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18-6-29 18:24
醒来见阳光穿越树枝照进了飞机,知道和梦蝶一起上飞机以及我在铜陵农民医院变成卡特琳娜卡芙,并去 ...

       又一次惊醒于死去活来的梦里,只可惜就像在梦里感受到的那样,芜湖浮山顶上的大树梢上,远比那最能吸引游客更能吸风的枞阳浮山滴水洞中更冷。我都不断叽咕着,要是死在梦里,我也谢天谢地了?!我的十根手指都已冻僵,眼睛也已不太会转,脑子是否还能用也不知道了。那条六月天发冷,下雪天发烧的右腿也已麻木,只是右腿的内部好像还有一股冰水在流动。那条棉软无力的左腿因为少感觉,反倒有点活气。双腿膝盖骨如何冷得痛疼,我真无法形容了。看着树枝树叶上堆着的雪,被风一吹和鸟雀一拨而下落,我都心惊肉跳,也幸亏还能惊肉跳。

  以我之气,这一番要能活着下山见到天花雨,我再也不会说出半个爱她的字,哪怕就是真心爱死她了,我也要亲手把她先奸后杀,把她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再剁成肉圆,继而肉饼炸香油;哪怕公案逮捕她,法院判她死刑,我都要抢在前面,然后我再落个被抢毙,也死得痛快淋漓……可是,可是,且不说我那双手双腿都已不争气,就是那可以用来强奸的工具也早已失去了功用啊。

  想起青春伊始,我的长相就像王志文而且胜过王志文,气质也像,一说话就显得学富五车,眉宇唇边也透着一股正气,回头率都曾达到百分之三四百五六百,想勾引我的各种体型各种性情的美女(当然,大多也是才女)还必须以写一部回忆录的精神才免强可以回忆得清楚(相貌不好的女人,再有才有势,我睬也不想睬)。可是,可是,我怎就只一心想当作家,并且总以为再努力三四年就可声名大作……就没想到,我就是不负责任地把她们睡了,她们还会感激我,而且未必都会对我死缠不放。真要死缠不放,我说不定都组成一支超生游击队了。当然,我更多的也是胆小,生怕一出手就是犯了强奸,届时我会束手无策,弄不好还要坐牢。更因为,我虽很努力,也很悲观,觉得自己很穷也很傻,配不上也应付不了任何美女,万一美女们没过几天就看出我是个半傻子,我会恨不得一头溺进粪坑,所以今生只能为文学活着。我曾多年研究股票,虽然危险,却也与现实的人士无争。我其实非常地渴望爱情,反而更不敢沾着爱情,一沾我就神魂颠倒失去理性。真宗一个卡夫卡投胎转世,却没得卡夫卡半点才华。也正因此,我才有着像红军长征一样既是进取也是逃亡的精神……又想起梦蝶那奇矮怪胖的老婆因为不识字,也别具一番风味了,我都在梦中和她谈过婚论过嫁,说不定也都上过床了,只是不记得那是什么味道。她顶多不许我写作,可我干嘛还要写作呢?我都写了这么多年了,该出头早就出头了。我要不是死脑筋,天下还有谁是死脑筋呢?我只要答应那奇矮怪胖的老婆,这时说不定都在天涯海角夜夜有人陪睡,天天有人烧饭了。此时此刻更有可能躺在卧椅上手捧一杯清茶看电视,或者抱着梦蝶的儿子在腿上翻书认字呢!虽然那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但也是一种天伦之乐啊!尽管那儿子长大了有可能对我恩将仇报,我这一生也已过得差不多了啊!而且,到了天涯海角,我说不定很快就会身体复原。先锋作家马原,就因一度查出脑子里有个疑是海绵状肿瘤,他就不再复查,却辞去同济大学的教授之职,专事去海南用某一山沟里的泉水煮饭、泡茶、沐浴治癌了。我虽不知也一直想知马原是在哪一条海南山沟里喝水治癌,但知海南的空气水土就是比内地养人啊!我就算腰椎养不好,但把剩下的钱财都用来治腰,再也不去顾忌我曾经发过的——把今生这条命搭上去——也要把这长篇当诗一样写成的——毒誓,然后,再一步去上海华山医院,请那曾给赵本山开颅的孙东来先生和他的得力助手陈功帮我清除脑部肿瘤,胸椎骨血管里的两颗肿瘤就留着他听天由命了,多好啊!可是,就算我能放弃写作,和奇矮怪胖的梦蝶老婆做夫妻,每天抱她就像抱着一只大熊猫玩儿,那也只能是在梦里呀,我连这棵树都下不去呀!我这一生到此,就算聪明盖世,还能何为?我为什么就那么地把一生中任何可得幸福的机会全给错过了呢,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怎么在个个方面都那么那么那么的不开窍呢?

