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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梅花弄 [打印本页]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15:17
标题: 梅花弄
梅花弄
文/月牙
“喂……你是小芋艿伐?”
本不想接这个陌生电话,见显示的归属地是老家,虽离开已久,还是按耐不住好奇,接了。洋泾浜的普通话,夹杂着熟悉的乡音,一声久违的小名,惊得我手机差点掉地上。
“是我,请问你是哪位?”揣着砰砰心跳,小心翼翼问,我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方一下激动起来,声音高了几个分贝,而且换成了地道的方言:“哎呀,真是你啊。我是你花姨啊,你还记得伐,梅花弄的花姨啊。”
好像有一根火柴,呲的一下划亮了,童年的小镇,熟稔的面孔,一个个日常生活的场景……帮我瞬间完成了时空的穿越。我童年最好的小伙伴是小梅,小梅家的贴隔壁邻居就是花姨,小梅的父母、花姨和我的父母,都是同事。我忙不迭回应:“记得记得,花姨啊,很久很久没见了,你还好伐?”
我不着急问,花姨从哪里弄来我的电话,自从有了万能的微信朋友圈,天涯亦咫尺,我也不必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这年头没事谁打电话啊,她肯定会主动说。果真,三句寒暄之后,奔向主题。花姨的小外孙女刚考上我们学校,从退休的同事那里知道了我,还有个一官半职,想着手上有点权,就希望分班有个照顾。
一说到和工作有关的事,我就回归冷静了,我安慰花姨道:“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我会尽力帮忙的。”
花姨说:“你啥辰光有空,我们吃个饭?”
我一口回绝,廉政这根弦我绷得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过日子还是清清爽爽的好。怕花姨她老人家多想,我又说:“花姨放心好了,能帮我一定帮的。你想想,全世界再大,我有几个花姨啊,对伐?”
电话那头的花姨开心得笑出声来,她又告知了几条老家的消息,然后说着你忙你忙不打搅了,过几天外孙女报到再见,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花姨说,你应该晓得的,小梅姆妈,二十几年前跳了西湖,后来小梅爸爸又结婚了。你当年和小梅同进同出,像亲姐妹一样,难道后来你们都没有再联系?
其他似乎都可以放下,忘不掉的是小梅,关于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春夏之际稻田里的青蛙,翠绿鲜活,你按下这个,那个跳起来,没有一刻消停。
******
时间这条蛀虫,悄无声息地蚕食着小镇这片叶子,葡萄弄、梅花弄,都是这片叶子上的经脉。
我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从葡萄弄拐到梅花弄,走进小梅家的院子。
葡萄弄是镇上最出名的一条弄堂,倒不是它多大多美,只是因为唯一的一家医院在那里,谁平日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得上医院;年轻的更加了,出生在这家医院;家中老人最终进太平间,还是在这家医院。
从南往北走,走过医院,再往北走十几米,右手边,有一条更小的弄堂,没有名字。印象中只有三五户人家,并排的平房,最靠近丁字路口的是小梅家,第二家是花姨家,第三家是陆阿姨家,再往东走,好像还有一两户人家,几乎见不到人,可能那时就搬走了。再过去就出了镇子,是大片的稻田和桑地。
梅花弄这个名字,还是小梅的主意,第一户人家取个“梅”字,第二户人家取个“花”字,刚好啦,梅花。小梅被这个发现弄得心花怒放,马上去药房讨了纸盒,剪了个牌子,用蜡笔写上三个大字,梅花弄,左端详右端详,得意得很,又在我的提议下锦上添花,给每个大字镶上了五个花瓣,涂掉半根红蜡笔。最后用包粽子的棉线,把牌子挂在自家院门的把手上。花姨路过,第一个夸小梅能干。她的丈夫纪老师,像个跟屁虫一样,忙说能干能干。
每户人家南面是种花种树的庭院,和住房面积差不多大,格局就像一个一竖很短的“中”字。各家用矮墙隔开,矮墙上两三个旧搪瓷脸盆,里面的葱碧绿精神——大多人家会到农家讨要蚕粪,肥力十足。
我熟悉小梅家的院子,推开南边一扇木门,正对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各有一棵树,左边是苹果树,右边是紫荆,沿墙一圈凤仙花。隔壁花姨家种了美人蕉,红硕的花朵比矮墙稍高。矮墙是两户人家的界线,还有实用功能,天晴的日子,架一张圆匾,晒梅干菜,晒番薯干,晒不完的东西。记得有一回,我和小梅被花姨家番薯干的香味撩拨得起了贼心,两只小手悄悄伸了过去——那时为了防粘连,先在匾底铺薄薄的一层稻草——到底是做贼啊,没敢露出自己的脑袋,手感又不准,啪的一下,一匾的番薯干倾倒下来,落在小梅家的院子里,几株凤仙花也遭了殃,稻草沾在我们的头发上,狼狈极了,我们两个你看我,我看你,无声地傻笑了好久。忘了结果了,小梅肯定会被她妈妈打一顿,头上吃一个毛栗子是起码的。我么,一般会逃过一劫,我从小到大,一直病怏怏的,动不动不明原因地昏过去,能把我养大成人,我爸妈就万幸了。曾经,梅花弄的第三户人家,女主人是陆阿姨,她丈夫做过文化馆馆长,看到我的信手涂鸦,惊讶地叫道,天才啊,我要好好培养她。我妈听了,一丝一毫都不激动,她说算了算了,能养大就菩萨保佑了,学这个学那个,没必要那么吃力。
******
一个星期后,我在学校门口等到了花姨和她的外孙女儿。她外孙女儿笑着叫了声老师好,就按照门口的示意图朝自己班教室走去。我请花姨到我办公室坐坐。
我注意到花姨,她定睛细看了门上的牌子,教科室,眼睛里满是狐疑。她不问,我就不解释。三年前,一次大手术,保住了命,调养了半年,后来在教科室混饭吃,已经很知足了,课题啊论文啊,毕竟不像抓全校学生的成绩和德育那么让人劳心。
花姨落座,我泡了茶端给她。
花姨说:“听说,你老早就是副校长了。”
我笑着回她:“你哪里听说的呀?”
“有微信啊,我们医院的退休职工,弄了一个大群,里面的消息,不要太多哦。”花姨突然想起似的,说,“来来来,加一下我微信。”
“我难得用微信,没有及时回可别怪我……其实我们吧,有事情直接打电话好了。你说对伐花姨?”
“那是的,用微信反倒生分了。”花姨收起了手机。
我有些疑惑,印象中花姨的两个女儿,比小梅和我年长好几岁,怎么外孙女儿才上高中呢?
花姨好像会读心术,她喝了一口茶,说:“我小女儿,离了再嫁,又生了一个。大的两个孙辈,都工作了。”
难怪,我心想。花姨很高兴地说起了有出息的两个孙辈。我又问:“纪……老师还好吧?”
花姨的丈夫是镇上中学的老师,理应称老师,但因为是邻居,打小就叫纪伯伯。后来,因着小梅的关系,我们都不搭理姓纪的。这一声纪老师叫得吞吞吐吐十分不利索。
花姨的表情立马黯淡下来:“你不知道的啊,我家老纪早就走了,离退休还差两年。”
“哦。”我脱口一个叹词,心想,那走了很多年了。花姨没有说自己有否再嫁,我也不好意思问。纪老师十之八九是生病死的,这也没必要问。瞬间冷场,我看花姨,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有时远,有时近,总是那么不真实,毕竟中间隔着四十来年的陌生。
花姨捋了捋头发,笑着说:“老喽,一眨眼都七十八了。”
我忙回她:“不老不老,一点都看不出。”
“他们也说,看不出,哈哈。”花姨又说,“我脑子里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小芋艿小芋艿叫惯了,呵呵。现在总不好还这样叫,叫你程老师?程主任?还是叫名字?”
