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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系列小说:糊了一头屎之三 [打印本页]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30 20:07
标题: 系列小说:糊了一头屎之三
第三篇

           再往前,他就承受不了腰部以上的重量也指挥不了腰部以下的动作。每迈出一步,都得把那发烧又发冷但却有力的右腿先向前移出,放稳了,再借助裤管的力道拎起左腿,放在与右腿相应的位置。再把腰挺直了,才好西绪弗斯搬石头上山一样搬动自己的身躯,再把身躯按稳了,才好稍事喘息,以便下一步搬运。他还不断打嗝,腮帮一鼓一鼓的,就像正在喘息的青蛙的咽喉和肚皮;头脑就像被许多电热丝捆着,很烫也很痛;两眼更是看天天转、看地地颤,思维就像回到了喝奶的童年,而且比童年更钝,一头花斑大老虎就趁这机会从颤抖的地面中忽悠而出。.

           花老虎低着头缩着脖子向他慢镜头移动,四只虎爪无声地此起彼落,还怕被他吃了似地警惕着。那眼睛真像手电灯亮得他心中发慌,脸上发烧,身上发怵。他猜疑有人趁他酒多了,把他一麻袋扛进了森林,将他当礼物,以便和老虎开亲;抑或那老虎是个美女老虎,那人凭着异性相吸的原理早就和女老虎建立了爱情,并不时抽空拐带老幼儿童以及醉汉,给老虎送礼,自己更好与之生一胎虎子虎女,也就可以人借助虎威欺负远亲近邻了?好在那人还不知他是金童子,否则不等将他送给老虎就会把他杀了吃了。……可是,他并非酒多到完全失去理性,明明刚从超市出来,去向旅馆还不及十分之一路程,怎会被人一举拐入老虎森林呢?……但那老虎是确实的,而且好像还有两只交替行进,这只老虎走入另一只老虎,另一只老虎又走入这一只老虎。这好像与其说是遇上老虎不如说是遇上了鬼。既是老虎怎会跑到铜陵大桥头的广场上来了,难道这本就不是铜陵大桥头而是动物森林世界?不大可能啊,他的酒不怎么多啊!那么,是地球今夜就要爆炸,老虎提前受了感应,以至乱了心智地跑到人类世界作死来了。要不,就是他曾经和某个男老虎的妻子有过一腿?至使这只公老虎不惜玩命地寻仇来了。就可惜他现在多少有点酒多,又腰腿不便,没法弯腰俯身察看那老虎是公是母;要不就是公老虎在家一直和母老虎过不去,母老虎便冒着生命危险离家出走,决心来和他这个亡命酒徒做个长久夫妻?他自信和任何人类异性都没发生关系,岂不正好证明他和哪个母老虎有过通奸记录。但又很难证明和他有过通奸记录的母老虎,哪怕再生气也不会把他一口咬死。老虎要吃人,那是本能,世上人口太多,总得有几个人喂老虎。当真如此,他也不屑于跟武松一样与这老虎来一番博斗,尤其可能还是母老虎,毕竟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被多情的母老虎吃了,总比被那些称兄道弟满口仁义道德的人类坑死了好过些,毕竟这还是和自己有过一腿的母老虎。按照自己不是美女不睬真是美女不敢睬的惯例,这个直奔主题的母老虎也必是美女,一个美女老虎爱着一个半老男人,证明那男人肯定有着常人所不知的过人之处,要不那么野性难驯的猛兽,岂可屈身事人?再说他要真是酒多,在此广场之上,本着行走不便的腰腿怎么可能平白无辜与常人不敢博斗的老虎搏斗,这传出去岂不就是一场笑话?武松能够打虎那是因为他喝的酒还不算太多,要是再喝三碗,他就会乖乖让老虎吃了,那样我们也就不知世上还有武松这么一个人物。他虽也没喝武松那么多,但他本就没有武松那么雄壮啊,酒量也没武松那大呀。那么,他这次是喝得太多了,还是没喝太多,以至拿不出武松般的勇气呢?但愿这老虎能一口咬掉他的头,免得他经常构思自杀却又牵挂许多未成事实的妻子儿女。但那老虎要是一口咬了他的脚,却被他的臭脚倒了胃口,并且一声懊恼掉头就跑,也就没地精彩啦!接着,他又觉着如果那真是老虎,自己反倒显得过于高大就像庞大固埃,因此不怕老虎咬他,只怕他一不小心把老虎踩死,不免又有点以大欺小不太道德之嫌呀。按当今律法,他也并非打虎英雄,反而犯罪在身了。接着,又一个影子从他耳朵桠上飞过,像只蝙蝠或者一条蛇。那影子落地,变成一个人形,那人形分明就是视频里见过的天花雨。她居然一身赤白,跪在地上,挺着胸脯,给老虎喂奶,接着又把那两只大奶交给老虎脚爪乱抓乱摸,嘴巴却和老虎接吻,把那老虎舌头嗍得口水滴嗒有声。他对此很有点生气,一个大美女,而且还是我的未婚妻,就在我当面和野兽搞上了。难道她也是为了救我才故意屈身事虎,抑或是知我和老虎有一腿,就干脆和老虎公开通奸?他把眼睛睁了又睁,想确定是否看错了。他那么挚爱而且高贵的天花雨,怎么可能向野兽献媚?……其实那是一条小白蛇,是小白蛇对着猫嘴咬了上去。猫发出惊叫,拼命甩着蛇。甩掉了,又被缠上去;又甩掉了,又被缠上去。猫终是撒腿跑了,蛇有否缠住猫嘴,没看清。这事本就不伦不类,就算没喝酒,怕也不容易看清。他打了一个冷噤,幸好蛇的出现,把虎变成了猫!至于蛇是否真实,又是否从他耳朵桠上飞过,猫又是否花猫,就像历史上许多大小事件一样无法考证,虽是无法考证却让他考证得头昏脑胀。为了避免地上再冒出什么怪物,得赶紧回家睡觉。

