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离前后之一 - 中财论坛

　　总觉得隔离这两个字离自己很遥远，却没想到，一个夜晚的酣睡之后，自己昨日所到地区也成了一列长表中令人瑟瑟发抖的名字中的一个，没过多久，就接到小区物业打过来的电话，说是依防空办要求，我要居家隔离一周，期间物业会给我家安上门磁，这样开关门的情况会被及时监控，过后会有专门负责医务人员联系我，告诉我居家期间具体时间段及核酸检测相关事宜。

　　虽没想到过会居家隔离，它的到来也并未让我感觉过度惊恐。从2019年开始，新冠疫情就赖在了地球上死活不离开，时间太长它的传染能力太强，有时让人防不胜防，哪一个人能确保有一天不和它发生些什么关系呢。而且，随着时间的延续，身边越来越多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亲历了集中或居家隔离，有出国的，有上学的，有出差的，有旅游的，有探亲的，等等。好在我闻听的人都有惊无险，或是无惊又无险。

　　所以，在接到隔离通知时，我也并没有感觉这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如果说有需要克服的，就是长达几十年的户外健身习惯，不过还好，近几年健身习惯中增加了一个户外瑜伽，这个户外瑜伽的锻炼放在室内，完全也是一件行得通的容易事。这样一来，平日的健身时间就等于是捡起来了一半。至于健步走，不能坚持就不能吧，毕竟，居家隔离也是隔离，如果什么都和往常一样，那怎么还称得上是隔离呢。

　　说起这个话题，我的心真的揪得慌，泪水也总忍不住落下来。因为这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此刻在大学宿舍隔离的我的孩子。孩子今年是河北大学研一的新生，因为不可控又频繁发生的疫情，这个学期，孩子的开学时间已经更改了三次。原本是8月25、26号。头开学前两天，我刚填完出市审批表一式三份，跟领导郑重其事地请完假，想着和孩子一起亲历一座陌生城市的细节，有些激动的心还未来得及平复，手机浏览器里就蹦出保定突发疫情的消息。没过一个小时，孩子微信留言，院系已发延迟返校的通知，具体开学日期待定。第二次发布的开学时间是9月18日，这次吸取上次经验，我没有着急着打印请假审批表，心想不到把孩子送到学校那一刻一切的返校都是个未知数，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开学头两天，保定平静的生活再次被打乱，又有中秋节期间的游客“投毒”到了此地。之后过了很多天，学校迟迟不肯发布开学日期，这点，我也很理解，虽然出于不可控的原因，可一次次发布开学时间又推迟开学时间毕竟是一件不怎么好张口的事。直到大约前一周，学校才再次发布返校时间，这次把开学时间分成三段，首先是老生，之后是省外新生，最后是省内新生。作为最后一批返校的学生，我们都暗暗有点小庆幸，因为按常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孩子返校的日子保定已恢复全域低风险，送完孩子我们就会顺利回家，回家后也不会被要求隔离了。

　　到9月28日之前，我的心一直是忐忑不安的。只要稍有空闲，我就会翻开手机网络，查看各地疫情消息。甚至有几次，我还双手合十，在内心深处祈祷了起来，愿保定无疫情，愿孩子顺利返校。9月28日一大早，我们驱车沿沿海高速驶向保定方向，从昌黎南高速口上车。那天由于气温很高，又由于沿海的地理位置吧，早晨从县城往高速口赶时，空中笼罩着一层薄雾，起初我并没怎么当回事，没想到越走雾气越大，到了高速口，早早等待我们的孩子姑父向我们小跑过来，语气有些颓丧的说，等等吧，高速口给封上了。因为距离高速口很近，我清晰见到几辆车停留在高速口外，不过许是因为疫情，等候的车并不过，而且，老天也仿佛理解我们急切的心情似的，没过多久，能见度就达到了上路的要求，我们驶入高速出发的时间，仅仅比预计的晚十来分钟。

　　车行驶不到一个小时后，太阳已升起，雾气已散尽，车里的我们，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早晨没吃东西的女儿感觉胃里缺东西了，我也有兴致透过车窗看天津滨海新区的电力发电厂了，我们也说笑着谈论起路过的和我们县一字不差的地名了，“七里海”呀，“小韩庄”呀，“大营”啦，还有人说，历史因为商业发达，昌黎还曾被称为“小天津”呢，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孩子趁机打开手机相册，透过干净的车窗玻璃，拍摄沿途经过的滩涂海水，以及快速运转的风力发电机。这些在我的家乡都很常见，孩子之所以想拍摄，只是因为此一刻舒展的心情吧。

　　两个小时后，路况稍稍复杂了起来，主要是选择的岔口多了，稍稍不注意，就可能沿着一个偏离目的地的方向拐去。车里开始安静起来，姐夫注意力更是集中，一丝不苟的听着导航，接连拐转了好几个岔口，情绪才似乎放松下来。顺利从保定高速口出来时，心情就更明亮了，一位在保定工作多年的热情的学生，此刻正恭候着我们呢。