“叫我名字好了。”我怕方音里平翘舌音不分,前后鼻音没有,就强调了一下,“程冲,方程的程,冲锋的冲。”
“唉,程医生走了好几年了,你妈妈也不在了,有时还会想到他们。”花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什么闪了一下。
我生下来的时候才四斤九两,我妈说我爸的意思,取小名叫四九,被我妈一声呛:“养大了给梁山伯做书童去?”我爸就不吱声了。因为我打小体弱,三天两头生病,爸妈因为我有时闹不开心,有一次他们吵架,我听到我妈说:“你生下来才五斤,女儿四斤九两,我娘生我,一落地,八斤半,你说,是不是你的种?”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二老,鼻子一酸,我的眼睛可能也闪了一下,只是我自己没法看到。
我把话题岔开去,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叫我爸的喉结,鸡肫,呵呵,鸡肫。有一回,他们两个喉咙响了,我紧张地盯着我爸的脖子,叫起来,鸡肫在动,鸡肫在动,我妈扑哧一下笑了,两个就不吵了。”
花姨说:“老早穷啊,贫贱夫妻百事哀,谁家没个吵吵闹闹的。小梅家,还一碗粥泼过去呢。”
很遥远的记忆,小梅的妈妈将一碗滚烫的米粥泼向了小梅的爸爸。煤球炉子的火,红红的,比美人蕉还艳。。
我只想知道小梅。花姨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说:“听说小梅到现在都没有结婚,看样子要独身一辈子了。”
我很吃惊:“是吗?怎么会呢?” 我女儿准备考研,我潜意识里,小梅的儿子或女儿,应该也差不离吧。
花姨说:“上次听谁说,小梅住处离这不远,我下次打听清楚了再告诉你。”
我们细细碎碎又聊了一些,花姨起身告辞,说要买菜做饭去,下午某某街道有个养生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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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天不怕地不怕,是我见过的人里头最厉害的女孩子。
我妈对我说,别总往小梅家跑,你可以叫小梅来我家玩嘛。想得美,我是小梅的尾巴,影子一样跟着,没了她不行,我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把钥匙,挂在她的脖子上。小梅呢,才不会稀罕我这个比她小的萝卜头。我比小梅小一岁,确切说,小十一个月。她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成了小孩子的头。这天,我一放下饭碗就跑到梅花弄。
夏日的早晨,屋檐堂前,太阳晒不到,有些微风。小梅已经吃了饭,端了小桌椅,摆放在影子里。小学低段的作业少到几乎没有,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玩。我们有时画画,有时做手工,用药房讨来的青霉素纸盒,一把剪刀剪来剪去,一瓶浆糊粘来粘去,做成自己喜欢的东西,影集啦,集邮册啦,或者挂大门上的信箱。我们还用纸板做过百折小纸扇,圆形的,用蜡笔画上画。矮墙上突然露出纪老师的上半截,吓了我们一跳。纪老师说:“太漂亮了,送我一把吧?”
和小梅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夏天蛇虫百脚很多,我一看到蠕动的小动物,小脸煞白,气不敢喘,汗不敢出,差点背过气去。每次都是小梅,什么大蚂蚁,毛毛虫,百脚蜈蚣,甚至蜜蜂胡蜂,拿脚踩,用木棒撩,用砖块砸,有时也放生,没有能吓到她的。有一次,我们几个出了镇子去玩,稻田的水沟里竟然有很多蛇,我吓得头皮发麻,差点昏倒,小梅面不改色,说是水蛇,没有毒,还找了一根木棒去撩拨,吓得大家一阵阵尖叫。这种无所畏惧,别说女孩子很少做到,有的男孩子也做不到。我对小梅真是佩服得紧。
有小梅在,男生都不敢欺负我们。医院食堂边上,有块空地,竖着十几根水泥杆子,绑了绳子晒衣被。空地靠墙的那头,有一个不大的土丘,大约一层楼高,那简直是院里所有小孩的天堂。男生借个助跑,八准能冲上顶,个别女生,像小梅这样的也成,我就不行。我们几个弱的,喜欢在土丘下玩,扯草根比力道,玩泥巴,有人从泥土里挖出过半副牙齿,有说是狗的,有说是死人的。那时的小孩有使不完的劲,每天冲啊杀啊的,围着这块土丘,冲上去,跑下来。小侃是男孩子的头,他爸妈都是上海人,他妈是医院的护士,他爸一年来探亲一回。小侃比我大三四岁,喜欢欺负女孩子,这不,他从土丘上张开双臂飞下来,然后冲到我身边,拉我小辫子。我疼得哭叫,拼命跑,在刚晾晒的床单间钻来钻去,刚玩过泥巴的手,在雪白床单上留下灰色的手印。花姨是医院的勤工,负责病房床单的洗晒。她鬼一样叫起来:“好你个小侃!”挥着一根棒子,作势要打。我们小孩才不怕她,知道她棒子不敢落下来。小侃不怕花姨,他怕小梅。小梅真敢打。我越逃,小侃越来劲。我拼命叫起来,“小梅小梅”。只见小梅从土丘上冲下来,好像一只老鹰要啄人,小梅会用牙齿咬人,小侃最怕他这个。小侃还怕他爸。每次他爸来探亲,我都能听到对面那幢二层楼,传来嘹亮的哭声,鬼哭狼嚎的。终于有人替我报仇了,激动呀,我在家里咧着嘴蹦啊跳啊。
漫长的暑假,一群小孩无所事事,我们甚至打赌,谁敢进太平间。在医院围墙的一角,有一间水泥砌的小平房,围墙外是广阔的稻田。太平间,门窗都未装,只有门架和窗框,我只敢远远地看,听说里面有两张水泥台子。有时远远看到冷寂的一角突然热闹起来,一群大人个个披麻戴孝,围着太平间大哭,此起彼伏的哭声。更多的时候,它死寂,严肃,恐怖。
通往太平间的一条小路,只容一人过,两边长满了草,夏天能有膝盖高,怕不知什么时候从茂密的草里窜出什么东西来。这是医院绿植最茂盛的一片。
我们一群人,游荡到离太平间七八十米远的地方,站住了。小侃仰着头,说:“谁敢过去?谁敢就做我们的头!”
没有声音。我吓得拼命往后躲。小亮问:“两个人一块儿过去就两个人都是头?”
小侃很鄙夷地说:“什么话,当然是一个人过去才算喽。”
大家没声了。小侃说:“我追加一下哈,一口袋番薯干。谁敢?”
我小心地用目光搜寻着小梅的身影,她大概上厕所去了,没见她。
小侃骄傲地说:“这里头,就我敢。以后你们都听我的,知道伐?不要犟头犟脑。”
“谁不敢啦?我敢!”小梅不知啥时候出来的,她的声音清亮而高亢。
小伙伴们轰一下乐了,等着看小侃的笑话。我暗地里替小梅着急,不知她有没有听清到底要干啥。
见小侃不信,小梅说:“你们看牢 ,我走进去。”
小梅大摇大摆地沿着小路往太平间走。我的心被提起来,好像一根稻草提起一块豆腐,眼看就要碎了。两边的杂草比她的膝盖还高,撩着小梅细细的小腿, 那天小梅穿的是一条格子棉布中裤,粉色的塑料凉鞋。
走到一半,小梅站定,转过头来,朝着一帮小伙伴撇嘴,喊道:“你们来呀。”
小侃不服软,说:“装,不敢了是伐?”