           还没迈出两步,就听“砰”的一声,他就像一颗大树被哪个有神经病的劣神扳倒了,甚至还听见那神经病劣神的窃笑。树枝树杆有没有折断暂不知晓,但知鼻子砸中了一块小石头。小石头没说什么,鼻子却比被那些酒鬼打了还要痛。他挨了酒鬼的打不还手也不还嘴,是因为他此前的遭遇更糟。人生不管遇着怎样的侮辱和苦难,倘若自知无能为力,也就好过得很,倘若过不去,人家还说心胸狭窄。显然,最宽宏大量的不是达官贵人,而是无能为力的蛤人。譬如阿Q就懒得去给任何达官贵人设绊下套,孔乙己也只有反省自己。而达官贵人,却有可能不放过阿Q,因为一时找不到适合充当罪犯的人,或得着真正罪犯的重礼,就只好将阿Q拿去顶罪了,孔乙己也可以随便将他活活打死,事后就向社会宣传孔乙己,是多么的无知、混蛋、缺德,而且脑子有问题……他一时无力起身,就将鼻子和脸略作偏移,就有一种黏糊糊的东西糊上了嘴鼻,他将鼻子和嘴抹了一下,就有一股血腥又很快被一股强烈的臭所代替。他比刚才遇上老虎还恐怖地叫了一声,那东西就掉了一份到他嘴里,烂烂的、稀稀的。他想借着酒劲一吐为快,但那酒肉和莲米,也怕那臭,反而抢忙顺着咽喉下咽。他还不算太醉,便很快断定这是二百五十年一回的一嘴啃着屎了。而且,那还不是狗屎、牛屎、猪屎、羊屎。狗屎、牛屎、猪屎、羊屎没这么臭。咋就这么吃屎的好运呢?人家都说摔个狗吃屎,他咋真就狗吃屎了呢,咋不一头摔出一麻袋黄金呢?那样就是把头摔破了也值哇!他便伸手摸了摸周围,又很快断定没有一麻袋金子,半麻袋也没有,也没一块银子,半块银子也没有。他由于很果断,免了自己屎糊一头还要摸金找银的艰辛。那么,就剩下家乡一句古话了:吃屎不嗝屎气,嗝还是不嗝,怎么嗝呢?……这什么人家的小孩这么没家教,居然在这拉屎?可惜这还不是小孩的屎。尽管他融类旁通地读过很多书,却从来没有研究过屎的类型和气味,但也足以判断这不是小孩的屎。小孩的屎,气味比较单纯,这屎的气味不光不单纯而且够体积。肯定是哪个酒鬼憋不住,就拉在这广场了。这可足以把人气疯了,这世道这么不像话,就是再来个希特勒,杀他个几个亿都应该,看看这人世还要不要作恶了?以他之气,也真想就此拉上一泡,反正地球就要炸了,他也不想上进了,就怕想上进也只能一天不如一天了。可他虽是酒多,却也做不到。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个酒鬼队长在他隔壁喝多了酒,拐到他的大门前,因见一时无人,就以为到了荒山野外,或者以为哪怕是人家大门口,只要三分钟没人经过,他就以醉卖醉地脱了裤子、撅着屁股“扑啦”一声。他赶紧大叫:爱姐、爱姐,快来看啦,大老人也在人家门前屙屎,多好耍哪!他爱姐向门外一伸头,看见了那盘很大很大正往外拉出半截屎的屁股,就骂道:你这当队长的,就会带头大白天在人家门口屙屎啊?酒鬼队长还往后扭着头说:你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啊?他爱姐拿起一柄火钳,在那屁股上狠拍了一下。队长火道:你这瞎性奶奶真新鲜,人家大老男人屙屎,还好意思在又打又踢的,要是把我踢蹲缸里去淹死着,我扣你的工分!……他爱姐便去那酒鬼队长家告了状,那酒鬼队长回家进门之时,老婆就拿根绳子要把他赐死。他还愤愤不平地以为他爱姐裁脏害人,便一起到他门前验证了一下,幸好那屎还在,还冒着一缕黑黄色而且腐败不堪的烟。他也认得他的屎有点与众不同,因为他那一阵子屙屎不光很硬而且带血,屙屎的过程也比一般人来得艰难。人们都指着那屎对他说:这屎不是你屙的,乃个屙的呢,哪个小伢、妇女能屙得出这号屎来?要是小伢、妇女屎,狗早吃了,你屙屎,狗都不吃!酒鬼队长干脆发出火来:真新鲜,老子又没港(讲)这屎是你们屙的,还还还就么港就么港,不就屙一泡屎嘛,又不是现形反革命,还要把我枪毙游街咋啊的?大家一时无语,谁知队长老婆竟一边跳脚一边自打屁股,吵着要大家帮她离婚,说他这人不光屁眼屙屎,嘴巴也屙屎了,再而后恐怕要变畜牲了,一个正经女人可以嫁给没出息男人,不能嫁给一个畜牲啊。他也因此连羞带恼两天没出门,也戒了好几天的酒。那队长后来没变畜牲,反而越变越狡滑,屙屎之前总要往肚子里大量掺水,以至那屎越变越稀,到哪都能速战速决。时隔几十年时,那稀屎居然报复到了铜陵大桥,实在欺人太甚!

