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位村姑般简约的女子,就是三秀,曾经的网络名人竹影青瞳。
时间倒回二十年前,三秀背着吉他,从一中走出来;带着一些复杂的心情,从信笺中落寞而狂躁的走出来。而多年之后的今天,她恍若经过了一世的挣扎,带着旧壳脱离重寻新生的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时的她,犹如稻谷蜕去外皮,历经俗世机器的破碎,和红尘淘洗,再经过蒸酿,发酵成为米酒,自愿埋入地窖封存。
这寺,叫黄龙,正对龙状山头,三道黄土岭相连。重建于2009年。在闽西这样的山村,有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类似的寺庙,供着塑金的神佛,披着释道的光,几付禅联,一块密密麻麻遍写捐赠的牌;牌上有根据捐赠额大小排序的姓名。
我们坐着长条板凳,喝着寺庙里最普通的茶,随意闲聊。聊的是彼此见证的光和影,一些凌散的画面,一点点圈划归拢的记忆。我对她的知晓,或如她对他的知晓。他对她的知晓,或如她对我的知晓。这是一个很玄妙的机理。我是他们的见证者,我们好象又是她共同的见证者,她也是我们的见证者。见证一段岁月,见证一段青春潮动,见证一场疑似的蜕变。
这山,本是荒岭,建了房,供了佛,烧起香,便成庙了。这三秀,原本只是普通女子,从了学,开了颜,立了世,便有了遁迹的底蕴。庙堂之前,谁也不敢对冥冥之中的力量放肆。而三秀,我们却知晓她平波微澜的表象背后,是有着母蛟翻腾的技艺。
楼下烧香侍佛,三秀替村民解签释惑。楼上使用无线上网,网络世界亦是红尘俗世。我们聊到了新近放映的大片,聊到了《肖申克的救赎》,聊到了许多,却唯独没聊到那段我们均熟知的网络故事。那是另一个三秀,以狂野姿态、怒放之势,努力以惊世骇俗的面貌,惊艳世人。不过,也许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只记住了那文字中涧水般清凉的性描写,刻划自然之性,隐藏着罂粟般的极致妖娆,却忽略了竹影和青瞳在文中是两个人。或许正是因此,在我的眼里,竹影青瞳原本就是一个人,俾面分立,自说自话,自描自影,自顾自怜,自斟自饮。在另一个角度,我似乎在聆听一个女子,低微的讲述成长和整个女性人生。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思想中的云聚云散。在淡淡的茶水中,我们随意闲谈,还像任何一位香客一样,净手,敬香,往功德箱中塞钱。三秀几次中断闲聊,去为村民解签。有几句对话还记得。
我说,据说人与人有种气场,第一次相遇,就是为了第二次重逢作铺垫。
三秀说,也有些人,见过一次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我说,既然见过,便已经是一辈子,此后的再见,无非是在影模上加重浇铸而已——这人世间的喧嚣声,跟寺后的松涛一样,响一阵,落一阵,什么都不会留下。
三秀说,寺后那些松树——我听不到风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