小梅抿嘴一笑,手臂夸张地摆动,大踏步走向太平间,走进门架,从一旁的窗框上探出头,朝大家喊:“有什么呀?你们来呀?小侃你来呀!”
我们一群人鸦雀无声。我屏住呼吸,好像太平间是一个怪兽,啊呜一口将小梅吞没了。
可能一分钟,可能两分钟,感觉很是漫长。终于看到,小梅的身影,从太平间的门架里出来,她一步一步晃到我们面前,大家仍然集体失声。过了好久,小侃说:“你,你敢躺那张台子上吗?你夜里一个人敢吗?”
小梅想也没想说:“你敢我就敢!”
我们女生激动得乌拉乌拉乱叫,觉得小梅替女生争了气,看着小侃几个男生垂头丧气的样子,说不出的开心。
那晚我发高烧了,说了半夜的胡话。我妈说,小梅阳气足,脏东西喜欢找体虚的人,还关照又关照,不许靠近太平间。
有时我也疑惑,小梅真是啥也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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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快过去的时候,花姨来电话了,我以为是小梅有了确切消息,结果不是。花姨的外孙女儿嫌寝室安排不好,她不喜欢睡上铺。我耐心解释,新的学生宿舍,每个床位,都是上铺睡人,下面放桌椅书架。叫她们放心,安全工作很到位,床架栏杆很保险。
刚开学没几天,花姨又打来电话,我以为,这下肯定是小梅有消息了,结果又错了。花姨说外孙女儿吃不消寝室的同学打呼噜。我联系了她班主任,了解清楚情况,也不为难人家,就电话花姨说,住宿床位很紧张,换寝室目前不太可能,做老师一碗水一定要端平,要么这学期就不要住校了,辛苦家长每天接送?花姨从此没再提打呼噜这事。
教师节那天,学校传达室收了很多花束,大多是已经毕业的学生送的。学校安保严格,没有里面的教工出来接人,外人一律不得进校,家长也不例外。在一堆花束里,用胶带纸捆扎的两小包东西特别显眼,是花姨送我的,外面报纸上用油性笔写着“程冲老师收”。我打开一看,一包梅干菜,一包番薯干。
那天晚上,我电话花姨致谢。花姨说:“程冲啊,现在不稀罕这种东西了,也不值钱。我就是想起老早的时候,你和小梅,多么喜欢吃我做的番薯干啊,那可是超市买不到的。梅干菜蒸肉,可以多吃一碗饭。”
我朗声笑起来,说:“我们小时候讨债呀,把你晒着的匾都打翻了。”
花姨很直白地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到底是喝一口井的水大的,我外孙女儿就托给你了。我现在也没别的盼头,就指望这个最小的也出息。”
我忙说:“花姨放心,我一定尽力。”
等了三秒,花姨没说话,我问:“不晓得小梅有消息伐?”
花姨说:“我帮你打听了,弄到一个手机号码,还没有核实过。听说这个人现在很难弄啊……长久不联系的,人有没有变都难说。”
我听花姨支支吾吾,就没多问,记下了手机号,谢了,道了再见。
我对着纸条上这一串数字发呆。之前,我不止一次地想象,我和小梅会怎样重逢,但一百种想象好像都不够,光花姨的一句话,小梅没结婚,就惊掉我下巴。真是一串迷人的数字啊,我会听到怎样的声音呢?我深呼吸了几次,夸张的动作引起了夫君的注意。花姨和小梅,夫君虽然没有见过她们,但听我说过。
夫君笑我:“当年约会也是这样的吗?”
我白他一眼说:“比那时可紧张多了。”
夫君说:“你还是悠着点,做了手术还没好完全,常年吃药的人,别太激动。童年小伙伴,至于吗。”
那前半段话我没响,听到后面的话,我忍不住激动了:“童年,一个人有几段童年,能复制粘贴吗?”
夫君笑道:“女儿还说,‘我妈妈有大理石般的冷静’,谁信哦。”
我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抚一下心口,说:“别吵,我冷静一下,打电话。这电话不打,今晚肯定睡不着。”
小心翼翼地拨号,老心脏砰砰跳。手机接通了,响了三十秒,没人接,等待,响了六十秒,还是无人接。摁掉,不死心。过五分钟,再打——多么漫长的五分钟,手机上的时间我看了十多回,我的魂回到梅花弄走了好几趟。还是无人接。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焦灼地走来走去。夫君坐下来,问我:“要是电话通了,你准备和小梅说什么呢?”
“对呀,我还没想好呢,你说,我该说什么?”
“先要确定对方是小梅,你再自报家门,然后稍微诉一下思念之情,电话里也说不清,最后约个喝茶的地方。”
文绉绉的一番话,弄得我大笑起来:“说不定压根儿不是小梅的电话,花姨说了,不肯定的。”
快到十点的时候,我像对夫君说,又像自言自语:“最后再打一次。”
三十秒,六十秒,还是没人接。挂掉。这串迷人的数字,长出很多触角,在梦境里招摇。
那晚睡得不安稳。第二天天没亮,我就醒了,对着手机发呆。如果真是小梅的电话,相同号码的三个未接来电,按照常理,应该会打过来吧?不会这么早,可能得到八点十点。我等到那晚十点 ,手机还是安静的。
夫君说:“一定错了,哪有这样的?”
夜晚静下来,想起花姨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人现在很难弄”,啥意思?不会精神不正常吧?四十好几还不结婚的女人,我猜不出她怎样的心理状态。要么发个短信试试吧,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字斟句酌打下这几个字:“小梅你好,我是程冲。你还好吗?”
短信刚发过去一秒,我的手机就响起来了,在十点多钟的夜晚,这铃声太招摇。
夫君盯着我,担心我昏过去。我看到夫君的手上捏着一小瓶硝酸甘油,接过来,捏在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好像要攥成粉末一般。
“喂,你真是小芋艿吗?”
“喂,你真是小梅吗?我怀疑自己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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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真是从未有过软弱的时候?我问自己,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一些生活场景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暑假有一天,我在家吃了晚饭,在我妈的催促下洗了澡,痱子粉拍得喷香,就往小梅家走,我记得那天火烧云红了半个天,大太阳看不到了,天依然很亮。
我推开小梅家院子虚掩的门,看到堂前的大脚桶里,小梅窝在里头洗澡。小梅姆妈边抹背边教训,“刮下来的泥称称有半斤,哪次认真洗过澡?”