          但他不好意思将这泡屎记到酒鬼队长头上并把酒鬼队长怎么样,何况酒鬼队长怕都不在人世了,再说酒鬼队长除此也不算太坏之人,而且没有把屎屙到他头上。过去可能是他家门相不好,以至不光有队长来拉屎,还有许多猪狗牛都喜欢到他门前拉屎,还被人戏笑为,家里要发财,狗都上蹲缸,现在是他自己撞到了屎头上。光说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一生仇恨那么多,怎么报得过来?他所擅长的文学只能用来没溢美颂德,绝不能报仇。本来在自己的生活圈内,选几个主要仇案报一报也未尝不可,那样人家也就不敢对他过份了。可是他记仇之后又要忙着读书,以至仇人们都觉得他可能感觉不到仇是什么东西,也根本无能报仇,就变本加利拉班结派的整他。整他起码是一种开心,以至他成了被人寻开心的对象。虽然有许多次,人家只是寻开心却差点让他自杀。但他没死且没表现恼怒,人家也就更加无忌惮,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每天都在害人,要不人家怎么害他,他都不在乎?以至他偶尔诉说他的这种苦处,人家还很正气凛然地训他,为什么人家都要整你,是你太好了还是太糟了?以至以后有人在他面前劝他必学会以牙还牙才算掌握人生真理时,他反而更加憋屈,因为那样他就成了有仇不报的非君子,也就成了活该被人整的小人蛤人。他决心承让太多的欺凌,以便积累怨气,并将怨气化为动力,最终一鸣惊人。

