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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风情短篇小说《花板眼》之四:送一把喜糖给你 [打印本页]

作者: 杜官恩    时间: 2020-10-27 10:04
标题: 风情短篇小说《花板眼》之四:送一把喜糖给你
本帖最后由 杜官恩 于 2020-10-27 10:06 编辑

       #这场对碰,来得迅疾,来得没有缘由,应归咎于喜瓶处心积虑会来事。对于喜瓶来讲,是称心如意。对狗爪来说,是报复撒气,是责怪喜瓶多嘴多舌,驳人脸面,毫不留情。

    #关键词:乡村风情,原生态,资源互补,

    乡村风情小说《花板眼》系列之四

    短篇小说

    送一把喜糖给你

    风吹日晒,做泥瓦匠的广锅早出晚归,被整得黑巴泥秋。加上满脸麻子,有点不逗媳妇喜瓶喜欢。但他虎背熊腰,身大力不亏。生儿子是一把好手,一连生了三个,把喜瓶快累死。挣钱也是一把好手,在村里数一数二,引得许多人眼红。

    清晨,广锅起床拉亮灯泡。他又要出门了。

    喜瓶翻过身来,闭着眼睛吩咐广锅,“记得,晚上回来的时候,到狗爪家去一趟,问一问他借的六十块钱能不能还?”

    广锅说:“借人家没两个月就去讨,龇不开情面。还等两个月吧?”

    喜瓶不高兴了。“你这人就喜欢犟嘴。这个不讨,那个不讨,你就不外借啦!”

    广锅家宽裕些。他这人又特好面子,谁家为难一开口就绷不住,借了。

    “好好好,我去我去。你安心睡吧。”只要媳妇歪的歪的一噘嘴,广锅就会缴棒。

    喜瓶不喜欢广锅是公开的。偏偏广锅又身强体壮,喜欢往喜瓶身边凑。

    有时候搞烦了,喜瓶会硬护着衣裳左躲右闪。

    有一次,广锅急火攻心。他掏出两张“工农兵”版拾元钞票,朝上面吐了两口涎水,往脸上一贴,“你不就是嫌我两脸黑麻子吗?现在还看不看得见?”

    喜瓶不犟了,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广锅得逞,浑身舒坦,马上就出门挣钱去了。他每天上跳板,必须头脑清醒。如果浑浑噩噩,就会有摔下来的危险。

    喜瓶两行委屈的泪水沾湿了半边枕巾。再不喜欢广锅,钱还得挣,生活还得继续。三个儿子像半大牛犊子,吃喝吓人。

    广锅推着自行车跨过门槛,掩上大门。他只要喂饱了,就是一头牯牛,干啥活路都劲栽栽的。

    反正是睡不着了,喜瓶翻身坐起来,倚在靠背上想她的心思。

    狗爪是裁缝,也是一年上头一天到晚在外做“上工”。他在屋里做事,见得阳光不多,长得细肉白干。手艺漂亮,心眼细密,会痛女人,会说笑话,是喜瓶喜欢的一类男人。

    狗爪每年都要到喜瓶家里做两季衣裳。开春一季,立秋一季,每季都要做几天。一来是显示家里有实力,二来确实是家里人口多有需求。也是喜瓶喜欢狗爪,就尽量多留他几天,将家里人衣裳统统换新,包括娘屋父母。以持家和孝顺为名,实现自己的愿望。

    看火候差不多了,喜瓶拿了件新衣裳进房间试穿。

    喜瓶喊:“狗爪,这件掛子好像腰眼没掐好。你进来看看哆?”

    狗爪正在裁剪下一件衣裳,不知是计,没用心思,拿着戒尺画粉就进来了。他用戒尺拨了拨腰眼,“这儿?我看蛮合身嘛。”

    喜瓶张起胳膊,晾着衣裳在狗爪面前扭来扭去。新衣裳没钉纽扣,喜瓶用手牵扯着。胸前在狗爪面前露得有点多,多得狗爪目光左右游闪,想看不得看。

    喜瓶说:“哎,我问你个话,不兴生气。”

    狗爪说:“问甚个?”

