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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雪

文/匡建华

每到冬天，土家山寨都会来几场雪，只是城里和大山里有区别，而这种区别好像是永远存在。城里下雪只是漂飞雪花，持续时间短，量少，说停就停了，街道上难寻到雪的影子，表示冬天来了；而大山里下雪持续时间长，量大，如果城里下一寸厚的雪，大山里至少有两三寸厚，一片银装素裹。

下大雪时你走进大山深处瞬间就会感觉脸颊一阵冰凉，迎面而来的是凛冽的寒风，仿佛突然走进冰窖里。大雪把山野、河流、村庄、圈舍包裏。置身雪原中，站在初雪皑皑的山冈上，环视周遭的群山，层峦叠嶂、群峰环绕，让人感到新鲜、纯洁、新奇、喜悦。

想起儿时下雪前，气温突然骤降，若伴有铅灰色的云雾低垂缭绕，一群乌鸦“哇哇”叫着展翅远去，有经验的长辈就会说，要下雪了。先下小雨，然后是雨夹雪，慢慢的雪占了上风。冻雨敲在房顶上“叮叮”作响，没了响声就是雪花的碎片儿飘落，零零星星的，如同顽皮的孩子把白纸撕成末儿，一片片地揉搓，再从高空抛洒下来一般，约十来分钟，雪便大了起来，有了些花儿的模样了，几个小时下来，就把五颜六色的田野变成了银白色。稻场里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有两三尺深的雪坑；屋旁水田里结了冰，有的娃娃就在上面滑冰；屋后水井的水也结上了冰，砸开窟窿才能舀出水来，水端进屋倒进水缸里，不一会儿又结冰了。水瓢放在水缸里，一会儿水缸的冰就与水瓢连在了一起，拿不起来。我家门对面的悬崖顶上结的冰柱一排排，长的有一丈多长，一尺来粗，像垂吊着的白色钟乳石，晶莹剔透，壮观极了。太阳大时，冰柱会慢慢化去，落地犹如岩崩，几里路外都听得到轰隆声。

屋檐下垂吊一排排的凌钩子形状长短不一，各不相同，最长的有两三尺，茶缸子那么粗，它们像士兵一样守护着屋檐，有的就坚持不住了，“啪、啪”地一节一节掉落到地上，正午的阳光渐暖，化冰的滴水使屋檐下成了一道水帘，不停地敲击着屋檐下放着的水桶、盆盆罐罐，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仿佛演奏着美妙的乐章。

妈妈曾警告我们：“凌钩子”是不能吃的，它很脏哟，吃了肚子里会长虫的。可我们还是趁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敲打屋檐下的“凌钩子”，看到它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就扔了棍子用手去接，接不到的就摔碎了，但总有一根会落到我的手中，长长的“凌钩子”晶莹剔透，握在手里也不觉得寒冷，放一点到嘴里让它慢慢融化，特别开心。

有雪的冬天，是农家人休闲时节，乡亲们就围绕火炉转，吃着、喝着、聊着，其乐融融。如有邻里来串门，气氛就更加活跃，你一言我一语，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乱扯。犯不着思前想后，想说就说，想唱就唱，在这儿都是平起平坐。每天就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

下雪的时间一长，年轻人就闲不住了，总要找点事做，最让人兴奋地是狩猎，约几个伙伴拿着土枪，带上猎狗上山找点的野味来改善生活。山上的野鸡、野兔总是不会少的。大雪天动物要寻找食物，一活动就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沿着脚印上山就会有收获，特别是那野鸡炖熟后溢出的肉香味可漂半里路。不过打猎也有风险。有一次邻居郭叔上山打猎遇到一头大野猪，一枪没打死，那野猪像发疯的朝郭叔冲过来，郭叔一躲，那野猪摔到岩下。野猪肉大家是品尝了，只是那郭叔吓得半个月说不出话来。

大雪也给大山里的娃娃们带来了欢乐，一天到晚，娃娃们那追逐的脚步声，欢笑声，歌声弥撒满村头巷尾。天黑了，和着缕缕飘散的炊烟，在父母的呼唤声中，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带着满身的湿漉回到家中，依偎在火笼边上倾听父母的唠叨，然后沉沉睡去。记得儿时就和十几个小伙伴用几天的功夫堆砌了一个近一丈高的雪人，一个多月没有融化。或许衣服穿的比较单簿，或许是玩雪的时间太长，那年代的娃娃手脚几乎都要留下冻伤的痕迹。

前几天有一位年轻人问我，“瑞雪兆丰年”有科学依据吗？让人感到好笑，但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没种过地，不知道下一场大雪，对庄稼人来说有多么重要。记得读初中时常识课中就有雪的内容，如雪可以冻死害虫，疏松土壤。奇怪的是大雪虽然冷，但可以保暖，有助于庄稼安全度过寒冷的冬天。人们研究还发现，雪中的氮含量非常高，可谓是纯天然的肥料。

大雪美丽，不仅凡人喜欢，伟人也不例外。据毛爷爷身边的工作人员回忆，每到下大雪，他老人家都要出去赏雪，生怕把雪弄脏了，只有那残雪才去踩踏，享受那发出吱吱地声响，并写下了著名的诗句《沁园春·雪》，让人不能忘怀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

大雪是人们心中的吉祥物，有“瑞雪兆丰年”的希冀，就连梦中见到了大雪，也预示着好运。男人梦见大雪就会富有，女人就少了忧愁；少女梦见大雪将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白马王子，小伙子不久就会娶回如意新娘，等等。

雪是公平的，它飘落在高高的树梢，殿堂楼阁，野岭幽谷，同时也把丑陋容裹，它更怜惜寒山的瘦峭，把世间万物妆扮得洁白晶莹。

雪是无私的，它无声的飘落，覆盖大地，滋润万物，孕育丰收，善意的给予，温柔的抚慰，消失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有雪的日子，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自在、轻松，毫无顾忌地跑到雪地里，与雪共舞，凝雪抒情，让心灵融入美妙的雪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