          不过,醉酒如此,又被屎糊得如此由外及内,加上眼晴本就肿得几乎没缝,怎么搞得清旅馆在哪?于是,他又生气了,气得仅报一屎之仇还不行,最好要把天一指戳破,把地球一脚跺穿了。但他也万分理智地想着,最好有一个比他更倒霉的人正巧想来欺负他,他便一手拍死那人,免得天地遭殃。毕竟一个文弱书生,要使天地遭殃,法律不会找他,良心是有点过不去了!于是,他又气得将那没被糊完的屎,全糊在了脸上头上……不就是人生在世什么都讲不清楚么?我分明好好的一个人,从不惹人伤人,就爱读点破书写点错字病句,吃自己的饭,更不耽误人家半点时间,人家要偷要抢要嫖要赌要作恶,他都不管,也管不了,还都说他这么不是那么不是,还弄得他这么大年纪都没资格沾着半个女人,干脆死了让人算了,看看这人世是不是没了他,就底太平幸福了!老子把天下所有的屎都糊在自己头上,再脱光了大街上走走,争取让电视台曝个光,亮个相,出个名。再把自己一刀捅死,再用石头把自己砸个稀巴烂,再从铜陵大桥最高的位置跳下去,看以后是否还这么说不清道不明?……他糊够了之后,又将自己打了几耳光。天花雨也不用再找了,就凭这糊了一头屎,还能配上谁啊?狗都配不上了!

  但他还是想到了,人家屙屎搁裤裆里和狗攘气,他,真不该把屎糊在脸上和自己过不去,这一次就算了,如果万一明天还会撞到屎,再一头撞死不迟。他本就委曲成人,这糊屎事件没人知道,又没伤皮伤骨,屎也不可能存心欺人。可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和自己闹别扭?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又不敢张嘴。他僵着头,歪着脖子,想着哪儿才会有水。找到水,洗过脸,漱过喉,或许好运就长江决堤一样扑向他了。可是,可是,哪儿有水呢?

          由于他来时看见不远处有一片正在修建的高楼,便游尸一样摸过去了。一者高楼之下可以隐身,毕竟此时此刻,他比强奸犯和小偷更不能见人;二者高楼之下可能有水池和水龙头。可他由于眼睛不得力,那些高楼也好像不翼而飞了。但愿一跤摔倒,遇不上一麻袋子金子,就遇着一个水坑也好吧,他却再也摔不了,更不知往东还是往西才能和水更接近。要是东西两边都走一遍,他的腰腿哪里吃得消。又想就地装死等死,又怕死神看他一头屎,分明要他苦尽甜来也让他一臭到底的活着,路过的人还会闲言闲语:不就头上一泡屎嘛!人家掉在粪窖里,头都不见了,用钉耙捞起来,嘴巴里都是蛆虫乱滚,不也好好活到八十岁吗!他于是就靠着一幢高楼,等着脑子里冒出一个可行的水计划。