    “你和梨枝完婚恁多年数,怎的生不出一男半女来呢。隔壁左右都说你有问题,天天坐凉蒲草席,闭了囊筋,害得梨枝天天吃药你都不认承。是不是啊?”

    “哪个说的,瞎说!”狗爪被人点准穴道,脸上陡地四脸鲜红。“这还不兴人生气?”

    喜瓶咧地咧地啾起嘴,继续噼哩叭啦“倒油拱火”,“瞎说不瞎说,事情明坎在那儿。”

    “不是我的问题。”狗爪被喜瓶挑起满肚子火。

    “哪个能证明?”

    “你就能证明!”狗爪血冲头顶,脑仁胀颅,失去理智。竟然将手里的戒尺画粉一扔,抵着喜瓶壁咚到墙上。喜瓶犟都犟不动。

    喜瓶假意用手阻挡狗爪胡抓乱挠,就不能牵扯胸前的衣裳了。等于是她主动向狗爪敞开了全胸。

    这场对碰,来得迅疾,来得没有缘由,应归咎于喜瓶处心积虑会来事。对于喜瓶来讲,是称心如意。对狗爪来说,是报复撒气,是责怪喜瓶多嘴多舌,驳人脸面,毫不留情。

    等狗爪泄完虚火,头脑清醒,看着眼前一摊白皙胴体,两脸满满的窘迫。

    喜瓶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余味悠长,忍不住“噗哧”一声偷笑。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水乳交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水和黄豆凑在一起,经石磨一磨,上锅架火一煮,下卤点浆,起缸压模。过程虽然麻烦,可制成的豆腐滑爽贼白,能够拿到集市上售卖,人见人爱。

    干柴烈火,不能满足于仅仅燃烧两个季节。喜瓶和狗爪挖空心思地设计着,怎样多几个俩人在一起的机会。

    想了半天,喜瓶又发挥出聪明才智。喜瓶说:“有了,我们可以利用借钱还钱的机会。”

    狗爪说:“我又不缺钱,怎个开口?再说,借钱打脸叭叭响。”

    喜瓶戳了狗爪一额壳:“真是个死脑筋,是要你假装借钱。你有花钱的大去处呀。隔壁左右哪个不晓得梨枝吃药,需要大把大把的钱?”

    “噢……明白了。只要借了钱,等一段时间你就让广锅去讨,等于送信给我。我就借机出来会你,是不是?”

    “有点聪明嘛。”

    “是你诈子多。女人使起诈子来,好吓人啰!”

    喜瓶又啾起嘴,瘪地瘪地说:“你这没良心的,我巴心巴肝为甚个?就这样驴心狗肺地待我?”

    “逗你耍呢,比憨儿眼还拙。”

    男人女人一旦裹上油荤,心就腻变味了。

    狗爪开始实施俩人的计划,开始在梨枝的面前叨咕,“今年收成不好,生意大不如以前了。看住看住钱,成了漏底油壶,快漏完了。有人连工钱都要拖日子,没钱就别请裁缝嘛!”

    梨枝身抱窄面,“都是我不好,累及你了。”

    狗爪说:“我不是说的这意思。我是愁,这样下去,怎个保药不断顿儿呢。”

    越说没钱,仿佛药就消耗得越快。眼看续药期到了,钱还没着落,狗爪愁得长吁短叹。

    梨枝说:“要不,我们停药算了。”

    “那怎个行。停药等于前面都白做了,绝不能停。”

    “那怎个办?”

    “要不,我们也向广锅借一点吧?”

    梨枝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我去跟喜瓶开口。”

    男人是一家人的面子,抹不开,得好好护着。借钱借米的事一般都由女人撑脸去求。

    梨枝来到喜瓶面前说了借钱的事。喜瓶十分热情,满口答应,“借好多?”

    “六十。”

    “我手里有是有,但要等广锅回来,过过他的眼好些。”

    “那是那是。”

    说话间广锅进屋,“梨枝来了?”

