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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微风或轻尘 [打印本页]

作者: 令箭 时间: 2020-11-24 08:24
标题: 微风或轻尘
　　三年前就想写某个粗糙的人。但总没有写的欲望，或者说，基于当时的感念觉得没有写的深邃意念。也就放下了，不耽误干别的，比如给某个小妖检查身体，或聊一些热狗已进窝鸡蛋敲着门，之类的。

　　即使现在写，也不是说如佛祖那样在菩提树下顿悟了，只是觉得有了点恻隐之心，有一种我不写，他可能就彻底完犊子被人忘掉，况且他也没什么墓碑可以令人怀念。

　　那几乎是一瞬间的情绪流动，如果用质量或速度去定义，几乎可以忽略到不计。但我失眠了，我为此感到惶惑。

　　老婆说，快点上来。

　　我赶紧上去。

　　然后她睡了，而我又想黄忠和他老婆。

　　黄忠死的时候，我刚好在整理资料。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老乡老黄坠楼了。我抬起头望望窗外，似乎黄忠就躺在窗外的草坪上。

　　他不是第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估计也是紧急处理，私下协商给点钱，一百多万可以买一条命。从某种意义上，卖命其实很具体的。

　　不相干的人被呵斥，略微有关系的给点钱闭嘴，然后就没事了。老黄和老刘一样，或者跟老张一样，走没走就像来没来，轻轻一阵风，匆匆一粒砂，就这么沉寂了。

　　工地继续喧嚣，欢笑过后也哟哟，烟酒女人得得得。

　　有人喝醉了会说，活着赚不了这么多，死了给一百多万，我也死去。

　　有人说，那你媳妇可归我了哦。

　　那个时候我相信，醉其实是个姿态，哪怕穷着也不愿死去，像驴一样活着。

　　其实当下一想也未必。用一种状态换取另一种这辈子都在追逐的状态，或许老黄都想好了。只是他在思忖某种状态的时候，一些衍生的状态想了么？比如他会想到老婆改嫁，但她嫁给谁，他能决定么？

　　比如他会想让两个闺女上个好大学，但然后呢。他能想到的属粗线条思维，不会细致到俩闺女本硕博连读，然后让一个优雅男人搂住且怀孕生子。

　　我曾想，就算他活着，他也挡不住俩闺女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甚至会容忍老婆和她的老板疯癫。如果从某种角度去胡思乱想，死了和活着没什么辩证上的距离。

　　老黄和我说话不多不是因为他不会说话，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合适。比如他知道他老婆当闺女时候就和那个谁好，结了婚之后也没有断过。他老婆也不避讳他，有时候会和他讨论那谁比他的硬，还有那谁比他的粗。他和我说总是低着头，然后轻柔地吐着烟圈，但他从不说俩闺女怎么样。

　　其实我明白，在无奈的时候做鸡也不是多么羞耻的事，至少她们在努力养活自己，至少在用最后的技术谋生。但我想，如果老黄从小养大的俩闺女从稚嫩天真到风月无限，这是他想要的未来吗？

　　他老婆并不是那种人尽可夫的淫虫，但就算是勉强维持也不知道出路在哪儿，不说脸要不要的弯弯儿，活着几乎就是累赘了。

　　老黄是个明白人。他不会轻易了断自己，但某种思维的放任会早晚让他解脱，无非是某个合适时候某个合适地方的无为选择。比如他看不上夏利，但即使被夏利撞了，也似乎得挣扎着让宾利撞一次。那大概不是自我安慰，而是有钱了。

　　即使老婆和别人睡，即使往后会一直和别人睡，即使俩闺女吃年轻饭，他大概也忍不住要对她们笑最后一次。

　　我后来想了一下，觉得老黄的命不算贱，但并不愿意往更深处写点什么。

　　直到某天看到他老婆和俩男人在湖心岛大笑狂欢。我想，老黄，你他妈确实让我感到难堪，死了也不忘让我难过一次，哪怕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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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草舍煮字 时间: 2020-11-24 09:34
越读越难过，老黄死得值，如果是为他自己。为别人他死得不值。
到底值不值。

作者: 鴳雀 时间: 2020-11-24 10:57
尘埃落定。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11-24 12:44
这篇小说，很特别……

作者: 临沂风铃 时间: 2020-11-24 14:14
对人性的挖掘，对生命的反思。其实很多时候，人都是自己甘愿当鸵鸟的

作者: fonyuan 时间: 2020-11-24 19:09
令先生有大作，砖家必来阅之

这一篇说了好几件事，但每一件都模模糊糊又清清楚楚，以他人之口讲他人之事，
而且是讲不能讲、不愿讲之事，这是小说家的本事。
向令先生学习。

作者: 潭边老桑 时间: 2020-11-24 20:30
之前，我说这篇小说很特别，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又觉得难以说些什么，所以当时没说

那我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这时候空稍微多一些了，可以胡说一说

这个作品难说，是因为它长得有点像随笔，但却用了虚构的手法与小说的叙事语言

而且，在这么短的篇幅里，有这么多的“情绪流”或者心理写实

你甚至可以说它没有情节，这么多属于思想范畴的表达，包括开头那些与读者公开交流的元小说样态，令你对这个作品的文体属性产生彷徨

但这种情绪表达又确实是“悲悯”的、“恻隐”的，能够与读者共鸣的

一般来讲，这样长的内心独白或心理写实或情绪流动（当然不能称作意识流），在万字以上短篇里是可以经常见到的，在极短小小说微小说里恐怕难得一见

所以基于这篇小说文体的模糊性与随笔的模糊指向性，我只能说它其实具有“实验性”

我们可以欣赏之

但也可以有理由非议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20-11-24 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