          就等来了两个保安,两个保安用手电照见了他,大叫:什么人?他一哆嗦,两个保安又大叫:什么人,做么事?他想哭,怕不像话;他想解释,却不便张口,就将胳膊掩着脸。两保安就向他走来,一个手里拿了大木棒,一个手里握了砖头。又叫:到底什么人?他不做声,一个保安就把木棒在他肩上敲敲,他就放下胳膊,装了一付孬相。那保安吓了一颤:我爱姐,是个大孬子,还糊了一头屎哦!那个手握砖头的保安听说他是孬子就把砖头砸在他身上,还说:你爱姐的,我看看你到底可是孬子?一砖头砸在他身上他忍着了,那保安又拣起了一块砖头。真可惜人家装孬不蚀本,他装孬一次就挨了砖头,不如干脆以孬卖孬,就发了一声大概只有恐龙才会发出的怪叫,两保安赶紧扔了石头和棒子,转身跑了。那个丢了棒子的保安跑了两步,又拣起另一根棒子。

          他当然不追,却换了一个内三角地形依墙而立,以便不再被人发现,同时想把恶劣情绪过滤一下。

          头上不知第几层的窗户边上,有一对夫妻吵架。女的叫:操你爱姐!就你这号男人也算男人?老子给你,真是操糟掉了。男的就叫:操你亲娘!就你这号草狗不如的东西,老子操你都操邋塌着了。女的就叫:操你奶奶!男的就叫:操你祖奶奶!女的就叫:操你祖奶奶的祖奶奶。男的就叫:操你八代奶奶!女的就叫:操你一百代奶奶!男的就改变了策略:你再操,老子把你摔到楼下去……

          他难得放松地笑了,以为从没认真听过夫妻吵架,不妨好好听听, 为将来和天花雨吵架积累一点经验。又想,夫妻之间要是一直相敬如宾多好,这要是天天吵架岂不短命?真不知人类为什么都走不出这善恶循环的圈套。其实不结婚多省事,实在有欲难熬,就弄个充气娃,就怕被人指为不健康,结果真的不健康。真的不健康,就弄个老婆健康一下,谁知这么伤神,嗨!

           又想,万一这夫妻动起手来,把玻璃打碎了,砸在头上怎办?万一那女的打不过,就用一盆开水或一盆小便,浇那男人没浇着,把他浇着了怎办?也许人家会说他这是做梦吃狗屎,但问题就在于他这人脑子不好用却特别灵。他对一切不幸的事情都有超前感应,却又不敢相信超前感应也就常常不加防备。所以,他虽想离开,却没移步,那腰腿也确实很难动弹。

          也许他和那女人有感应,那女人真地向那靠着窗户的男人浇着一盆水了。估计那男人做了飞速转移,那水便“呼啦”一下正好浇在他刚刚仰起的头脸之上。他担心要是开水可就要了命了,他更担心他总要死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非命。还好,那不是一盆开水,也不是一盆冷水,那是一盆经过了人体肠道酝酿过滤的有色之水。当那水趁着灯光就像一条黄玉裴翠不偏不倚浇在他脸上时,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尿骚味。

          这一盆尿水冲头,因为没人看见,确实不算丢脸,何况他的眼睛被冲亮了不少,也就值得喜庆,而且这种喜庆,天下能有几人遇上?他抹了一把流在脖子里的尿水,放到鼻子底下一闻,断定那还是一盆很新鲜而且带有体温的尿。想想这多半是女人的功劳,男人的尿水大多会和钱财一样乱撒的,那就祈求着再来点洗尿盆的水吧。结果,一万般不如愿,这一次绝对如愿。那女人还留有半盆没倒完,便在男人吓跑了的情况下向窗外倒光了,而且一滴没浪费地倒在了他的头上。应该还有一次洗尿盆的水吧,他又很如愿地等到了。知道这之后就没戏了,他不可能仰头向她呼喊:再倒一盆吧!我就喜欢你这尿水浇头,你这尿水一浇头,我就会永远满头青丝,头脑也会聪明些!那就怕会把人家吓出毛病,人家还要找他麻烦。以他的生辰八字,找人家麻烦不妥,人家找他麻烦都很成功。再说,就是人家肯帮忙,怕也只能撒尿了。男人对着他撒尿还可,女人就不大好办了,除非男人将女人的屁股端上窗户,就像给小孩把尿,但既是把尿,也就不足以洗头。所以,他一抹脸,见好就收吧!