  可是、可是,眼下最难为人的,是我既已醒来,就吃不消再以同一姿式坐在椅上了。腰不痛,屁股还痛;屁股不痛,脖子还痛呢;脖子不痛,胸口还闷气呢。我最好要躺下来,躺在椅子肚下也好,一边把刚做的梦境梳理一遍,一边考虑是不是就此了断也好?倘若一会还有活气上升,再设法离开树梢也行,反正树上有一根绳子。只是下了大雪,树上太滑,绳子不够长。就算下了树,我这腰腿也下不了山;就是等到夜里点火,我也不怕被烧死,可这穿了白衣戴了白帽的树上也点不着火了。那么,除了睡觉也只有睡觉,尽管眼前还影现着母亲对我不满的种种形象,耳中也响着母亲不断叫我懒鬼败家子的絮语,我也没法子了。就可惜我的身体太大,椅子肚里睡不进去,除非把椅子折掉,再把梦蝶的尸体扔下树梢。梦蝶已经死去三天,不能算我无情了。他的老婆都天天开口就咒她死呢。

  我用了很大努力才把头稍作移动,看到了椅子的四脚,都是用螺丝钉拴在底座上的。我幸好在工具箱里找到一只扳手,便先将自已这把椅子折了。我再将梦蝶的椅子折了之后,梦蝶的身体也便倒了下来,那一段插进梦蝶胸口的树枝也就自行退出了,而且不再有血。

  因为一口气折了两把坐椅就已够累,便在飞机底上躺了一会,便庆幸没有及时扔掉梦蝶,因他身上还有一件很厚的羽绒袄。剥下羽绒袄,还有两件毛衣,下身还有一条很厚的毛裤和棉鞋。光那棉鞋就比我那已经破了的皮鞋实惠多了。又想起自古就有战败了的士兵吃战友尸体的传说,我过两天要是还没死,会不会也要吃他的尸体呢?我为我要吃人的念头打了一个寒噤,又为看着他在风雪中就要赤裸的肉体打了一个寒噤,就咬牙将他脱得只剩一套内衣。我再歇了一口气,就把梦蝶扔出了飞机,想着就是非要吃他不可也吃不成了,剩下的活路就是死路一条了,我那严重怕冷的腰椎也不会支持我再活下去了。怕死也只为死前的痛苦,要是不痛苦的死去,那是多么的美好啊!我就算将文学半途而废,也无人怪我变节啊!我还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便对着已被扔下树梢的梦蝶说:我都是乘坐你的飞机才落到如此下场的,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啊,今生实在对不起,来生再图报答啊!如果我活着下山,再来把你安葬啊!你来生投胎,就好好投个有财有势的家庭,就好有条件造飞机,或者安心写诗练书法了啊!接着,我就懒人也有懒人福地将后面的长椅留了下来,因为要是把头伸椅子肚下入睡也许不坏,醒来也好坐坐。接着,我就将梦蝶的毛衣穿在了我的外衣里面,把梦蝶的毛裤也穿在了里面。虽然一时没感到暖意,却增加了不少信心。接着,就想起,应该喝酒庆祝一下我这懒而不懒的功绩才好,我便摸到酒壶,也拿出上次没吃完的猪头肉、牛肉干、花生米,还有柿子,不管生死,但也略有禁忌地喝了起来。

  喝了足有半斤,就感到血脉渐畅但也头昏眼花,便盖上酒壶,且把飞机失事前后当功课一样温习了一遍。我温习得很不错,还弥补了前几次没有想到的种种细节,便为自己还有点理性而得意,同时还庆幸自己真够顽强,似乎完全有资格嘲笑一切浅薄的幸运儿。接着眯起双眼,准备给自己催眠。相信这一次应该更比在人间任何一夜任何一张床上睡得更香了,也许真可以做到一睡不醒了。我便念念有词地要求自己,马上进入滴水洞,一定要把天花雨挖我心脏的梦做出另一番意境!

