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的璀璨

守望天使

         一条古色古香的长街尽头是一条狭窄的胡同，胡同的深处有一座不大的小院。小院门口的大门是黑色的，赤裸的红砖墙上，爬满了深绿了叶子植物，有些叶片因为缺水儿干枯，蔫蔫的挂在墙头上。跟主屋的小房一样残破不精神，仿佛濒临死亡的老人，回光返照地抖擞着最后的精神。

　　小院门口连接主屋的是一条红砖道，两旁种满了蔬菜，可也缺少水分，蔫蔫地耷拉着头，没有半点精神。

　　下午的阳光淡淡地晒在小院的红砖道上时，主屋的门被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端着一盆水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水在盆里晃动的很厉害，有少许飞溅出来，湿了老太的衣服。她费力地扬起盆，把水泼在缺水的蔬菜上，可只有近前的几棵茄子秧受益，稍远一点的黄瓜，半点水也没喝到，老太叹了口气，靠在门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已经尽了全力。

　　就在老太喘息时，黑铁门被推开了。儿子带着个女人走了进来，儿子小心翼翼地跟女人说着话，女人哼哈答应，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仿佛视察而来的女皇。

　　老太拎着盆打量女人，她很瘦，并不漂亮，焦黄的脸，眼睛太小，嘴巴太大，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不舒服的犀利感。

　　老太还不喜欢女人头发直披下来的样子，不利索，披头散发的，像个鬼一样。头发里若隐若现的两个大大的耳环，过于夸张地强调它们的存在，让老太想起电视剧里的坏女人，大半都是她这个样子。

　　“妈！小霞来了。”儿子热情地招呼着，老太只能淡淡地笑，笑着说：“快进屋，进屋吧！”女人看了老太一眼，什么也没叫，打量了木门一眼，皱眉的样子，让老太的心更不舒服。女人最先拉开门走进去，儿子跟在她身后，最后老太把太阳关在了门外。

　　屋子很暗，儿子随手打开了电灯，昏暗的灯光没起什么作用。老太心中不悦“至于这么费电吗？”伸手想要关上电灯开关，可她刚伸出的手，又悄悄放下，她知道这是极不礼貌的，会让那女人对儿子的印象不好，她拿着空盆子站在一边，默默注视着女人，想从她的举止中找到一丝好感，可她失望了。

　　女人连坐都没坐，屋子里转了一圈。不悦地说道：“你要想跟我结婚，这屋子是住不得的，你看门外的厕所，太味了，还有这屋子，哪里像是主人的地方，倒像是地窖，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还有……”女人忽然不说话了，但是她的目光落在了老太身上，明显话题跟老太有关，她没好直说。

　　“还有什么？”儿子傻傻地问。

　　“等你们结婚，我不跟你们同住，我还住在这里……”老太见过了人生百态，怎么能不了解她那眼神的意思。

　　“可是……这房子要不卖了，你有钱买楼吗？”女人说话时看向老太。老太顿时愣住了，这里要是卖了，她住在哪呀？

　　女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小声说：“现在的老年公寓可好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女人的话没说完，忽然被老太的儿子打断，他急促而激动地叫：“不行，我不能把我妈送去老人院，她守寡四十年，一个人带大我不容易……”

　　那女人起初怔住了，但随即双眼一瞪，拿起包扭头就要走。老太的儿子连忙拉住了她，深赭红的脸庞因为激动更红了，他低声带着卑微的口气说道：“只这一条我不同意，别的都依你行吗？”

　　女人刚要说出的不行俩字，被老太严厉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老太大声说：“小鹏，你别说话，我……觉得小霞说得对。养老院挺好的，我早想去了，只是你没人照顾我不放心。我去了养老院那就是享清福去了，有人照顾，吃喝不用自己动手，多省心，你还拦着干嘛？难道让妈伺候你一辈子呀！”

　　“可是妈……”老太的儿子还想说什么，话题已经让小霞拉了过去。

　　“还是阿姨明事理，其实养老院真挺好的……”

　　老太笑着点头，笑声中有些苦涩的哽咽，任谁都没听出来。

　　老太的儿子送小霞走了，老太握着水盆的手有些颤抖，她拿着盆去水缸里舀水。刚舀了几瓢，手一颤，水盆咣当掉在地上，水直接灌进了她的鞋袜，打湿了她的裤腿。她叹了口气，伸手费力地拿起了盆，不管湿了的鞋袜，继续舀水，去浇园子。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进进出出的身上，好似一只安慰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她的后背已经被汗阴湿了，她一边浇水一边小说说着：“快喝吧！这里就要被卖了，你们也会换上新主人，但愿新主人会更细心地对你们……”老太说着，不知道怎么眼睛里趟出一滴浑浊的泪水，她伸手擦了擦，潮湿的手，把眼睛都擦湿了。

　　哎！人老了……

　　她轻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盆放在了地上，腰在抬起来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天边红霞托着微微下沉的太阳，散发出美丽的光晕，她的目光穿过光晕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他的手里拿着一朵牵牛花，花瓣上带着晶莹的露珠，他伸手把花递到她面前。

　　“送你……”

　　“我不要！”她羞红了脸。

　　“那我扔了……”男孩作势要扔，她连忙拦住他的手臂，把花从他手里抢过来。

　　“扔了可惜了，还是给我吧！”她拿着花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真香呀！”她说着举给他说：“你闻闻。”

　　“不！没有你香……”男孩说着看向她，目光带着让她害羞的欲望。

　　她仿佛看见两个年轻的身影在草丛中嬉笑追赶，那笑声如银铃般响彻在耳边，她随着那笑声嘴角微微扬起，阳光可真暖和呀……

　　老太的儿子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他一路哼着歌推开了大门。

　　他看见老母亲还站着门口，水盆安静地躺在母亲的脚边。

　　“妈！”他兴奋地叫了一声。

　　老太太没吭声，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带着疑惑，然后他奔到了母亲身边，母亲的脸上很祥和，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他颤抖着手，伸到了母亲的鼻子下，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

　　“妈！”如雷声般地呼叫，震得夕阳完全沉入了天际，天黑得像是柔软的缎子，轻柔地挂在天际。老太的儿子还在抽泣，老太已经穿上了寿衣，安静地躺在院子的红砖道上……

　　天空中星星眨着眼睛，并没有什么悲戚，似乎看惯了人间生死，时间对于它们，不具备任何意义。

　　突然一刻流星滑落天际，瞬间的璀璨，可是人的一生？

守望天使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1-1-5 14:06
为了儿媳的幸福而牺牲自己，这实际上也是中国人的一种传统，以现代精神来讲，这种传统是应当摒弃的，但于国 ...

感谢桑老点评指导，敬茶！

潭边老桑

为了儿媳的幸福而牺牲自己，这实际上也是中国人的一种传统，以现代精神来讲，这种传统是应当摒弃的，但于国人而言，却又是根深蒂固的。中国的老龄化程度正在加剧，养老问题越发沉重。我有时候觉得，这么沉重的问题，不是一篇微小说能承载得起的。所以个人以为，为类题材小说尽量少写为妙，要写，也尽量作为配角来写，呵呵呵。。。

潭边老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