           经过这一番无比美好的洗礼,他已看得清路面,甚至还能看得清好几米的前程。更美的是没人路过,没人问他是不是建国时期的反革命特务或新时代小偷,虽然他有时会想着他这新时代的半瓶水农民工文人比小偷和妓女还不如。他很快的没摔跤就遇着了一池清水。那一池清水就在来时的路上,就在那幢楼的屋垛旁。他腰腿太僵肚皮太饱,便趴在池边,乌龟一样将头伸进水池,终于洗出了冰凉彻骨、起死回生的感觉。自信将他的头和猪头一起煮了,明早上街卖也对得起任何好吃的人。他觉得仅此也可见人生其实真美,而刚才气得都想死,那是一段多么可怕的心理历程!他劝告自己,这种越是糟心的事,以后遇上了越是要冷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就像写文章写出了病句或者错字,改了再发也就没人知道。他之所以老是被人说三道四,就是因为老是忍不住将初稿拿出请人指正,结果指正的人少有,看扁他的人却是大有常在。那么,这事也不要跟天花雨说了,哪怕和人偷情都能说,这事绝不能说。说了就二百五,不说就很精明。做人没多少技巧,就在于藏拙和逞能。天花雨就善于藏拙逞能,而他偏偏喜欢逞拙藏能,结果就是无能。

           就在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保安又照过来一束手电光,他因此看见了一条白        在水中急速地游着。一只花猫也就像喝多了酒,不顾一切扑进水里,却被淹得失去了应有的敏捷。那白蛇就回头咬那猫,终是把猫咬得招架不住。猫“喵喵”叫着,似乎向他求救。他扔过一块小石头,那蛇就扭头看他,猫也扭头看他。他再扔一个石头,那蛇终于放开猫自顾溜了,猫也爬上岸,湿淋淋望着他,喵喵喵的像是有话跟他说,但他懒得跟猫说话。于是那保安说话了:刚才看这人是孬子,现在看他好像精神得很呃!另一保安说:精神还看猫和蛇打架?他向那保安做了一个猫要扑鼠的样子,看见那两保安有点惊惧。他想,如果两保安还不知趣,今夜就把他们捺在水里呛死了,怕也无人知晓,否则,就算他俩逃过死难,也算他积了一德了。他又好笑,难道,他曾打死过许多人?这世界确实有许多人应该被活活打死,可他还没高尚到为民除害自己背黑锅的地步,他只是一个在自己的幻想中生活的英雄,在现实中却是个准懦夫,人家没把他打死,算好了!

           他又想,为什么一夜两次见到猫和蛇的争斗?老虎和蛇犯行,这猫即是虎,虎即是他么?(7786)


作者: 野芒    时间: 2018-7-30 21:24
洋洋洒洒又是近万的字。没有生活,就没有这么稠密的文字。一个活在意识里的可怜人,他可怜的故事肯定还要继续,拭目以待吧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18-7-31 12:54
野芒 发表于 2018-7-30 21:24
洋洋洒洒又是近万的字。没有生活,就没有这么稠密的文字。一个活在意识里的可怜人,他可怜的故事肯定还要继 ...

嗯,可怜的故事还要继续,我这一开始就是用的普鲁斯特的基调,有很强的自传成份,最近也有了点《被侮辱与伤害的》的意识,但更多的是卡夫卡,也有点高行健《灵山》的意识,最主要是我自己了。你请多指正,要不我懒得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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