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世界之耍钱鬼 俗话说,耍钱鬼,耍钱鬼。这个世上,但凡会耍钱的,都得有点儿鬼门道,否则光凭手气,哪有常赢不输的?俗话说:“十赌九骗,越赌越输。”就是这个道理。 话说河东村就有这么一个耍钱鬼,姓周,长得人高马大的,有一副好身板儿,人们都管他叫大老周。村里人都说,就凭这副身板儿,庄稼地里干点儿啥活儿都是把好手儿。可是他这人生来就是好吃懒做,啥活儿也不愿意干,就是爱耍钱。 大老周耍钱可是把好手,不管是骰子牌九,还是麻将纸牌,或者“打红十”“填大坑”,没有不行的。十里八村但凡有个赌局,哪儿都落不下他,所以这一带好耍钱的都认识他。 大老周不光是好耍钱,而且手艺也厉害,十回里有九回都能赢钱,剩下一回不是闹个本儿也是输个小头儿。所以人们都说他暗地里弄鬼儿,也就是抽老千。不过说归说,可是谁也没见着过,更没被抓着过。有人问起来,他也从不承认,就是嘻嘻一笑:“咱能干那事吗?就是靠手幸,有啥办法呢?” 可是有一回,他却倒了霉。 那天晚上,他本来和村里几个人在一起打麻将来的,可是没玩儿多长时间,那三个人兜里的钱就全输干净了。三家输一家赢,又都是村里常在一块打牌的牌友,三个人就缠着让他安排饭,他实在推托不了,就掏出点儿钱,叫人去村里小卖店儿买两瓶酒,再买点儿菜。 那人就回来,手里拎了两瓶高粱酒、一斤多羊杂和一盒鱼罐头。那个时代,村里的小卖店也就有这些东西。大老周就叫放局的把羊杂给炒了,罐头打开了,再煎个鸡蛋,拌个凉菜,几个人推杯换盏,把酒菜一扫而光。 吃饱喝足了,人们各自散去。大老周也借着夜色出门,准备回家睡一觉。 那天大概是三月初六七的样子,半个月亮已经偏西,夜色朦朦胧胧的,路也看不清楚。好在是在自己村子,别说是路,就算哪个地方有个水坑都熟悉。而且这些看大老周四处耍钱,夜路走惯了,根本也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正往前走着,忽然迎面走过来三个黑影儿,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大老周正要等走近了仔细看看,忽然一个黑影开口了:“这不大老周吗?今晚儿没玩儿吗?” 大老周听着声音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就随口答道:“刚玩儿完。也没玩儿过瘾,那几个人钱都输光了。” 那个黑影道:“这天儿还早着呢?忙着回家干啥啊?要不咱再玩儿一会儿啊?正好缺人呢!” 大老周见对面是三个人,果然是三缺一。对于耍钱,他向来是来者不拒,当下点头同意,就问:“咱上谁家玩儿去?” 那个黑影道:“跟我走就行了。” 说着,三个黑影又继续往前走,直从大老周旁边过去。大老周只觉得一阵寒气逼来,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不过因为这时候还是初春,一早一晚天气都凉飕飕的,大老周也没多想,掉过头来就跟在后边。 这个村子本来也不大,前后只有五趟街,大概五六十户人家,几分钟就能从南头走到北头。可是大老周跟在三个黑影后边,一直走了很长时间,似乎还没走出村子。 两边的房屋都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有的屋里黑咕隆咚的一片,有的窗里透着昏黄的灯光。这么熟悉的村子,大老周一时竟不知道走到哪趟街了,只觉得走的时间太长,不太对劲儿。 他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咱要上谁家玩儿去啊?这咋还没到呢?” 那个黑影随口答道:“马上了。”说着,脚步并不停下。 大老周只好在后边紧紧跟上。 就这样又走了几分钟,眼见前面有一排小草房,大概四五户人家的样子。大老周刚才喝了半瓶酒,一时发蒙,也想不起来这是谁家。 在右手边一个草房前,三个黑影停下了,其中一个回头告诉他:“到了。”说着就推门进屋。 大老周在后面也跟着进去,穿过外屋,到了里屋,见只屋里亮着昏暗的灯光,灯光下,一铺火炕上摆着一张炕桌,桌旁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是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老太太便问:“来了啊?” 