见我进来,小梅将自己抱得紧紧的,眼睛里有羞涩有乞求。
小梅姆妈笑了,说:“八岁的人,当自己十八岁啊。”
我好像看到小梅的眼睛里有泪光闪了一下,天色渐渐暗下来,可能是我的错觉,但那个大脚桶里赤裸的女孩子,与我平日所见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梅,真个判若两人。
小梅从大脚桶里站起身,背对着我,白白的一条身子。小梅姆妈拿毛巾擦干,东一下,西一下,好像毛巾得罪她了。小梅脖子上的碎发,被洗澡水打湿了,一绺绺的。
突然,矮墙上传来一个声音,“哟,十八岁大姑娘了啊,哈哈。”
是纪老师。小梅好像惊弓之鸟,脚上带着水,往屋里跑,啪一下,地板打滑,小梅摔倒了。
小梅姆妈没好气地回纪老师:“老不正经的,有啥好看的,要看看你们家三个女人去啊。”
恨屋及乌,我也不喜欢纪老师。有一次,天色将暗未暗,我和小梅端了骨牌凳,站上面透过美人蕉的缝隙悄悄地看纪老师家,纪老师和花姨摇着蒲扇坐着乘凉,两夫妻亲热得让人脸红。纪老师穿个白色的汗背心,一眼没注意,他的一只手就伸到花姨的衣服里去了,不是后背,后背是挠痒痒,是前面呀,咦。我和小梅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流氓,我们两个不约而同咬牙切齿道,声音轻,力道足。
小梅家和镇上的人家没有两样,只要家里有人,一般都不锁门,就敞着,没听说过谁家进小偷,那年月有啥可偷的。小梅家的院子门是从那一天开始落锁的。
是初秋的一个礼拜天。我早饭饭碗一放,撒腿就到了小梅家。推开院门,小梅坐在堂前的痰盂上,是肚子上印着红双喜的高脚痰盂,可怜巴巴地朝着大门,憋得一脸红晕。我们那时候都吃宝塔糖给小孩打蛔虫。
小梅对我说:“大门关上。”
我连忙回转身,将院门虚掩上。小梅说:“上插销。”
小梅告诉我,“我姆妈刚买菜去了。”然后又“嗯嗯嗯”憋半天。
对于上插销这样反常的事,我有些意识到事态严重,见小梅的样子,又憋不住想笑。
小梅终于解决了,那种五脏六腑都舒坦的惬意,在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一览无余。小梅盖上盖,洗了手,悄声对我说:“要当心隔壁这个纪流氓。”我们两个小脑袋凑一块,嘀嘀咕咕了许久。小梅比我懂得多,她家有收音机,能调出三个频道来听。大人以为她小孩什么都不懂,说话也不避她。
“你晓得伐,纪流氓对班里的女生动手动脚。那个女生的姆妈找他算账了,骂得他一声不敢响。活该。”
我对动手动脚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通过看小梅的表情,认定是十恶不赦的。我脑海里浮现出纪流氓的形象,夏天常常穿件白色汗背心,有时候上面还会有大大小小几个窟窿,胳膊上的肌肉像放大了的田鸡腿,好像一拳头能打死一匹狼。天有些凉了,还喜欢穿个短袖,看到他时几乎都在跑,在学校操场上跑,在弄堂里跑,有一次,看见他在镇子外头的田埂上跑。
小梅好像下了很大决心对我说:“我有个天大的秘密,我爸妈都没告诉,你能保密吗?”
我好像被赋予使命的地下情报员,坚定地点头,说:“能。”
小梅的话一字一句钻进我的心里,像一群狼在我的心上撒野。小梅说:“纪流氓摸过我。”
小梅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像毛毛虫在我皮肤上爬,我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真觉得住在流氓家隔壁是件危险的事。虽然懵懂,但到底是十岁的人了,对男女花花绿绿的事情有些似懂非懂。
小梅带着哭腔说:“你还记得那次看电影吗?小学操场那次,放《红楼梦》?”
“记得呀,一早就去放凳子了。后来,很迟才开始放,我睡了三觉,就散场了。”
露天电影,放越剧《红楼梦》,咿咿呀呀唱半天,我一整天都在操场上保卫我家的条凳,免于旁人的挪移,这大大消耗了我的体力。我们凳子放在前面第三排,每条凳子都紧紧相连,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到晚上开演,我爸妈下班后带了晚饭过来,我累得快趴下了。天终于黑了,电影终于开始放了,我足足睡了三觉,中间醒来,见幕布上的林黛玉在葬花,再醒来,宝玉已经哭灵了,我妈拿出手绢在擦眼泪,以为终于好了,不料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唱,我索性又睡了一觉,散场的时候是被我妈摇醒的。
我家的条凳和小梅家的紧挨在一起。小梅也睡着了。我中间醒来的时候,看到我旁边的小梅,歪着脑袋睡,靠在另一边纪老师的身上,小梅姆妈大概挤出去上厕所了。
我记得那天散场醒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小梅叫了一声,当时我妈还说,做噩梦了吧。
小梅告知我秘密的那天,我回家很严肃地对我妈说:“那个纪老师是个流氓。”
我妈一脸紧张,弄清楚没怎样我,很响地舒了一口气,告诫我:“离那个流氓远点,如果一个人碰到他,要逃,逃得快,懂伐?”我不止一次觉得,一个女孩子跑得快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这么多年,我一直替小梅保守着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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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约好,两天后的傍晚,青藤茶馆见。终于等到那天,天气预报很准,果真下雨。夫君先是笑话我,度日如年,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天真到了傍晚,他又担心我太过激动,主动提出开车送我过去。离茶馆还有半站路,我就要下车。夫君说,一脚油门的事,送到茶馆楼下。不答应,我得走几步,好让自己乱跳的心平静下来。我小包里放了半包番薯干,我要给小梅一个惊喜。
啊,小芋艿。啊,小梅啊。高声叫着,然后奔向对方,紧紧抱在一起。这样电影桥段式的画面,画风太辣眼睛。生活不是演戏,我们竟然很平静,起码小梅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我们一眼都认出了对方,然后矜持地笑笑,并肩往里走,手不由得拉在一起,我能感受到那一刻小梅的手有些凉意,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预订的小包间,环境雅致。相对而坐,我们对看着。面前这个中年女子的脸,和小梅十岁的样子,蒙太奇地重叠与分离,一瞬间很熟悉,一恍惚又陌生,这两个频道在我脑中不断切换,我不禁陷在一种时间的堂皇迷离里。也许小梅也是如此吧。
我点了一杯龙井。小梅要普洱。挑了几样小吃,精致的碟子,摆在面前,一种日子很殷实的味道。
我先在时间的水里投了一枚小石子:“怎么挑了这个日子,偏偏下雨。”
“我有意的,今天夜市不出摊。”小梅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早就听说,小梅的父亲是名牌大学的教授,教授的女儿摆地摊?我没有马上说话,但我眼睛里的诧异,小梅看出来了。
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小梅三言两语告诉我,多年前她就炒了公司老总的鱿鱼,也没饿着冻着,“大不了人家海参鲍鱼我喝粥,自由自在,挺好的。”
我简单地说了家人的情况,小梅几乎没有回应,我也不追问。只有童年,我们的记忆是重合的,我们有共同的秘密。
“你哪里弄来的我的手机号码?”小梅饶有兴趣地问。
“花姨告诉我的。”很平常的一句话,小梅的脸马上板了,一个撇嘴的表情。如果说,见面之后的感觉大抵还是遥远与陌生,那么这个小动作,让我感觉小梅她多么亲近又熟悉。
在短暂的几秒钟无声之后,小梅说:“你好像没有长大。”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出来的话竟然带着一丝撒娇的意思:“我一天到晚和学生在一起嘛,不能怪我的。”其实我应该问她原因。
小梅突然高兴起来,说:“我前段时间意外碰见小侃了。我们竟然没认出对方,中间很多曲折才相认,太神奇了。”
我脑海里浮现那个总喜欢拉我小辫子的小男孩形象。小梅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见我敷衍地“嗯”“啊”的,就打住了,正色道:“我怀疑我若不明说,你一辈子都不知道那话什么意思。”
我吓一跳,说什么话呀。
小梅说:“你记得吗,以前小侃姆妈总说,小芋艿,跟我到上海去好伐?大家都笑。啥意思?”
“有啥意思,引小孩玩呗。”
小梅鼻子里出了一下冷气:“小侃姆妈的意思,你小芋艿给我做儿媳妇好伐?”
“噗”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想多了吧?”
小梅很无奈地朝我摇头,好像我完全不可救药了。小梅说:“我碰到小侃的那回,他谁都没问,就打听你小芋艿。”
我尴尬地笑笑,不说话。
“花姨和纪流氓……”小梅迟疑了一下,说道,“纪老师死了。”
“没到退休就走了,可惜。”
小梅眉毛拎了一下,撇嘴道:“你知道怎么死的?”
“大概生病吧?”
“切,又幼稚了。”小梅喝了一口红亮的普洱茶,说,“是花姨这么对你说的?”