　　驶出高速口没多久，我们就看到了河北大学新校区。孩子指着附近一片区域说，这就是上次疫情的高风险地带，当时河大新区就是被这一片高风险地区包围住了的。虽风险早已接触，我听起来还是心有余辜。已近中午十二点，热情的小伙子非要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去美食城用餐。最初选择的是一家保定特色餐馆，我没记住特色美食的名字，不过可能是由于频发疫情吧，餐馆关了门。我连忙说就近随便吃口吧，恰巧左侧就有个烤鱼店，他说不然吃烤鱼吧，这时闺女小声嘀咕，妈你一吃鱼就卡刺，不然换个地方吧，我们马上又看到了一家韩国烤肉，就定在了这个地方。

　　很快用餐就结束了，大家心情都装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孩子安全送到校门。熟悉地形的小伙子给我们带路，很快达到了河北大学本部的校门口。门口车辆很多，全是送孩子开学的家长和亲戚。校门口开两个口，一个口专门运行礼，自己填完单子，写上楼名和宿舍号，送入门内，便有志愿者送到宿舍楼楼下。学生则从另一个门口进去，首先查验各种证件，之后登记，做核算检测等。孩子在头进门前，跟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走了啊，我鼻孔一酸，眼泪一下决堤，又强忍了回去。看着孩子头也不回的，提着手提电脑和白色背包走进校园，渐渐走向一片撑着红色遮阳伞的部分，不见了踪影。

　　一晃，我居家隔离已6天。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突破居家时间的极限。之前，每次居家时间超不过六个小时，就会烦躁郁闷，非要到户外走走不可。或是逛街，或是散步，总之是要让自己走出来，动起来。我为什么会这样，可能跟我居家生活方式有关，我这个人是个极大的矛盾体，说我懒吧，天天坚持运动，即便刮风下雨，撑着一把雨伞也依旧坚持晨练，顶着夏日午后的大太阳也会走上个把小时。可是说我勤快吧，一到家里就只有躺这么一个动作，沙发上躺，床上更是躺，连葛优坐和倚靠都觉得不那么舒服。那么躺下来会干些什么，自然不会像猪一样一直呼呼地睡大觉了，也不爱学习不爱看书，就是一色的刷手机视频。逢上爱看的电视剧一看就是几个小时，逢上不爱看的电视剧换来换去就会容易烦躁。看几个小时视频和烦躁几个小时，都是一件颇为劳神的事情，于是乎必须去户外走走，舒展舒展筋骨，放松放松神经，缓解缓解眼疲劳。长久以来，除了极特殊情况，这几乎成了我周末休闲的唯一方式。

　　这几天，因为毫无事情记挂，睡眠质量每晚都出奇的好。睡前停用了补血安神药，也看起了情节颇为扣人心弦、令人深思的电影，比如《隐入尘烟》《天浴》，也依旧能放下手机就能酣睡了。之前，每次月经走过的几天，都会心慌意乱，夜晚辗转难眠，或者噩梦不断，晨起倦意浓浓，这次却毫无症状，就是有一次睡前轻微烦躁，可没过多久就完全消失了。就连从未深睡过的中午，也会有那么个半个来小时，感受到深度睡眠的惬意了。这样我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其实，我的身体并没有老，或者说，没没有老到我之前想象的程度，只是那时候，我心里的重负太多，把我的精神压累了，连带地，把我的身体也搞垮了。今后，我要努力，让心里的东西一点点少起来，让精神一点点放松起来，我的睡眠，也会一点点好起来。

　　可是，倘若隔离结束，假期结束，心里总会不能受自己控制地要装很多东西。有形的，无形的。工作日的清晨，走入封闭的工作大楼，从见到那一个个见到领导点头哈腰的门卫开始，我就进入一种不太喜欢的生命紧张感了。大门内外都有绿植，春天，它们都会吐绿，继而开花，可是，我觉得，只有大门外的绿树和花朵是真正属于春天的，也是真正属于我的。而大门内的花，虽然和门外小公园的花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它们却都是按着某种无声的指令生长的。它们的笑也好，抬头也好，甚至伤心烦闷，都不是随心所欲的。就像那些走过它们身边的人，穿着坚挺的西装，梳着光滑的头发，或昂首挺胸或若有所思的走，那些衣着，那些表情，有多少是给别人看的呢。

　　每每走到大门内，我总会有一种情不自禁地拘谨。我有些隐隐的害怕，也有些隐隐的自卑。都说不出具体的缘由，尤其是在电梯里遇到那些春风满面谈笑风生的人，说着某些我不知道的关于我县政界领域内的话题时，我更是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了下去。那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领域，也是一个我不太喜欢接触的领域，面对自己不擅长不熟悉的领域，躲避也许是最体面的自保方式。