其中一人答道:“来了。”便招呼大老周上炕。 大老周这才仔细打量带他来的三个人,认识其中一个是后村的,姓李,和自己年纪相仿,为人麻利,人们都叫他李快手。他平时并不怎么耍钱,只是正月里才和左邻右舍地打打扑克、看看纸牌,大老周也和他一块儿玩过几回。另外两个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他虽然也看着眼熟,却并不认识。 老太太便从炕上下来,给他们几个腾地方。 大老周也不客气,脱了鞋,一屁股坐到炕里。另几个人也都先后脱鞋上炕。 老太太拿出一另扑克,扔在桌上,嘴里念叨着:“就玩扑克吧,我这儿也没别的东西。” 李快手望着大老周,征求他的意见。 大老周一向是啥都不在乎,只要有玩儿的就行。简单商量下,几个人便决定玩“填大坑”,这东西热闹,输赢也快,正是大老周擅长的。 几个人就都从衣服兜里掏出大大小小的票子,堆在自己前面。一时间扑克纷飞,喊声四起,几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一向手法高、手气好的大老周今晚却颇不顺手,一上来就连输四五把,还有一把是大头,眼见着自己前面的钱越来越少,他有些坐不住了。 按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尤其像他这样耍钱的老手儿,完全可以做到输赢不形于色,更不住于心。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哪有正经输过几回钱?一般情况都是,如果手气好,就正常往下玩儿;如果手气不好,就暗地里使个鬼儿,捞回两把,换换手气。所以他一见自己接连失手,脑子里就开始打转儿了。 又是一把牌开始,洗牌时他就留了一手,在袖子里悄悄藏了一张。见那几个人全都忙着自己的牌,完全顾不上看着别人,知道他们都不是道儿上的高手,心里更有了底,于是不住地往上跟注,要把注一直顶起来,一把就把之前输的全捞回来。 结果很快就把两个老头子踢出局,不再跟注了,只有李快手还在坚持不放。大老周看看压的注差不多了,瞅准时机,准备换掉手里的牌,直接开牌收注。可是他刚把那张牌抓在手里,李快手突然大喝一声:“别动!”紧接着,一只手直伸过来,一把抓在他拿牌的那只手腕上。 他手里拿着一张牌,袖子里的半张牌还没来得及送回去,被抓了个现形。 大老周这才发现,李快手的身子根本就没动,仍然稳稳地坐在炕桌后面,而他那只胳膊,像根镐把似的,竟然伸了足有两米来长。而他左右两个老头子,脖子则伸长了好几倍,像两条蛇一样扭曲着,脑袋一直垂到桌子上,再扭过头来,四只眼睛紧盯着他。而炕下的老太太则抄起一把菜刀,指着他叫道:“叫你耍赖,叫你耍赖,我剁了你这狗爪子……” 大老周立刻酒醒了一多半,这才想起来,去年正月,李快手因为和他们一起玩扑克输了钱,他媳妇跟他吵了一架,他一时想不开喝药死了,就埋在村子后边的乱葬岗子。 仗着人高马大,他使劲把李快手的那只手挣开,跳下炕来,鞋也顾不得穿,再一把推开老太太拿刀的手,直冲出屋外。 这时月亮早已落山,他慌忙中也辨不清南北,只看着远处有灯光的地方狂奔。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总算跑到村里,这才认清道路,找回了家。他的一双脚全给蒿茬子扎烂了,手腕上一片淤青,五个手指抓过的痕迹清晰过见。他的脚将养了一个来月才渐渐恢复,可是手腕上的淤青却始终不散。 出了这么一回事,按说大老周耍钱的毛病也该戒了吧?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俗话里有“四大没脸”,说的是“喝酒的嘴,跳舞的腿,耍钱的爪子,大烟鬼”,这四种人是最没脸、最不长记性的。他脚上的伤好了没多长时间,他就又上梁山了。 没到半年时间,他就因为玩牌时弄鬼被抓了现形,惹恼了道上人,整个右手从手脖处被齐刷刷剁掉了。 从此,村里村外就流行着这么一句话:“耍钱鬼,耍钱鬼,假鬼遇真鬼,不悔也知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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