    “来了。”

    喜瓶说:“梨枝是来借钱的。”

    广锅说:“跟她拿呗,不用跟我说。”

    梨枝说:“谢谢,谢谢。”

    喜瓶说:“梨枝你要记得,我们可能只抽活得两个月。我们要换家具。”

    梨枝说:“好好好,我来跟狗爪说,争取早点还。”

    梨枝走后,广锅埋怨喜瓶,“哪儿有人还没出门就提还钱的?”

    喜瓶不高兴了,“我本来就想换家具嘛,是你抽不出来时间。”

    “好好好,换,换。”

    天道说黑就黑。

    广锅洗干净瓦刀泥桶子,搬过自行车骑上路,四周就开始麻眼儿了。

    广锅一门心思闷头赶路,快到屋门口才想起喜瓶吩咐的事情没做。他下车,迟疑了好一阵才拧转笼头朝狗爪家骑去。

    广锅迟疑,是因为讨债特别不好开口,还债人难为情的面孔让人瞧见心里也不舒服。

    狗爪一脸不好意思,“广锅,我手里钱不够。你坐一两个小时,我出去收一点帐回来还你。梨枝,跟广锅泡杯茶过来。”

    狗爪出门直奔喜瓶这里。

    这回俩人在一起,增加了几分新乐趣,更热烈,更疯狂,笑得叽叽声。

    狗爪越变越像男人,喜瓶越变越像女人。俩人好像攀爬到了快乐人生最高巅峰。

    这里的人将这种做法,俗称为“烧窑补火”。意思是,眼看主人家柴草将尽,一窑土砖将烧成夹生,此时如果有人能添柴补火,完成使命,对男人女人双方家庭都有益处。包括有些“民间老医生”也十分推崇这种“疗法”。对精神萎靡者,对脾湿肾虚者,甚至对生活厌倦的人,被天灾人祸打击接近失常的人,“疗效”特别明显。比如喜瓶,自从有了狗爪“补火”之后,脾气变得温和,心胸变得开阔。就能容纳广锅的简单粗暴,就能阴阳平衡,就能生活安定。村子里也能少一些摔锅碗瓢盆的响音,少一些行死放骗的吵闹哭声。

    不过,这只是民间暗地里传递的话,没有依据。从另一方面说,也可以理解。乡村闭塞,资源不充裕,钱财来得慢,能利用上这些资源不能简单地说它抛弃了礼仪廉耻吧。好多人一谈起这种事就说“这事多得很呢”。其原因大概如此吧?

    民俗学家如果好好研究,会是一门很深奥的学科呢,可以出一本厚厚的书。

    梨枝陪广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梨枝说:“都是我不好。狗爪挣的两个钱都叫我买药吃了,还倒欠你的。”

    广锅安慰梨枝。“没事,哪个屋里没个为难时刻?”

    “我好羡慕你们呀,连二赶三生了三个儿子。喜瓶好有福气哟,屋里热热闹闹。你看我们屋里,狗爪一出门,只有身后的影子跟我走。”

    “药吃了恁多年,怎的就没个效果呢?”

    “我也是说啦?我前日看了个老先生。他说,吃药没得效果就别吃了。”

    “那怎个办?他没说有甚个好法子吗?”

    “说了。说要我换个男将就能生了。”

    广锅挺认真,“要你离婚再找吗?不过是有这样的例子。两个人不生,离婚再找人,又都生了。”

    “这不是让人为难吗?我舍不得狗爪呢,但隔壁左右的唾沫能淹死人。这些年,受够了……”说着说着,梨枝竟然流出眼泪,轻声抽泣起来。

    “梨枝,别伤心。孩子迟早会有的。”广锅五大三粗,不会劝人。有女人在面前哭,更让他手足无措。

    “广锅,求你个事,行不行?”

    “你说,有难处我一定得帮。”

    “我想生两个跟你儿子一样的孩子。”

    广锅反应过来,有点出乎意料。“你是说,跟你两个……是这个意思吧?”

    梨枝点头,“这抬不起头来的日子过够了,受不住了……”

    “这不行不行,这叫我们今后怎个见人呢?”