我眨巴眼睛想了想,想不真切了,就说:“我猜的。”
“这个流氓,披着羊皮的色狼,这个摸一把,那个撩一下,以为占到便宜了。某次体育课,竟然对一个女生动手动脚,明说是纠正动作……撞枪口了,那女生可不是好惹的,镇长的女儿。好了,够他喝一壶了,职称没了,退休工资都悬了。”
我胸口有些闷,一只手悄悄伸到包里取药。小梅说得起劲,没有注意到我,我含了一粒药在舌头下。我的手轻触到半包番薯干,好像触电一般,有些麻。
“撩小姑娘怎么过瘾啊,和镇上一个女的搭上了,听说就在学校操场上,暑假的杂草老高老高……哈哈哈,被蛇咬了,报应啊。”小梅大笑了几声,紧急刹车,撇着嘴说道,“人都死了,就不说他什么了。反正,我的童年是被毁掉了,一生,都不一样了。”
那次见面是去年的事了,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那以后,花姨来过学校两三回,我见她总感觉不像先前自然。
记得那晚,小梅谈兴很浓,最后她说:“什么时候有空,回葡萄弄、梅花弄,走走看看。听说拆建得面目全非了。”
我知道,我童年的梅花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嘴角也下意识地撇了一下,心头一惊,这是小梅的招牌动作。
[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15:21
芳源做版主,发个长的支持一下哈。
越长,毛病越明显,收到的砖头越多,好造大瓦房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8-12 15:36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20-8-12 16:06
这是给新版主捧场来了,要赞的要赞的!
待读……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20-8-12 16:08
花姨?花花在上海,我一会问问他……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8-12 16:18
月牙这篇,真正下了功夫,好。好。好……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20-8-12 16:58
这是一篇正儿八经的小说,没有离奇的故事,也没有烧脑的情节,由一位老家邻居托我办事来引出小说的主人公小梅。将我和小梅的童年友谊刻画得淋漓尽致。虽然小梅最后才现身,但她的形象已早早地立体呈现在我们脑海中。鲁迅有闰土,月牙有小梅,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读者,每个人心里也有一个小梅,或者小侃。童年的友谊是最纯真的,文中关于得知故友消息后的心理和肢体描写非常逼真,不自觉会想起自己人生中的某个时刻。小说里对反派人物安插的结局,也算是大快人心,彰显作者心底对善良的偏爱和对邪恶的痛恨。
文中有些句子,颇觉得奇怪,但考虑到作者的专业,估计是有意为之,就不多说了。
很感人的一篇小说!点赞加分。
作者: 云之飞扬 时间: 2020-8-12 17:05
月牙姐这篇,快赶上中篇了。
出差在外,回深读。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20-8-12 18:33
要得要得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20-8-12 18:44
仔细看完。砖家很感动。。。。
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但我没有打那个电话。而是选择了放弃。
时移事易,人间早已换了颜色,主要是,我老了。。。
读这篇小说的开头部分,我突然起来了《受戒》
后面越读越觉得这篇如果像《受戒》那样写,会不会更有味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味道在于个人对旧事的体验,对生命过程的感悟。
如果换成我,我就会模仿《受戒》去写。。。。
汪真棋太牛了,《受戒》是讲他的童年,还有那份朦胧的爱。
童年对我来说,太丰富,从另一个角度讲,也太复杂,太难过,太五味杂陈。。。太多的东西不能言说。
然而,看月牙这一篇,却觉得过去真好,好到我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让时光倒流,
而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童年对我说来,最好不曾有过。
小梅和“我”的过去,也许是真人真事,也许是一种愿景,无论哪一种,都写得不错,细致丰富,又深含意蕴,也可以说饱含深情。
从叙述上讲,下笔如有神助(看来真事的成分大一些)
把真事当成小说,这本身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能力的。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出啥事,等砖家讲小说专题时再讲。
总的来说这篇小说相当不错,篇幅量也足以撑起一个短篇小说的样子,开头略轻,但结尾足够稳当。
如果换成散文,可以得更高的分数。
原因很简单,小说里露真情,总不太合时宜,搞不好显得功夫不足,散文里大大方方地露,就显得真诚多了。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0-8-12 20:26
看罢此篇,我的眼前也好像划亮了一根火柴,遗忘在时间深处的一些人和事瞬间被照亮了......我想,这就是好文的魅力吧。问好月牙老师。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0:49
感谢城城捧场,还有豆豆鼓励。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0:50
花花是谁?还是单人旁的“他”?
若是上海人读此篇,语言上会更有感觉。。。。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0:53
老桑的鼓励,省略号,看起来都好像。。。像一个个白眼
你砸砖便是。没有你们的好砖,我怎么茁壮成长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0:56
城城的评论,怎么读都觉得熨帖。
有些句子,你直接指出来便是,可能是方言的缘故,也可能是我老眼昏花打错字。。。
感谢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0:58
别手软,我准备在太虚盖大瓦房滴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8-12 21:07
本帖最后由 潭边老桑 于 2020-8-12 21:08 编辑
此梅花弄,非彼梅花弄,说的是小梅、花姨和弄堂人家。《梅花弄》算是《弄堂里》(葡萄弄)的姊妹篇。
小说采用双线叙事,主要讲述了弄堂几家人的沧桑生活与历史命运,过去与现在闪回交织,碎片化呈现。
个人以为最出彩的,还是小说的语言与细节。语言方面,淡雅、温婉、精当,很多比喻与用词给人阅读的愉悦,显示了作者较深厚的文字功底;细节上,尽管碎片化,但小而精巧的勾勒真实恰切,令人共情。
谋篇布局方面,做得也不错,没有让小说滑向散漫的边缘,或者说最后的收束,让小说回到了形散神聚的轨道。小梅与纪老师的故事,有代表性,无奈,怅惘,恨无可恨,女生成长中的槛与痛。
整体上写得比较精致,可挑剔的地方不多,算得上佳作。
当然,砖还是要扔的。个人觉得,花姨的刻画,有点费力不讨好,花姨这个人物形象,最后被小梅夺去了光彩,花姨更多只起到了一个沟联作用,这个人物似乎可以省去一些笔墨。另外,“我”的笔墨,或者说“我”参与小说的幅度,要减少,这样可能会使作品更具小说文体的辨识度。小说可以写得冲淡,但小说中的矛盾,我以为应该让它开花,或者说应该让它产生必要的冲击波,那就是小梅与纪流氓的事,一定要让它足够影响到花姨的生活,这样,梅与花的关联,就更紧密了。
祝贺!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1:19
童年对我说来,最好也不曾有过。回忆看起来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时间给沉重的过去披上了婚纱。
砖家说,看来真事的成分大一些,把真事当小说。
老实说,本篇纯属虚构。能把砖家骗了,欧耶,我成了
现实里没有梅花弄。在我故乡小镇的地图上,它压根不存在。
更没有所谓小梅家的庭院,还三家、五家的。。。
它是很多记忆的综合,我所到过的江南小镇,影视作品里,书中的想象。。。
小梅的原型,只有两点是真的:其父是某大学教授,其母投西湖自尽。
其余都子虚乌有。在小梅的身上,有众多的那个时代的女孩子的影子。。。。
因为两年前的一次偶然,得知童年的小伙伴小梅已经去世多年,震惊之余,想用文字让她活着。。
开头和结尾,是修改最多的。已经尽量克制,但还是遗憾地露出散文的尾巴。
写小说的意义,于我而言,消肿,享受想象的自由,还有释放的快乐。
不管长短,我都希望能承载一点自己的思考,本篇关于童年,治愈,和命运。
“我”是弱的,在“我”眼中,小梅是厉害的。
再厉害的孩子,在成人眼中,还是弱的。纪老师。
面对无常的命运,纪老师也是弱的,50多岁就死了。
。。。。。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永恒的只有时间。唉,悲观了。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1:20
可贵的共鸣。谢谢微雨鼓励。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2 21:42
上回我留评说,《弄堂里》应该改名《葡萄弄》,这篇是《弄堂里2》.
