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一颗狗头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0-8-6 16:09

本帖最后由心在天山于 2020-8-6 16:11 编辑

　一颗狗头

　　

　　白雪皑皑，天寒地冻。中午时分，有村民拖了条死狗经过学校门前，被秀才截住了。那狗不大，也就是头半大狗，皮毛狗肉一龙水也不过五六斤。村民说，这是条疯狗，是被乱棍打死的，你敢吃？

　　秀才的喉结快活地滑动了一下。敢吃，狗肉过了高温没事的，他重复一句：我敢吃！

　　村民看了秀才一眼，打个怔，撇下死狗走人。

　　几位老师见秀才白捡了一条死狗，也很亢奋，大家坚信秀才说的话：狗肉过了高温没事的。

　　响水湾小学是一所联校，六位教师中只有两位吃皇粮，其余都是民办教师。秀才是民办老师中的其中一员，且是鳏夫。他这人憨厚踏实，做事细心周到，校长让他管理学生寝室兼守大门。

　　星期六下午学生作鸟兽散，学校清静得像座坟场，晚上三位民办教师围着一张圆桌吃狗肉。酒过数巡，秀才停止喝酒，他说大家稍等，他去给石头送点饭。石头感冒了不回家，在寝室里躺着还没吃晚饭。

　　石头的父亲是响水湾小学第三任校长，那时办学条件差，教室里皆是一些破桌子歪板凳。有一天王校长带领学生到对河砍竹尾卖钱搞勤工俭学，想筹钱修缮一下桌椅板凳。返校过河时因超载船翻了学生落水，王校长拼死抢救学生，当他把最后一名学生救上岸时他自己却体力不支沉落水底。

　　父亲死后，这个家就塌了。好在石头还有母亲春凤和爷爷，一家三代人相依为命过日子。石头家在瓦窑村，距学校二十多华里，只好在校读寄宿。星期天石头碰到下大雨或生病不能回家，就在秀才家里吃饭，在寝室里过夜。有时天冷，秀才也招呼石头同自己一起睡。

　　春凤偶尔来学校送点钱粮，见秀才床脚下扔着脏衣服，床上摆一床分不清颜色的薄薄的棉被，顺便帮着清洗一下衣服、被褥。秀才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嘴笨，尤其与女人交往只会傻笑和发呆，话少得像挤牙膏。后来春凤打工去了，她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待在家里只怕一家老小一口饭都吃不上。

　　为防止有人来打扰，天还未断黑秀才就把大门给锁上了。那年月生活清苦，十日半月难沾上一滴油荤，难得打上这样的狗肉牙祭。三个人消灭了四瓶白酒，仍是豪情万丈，酒意未酣。一条狗吃得只剩汤汤水水，碴碴末末。酒鬼陈老师突然想起，他记得还有一颗狗头没露面。狗头去了哪里呢？

　　于是在场的人都成了嫌疑犯，相互对望，默不透气。见鬼了，这颗颗狗头去了哪里呢？秀才也是一脸的困惑。

　　寻找狗头未果，有人就想到了白菜。但这天寒地冻的晚上，且下着雪，到哪里找白菜去？校园里的厕所周围有老师开荒种着白菜，拔几棵白菜也是极容易的事，秀才说他负责去寻找白菜。狗肉汤煮白菜，味道也不错，大家仍把酒喝得霍霍地叫。其时，秀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他说他放心不下石头，想离席再次去看看石头。也没征得大家同意，他兀自走了。

　　秀才踅回时，背上就多了一个石头。他说石头病情加重了，烧得厉害，得立马送乡卫生院。校门上着锁着一把大锁打不开，秀才一摸兜，拐场了，钥匙没了，肯定是丢在菜地里了。他说去菜地里寻找钥匙来不及了，一折腾只怕耽搁石头的病情酿成大错，他左手搂着石头，右手攀住铁门，爬上去，又腾下来，他搂着石头就到了校门外，他顺势一拐将石头背到背上，一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后来那颗狗头终于露了面，狗头案终于破了。

　　陈老师发现秀才的厨房门前丢着牙腮骨和几颗白生生的狗牙，他立马就产生条件反射，忆起了那晚丢失的那颗狗头，当即就骂开了。秀才你这狗头，竟把狗头匿藏了独吞。秀才脸上爬着赧态，讪笑。他说整头狗都是他捡到的，没有他捡上这头疯狗，连汤也未必能喝上一口，私藏了一颗狗头也不算过分。陈老师却不依不饶，继续恶着嗓子吼，男子汉就应该坦坦荡荡，偷偷摸摸干这样的事算什么角儿，我呸！呸毕拂袖而去。

　　吃疯狗的事被开会回校的校长知道了。校长冒了火，疯狗打死后必须深埋或者烧掉，万万食不得。万一得了狂犬病，怎么得了！他们罪不可赦，凡参加吃狗肉的人见人罚20元钱，“元凶”秀才加倍处罚，罚款40元。