  接下来,我只稍稍换个姿势,就当真有如顽皮的小孩再次溜进了梦中的滴水洞。也仿佛梦境真是现实的存在,如果找到一种可行的方法,就可以任意进出,并有可能将之改变。

  梦中的天花雨昏倒在洞中石地,被我摇醒,咬牙切齿了一句,又昏倒了。我便觉着昏倒也好地抱着她走出洞外。就可惜我这动过大手术的身体,看着她那一头一脸的鲜血,也有点晕了,两手虽想把她抱进我的体内,两腿却实在吃不消地想把她甩了。幸好她是浮山明星枞阳女神,早有人把救护车叫到了山脚,要不我就是再次累坏腰椎也是徒劳。

  下山后,她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天一夜。我除了守着她打瞌睡,也就在走廊里走走,长椅上靠靠,心里七上八下地想想,还生怕她又有什么情人来把我赶走。假如那样,我就再也不想逞强了。好在这一次,我已变身为女。

  她终于有了意识,笑笑地抚着我的胳膊。我以为她已潜意识地恢复了对我的好感,谁知她睁眼又是一脸恼怒:你一个人妖,怎么还在这里?……我也是看你对我厌恶至极,又爱你爱得不行,以为变性就可以和你亲近,也不耽误你和别人,更不惹人闲话。……你知我厌你,就主动离开我嘛;我要是有一天想想还是你好,就会主动找你嘛。要是每一对夫妻都有外遇也就罢了,还都跟你一样去变性,这人世还有什么靠得住?……我怕我只要一日离开你,你就会移情别恋,就算你偶尔想我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自信,自信也不敢主动,也不知怎么主动。我天生不是泼皮无赖凶狠顽强主动的人啊!……你不是泼皮无赖,我就该和你在一起?你实在没了我,不好找个鸡婆代替一下?你把鸡婆玩开心了,自会放下我,再去找一个合适你的良家妇女,不是还可以生儿育女吗?可你都这样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缠着我了,要是请你再变一个来回,想都想不出会是什么货色了。你干脆找个老男人嫁了算了,为了防止熟人知晓,嫁得远一点,我求求你了!……你刚醒来,流血也过多,多歇歇,我们以后再谈。……谈个屁呀,我要同性恋,早有我喜欢的姐妹了,还不知你人妖身上有没有病毒?……我刚出院,不知用了多少消炎药,要不你过几天陪我再去查查。……你只管给我走远点,就当这世上本就没有你和我。……我就在你身边静坐思过,你睡你的。……你在这,我怎么睡得着?你别折磨我了,求求你良心稍稍发现一下,一个人一辈子做好事都没用,关健只在把一次好事做得恰到好处。要是一个同性人爱我不得,就变性成男,我说不定还可以接受;要是一个男人自惭形秽去整容甚至吃春药,我也心服口服了。唉哟,这都是前生做了什么恶?……我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难为我了,你要不是老这样发火,我也不至如此。她怒吼:那又是我的不对是吧,你问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被老婆骂了几句就变性的?……问题是,你还没有成为我的老婆嘛!……滚!不滚我就按铃,按玲不行,我就死了让你。说着,她真按铃了,就来了一个护士,她就面对护士指着我:把这灭绝人性的人妖赶出去,我的神经都被她搅坏了。护士就推着我的肩膀,她又向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天生皮削面薄,看着她那缠着绷带的头和气急败坏的样子,便绝望地转身而去。

  由于绝望,我的腰也支撑不住了,便打车去了白荡湖边,才想起要把保险箱交给她,毕竟这箱子里的东西,远比我这猪狗不如的生命重要,便打了电话。她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这还有二百万现金,想留给你做个纪念吧。……你别恶心老子,我再没钱也不要你那臭钱,滚!……钱是不会臭的,你就可怜可怜这无辜的钱吧,你就当是收养一个千人憎万人嫌缺胳膊少腿又邋遢又不会讲话的孤儿吧,你只要把他用在好处就算积了一百代德了!……别以一个缺德之心劝人积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让天下人都积德以便你一个人尽情做恶,知道吗?……那你留下给我当安葬费,行么?……滚,你就是死了,我也只能躲得远远的,免得人家说我和人妖搞在一起,你为你自己做点好事也就算为我做好事了。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这变态的脑子随时会冒出什么坑人害己的妖蛾子。你就带着你这用命根子换来的恶心钱远走他乡好吧?我谢谢你,我终生谢你,行吧?我谢你八代祖宗,行吧?