读书不少,有意识地学着写,还得感谢老桑的留评,给了我方向,才有了此篇的双线叙事。
刚开始学,用起来终究不够圆融。相信我会越来越进步的。
感谢鼓励。
砖,更珍贵啊。比心
花姨这个人物,我之所以给她这么多笔墨,1线索人物,2关涉到我整篇的结构,想尝试一下从纷繁芜杂中渐渐变得清晰这样的写法,突破以往一落笔直奔主旨的简单;3有关主题指向,不是越责罚越痛快,总体是悲悯的,何况她是花姨,有纪流氓这样的丈夫也是她的不幸啊。。所以,结尾有些生涩的地方,是我后来改的,比如“小梅大笑了几声,紧急刹车,撇着嘴说道”,这个“紧急刹车”就比较奇怪,其实,明写小梅,暗写“我”,、“我”和小梅,在茶馆那个独立的“场”中,像照镜子一样,人际是紧张的。。。。
矛盾开花,冲击波。梅与花的关联。。。这些,容我再消化一下。
真心感谢。
作者: 守望天使 时间: 2020-8-13 08:41
欣赏老师佳作,学习了!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20-8-13 09:09
你看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是?。。。
小梅真实存在嘛。。。。
其他是虚构,这就是小说本来的样子。。。。
我们写小说,不可能凭空就出来一个故事。
一定有背后的某些影子。
其实这类小说好写,也不好写。
如果有一个人物是真实的,小说基本上就好写了。
不管故事情节有多少虚构。人物真实小说就能立起来了。
这类小说我写过很多,表面看,太真实了。其实全是假的。;P
等有时候我把早期写的小说(很像忆人忆事的散文)发来你看看。
你这一篇确实 写得相当不错。。。
作者: 遗忘之城 时间: 2020-8-13 09:19
砖家你现在是版主了,要雨露均沾……,多向月牙学习。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20-8-13 09:47
要沾的,要沾的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13 12:08
“雨巷”的较完整版。虽然只去过上海,而没有去过弄堂,但我发现我对那里的人和环境还是有概念的,或许是来自前世。
这一篇还是童年和成长,丰富细致。结构上,散文化是有的,但仍是小说。每个主要人物都很灵动、鲜活。
同意城、芳、桑的赞誉,也同意他们提的,前半花姨占主是没问题的,一是写梅花弄的人文,二是为小梅的出场铺垫。但我觉得她托“我”关系方面写得多了一点。的确这件事是通篇的故事线索,但多了就松了。既然主题在于童年,那么这件事“我”有没有徇私不重要。
芳源善于营造气氛,你善于铺垫造势。
关于花姨的夫妻关系,我也觉得涉及少了点。当然,从孩子的视角,无从了解太多,这是大人(读者)关心的事。而小梅单身的留白是恰当的。
题目有意思。《梅花三弄》指的是弄琴的三种变奏。你这一弄在我看来是“弄青梅”,不是小侃弄,而是你弄。
有句话估计是少字了,“男生借个助跑,八准能冲上顶”。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3 14:28
“表面看,太真实了。其实全是假的。”
所以说,纯属虚构啊。
小梅身上,综合了几十个人,怎么能说真实存在呢?
但 这篇故事情节的核,是真的。
你砸砖吧,没有老桑来得漂亮,他是垒好了砸的,便于砌墙。
你呢,东一下西一下,还要我老人家亲手垒整齐
看你发了一个,马上去读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3 14:31
砖家是新版主,角色适应需要时间,哈哈~
城城多指教,不足之处请明说,不碍事的。
问好。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3 14:43
系列嘛,下篇或许就有方向了?允许我狡辩哈
留白,何谓适当,见仁见智了。有的我已想到,但最终割爱,不想情节过于枝枝蔓蔓。
(7月31日写完初稿,之后修改了三四回。开头、结尾改动多。)
从我的阅读期待说,前半篇,纷繁得很,不知要讲什么,更多的是生活流的记录。
最后,豁然开朗,读者有释然,也许还会思考,有类似经历的人,还有共鸣。
这是我要的,得到。
家里有女孩的,最好读一下我的文字,粗糙的父亲也许会发现另一个世界,曾经以为自己知道,其实未必。
每一个老太太,曾经也是小女孩呀。
最后你说少字这句,好像没有问题,“男生/借/个/助跑,八准/能/冲上/顶”。
想一下跳高跳远,加助跑还是原地跳。南北差异终归在的。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13 14:55
重点是那个“八”字,若它是方言,那很有些人是费解的。“两三八”=“梁山伯”?
若不是方言,是“八步准能冲上顶”,还是“保准能冲上顶”?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3 15:07
八准,我们方言里的意思,十之八九能成。
保准,是百分百了。
方言的味道,和不懂的人,说不明白,哈哈
梁山伯,谐音,2+3+8,江南人说,十三点。
他的书童,四九,4+9,还是十三点。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8-13 15:15
这个方言,有味道。不过,你可以用括号注明一下。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13 15:17
涨姿势了,八准就是北京人说的“八成儿”
梁山伯是够十三点的,江南人拎得清。
“久别重逢梁山伯,倒叫我又是欢喜又伤悲……”有一段相声,唱越剧《楼台会》时,用手势比划歌词,唱到“梁山伯”就比划两、三、八。
作者: 鴳雀 时间: 2020-8-14 10:58
昨天牙疼去看医生,医生说门牙边上的牙蛀了要拔掉,侧切牙根深不但上麻药,还要上榔头,我一听吓一跳,不拔了,汗流侠背逃回家,加上近39度高温,真正热昏了头。手机上看到月牙发小说,断断续续滚读,老眼昏花看不清爽,感觉好比与牙麻缠上了。
小说有点长,放在今朝早上读,读前读后读了一小时,好像读了个非虚构的女孩的成长故事,感叹一声,往事并非如烟,我们都是从类似的往事中成长过来的,共鸣呀。重点追着“梅”,梅是“我”的偶像、英雄,我要看英雄的结果,我要看明白“我”心中对英雄的安排。我读出男孩与女孩对往昔体悟的不同。女孩的“结”实在比男孩深,真正耿耿于怀。
我记得母亲关照过两个妹妹,不要让陌生人也不要让亲戚香面孔碰身体。我当时只暗想,啥人要香碰她们啦。原来在男孩眼里像玩笑一样的事情在女孩心里会扎根发芽,重要的好比十一届三中。
纪老师偷看,纪老师偷摸,那个纪老师是个流氓。
“看到我旁边的小梅,歪着脑袋睡,靠在另一边纪老师的身上,”仅此一笔。
“人都死了,就不说他什么了。反正,我的童年是被毁掉了,一生,都不一样了。”
这样的结果,到今天现在眼下还是不太明白,女性神圣的灵与肉,不可有半点亵渎?
