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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中篇小说：九曲洞之四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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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6 18:04
标题: 中篇小说：九曲洞之四


　第四篇

　　一日，那个承认自小燎货长大了更燎货的人放学之后又来找你……“燎货”一词，在老桐城东乡，还能牵出一大堆方言：小燎燎子、大燎燎子、草狗燎骚、燎得爬壁子、燎得吃人、燎得哈心、燎得搅蛆、燎得上天等等……记得你母亲就曾站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地数着一一嬉笑蹦跳的小燎货们：一燎货，二燎货，三燎货，四燎货……谁是一燎货？天花雨呗！天花雨之燎，别说在本村，就在整个学校整个浮山都首屈一指，要是举行燎货世界杯比赛，没人怀疑她不得冠军。你母亲第一次说到她，就心悦诚服：这是真燎燎子，就差吃人上天了，而后不晓得好给乃家？是的，她几乎燎得把所有的正路都当斜路走了。从她家到学校，本只有半里，她能走出三五里。她横走一阵，直走一阵，倒走一阵，斜走一阵。有时双脚跳着走，有时单脚跳着走，有时四脚跳着走，有时四脚爬着走。走了英文“N”字，再走出英文X号，再走出中文“串”字，再加一个圆，还要走出德文“万”字，再加一个方框。有个九十老奶奶对她曾有预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走路都喜欢绕弯，而后心里肯定弯子多……她还经常为捉苍蝇捉蝴蝶摔进地沟，打青蛙打蛤蟆弄成狗吃屎。她狗吃屎，必得连带一人遭殃，最遭殃的人就是你。她看见地里油菜花，最好一伙摘到自己头上；看见街上卖水果，就抢着当手榴弹；听讲村上死了人也说：哎呀！太好耍了，去耍一哈子，呵呵、嘿嘿、哈哈、呵-----呵……有一次，见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正咳咳叭叭地勾腰走路，她也抢在头里，转身一跺脚一声大叫：喂！你个老不死的，咋啊还冇死啊？那老大爷不知是气好还是乐好，最终还是赔出笑脸：你个小燎燎货，就指望我死，得什么好处吧？……切！还得什么好处，不就看个死人好耍吧！……乃我乃歇死最好耍哉？……你马上死最好耍。……乃也要等我家去跟你妈商量一哈子，就死给你好耍啊！回头真跟她妈说了，她就挨了一顿打。第二天，她在路上逮着了老大爷：本来还可免你一死，你恶人先告状，非死不可了。而且还得马上死，而且马下死都不照！……而且我怎么个死法？……而且我不管你怎么而且，反正而且你得死。……乃我而且就不死了，你好耍，我又不好耍。她就气得哭起来：港（话）话不算话，一年四季头朝下，港（讲）好了死，又不死，老大年纪不要脸，不要皮。哭着哭着，又放声大笑，又很快收住笑：老不死的！跟朝（今天）就饶了你了，门后朝（明后天）慢慢让你死着好耍。老大爷哭笑不得，不免叹道：这小燎燎货可真得不了，长大不晓得害到乃家……以上故事，让你好几次喝水时笑呛了喉咙，吃饭时笑喷了饭。可你再尊敬老人，也常被骂为不懂事，你不知怎样才算懂事，可她怎么着都没事……话说那个燎货找到你，一把猛拍你的肩膀，把你吓了一大跳，把她乐得手舞足蹈，然后她说：上次你井中捉日没捉成，我现在要带你干一件从盘古到扁古都冇人干过，就是有人干过，都冇成功的大事，你要真算长屌的就跟我干！