  我平生第一次主动给她挂了电话,走向一个比较避静的地方,就将箱子全力扔进湖中。我还不放心地对周围看了好几分钟,确信无人,就别无他念地跳进了湖水。同时还想着,这平生唯一的自杀,竟发生在满怀希望之后,真是好耍得很!因怕湖水不够深,我还尽力向湖中游了一会,到了双脚再也无法触底的时候,我就张嘴吃水而下。

  吃下去之后,我又一次恶梦般地醒在了医院里。是天花雨把我摇醒的,她疯狂地喊着我,那白色的绷带上也渗出了红色的血。……你醒醒啊,我没讨厌你,我要是真讨厌你,说话就不是这样的,我就这脾气嘛,我就是想逼你学会泼皮无赖嘛,你要是有一点点泼皮无赖,我早就属于你了。求求你快点醒来啊,我会向你认错的,我会向你赔罪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该老是刁难你。

  醒来,我盯了她一眼,本也很有点喜悦和激动的倾向,但又想到既是自杀未遂,生活又要重新开始,撑着一付女人的身体,再学无赖也无多大意思了,便又灰心地闭了眼睛。

  天花雨又摇着我的肩膀。……别摇了,一天天就想我学会无赖,你就更好耍赖,真是逼死人还嫌人家不知感恩。你就当我死了,我以后就算活着也不打算见你了。就可惜我那二百万没了,想活也活不下去呢。……那二百万还在,你别把人世尽往坏处想,世上还是好人多。你的救命恩人把你的保险箱也带来了,活该你这畜牲有福。……那就把那二百万送给他吧,虽然我不想再活,但临死总算遇上一个好人,值了!……你不是担心以后想活也不下去么?……我既遇上了一个好人,大不了就给那好人当牛做马吧。要是给人当牛做马也当不起,就自己毁容,然后讨一口吃一口,决不再妄想什么幸福和爱情,我要和幸福与爱情不共戴天了!

  嗯,等你挂完吊水,我就接你回家,我们就做一对和幸福与爱情不共戴天的姐妹好吧。……算了,免得又落个同性恋的声名,我有点怕了。……你不就是想爱我吗,我决定哪怕落个同性恋的声名都让你爱个够还不行吗?……那是以前,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你只管走吧,我不会怪你的,对我这样一个二百五,忘情负义确是应该的。

  我不走了,我认定了,我就要赖着你了,那二百万,你要送给人家也行,我反正要定你这人了,我们以后一起写作,要不我只管给你看稿子。我气急败坏: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她依然要说,我大吼:你不就一个女人吗?老子八百代没见过女人,本以为人生有男有女就是一个好字,哪怕再悲再苦再烦再恼,只要有男女相逢一笑,就足以安慰。谁知我就这么被迫成为男女之外的人了,也好在我已是男女之外的人,你也别再给我当什么好女人了。

  你要是不愿当男人,我就去做男人,然后把婚事办了,好吧?就算欠你的,我还你就是,你也别记恨了。……滚!

  我马上去做手术,你等着我。我也想体验一下男人都以怎样的心情爱女人。我要像你爱我一样爱你,你以后怎么骂我打我,我都认了。你能做得到,我也一定做得到,我这条命要是做手术做死了也就算为你死了,你别再恨我就行。

  说着,天花雨抹了一下眼泪,就转身离去,那样子看起来,比江姐上刑场还坚决。我对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快去和哪个小白脸或大老板快活去吧。你要说话算话,太阳都是从西边起山了。

  十几分钟后,有个护士冲了进来:不好了,你的天花雨,出车祸了。我抢忙坐起,拨出吊针,冲出门外,挤进人群聚集的公路,看到天花雨再次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她两眼向我无光地掠了一下就闭上了,那张美丽的脸就歪在了比筛子大得多而且还在迅速扩大的血泊里。我向她俯身跪地,大叫她的姓名,她连眉毛都没闪动一下,气息也快没了……这可真是要和幸福与爱情不共戴天了!(6030,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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