小说读完,别人说的好,我都同意。就有以上一点质疑。
作者: 铁树开花! 时间: 2020-8-14 20:38
我说这两天耳朵怎么会发痒,原来城城……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8-15 06:16
这个问题,我在阅读过程中也注意到了。月牙写得很含蓄,笔墨不多,但在一条板凳上看电影的事,人性恶的一面,伪善的一面,夜色下阴暗的一面,足可令人想象。我以为没必要再多交待。好比电影中纸窗上的剪影是也。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15 08:21
写的是寻常人物,寻常生活。童年的伙伴和偶像,如今虽然平庸,但性情依旧,好在联系上了,来日方长,这就足矣。“我”又是个知书达理的知识女性,内心可能会有好奇,但绝不会去猎奇、探秘,触动好友也许是一生的痛。
作者: 轻尘逐香 时间: 2020-8-15 09:15
闲拾生活细节,蕴润岁月精彩。看是波澜不惊的一些生活之琐事,但是从中能感悟出很多东西来。其实小说就是讲故事,只要写清楚人和事,也许就是好作品。
我也有把生活琐事整理成小小说的,要有很好的抒情和升华!:victory: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15 11:01
本帖最后由 月牙 于 2020-8-15 11:04 编辑
感谢老桑和煮字,先后帮我回复了雀兄,且从不同角度。
雀兄,有首歌百听不厌,《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没想到,那么聪明的雀兄,也有思维的短板。针对你的这点质疑。
我极力避开那个词,在评论的时候不得不提及,猥/亵。
教师猥/亵幼女,这样的事件放在今天,也是分分钟上热搜,不要说三四十年前封闭的小镇。
还是要涉及到细节。
小梅的家庭。花姨有句话,小梅姆妈将一碗滚烫的米粥泼向了小梅的爸爸。看露天电影,小梅爸爸没有出场。我原本写他外科医生值夜班,所以几乎全镇出动的电影他也缺席,后来删除了。
小镇的风气。小梅露天洗澡,小梅姆妈和纪老师的话。纪老师,是老师的身份。邻居,隔着矮墙。花姨是医院的勤工。还有很多细节,散落在全篇各处。
从小梅选择独身,可以看出心理阴影之浓重。老早没有心理建设一说,在很多小女孩的思想观念里,身体是罪恶的,被人摸了不是那人的错,说出来是女孩子的耻辱,像红字刻在那里。。我还设计了一个细节,小梅叫“我”保密。小梅说出了全部吗?是个问号。
这篇总体是虚构的,但思想内核确是真实的。
有些事情,自以为已经过去了,说服自己了,其实是过不去的,用尽一生,也治愈不了。
这篇小说,我有创新实验,小梅+“我”,才是一个那个时代的女孩子,完整的一个人。不知说清楚了没有,汗。。
不展开了,不想把一篇11000字的小说弄得太复杂。
看了雀兄的评,羡慕你的两个妹妹,还有,你妈妈真的很厉害。:handshake
作者: 心在天山 时间: 2020-8-15 11:09
篇幅有点长,但读起来不费力,语言太好了。写小说的人都清楚,语言是写小说的基础。佩服,学习了。
作者: 艾林的冬天 时间: 2020-8-15 14:47
先献上豆豆,再慢慢细品,好像挺长嗷......
作者: 何叶叶 时间: 2020-8-15 15:24
佳作一篇,加分支持!
作者: 艾林的冬天 时间: 2020-8-15 15:27
我又说:“花姨放心好了,能帮我一定帮的。你想想,全世界再大,我有几个花姨啊,对伐?”......这这,也太会说了吧?在东北,这叫“忽悠”;P
一个电话就穿越了,挺巧。
有点读林海音《城南旧事》的感觉。(我是边读边写下感想)语言鲜活老道。
月牙老师语言功底了得!学习!
作者: 云之飞扬 时间: 2020-8-15 17:24
煤球炉子的火,红红的,比美人蕉还艳。
这么生活的触角,果然通篇皆有。
梅花弄也好,葡萄弄也好,弄堂里的烟火人生,几乎就是世间一副微缩版的。
再月牙姐的笔下娓娓道来,江南地面上的,比如苏杭,比如沪上,活色间尘香扑鼻。
作者: 瑞雪洪荒 时间: 2020-8-15 17:41
欣赏月牙老师佳作,好厚重的一篇。学习中……
作者: 枕石问天 时间: 2020-8-15 19:55
标个记,有时间再读帖,太长了。我现在真的老了,都挪不动脚步了啊,现在才看到。
作者: 枕石问天 时间: 2020-8-15 22:01
在散步途中一口气读完,童年的一窗旧事,亦真亦幻。一念毁一生,教师队伍里的败类不根除,社会就不会安宁。
作者: 一楠 时间: 2020-8-18 11:52
月牙的《梅花弄》俨然能拍出一部“致童年”的电影了。
细节的描写,情景的回溯,记忆如溪流,在时间的长河中不停的漂移,穿越童年的懵懂,有天真烂漫,有亲情温馨,更有稚气无邪的玩伴……时间跨越40年,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岁月无情催人老,唯童年的记忆纯净似一湖清澈,留在心中,给人生平添了厚重和思考。
小说起始于花姨的一个求助电话,引发了“我”对“梅花弄”童年的追忆。花姨的描写很饱满,通过对外孙女入学寻求照顾开始,再通过人物对话及形象的描述,一条线贯穿下来,让“我”在现实与往昔的回顾中不断交替存在……一个个人物从不同角度出场,然后立体呈现,读来身临其境。
《梅花弄》的其中主要人物小梅,是故事暗线的主要看点,再由花姨带出,一步步深入、展开、直至最后的出场……着实牵动了读者一颗好奇的心!
有一点,个人感觉,小梅至今未嫁始终是个未知的迷!因为我看了一遍,也许有漏掉的提示。这一点,感觉小梅的出场很精彩,只是收尾有些仓促。一家之言,有失偏颇!
作者: 牛老伍 时间: 2020-8-19 15:55
“喂……你是小芋艿伐?”
你还好伐?”
开篇,有吴侬软语扑面而来,吊起胃口……
有梅花三弄,月牙这弄一定不凡,燥热的秋日里,静下心来品品……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19 17:10
伍哥侬蛮忙伐?梅花侬来弄晚了,好勿啦?
作者: 重庆霜儿 时间: 2020-8-22 18:29
先加分,问好月牙老师
作者: 一楠 时间: 2020-8-22 22:26
写作是一种释放心灵的修行,任何时候都要以一种愉悦的心情面对。问好月牙,身体是本钱,健康最重要,祝你早日康复,快乐每一天!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23 14:40
一楠老师读得仔细,感动。
当今,经典浩如烟海,名家新人佳作不断,根本读不完,能读论坛文友的习作,还能认真写评,且言之成理的,实属难得。
留评的最后一段,主要两点:一是关于小梅未嫁,二是感觉收尾仓促。
小梅为何未嫁?
