烀菜饭（外一篇）

季大相

烀菜饭

季大相

    虽然搬迁到镇上居住，但我家仍保留着使用草锅做饭的习惯。所以，家住城里的几位朋友打来电话，提出到我家吃咸肉烀菜饭的要求。是日中午，无酒也无其它配菜，每人2碗菜饭下肚，友人感慨道：“爽！比吃山珍海味舒服。”这是顿返璞归真的聚餐。

    小时候，我们姐弟妹4人，家庭负担重，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照见人影的稀汤粥，甚至还啃过酒糟、稻糠饼，糙得喉咙绞痛。即使在望眼欲穿中盼来的逢年过节的日子里，也吃不上一顿米饭。直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的生活条件得到明显改善，逢中秋节、春节等传统节日，我们家才能吃上顿大米饭，但一年里的大多数日子，午餐是以菜饭为主，因为菜饭不用再做其它菜了，省油、省盐、省草料、省时间，用时下的说法就是“经济实惠”。当然，菜饭是以菜为主，这样又节省了粮食。

    咸肉烀菜饭，乃地地道道的农家饭食，厨艺简单：锅烧热后，把切好的肉片放进煎炒至表皮发黄，倒入备用的青菜拌炒（青菜也可等水烧开后投放）至半熟，添加适量的水烧开，将米倒进继续烧开后，用文火收汤。菜饭做好后，锅盖一揭，满屋溢香，在饭锅头上撒层蒜叶，便是上好的佐料。手捧一碗菜饭，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如果能抹上一筷子荤油（猪油熬制）拌入，那口留余香的滋味要高兴好几天。当时，农家烀菜饭，纯粹是为了填饱肚皮和耐得住饥饿而已。常吃菜饭，孩子们不乐意了，回家揭开锅盖一甩，嘟嚷道：“又是烂菜饭！”老年人却感慨地说：“未想到，我们还能过上今天这样的天堂日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诗人诗句中蕴含着深厚的哲理，我是被其意境所折服。家有草锅，加之有块菜地，一年里总会吃上几顿咸肉烀菜饭，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可口之处。

    前不久的一天，我家中午咸肉烀菜饭，饭碗捧在手，除投放蒜叶外，我还添加了辣酱、酱油、醋醋匀，把菜饭染成紫红色。恰逢儿子的伙伴小A登门借书，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碗望，我随口问了句：“盛碗给你吃？”他摇了摇头，答道：“我吃过了。”

    “你那天用辣酱、酱油、醋拌菜饭吃，小A回去告诉他妈，文昊（我家儿子）他家中午吃的饭我没有见过，想吃呢！口水都流下来了。他妈说，想吃就叫他家盛碗给你。小A说，不好意思。”殊不料，次日下午下班回来，妻就发布起新闻，“小A他妈今天问我，你家昨天吃的什么饭？我说是菜饭啊！小A他妈说，我猜也是菜饭，可小A却坚决否认……”妻说着笑着，捂着肚皮蹲下去。

    “哈哈……”儿子听了，也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几天后，我们特意请小A吃了顿咸肉烀菜饭，一大碗菜饭下肚，小A抹抹嘴角，说道：“这菜饭真香！”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今，普通农家中午餐桌上摆放几样菜，小酌几杯酒成了平常事，农民的日子真正红火、滋润起来。于是，烀菜饭的频率逐年递减，每年屈指可数的那么几顿，也仅仅是满足调换口味之需。难怪吃得精细的城里人，会如此钟情于咸肉烀菜饭呢！

小鱼熬咸菜

    有一道菜，虽未登上名菜谱的大雅之堂，但经常会出现在普通百姓家的餐桌上，它就是“小鱼煮咸菜”。

    小时候，我和伙伴们经常到小沟渠里摸鱼捞虾。那年腊月里的一天，我拎着从冰碴碴的东洼里摸上来的小鲫鱼、毛刀、罗汉等小杂鱼，屁颠屁颠的往回跑。在家门前的路口蹲下，也不拿菜刀，张嘴对着红萝卜似的双手“哈”口气，使劲搓几下，便动手“掐”鱼。手指甲刮掉鱼鳞，再捏住鱼肚皮，用力一挤，“叭”鱼肠等内脏破皮而出，手拽拉住一甩，就完成了初加工工序。一堆小罗汉、小毛刀等小杂鱼“掐”好后，手已冻得发僵，嘴唇打颤。见父母还没有回来，我又自作主张的开始第一次动手烹饪“小鱼煮咸菜”。学着母亲平日里的操作方法，我在铁锅里放少许荤油烧热，放进小杂鱼煎炸，略成焦黄色时，撒上姜、葱、蒜等配料，再倒入适量酱油、醋，然后放进咸菜，舀放适量的水，轻轻翻炒几下（也可先放水，后放咸菜），盖上锅盖用大火猛烧。待父母从地里回来时，锅沿四周已雾气弥漫，稍焖会儿，锅盖一揭，满屋溢香。