　　嗯，我就喜欢跟你干，我马上跟你干，我一生都跟你干。

　　乃你不跟我干，还跟乃个干啊？

　　你个燎货几天燎不到人，只好燎我了盖？

　　我燎你燎得动就是本事，你要燎我燎不动。

　　那你燎燎看。

　　明朝有个大文学家，可晓得哉？

　　他作文不及格，你帮他改了？

　　就他乃什么狗屁作文，我会有劲帮他改？我要做一件超过他的自从盘古到扁古的大革命行动。

　　你也老人种似地把她从头看到脚，想伸手摸她的屁股没摸成，就摸了她的额头，再一声佯谬：你好像没发烧啊。她打掉你的手：就想占姑奶奶便宜。既是占了便宜，就要干啊，不干，别想活过今晚噢！

　　既是占了便宜，就不干了。

　　乃你流氓。

　　跟你学的。

　　乃我叫你吃屎，你可吃哉？

　　乃你先吃。

　　乃我要钻洞，你可跟我钻哉？

　　钻什么洞？

　　反正不是钻你妈的洞。

　　你掉头就走，认定乃燎货，港（讲）不到三句，就会冒屎渣。但她这次却很认真地一把将你拉在怀里：港（讲）老实话，是我爸今天才跟我港（讲）的。明朝有个名叫钟伯敬的大文学家，曾打着火把进了九曲洞。第一次碰上了一条大蛇，乃蛇对他张着大嘴挺肚子扭屁股，把他吓了回来。第二次本当顺利，又冷得一个毛管一个包，回头一病好几天，差点把小命疙瘩丢了。而后听港（讲）冬天洞里热，夏天洞里冷，他就选了个不冷不热的秋天。他都发过誓，不钻过乃洞，他都不算人。可是，到了洞口，他又怕了，只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弄只猫外加几只老鼠放进洞里。乃老鼠看着外有猫里有洞，就向里跑去。乃猫，就像你个小色鬼，见了老鼠就把头削尖了。就这样，你晓得结果什么号的？

　　不是跑你妈乃里去了吧？

　　我跟你都是老实话。

　　老实人死完了？

　　该相信人的时候不相信，不该相信人的时候相信，你到头不是二百五也是三百六。我再不老实，跟你还不老实？

　　乃是我老实，你一点不老实不像话。

　　嗯，幸亏有你一个老实人，要不这人类都冇活头了。她厉声一叫，眼珠一暴，又闪电温柔：乃猫追着老鼠直到金鸡洞口，追得太急，就掉到洞外挞死了。而后乃个金鸡洞又叫挞猫洞。

　　嗟，我长这么大真没听过这么老实的话。你也只管眼珠一暴：骗你妈还是骗你大呀，你能挞死，猫也能挞死？

　　就是挞死了嘛，你死人脑子不肯转怎掰呢？她抓抓后脑，看样子还真老实了：要不就不带你这真老实人讨麻烦了，看你家孤儿寡母的，我再换个垫背的吧。

　　你又有点失孬孬地抓头了。

　　你可晓得乃洞到底有多长哉？

　　多长？

　　从九曲洞到金鸡洞拐里拐弯足有十几里，大洞套小洞小洞套大洞就有三五十里，搞不好还不止。你一个独萝卜根、惯宝宝，又胆小，不去也好。说着，她又用手在空中比划着洞的长度和拐度，就把你的心思拐进去了。

　　要真像你港（讲）的，搞不好里面还有金库，想想也好耍。反正我是男独萝卜根，你是女独萝卜根，两个独萝卜根要是死在一起，更好耍。

　　乃你要搞清了，不是我拉你去的耶。说着，她又变鬼了：我独萝卜根没了，我爸还能在外生一大堆小萝卜根。你真要去，叫你妈也跟乃个野男人再生一个你。你正要生气，她又抢忙拉住你，低头拱着你的下巴：我爸港（讲）了，这个社会读书没用，就要做二百五才能出名。我看你是标准的二百五，完全可以一举成名天下知！