尽管情节纯属虚构,但写到后来,里面的人物一个个仿若亲人。安排小梅独身,有其现实合理性。小梅这样选择,符合她的生活逻辑。
先看原生家庭,小梅的父母。“小梅姆妈,二十几年前跳了西湖,后来小梅爸爸又结婚了。”“小梅的妈妈将一碗滚烫的米粥泼向了小梅的爸爸。”文中都有写到。
小梅的生活环境。年少时,露天洗澡被窥,露天电影被摸……当年小镇的风俗人情便是如此。待她到了城市,是否适应,是否治愈;假如能够治愈,时间长还是短,影响深还是浅……成年了,炒了公司老总的鱿鱼,如今,教授女儿摆地摊,多任性,换个角度说,酷爱自由,她对生活有通透的理解。结尾,“我”和小梅的对话,小梅说,“人都死了,就不说他什么了。反正,我的童年是被毁掉了,一生,都不一样了。”
小梅的性格。花姨说,“听说这个人现在很难弄啊。” 四十好几还不结婚的女人。在我们的方言里,所谓“难弄”,就是个性,不从众,有主见。难弄的人,很重自我感受,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眼光。
现实里,我有这样的剩女朋友,对她们的内心世界,我多少有些了解,理解,和认同。纪老师当年的言行,深深伤害了小梅,对她未来的选择有很大的影响。当然,我不敢说,必然性。
本篇没有展现小梅的全部,那些留白,不同的读者,填空也不一样吧。
我只能说,小梅这样选择,是清醒的,理性的,也是无奈的吧。
关于结尾。
之前,我的阅读和写作,是分离的,虽然会有渗透。最近吧,我才有意识将自己的阅读所得用到自己的小说写作实践中,这篇是个尝试。
尽管不成熟,迈出这一步需要那么一点勇敢。走不走得稳,还是摔个跟头很狼狈,不管了,走出去再说。
尝试什么?镶嵌的结构。
两年后,我重读毕飞宇的《小说课》,竟然像第一遍阅读,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两条线,花姨和小梅。前半篇,以写花姨为主,将小梅引进来,笔墨少,形象虚。后半篇,小梅渐强,转入实写(所以,一定要见面的),花姨渐弱,只留一个影子。自然杂糅,要不露痕迹。
我理解老师所说的“仓促”,希望小梅这个人物的塑造更具体可感些。
我为什么这样处理?这关涉到我的审美观。传统的,古典的,留白的,讲究意境的,是我欣赏的。至于是否主流,是否时髦,不在我思考的范围内。所以,我的小说结尾不会满,不会一览无余。
我假想过,两人不相见会如何,对我这篇主题的呈现有何妨碍,等等。小梅这个形象,慢慢拉近,又渐渐远去……最后,我还是让她走进现实,虽然我选择的场景,是夜晚,茶馆封闭的包间。回答老师的这个问题,我又细想了写作时的心路,竟想不真切,是作者我的选择,还是小梅自己非如此不可,汗。
一篇一定长度的小说,投入的不只是想象力、表达力,更是体力、心力。总之,笔力不逮吧,透支完了,收。
所谓作品,无一不是遗憾的留痕。
深谢一楠老师。祝福秋安。:handshake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23 14:43
和梅花三弄没关系啊,要不牛兄来一篇?
一次尝试,多指教。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23 14:44
读了两遍,呃,有天津麻花味儿
煮兄牛兄,不掐不乐。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23 14:46
霜儿好。女子来读,感受更相通吧
作者: 月牙 时间: 2020-8-23 14:48
病是常态。就像补了一颗牙,时间久了,没啥感觉了。
读写快乐,快乐每一天。深深祝福。
作者: 牛老伍 时间: 2020-8-23 14:51
俺从不梦游,还是赏秋好了。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8-23 15:40
是我掐他,他只会招架
作者: yugongjin 时间: 2020-8-23 22:04
写的真不错,欣赏,问好
作者: 牛老伍 时间: 2020-8-25 09:23
呵呵,哪里是招架呀,分明是躲在家里生闷气,牙痛、脸肿、头晕、冒痔疮……,
作者: 艾桃 时间: 2020-8-26 19:35
看了创作谈,再看梅花弄,感觉条理与脉络更清晰,人物鲜活,应该下了番功夫,总的来说,月牙版版好笔力,有劲道!
作者: 重庆霜儿 时间: 2020-9-8 19:36
很喜欢月牙老师小说里呈现的江南景致,那弄堂,那小院,都给人一种精致的美。
当然,小说也是精致的,很大气。我的情感串联起小梅以及梅花弄里那些人的命运,由此形成的双线叙事,使文本很丰满。小梅,梅花弄,某种暗合的寓意。邻里之间的是非恩怨,在时间的审判下,终归会有它的结局。勇敢的小梅,在命运在成人或者说在强者面前的软弱,是一生的阴影。而所谓的强者或者命运面前,也只能任其宰割。伏笔运用得很漂亮,欣赏并学习。问好月牙老师!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20-9-25 17:22
我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把钥匙,挂在她的脖子上。——妙!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20-9-25 18:20
隔了好几月没来,今没写作,特上来看看你,你也是这里给我留下印象最好的了,总之这里的女性作者比较好,看问题也老在点子上。你这小说比上半年我见到的那篇更小说些了,有故事,有人性。就语感语调语气皆好,有点汪曾棋,有点林海音。就是后来的小梅与少年的小梅有点不太合拍,至少那种甘愿毁了一生的结果逻辑上不是太强,至少轻描写了一些。想这社会上从事性服务的女子何止千万,人家越是乱淫的越能嫁给好男人,这也是男人的不幸。那曾经的某些皇后恐怕淫乱者多得是呢,好女人还轮不上——一个那么好强的女性怎就毁了,她应该在非常地打击下才能毁的?纪老师那人形象更成立一些,但也还少了点笔墨。既是小说嘛,又讲究故事性,那也就不妨更激烈更精彩,更让人震憾愤怒一些,从而让人对小梅多一些同情理解和思考。可能女作者皆喜欢轻描淡写,作为男人,我以为我要是身体还好的话,虽不能动手,至少也要用笔杆子把那流氓老师打个稀巴烂。我这也有一个退休教师,一生就要占女生便宜,末了居然搞了一个十岁女孩,坐了三牢,双开,从此再人没看见他了,不是离开人世,是不敢出门了,让人想着都恶心。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9-26 08:26
性服务?哈哈,再读读。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20-9-26 09:07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20-9-26 09:27 编辑
你都断章取义地在搞什么东西呢?我说小梅是性服务么?那后面还有一句:一个那么好强的女性怎就毁了,她应该在非常地打击下才能毁的?我都怀疑你脑子有问题,好几年都见你乱回贴,整个中财就见你说话往往不在点子上,感觉就像我曾经的某位老乡。就说上次我在说禅,你没搞懂也不打算懂,就说我写的没意义,而我还在结尾提出请懂禅 的人不要说,不懂禅的人说出你们的处理方法。你咋就不动脑筋说出你的处理方法,却敢于说人家说的没意义?那分明我没说是鲁迅的话,你偏问鲁迅讲过那话么?再补充一句,上次我发那短文是在网上当场写的,还没改,被你几句话坏了情绪,不想改了。还有我在写之前就有一种预感,发了此文我可能就永远离开中财了,就是说我就是那被杀的猫,要不我不大可能突发参禅的文字,结果几成事实,这都有劳你的配合之功了!以后我若在中财发文,敬请你不要回贴,就算对我有所促进,也把我哽得难受。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9-26 09:26
哈哈,老兄记忆力不错,理解力很差。
你在那个帖子里提及鲁迅,有用他自比的意思。我的回复是,鲁迅是不会说你那种话的。
农民、女人等等都被你贬低遍了,你眼里还有好人吗?这篇小说里谁做性服务了?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20-9-26 09:31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20-9-26 09:34 编辑
我说了谁做性服务吗?我在打比喻,做性服务的人都 能幸福,小梅为何不能?你都 怎么搞的?我上次是有比鲁迅的意思,可没具体说某句话是鲁迅说的呀,这至少证明你造句写话总有问题。你要不叫月牙来评点一下从上次到这次我的原话及你的回贴吧,我懒得跟你纠缠了。我前面贴子已做修改,你看看吧。
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9-26 09:51
再说一遍,某句话是你说的,不是鲁迅说的。既然你自比他,所以我质问,鲁迅会说这种吗?他不会说你那种话,你那里比得上他?
跟你讨论的是你的原话。你改了原话可以不承认,还看什么?
好了,不打击你可怜的文学乐趣了,拜拜。
作者: 彼岸丛林 时间: 2020-9-26 09:58
改了是加了几句话,你说的关于鲁迅的话没变。你说我自比鲁迅,我的话就等于算鲁迅的话,所以你就反讽:鲁迅会说这样的话么?这么说还牵强得过去,但你说话总是除头少尾,太唐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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