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一样的美——读兰雪诗集《雪落无声》 - 中财论坛

　　一直喜欢青花瓷，细腻的花纹，清秀素雅，给人一种沉静的古典美。冥冥之中，常常感觉世间一定有这样一个幽雅的去处，一方净土，能让我安静下来，放妥时常浮躁不安的灵魂。

　　当我接过朋友兰雪的诗集《雪落无声》时，就有了这种感觉，这一定是我喜欢逗留的去处——喜欢封面，更喜欢诗集的名字，不张扬，自顾自地美丽着，却让人无法亵渎这份美，仿佛一片洁白的雪花，正寻着自己喜欢的路，悄悄地飘下来，飘下来，完成一次美的过程。

　　兰雪的诗歌，多数短小，灵动，有着自然、率真的性情，在她的诗歌世界里，一切都安静下来，水低云平，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心绪，面对喧嚣的尘世，不浮躁，以平和的心态坦然处之，这从诗歌《鸵鸟牌蓝墨水》中可窥见一斑：

　　一只鸵鸟的体内
　　莫名地，盈满了蓝，盈满了水
　　盈满了对这个世界，涂抹的欲望
　　它不动声色的静
　　提供了，打开自己的，所有可能

　　让我想到一个词：以静制动。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诗人以“不动声色的静”打开自己，从无数途径，从无数可能中把自己打开，把这个世界打开。

　　兰雪给我的第一印象如邻家大姐，和蔼可亲，有一定的亲和力，让我这个胆怯的小人物敢于走近她。诗歌中的兰雪是安静的——静若处子的静，令人注目——她喜欢回归自然，返璞归真，向往美好的大自然的幸福生活，在《理想生活》中：

　　门前划船
　　屋后种花
　　如果喜欢，院子里
　　再放几只觅食的小鸡和小鸭

　　不穿旗袍，不穿睡衣
　　就穿那件棉质的蓝花花小袄儿
　　外加印花蓝头巾
　　如果愿意让爱更深一些，让梦更长一点
　　就让那个黑亮黑亮的大头儿子
　　趁捕鱼人午后打盹儿
　　泥鳅似的，从河里钻出来

　　这首诗歌依然是不张扬，娓娓道来，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天人合一、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画卷，这是诗人美好心境的流露，让我又一次想到青花瓷，干净，不染尘埃，独自散发着光芒。喜欢兰雪沉静的思绪，她追求的是一个过程，美的过程。

　　兰雪的诗歌中不乏女子的细腻和敏感，读来隐约有种疼的感觉，这种疼，总是来自真实与虚幻的爱中艰难地抉择，如诗歌《小烟》：

　　很纯粹地喜欢上你的名字：
　　小烟！我要的就是这名字本身，仅仅
　　字面上的温度，就足以点燃一种感觉，一种爱

　　但是小烟，我并不是生来的烟鬼！
　　真的，我只是被你无意烫伤后
　　才爱上那团白雾，爱上
　　搂着它纤细、柔媚的腰肢、袅袅
　　袅袅，上升的感觉

　　我所关心的，只是
　　被你点燃的瞬间，被我燃烧的过程
　　何况，我横刀夺爱的
　　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而已

　　被烫伤后，爱上一个名字，爱上一种感觉，一种爱，两个女人的友谊，绕开了情爱，而上升到单纯的友情，横刀夺爱来的情谊，别致新鲜的说法，令人莞尔而砰然心动。这是怎样干净的心境，让人心疼。似乎，不小心，那美丽的青花瓷被人划了一道痕，那伤看似伤在表面，实则伤及内心五脏六腑。

　　人活着，在时光中披荆斩棘，那疼痛总是有的——只要心中有爱，有牵挂，有惦记，有温暖，有受伤，就会有疼，有落花，落叶，乃至落魄：

　　《惊世与骇俗》：

　　此刻，一场雨，抱紧另一场雨
　　就好比一场惊世，抱紧另一场骇俗
　　……

　　而当雨水，弯腰，蹲下
　　小心地剥开，湿漉漉的爱。却发现：
　　不断有落花，落叶，乃至落魄
　　从秋雨，白亮亮的体内，趔趄而出

　　直到大雪，挟持着寒风，裹住整个世界
　　直到一场大雨，从另一场大雨的疼痛里，彻底消失

　　这首诗歌，用两场雨暗示两个人，实际是天上的和地上的。遥遥相望，雨落下，相亲，剥开，熟悉，一见钟情的爱是湿漉漉的爱。惊世骇俗的东西，难以长久，落得快，消失得越快。近距离的生活，现实，就剥开了，相互发现最好的东西都落花流水了，因为陌生而相爱，因为熟悉而离开。寒冷到来，大雪纷飞，忘记了，疼痛消失。这首诗歌相对于前几首，在表达上有了更深的寓意，更加圆润。

　　好的诗歌应该是意犹未尽，不把话说尽，像绘画中的留白，给读者一个空间或者悬念，去展开想象，不同的读者就有了不同的感受和结果——所谓诗无达诂，诗有别解，我的理解，就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想象，续完作者有意留下的空间，完成属于自己的审美感觉和感受。

　　同样的，写诗忌讳把自己的结果和想法毫无保留地摊开，像一张白纸，一览无余。而要留一个底牌，让读者自己去掀，去感受，去获得惊喜，去拍案叫绝。兰雪的诗歌在这点上做得尤其令人欣喜，如《昨夜的风》：

　　好大，好大！
　　整整大了一宿。早上一开门
　　嚯！满满一院子的
　　风，好安静！

　　小诗只有四行，却是不同寻常，风“大”了一宿，“满满一院子的风，好安静”这样的句子如神来之笔，把昨夜狂风肆虐留下的残局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诗人的聪明在于什么也不说，让读者回味。我们在阅读的时候一定会想到：满地落花也好，落叶也好，都静下来，这风就像一头猛兽，嚣张过后，累了，疲倦了，终于“安静”下来——满院子的“空”，就是满院子安静的风。

　　兰雪是聪明而睿智的，诗句每每透露着智慧，读来令人叹服：将往事的竹筒/从柔嫩的指尖，一根一根，拔出来《痛苦》；用一把刀子的清醒，切割着七月流火与迟开的桃花《悲歌》；轻嗅一叠小诗中，那场旧雪花遗留下来的旧味儿《》；她怀抱一江春水，从宋朝，辗转到唐朝《这个下午》；今生今世，注定有一场六月雪/沿着你我的命理，堆起一座珠穆朗玛《绝句》；人世之长，长不过一声叹息/人世之短，短不过一把刀子的锋利《往事清凉》……

　　在我眼中，兰雪一定是一个读懂了禅意的女人，深谙其道，她有着一个成熟女人的沉稳，安静，豁达的心境，她像一位中医，会号脉，号准了属于她的那片诗歌的脉搏，所以她的诗歌流畅，自然，浑然天成，她能在属于自己的诗歌语言里，像一条鱼，自由的穿梭，游刃有余。

　　洗尽铅华后的兰雪，有着青花瓷般的心境，只有青花瓷般干净诗心的人，才能写出青花瓷般的诗歌来。她的诗歌就是一份小巧的信笺，我为它取名：素心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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