    梨枝长期吃药,身形消瘦,特别是脸颊没得几两肉,根本引不起广锅的兴趣。广锅还担心梨枝身体起了什么不好的变化,脱不开责任。

    梨枝哭得更伤心了,整个身子都在抽动。“生不出孩子才见不得人呢……”

    看梨枝哭得越来越厉害,哭出了广锅的怜悯心。“好,我答应你。你去准备。说清楚,只这一次啊?”

    “可以。”梨枝破涕为笑。她心想,只要效果好,以后再求广锅吧。他生出三个儿子就是例子,值得她下本钱去求。她早就寻思过了,等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机会。如果这样还生不出孩子,就是自己命太苦,也就死心了。

    梨枝把自已收拾得漂亮了一点,激起了广锅的点点疼爱,点点热心。

    两人成事的时候,梨枝感觉身上像突然通上了电一样麻酥。这种感觉,和狗爪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过。她心里一阵喜悦: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广锅做完好事出来,狗爪还没有回来。梨枝躺在床上没动,她累了。以她的身体应对广锅,肯定差一截,估计要睡好几天。

    广锅问:“你没事吧?”

    梨枝说:“没事。”

    “那我就不等狗爪了。我回去了。”

    “谢谢你呀。如果有动静,我会叫狗爪送一把喜糖给你。”

    广锅这火补得有功劳。半年以后,梨枝出怀,每天只要不下雨就出门晃荡两个小时。她用铁的事实为自己为狗爪扳回丢失了许多年的面子。

    狗爪也自觉地不再往喜瓶那里跑了。他感觉,苦也好,甜也好,这段日子过得特别有意义,能让人回味半生。

    (完)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20-10-27 19:20
这篇小说有意思,让我想起《十日谈》里的一篇故事,大概也是换妻的这么个情节。背景一旦换到我们熟悉的农村,便又生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小说人物形象鲜活有个性,方言俚语的运用也别有风味。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20-10-27 19:23
整篇小说写得很棒,插入议论的环节增添了小说的厚重。个人感觉梨枝对广锅的要求似乎有点突兀,如果前面稍微有点铺垫更好。杜老师您觉得呢?
作者: 一楠    时间: 2020-10-27 21:02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10-27 19:20
这篇小说有意思,让我想起《十日谈》里的一篇故事,大概也是换妻的这么个情节。背景一旦换到我们熟悉的农村 ...

同感,风铃解释的很到位,只是从主题来看,没有新鲜感。虽然有人情味,但缺少时代的一种进步表现,估计发到中国作家网也会如此。
中国作家网的作品,如果没有明显的政治立场,基本都能通过。不过,作品能够得到推荐才是硬道理。只有推荐,才能说明作品得到了编辑的认可,也只有推荐了才能得到中国作家网的收编出版。
所以,杜兄的作品可以先在中财首发参与计酬,过后一段时间再发中国作家网,这一点双方都不违反规定。但作品的主题必须循序渐进才行!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20-10-27 21:42
一楠 发表于 2020-10-27 21:02
同感,风铃解释的很到位,只是从主题来看,没有新鲜感。虽然有人情味,但缺少时代的一种进步表现,估计发 ...

对,杜老师的小说不在中财首发可惜了
作者: 杜官恩    时间: 2020-10-28 10:00
本帖最后由 杜官恩 于 2020-10-28 10:08 编辑
一楠 发表于 2020-10-27 21:02
同感,风铃解释的很到位,只是从主题来看,没有新鲜感。虽然有人情味,但缺少时代的一种进步表现,估计发 ...

      一楠兄说得极是。《中国作家网》分几个层次。审核过关不算数。上“十八篇版面”才小小入门,正好今天有两篇上版面,《留车位》《“假红心柚子”马哈宝》。“重点推荐”才能算良好。"一周精选"才算优秀。最后选编《灯盏》才算正式上纸刊。不过,绝大多数人止步于审核过关。本人今年运气还好,六月份以来,连续上了六篇《一周精选》:《安哥拉女生 》《蝴蝶》《苇子》《面由心生》《三月的香味》《回眸》。明年应该能上两篇《灯盏》吧。
      今年,难度有所增加,毙稿的情况经常发生。我有一个文友毙得怀疑人生。相对来说,我是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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