　　酒鬼们心存怨恨，又不敢朝着校长发泄，只得冲着秀才吼，这顿狗肉吃得太昂贵了，亏死了！哼，你这狗头！

　　而最亏的还是秀才，他做了一回冤大头。那颗狗头是他匿藏了不假，不过他是将狗头煮给石头吃了，他只喝了一点汤。

　　三位老师吃狗肉的那天晚上石头卧病在床，而隔两天就是石头的生日，秀才想，等石头病好以后再给他补一个生日，就悄悄将那颗狗头藏了。石头出院返校读书的当天晚上，秀才缩进厨房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将那颗25瓦灯炮换成5瓦灯炮。灯光暗淡，他举菜刀咣咣地剁狗头。突然钻心痛了一下，肯定是菜刀咬了手或是被骨头划伤了手指。还好，只是手指破了一点皮，流了一点血，他用一个创可贴缠上手指了事。等到石头下了晚自习，他招呼石头隐进厨房，再将门闩上，让石头吃他做的生日宴。

　　春凤听到秀才遭罚款的事，心里很是内疚，来信说：等她挣得了钱，这罚款由她来出。还有，秀才床上的被褥太薄了，等她有钱了，她给秀才添置一床新棉被。

　　可是没有等到春凤打工回家，却传来秀才已经病故的噩耗——秀才在给石头做生日宴剁狗头时被狗牙划破手指引起狂犬病，不久不治身亡……

　　春凤偕同石头来到秀才的坟前，将一床崭新而厚实的被子铺在白雪堆雍的坟上。她酸泪盈盈，喃喃自语，秀才你一直身体不好，冬天怕冷，我给你加盖棉被来了，但愿你在那边只有春天，没有冬天……

　　（字数：2089字）

草舍煮字 · 发表于 2020-8-7 08:23

我们的民族总有有些人在艰苦的现实中自顾尚且不暇，依然奋不顾身，砥砺前行。
谢谢天山老师的创作。
问好！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0-8-7 17:54

草舍煮字发表于 2020-8-7 08:23
我们的民族总有有些人在艰苦的现实中自顾尚且不暇，依然奋不顾身，砥砺前行。
谢谢天山老师的创作。
问好 ...

谢谢老师指点。向您学习。

临沂风铃 · 发表于 2020-8-8 16:56

这狗肉吃的，让人提心吊胆呀！

临沂风铃 · 发表于 2020-8-8 16:59

这颗狗头是祸水。不是它，秀才就不会死了。开始我以为石头会得病，因为他发着烧，后来却是秀才老师，唉！贫穷真的很可怕。

莹莹子期 · 发表于 2020-8-9 09:02

一颗狗头看透人心凉薄，秀才死的挺冤的。故事一波三折，结局的反转出人意料。很不错作品，问候老师。

香薰古琴 · 发表于 2020-8-10 08:42

小说叙述线条清晰，一件因吃狗肉引发的故事，讲述得扣人心弦，一波三折，揭示了人性的善良和贪婪。
问好心在天山！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0-8-10 12:59

临沂风铃发表于 2020-8-8 16:56
这狗肉吃的，让人提心吊胆呀！

谢谢关注，我将继续努力。问好。

心在天山 · 发表于 2020-8-11 10:21

临沂风铃发表于 2020-8-8 16:59
这颗狗头是祸水。不是它，秀才就不会死了。开始我以为石头会得病，因为他发着烧，后来却是秀才老师，唉！贫 ...

谢谢版主鼓励支持，写点东西，向大家学习。

渔火对愁眠 · 发表于 2020-8-11 19:58

好人命短，坏人命长。疯狗还是不吃的好。

潭边老桑 · 发表于 2020-8-11 22:08

这是我看心在天山先生的第二篇小小说，感觉还是老问题，就是为追求情节的曲折而显得过于刻意，比如狗牙划破手指这个细节就多此一举——既然是疯狗，那就不能吃的，吃了就可能得病。此外，春凤这个人物的设置，有些“鸡肋”意味。

铁树开花！ · 发表于 2020-8-11 23:09

潭边老桑发表于 2020-8-11 22:08
这是我看心在天山先生的第二篇小小说，感觉还是老问题，就是为追求情节的曲折而显得过于刻意，比如狗牙划破 ...

点评小说，桑版是认真的。辛苦了。

草舍煮字 · 发表于 2020-8-11 23:11

潭边老桑发表于 2020-8-11 22:08
这是我看心在天山先生的第二篇小小说，感觉还是老问题，就是为追求情节的曲折而显得过于刻意，比如狗牙划破 ...

关于疯狗能不能吃的问题，你恐怕没有经历过那种极端赤贫的生活。我经历过，辛苦养大的猪宰杀时发现是病猪。哪里舍得丢掉，最终反复高温煮了几天，还是分了吃了。而40年前国营肉联厂发现病猪时，也是用高温处理后做成香肠、罐头这类肉制品的。
所以这个关键情节没有问题。

潭边老桑 · 发表于 2020-8-11 23:15

铁树开花！发表于 2020-8-11 23:09
点评小说，桑版是认真的。辛苦了。

铁树开了花，难得……

潭边老桑 · 发表于 2020-8-11 23:22

草舍煮字发表于 2020-8-11 23:11
关于疯狗能不能吃的问题，你恐怕没有经历过那种极端赤贫的生活。我经历过，辛苦养大的猪宰杀时发现是病猪 ...

吃疯狗肉这个情节没问题，问题是加一个狗牙划伤手指得病的情节个人以为设计多余，因为疯狗肉本身就有高风险。我小的时候家里也弄瘟鸡肉吃过，后来大些了懂得多了就不敢吃了，不但不吃还劝大人不要弄到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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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小小说：一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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