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鲜然 于 2019-1-2 08:18 编辑
喜欢冬天的夜。最好是雪夜,在青砖的平房里,有一个火炉。拿炉钩捅过早先封好的火种,把敲碎的炭块添进炉中,火焰被风抽送的声音很快响起,煤炭呼呼地燃烧起来。炭火红了,就在炉灰中埋两个山药蛋进去,然后守着炉子等待着香味一点点散发出来。这种时候若是有一本书,世界便格外美好。 书该选那本呢,既然一个人,就蒋勋的《孤独六讲》吧。因为此前看书评,有人说好有人说烂,争议很大,再看所选的六讲分别是,情欲、语言、革命、暴力、思维、伦理,涉及很大,让人非常好奇。
书是电子书,版本是联合文学出版的繁体中文,打印装订而成。扣除行间距宽、空白多等部分,其实就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蒋勋的文字从来都不缺流畅的表达,这一本也不例外。所以没什么阅读阻碍,很快就五分之一多。看一眼窗外,雪在下着。这时候,若是炉上的水壶滋滋冒出热气,就沏一杯茶好了。茶杯最好是那种老式的搪瓷缸子,可以直接放在炉盘上保温。茶叶就选砖茶,酽酽的一杯。炉子里的山药蛋开始散发出香气,让人忍不住吸鼻子闻,拿火钳探一下,朝向火的一面已经软和,再把土豆翻个个儿,继续。 读到“革命孤独”中关于秋瑾的部分,手机上网翻出她手拿匕首的那张照片,眼泪就下来了。仿佛思绪纷纷,仿佛什么也没想,只是被触动。 普希金有诗说,“我过得孤单而忧郁/我等着,是否了此一生。” 圣严法师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烤山药蛋的香味愈发浓郁,知道它们熟了。从灰里扒出来,磕掉外面的灰,就可以剥皮吃了。不过还是等等,找找看有没有红腌菜。没有红腌菜或秋日腌好的烂腌菜也行,拿它们就着吃烤好的山药蛋,是绝配。 山药蛋是北方冬天的廉价美味,随手可取。而烂腌菜是自家腌制的佐餐小咸菜,选材为萝卜、芹菜、青椒、青菜等等,手边有什么就腌制什么,方便快捷,很随意。这种时候,孤独是我独有,很奢侈,一如蒋勋所说,“孤独没什么不好,使孤独变得不好,是因为你害怕孤独。” 吃毕喝毕,炉中加炭,杯中续水,洗手继续读书。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孤独六讲》是蒋勋的讲座集成,引证材料不少,可是读来有散文的优美文笔,且平易近人。书中有打动人心的东西,也教人以另外一个视角看待一些事情。
蒋勋说,“任何一种教育如果不能让你的思维彻底破碎都不够力量;让自己在一张画、一首音乐、一部电影、一件文学作品前彻底破碎,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信仰里重整,如果你无法回到原有的信仰里重整,那么这个信仰不值得信仰,不如丢了算了。” 读书到结尾处再次看向窗外,雪又下起来了。雪的夜怀着小市民的八卦心理读书,说实话,有感触,也有思考,却没有破碎。此前有人说这书主观性太强,的确。尽管孤独无人幸免,可孤独本身是不可说的。孤独是一个人自己面对自己,无关其他。 蒋勋很精,讲述中始终不忘推销自己的其它作品。话题总是说着说着就拐入介绍自己的小说中去,明明是植入广告嘛。这令每一个议题到最后总像是创作谈,让人不喜。 其实六讲便好,无关孤独。
冬夜的小时光让人回味。而书本本身,像是听一个人说话,絮絮叨叨的轻松随意里,许多的旁征博引,与其说是在说孤独,更像是提倡思辨,提醒读者尽量去听那些被忽视的或听不到的声音。 在我来说,这才是读书收获。 此时若是有海棠果在院子里的坛子里存着,更好。海棠果得是那种黄色的才好吃,个儿大,味甜。取一碗回来,拿水冲洗一下,果子就满是白霜。若是嫌冰冻的海棠果太冷太硬,可以加水泡一会儿再吃。水里泡着的果子很快激出一层冰来,晶莹剔透地,挺好看。 屋子里热乎乎地。吃到肚子里的山药蛋和喝进去的茶,也热乎乎地。一直窝着读书,人有一些燥热,若是懒得出屋走走,吃点冰凉的正好。两三个海棠果过后,果子上的冰不见了,果子的外皮也软了,正好剥了皮吃。外层是黄色的,内里白心的那种,最好吃。 你问我这算是孤独吗?我不知道。 你问孤独的滋味?若这算是孤独——山药蛋的香,果子的凉,茶的浓酽,咸菜疙瘩的警醒,挺好。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白茫茫一片。翻阅一本适合独居动物的小书,就像是从一场雪中归来,又进入另一场雪。那些没有说或没说完的话,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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