    那天，一家人围着餐桌就着小鱼煮咸菜，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略带羞涩中，辛劳在心头化作了乐滋滋的暖流。

    小鱼煮咸菜时，再在锅沿四周贴几块麦面饼或玉米面饼，鱼汤浸着饼儿，小杂鱼连骨刺咀嚼下肚，那鲜美的味道令人食欲大增。冬腊月天，把吃剩下的小鱼咸菜连同汤盛在碗或盘里，待到下顿吃饭时端出来，汤已被零下温度冰结成稠浓的“冻”块，筷子一挖一大块，入口滑爽，余香缭绕，吃鱼“冻”比吃鱼肉的滋味还诱人。时至今日，农村绝大多数人家仍保持着小鱼煮咸菜、吃鱼“冻”的烹饪习惯。即使是夏季，把小鱼煮咸菜放进冰箱、冰柜里冷冰，一年四季都可以品尝鱼“冻”，现代人的生活真的很滋润。

    其实，城里人也有烹饪小鱼煮咸菜、吃鱼“冻”的习惯。这道菜，地地道道的家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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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0-5-26 15:25 编辑 ]

万里晴空

哎呀，俺这刚起床，本来还想等中午一块吃了，却被您的菜饭啊、小鱼啊勾得食欲大振。看来美文照样可餐啊！

杜永生

先记号。后欣赏。问好！

娴情逸致

呵呵，大相就是写得吃的东东，现在肚子饿了，好想也随着文字吃点。欣赏、学习，问好大相！

黑龙江小龙女

第一个，我们这里叫烩饭：）

杜永生

两样，一饭与一菜。都是曾经经常吃的。所以说，你的文章在释放怀旧情愫的同时，也“勾引”着我的食欲。不过，这饭与菜还是有机会吃到的。尽管吃的感受不同了，但一样让我回味悠长。过去吃，是因为常吃为了填饱肚子，现在吃，却吃出了真味。菜饭锅巴更香脆，小鱼熬咸菜中的小鱼多是随手逮来的，这道菜鲜美的很呢。平实的文字，鲜活的细节，真挚的情感，氤氲着生活的气息。好文。精华支持！

李修玲

两章字，都是那么诱人。美食，就是一种文化，与生活息息相关。而季老师的美食文化里，间或的人间情字却又那么自然纯朴，这就是我喜欢看的原因。

房子

这两道在我们老家乡村是少见的，在城里却吃到过类似大相朋友叙述描写的两道菜。这样地道的乡村菜，吃起来应该比城里大饭店里的饭菜更有味道，也更能引起人的食欲。乡村的饭菜常常就是这样：不见得多好看，却营养丰富，味道十足。菜

苏忠伟

自己亲手做的农家饭菜，吃起来就有一种亲切的味道。
问好大相朋友！

笨小暖

烀菜饭—— 好生动的场景，贫寒，却热烈，红火。看到这样的饭菜，我想起我经常拿手做的肉粥，或皮蛋粥。与此方法有许多相通之处，而用辣酱、酱油、醋拌菜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想来一定味道不错呢，作者总是这样让厌食者都忘记了厌食的滋味，对生活重新点燃生机和向往。小鱼熬咸菜—— 这也是第一次读到，不知为什么，这些食物让人那么充满兴趣，不禁深深挖掘生活中最为根本和质朴的东西。在作者的一贯行文中，确实散发着十足写意的光芒，它令简朴的内容在勾勒中突出了最为明晰的光点，在简练的概括中却运足了笔墨，那一份份食品，无不与生活的最根本贴切，无不与为生活的原质平添精度，落笔之处，处处生花，这不是一般写者能潜心完成的，它们必然来自切身实感，以及完全归属于个人的生活经历。一篇叙述，达到“用笔有简易而意全者，有巧密而精细者。”，实在可观，可叹。这个周末，大约我还是想做一次鱼粥或者皮蛋粥之类的，有了这一篇精彩提示，就又有了创新的可能。看，相相总是这样别具匠心，在他生活的空间里，无处不散发温婉和深情，凝简和质朴，这样的文章，这样的心怀，能够拥有，该是多么幸福。 :victory:

笨小暖

非花非雾

那么诱人的食欲，中午了，咱一起去季老师家聚餐吧，谁让他懂得那么多好吃的呢？

夏日荷风

一边欣赏美文，一边流着口水，呵呵，真是饿了。

geng167

再尝大相的美味。我们这里，先把饭煮好，再用咸肉和青菜拌饭炒着吃，吃起来也挺香的。

刘满园

欣赏，品尝，大相真美食家呀。这个世界上，最实惠，最美好的，就是这事了。美食，才是真正进入自己身心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