　　一天的工作，就是从这种不太喜欢的感觉中开始的。每日，办公大厦的电梯里，都流动着很多人。你不必刻意记住他们的身份和职位，他们的体式、态势，说话的语气、语调，甚至呼吸、发梢都会清晰地告诉你。有些人非常愿意以这样的形式向不熟悉的人宣告自己的身份，因为在多数人眼里，这代表着荣誉与尊贵，这是他们长达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在政界的努力结果，他们不仅要自己默默享受这样的结果，也喜于向他人分享这样的结果。还有一些人，比如我，永远是挤在某个电梯交流低头含胸的人，几乎从不在电梯交流，偶尔遇到个熟人，不过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从电梯口走出时，这些人有的变得昂首阔步，有的人则依旧含胸低头。

　　到了挂着某个单位牌子的某个科室后，便蜗居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周围有几个人，秉性各异，有喜欢的，有不喜欢的，却都要一视同仁，礼貌客气相待。不远处有一二个人单间的办公室，门口的职位牌上一般带着个科长或主任等头衔。每日，不断有人从大办公室到人少的办公室，需要这样循环多次，似乎才能使当日的工作比较圆满的完成。从人少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人，怀着各种不同的表情，有的春风满面，有的愁眉苦脸，有的怒气冲冲，有的平静如水，这取决于他们在人少的办公室谈话的内容和得到的不同态度。人多办公室里的成员，有的特别喜欢往人少的办公室里去，有的则不到不得已，一步也不愿意把脚步移向那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秉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就像一株草面对天空的姿势，就像一片花瓣选择以何时凋零，原本与己无关，很多时候，却不能自己地心情受到影响。

　　已经适应了在嘈杂声中打字写作。自然会影响思绪，影响心的下沉。因为无法改变，天长日久中竟然习惯，也给资质平庸的自己找了一个文字水平停滞不前的所谓理由？几年，甚至十几年来，自己收获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后者答案随口而出，是年轻和岁月，前者却答案空空，想了很久，也和后者的答案如出一辙，如果非要说有收获的话，也不过是失去的岁月带给自己的一种更大的看破吧。却似乎也没有，自从年近五十，在工作中的抗压能力越来越不行，动辄焦头烂额，负能量满满，夜不能寝辗转难眠成为家常便饭。一次次提醒着自己看开看淡，无欲该刚，却真的做不得云淡风轻心如止水。所以，面对已逝的岁月，我真的没有办法给它要一个答案或者一个什么收获，或许人生真的就只是一个过程，走过去了就是走过去了，回首以往真的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被岁月推着，又苦痛又矛盾地往前走吧。走到哪里就是哪里。走到什么山就攀越什么山，走到哪条河就趟过哪条河，遇到好的风景就多停留下来看几眼，遇到冰雹风雨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吧。

　　有多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思绪和打字了。没有这样贴心的问候自己了。因为太过遥远，自然无法忆起。也是怪我太懒，也是怪之前这样的机会不多。由于睡眠质量不好，晚上再不敢开电脑打字，周末或是其他假期，不甘心坐在电脑前打字，总想趁机到外面走走，逛街、购物、吃喝玩闹。似乎那样更对得起假期，对得起自己。难道那样的想法果真是对自己好吗？或者说，难道那是善待自己的唯一方式吗？此一刻，我对此产生了深深的质疑。或许有的时候是，或许有的时候，这样贴心的跟自己聊聊会更好一些吧。

　　隔离期间，我发现了直播架的重要。当我把户外瑜伽挪到室内时，我发现这可以给我半天大脑清新的时间，可到了下午三四点，就是之前我居家的极限时间点后，我就必须要从结束躺着的状态。家里有一个直播架，是假前单位搞直播活动，担心健忘的同事忘记带设备，提前借来的备用品。从床上懒懒地起来，把它调到站立时我眼睛的位置，从小红书找到燃脂或广场舞小视频，手机放在直播架上就跟跳了起来。一会功夫竟然浑身是汗，释放的热量应该一点也不少于户外健步走。遇到好学的广场舞，老妈也跟我跳，居家隔离要求单人单户，老妈心甘情愿地陪我隔离，七日内足不出户，这样她便不能上午走步晒太阳、不能晚上跳舞健身了，所以，但凡身体条件允许，她就和我一起运动。早晨的瑜伽十八式跟我做个七八节，广场舞则是每个必做，且学做起来明显熟练于我，我们一边看视频，一边用余光扫射着镜中的自己，动作有的到位，有的不到位，却都是十来个分钟下来，便浑身出汗了。断断续续，转转换换的，三四十分钟也便过去，哈哈嘻嘻的，猫在屋里的惰性倦意也跟着悄然而逝，一两天下来，发现，直播架，这个平日觉得根本不可能和自己生活发生关联的东西，竟然有一种不可或缺的感觉。所以，立马下单，淘了一件能够放手机和平板的直播支架，期待着未来也许单调乏味的日子里，由于它的存在，多多少少能给我带来一丝快乐的情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