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月很热,这个七月也很忙。
想读的书一直堆在桌子上,每天读的书并不是自己想读的。生活总是很多矛盾。为五斗米折腰的,不仅仅是精力,还有爱好。
八月了,窗外一如既往地热。蝉叫得嘶哑,不知是叫久了,有损咽喉;还是适应了这热度,不想再聒噪了。难得有一段空闲,坐在窗下的风里,看着满眼的绿,想想往事。
四季之中,我最不能过的自然是夏天。体弱,热了怕,空调吹着冷了也怕。曾住在牌头同文花园时,许多个夜里暑热难眠,就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开阳台的门与客厅的窗户,坐等着一丝丝风吹过来,等后半夜天气凉了再睡。夏天,我总是无精打采的,反应也总是迟钝的。
一段舒适的夏夜回忆似乎是在靠山的海亮公寓里度过。那里山间空荡,山风豁达,凉意带着草木香伴着我入眠。不用开空调的夏夜,很滋润。早晨起来神清气爽,感觉有巨大的能量可以去拥抱整个世界。只是今年因为冬日里久不住,公寓退回了,这样的记忆也就成了生活中的片段。
现今住的紫园其实也是一处好地方,附近就是西施滩,浦阳江与开化江,江水碧绿,平缓,江边的小径是每晚散步的好去处;没几步还能走到绿树掩映,流水小桥的西施故里,江南旧居的白墙黑瓦,荷塘的淡淡清香,给人带来内心的宁静与愉悦。但城里总永远处在无法平息的躁热中,屋子里后半夜都未必是凉的,空调由早到晚地开着,不开,你也等不来风;等来了风,风也是热的。
年年夏天我都很懒,懒得运动,懒得出门。今年夏天却被逼得动起来,早起做健身操,出一通汗;晚饭后走路一小时,出一身汗。不是人突然变得勤快了,而是想出汗逼走空调吹入身体的寒气,省得中暑,省得头疼头昏一堆麻烦来找我。人活着,不能不努力去适应环境。
2019年之前的夏天,我常常带着旅行箱去旅行,走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地方的云。犹记得杭州中山中路前的过街天桥,天桥下是各种小门面的店铺,有一家古色古香的糕饼店,专卖各种江南特有的小点心:方糕、发糕、麻糍、芝麻团之类,朴实的包装,亲民的价格,至今犹在眼前。不知道几年疫情下来,它们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夜凉下来,沿着中山中路,能一直走到南宋御街,走到河坊街,两边古色的建筑正是我喜欢的格调,夜色迷蒙里,生发无穷的幽思与联想。
2021年的夏天,我在眉山,在东坡祠里,瞻仰这位千年来令无数文人仰慕的大文豪。自北宋至今,千年的时光阻隔,东坡祠里的建筑自然是一改再改,园子或许也扩了再扩,据说只有一口井还是当时的,那水还是一脉的水。去井边看看,沧桑的石砌井栏上绳痕显然,往里探望,幽深的水还鲜活着,井边有一枝红色的月季在恣意地开。东坡祠竹修林茂,一条石径小路蜿蜒清幽。苏东坡盘陀像就在这林子边,先生脸含笑意,眼望远方,一手搭在腿上,有闲意,又有豪情。画像碑刻上有苏辙写的词:“乐哉子瞻,居水中坻。野衣黄冠,非世所羁……”在读东坡传,背东坡词时,我曾暗想,此生若沿着苏东坡的足迹,把他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抑或是读书人最浪漫的事了。只是,随着时境改变,这个愿望现在渐渐开始消淡。且放心间吧。
曾经和朋友一起计划去许多地方,比如泉州,明朝第一个开放海禁的地方;青州,李清照和赵明诚乡居十年,一起煮茶猜书的地方;还有开封,好几次路过,但未曾踏入,这个北宋的都城,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还想学学写《绘本三国志》的日本作家安野光雅,去看看三国故事里的那些真实的发生地……我总热衷于去一些有故事的旧地,去走走看看,仿佛前世有许多个回忆失落在那里,想去拾取一般。
但,今年夏天,许多地方我不敢去,怕去了一时不能回转。
这个世界在急剧地变化着,今年看不穿明年。战火,疫情,全球经济衰退,高温旱灾……一切像风暴般瞬间来到我们眼前。有人说,无论处在何种境地,心态很重要。但,曾经脚步的自由不羁,内心的平和静美,那些烂漫无忌的幻想,多多少少打了折扣。
这个夏天的酷热,不仅仅是天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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