　　我晓得了。你当场就非常二百五的一声大叫：我还能背得一首诗呢，绝壁天开一镜园，洞中空翠异云烟，金鸡啼处人难到，尚有桃源避世仙……怎么样？

　　啊呀，看来你不光是二百五，也是三百六。

　　你没说话，但至今记得她对你两手撑膝两眼仰视，惊喜又羡慕的神情。那全赖你的背诗功能，把那无人可比的校花就那么一下子收伏了。当时，你不过是在哪听人说过这首由孟郊为金鸡洞题的诗，根本没放在心上，却就那么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可能是在垂虹井捉日喝水沾了日神之气了吧？你简直天才比上孟郊了！听说孟郊比李白实在，李白尽是假大空。孟郊都考过状元，孟郊还来过浮山，李白既不是状元，又没来过浮山，算什么李白？

　　她打你头脑夸你死人脑子比活人脑子记忆稳定，并强调和你一起钻九曲洞，实在是看得起你这死人脑子好用。她都核算好了，古代大文学家都是当官的，当官的都是大胖子，你们俩都比猫大不了多少，肯定比大胖子灵巧。而且眼下冇到秋天也就算秋天了，洞中正好不冷不热。你一听，就再次认定她这坏女人就是比好女人好用，乃怕上这坏女人一生的当都不蛤。你们都听过《鲁宾逊》和《哈克贝利》的故事，还看过《磐石湾》电影。乃电影就是嘴巴唱啊唱的，手脚划啊划的。但乃电影里有一个很大很长很绕很弯的洞。对一个小伢孑来港（讲），还有什么比山洞更好玩的呢？乃洞可是大洞藏小洞，小洞又开岔，岔岔出大洞，大洞又汇合。更好耍的是，洞里还藏着特务；比好耍还好耍的是，特务都有本事，尤其女特务，不光有本事，还个个长得刮刮叫，要是不怕犯法，叫妈妈都值得。但解放军更有本事，在乃洞里捉特务就跟猫捉老鼠一号的。还有比《磐石湾》更好耍的，她说：你要跟我从九曲洞钻到金鸡洞，我给你做一年，要不两年，要不三年，要不四年老婆都照，要不就五天，六天，七天老婆也好吧!

　　你就孬笑，也把她也笑孬了。你一直以孬笑取胜，尽管有时你不孬笑，她也有一点点孬相……

　　七天可好哉？

　　乃有做老婆七天八天的？乃是搞鬼！

　　我还冇给乃个做过老婆呃，给你七天还少啊！像我这么漂亮的老婆，给你一晚上一小时一分钟，你都赚大了喂。

　　咋啊着非要七天？

　　我爸港（讲），上帝创造人类是七天。

　　你又孬笑。笑的是，总算为母亲赢一个媳妇了，虽然只有七天，但有七天也就可能有七年，有七年就可能有小伢了。你晓得她只要给你做半天老婆，就被你弄破了，就没人要了。尽管你真不在乎老婆，七小时也不在乎。真是男子汉，干嘛要老婆？只有猪八戒才天天要老婆。你也不喜欢上帝，但你喜欢她。你也不是天天喜欢她，她乃天跟你好，你就乃天喜欢她，她骂脏话，你也喜欢。要是不骂脏话，就不像小伢孑了，管乃小伢都是骂脏话长大的。还有，她港（讲）那蛇张着大嘴挺肚子扭屁股时，也把自己跟蛇一样扭了起来，还把那顶军帽扭在地上了。你想想好笑，再想想再好笑。当然，你更喜欢她说要给你做七天老婆的样子和口气。（3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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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夏冰    时间: 2018-7-8 07:46
小说的味道鲜明，是十分好的借鉴文本。欣赏学习，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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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8 12:29

夏冰 发表于 2018-7-8 07:46
小说的味道鲜明，是十分好的借鉴文本。欣赏学习，送上祝福。

多谢好评，还请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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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瑞雪洪荒    时间: 2018-7-8 17:57
连载啊，已经第四篇了，没看到前面的，但看这篇，是篇生活味道浓郁的小说，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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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8 19:11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18-7-8 17:57
连载啊，已经第四篇了，没看到前面的，但看这篇，是篇生活味道浓郁的小说，欣赏！

看我主题不就知道了，有请多加指正啊，我还要改几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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