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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无花 [打印本页]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2-23 10:10
标题: 无花
  1
      
  天很蓝,比平日的都要蓝,更显得云很白,像初见时他身上的白衣。这日光真好,热乎乎的,把心都晒暖了,闭上眼睛吸一口,竟似闻到了清冽的菊花香气……


  “天啊,她在笑!你们看看,她是不是在笑?”


  “是啊,还真在笑,死到临头了,她还笑得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卖弄风骚。”


  “婊子!”


  “无耻!”


  谩骂声裹挟着嫉妒和仇恨,如滔天巨浪般涌来,势要淹没我。我睁开眼睛,保持着笑容,淡淡地扫了一眼刑场外的情形。人还挺多,尤其是女人。后面的争相往前面凑,前面的还想冲破阻碍挤到更前面。若不是有衙差拦着,她们定会跑过来把我咬碎撕烂吧?一群蠢妇,到死都不会明白谁才是她们真正的敌人。


  “小姐!小姐!”喜儿从人海中奋力挤过来,用两只红肿的眼睛哀怨地看着我。这丫头,让她别来偏不听。也罢,有个人帮我收尸也不错。


  “小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喜儿扯着嗓门喊着,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画卷。


  喜儿果然是懂我的,这幅画是我最最珍爱之物,有它陪我上路,死又何惧?我流着泪对喜儿微笑,谢谢你,请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生虽然短暂,但是像风一样率性自由地活过,死亦无憾。


  2


  三月的天就像孩儿的脸,适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竟下起了小雨。我和喜儿一路小跑到湖边的亭子里避雨。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呆坐久了也无趣,索性抱了琵琶,与这春雨合奏一曲。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一位年轻公子不疾不徐地踏雨而来,一袭白衣,已湿大半,发上、脸上也全是雨水,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贵气。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王某今日有耳福了。”他在我身前站定,用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打量我。


  接下来就该“请问姑娘芳名?”了吧。我冷觑了他一眼,可惜了这副好皮囊,男人啊,都一样。他感兴趣的怎会是我的琵琶?不过是贪恋我的美色罢了。他在吟诵这些风雅词句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才能让我承欢身下吧?这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见得多了,他要自取其辱,我便成全他。正寻思着如何让他出丑,亭子里又闯进来一个打伞的少年。


  少年把伞收拢又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对那公子道:“少爷,你可让我好找,买把伞的功夫,你就没影了。”


  公子对少年道:“吉祥,把伞给这二位姑娘。”


  “啊?”吉祥有些不乐意。


  那公子径自从吉祥手中夺过伞递到我面前。


  “如此便多谢了。不知公子府居何处?日后也好将伞奉还。”我也不客气,连装装样子都省了。


  他洒脱一笑,道:“不用还,送与姑娘了。”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我以为他就等我这句话,然后给个地址,争取一个再见面的机会。是我小瞧他了?我不再言语,优雅地离去。


  3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那些从屋檐上滴落的雨珠串成一道水晶帘子,远远望去,有些朦胧,像女儿家的心思。这样的日子我总会莫名的失落,似有一股怅惘之气在胸腹内郁结,无从排遣。


  “小姐,有客到。”喜儿走了进来。


  “不见。”我坐着一动不动,往日我会即刻起身相迎,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是王公子。”


  “是王爷也不见。”


  喜儿轻叹一声,去了。不一会又走了进来,拿着块丝帕对我说:“小姐,王公子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丝帕呈浅樱色,无图,只在左下角绣有“无花”二字。是那日避雨我故意落在亭子里的那条?他竟还是来了?看来他与其他男人也没什么两样。我整衣理鬓,款款向前厅走去。


  长身玉立,白衣胜雪。果然是他。他正在一幅画前端详。画上有一荆钗布裙的女子手捧一束菊花眺望远山。


  我轻咳一声,他方察觉我的到来,对我作揖道:“王某失礼了。”


  我屈身回礼道:“失礼的人是我,让公子久等了。”


  “京中传闻无花姑娘有双绝,一为琵琶一为画。果然名不虚传啊!”


  又开始奉承了。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画上拓印为‘九华居士’,公子何以认定作画之人是我?”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姑娘芳名‘无花’,爱菊之意毋庸置疑,菊花又名‘九华’,乃重九之花。”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透着自信,嘴角勾着慧黠。


  以为是个腹中空空的纨绔,不想竟有些墨水。还想再试他一试,屋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喜儿慌慌张张跑进来,道:“不好了,小姐,安庆公又来闹事了!”


  我冷哼一声,这种喧哗隔三差五便要经历一次,已经习惯了。


  “喜儿,你速带王公子从后门离开。”


  王公子有些犹豫,“吉祥,你去看看----”


  “别管了,少爷,来的可是安庆公,要是让他看见----”


  “吉祥!”王公子突然大喊一声。吉祥立刻把嘴闭上。


  “你们快走,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我,不会把我怎么样。”


  “真不会有事?”王公子看着我,眼里满是关切。


  我冲他笑了笑,“真不会。”


  “别磨蹭了,少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吉祥急得直跳。


  王公子又看了我一眼,终于跟着吉祥走了。


  “奸夫呢?快给我滚出来!我安庆公的女人他也敢碰,到底是长了几颗脑袋!”安庆公一身酒气地持剑闯进来。


  “你的女人?”我大笑不止,两年前他把休书给我的那刻起,我便与他再无瓜葛。我轻蔑地望着他,道:“赵亦恒,你要点脸吧!”


  安庆公青筋暴跳,拿剑指着我,道:“不要脸的人是你!勾三搭四,我安庆公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勾三搭四与你何干?安庆公府又与我何干?你如此纠缠不清,莫不是对我余情未了?”我骄傲地仰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道:“那你给我听好了,我对你已无半点情意,你再这般胡搅蛮缠,我便报官了。”


  安庆公眼睛通红地瞪着我,突然大叫一声,挥剑砍过来。桌角应声而断,他表情复杂地看我一眼,踉跄而去。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决堤而出……


  4


  我本名沈德容,是礼部侍郎沈敏言的幺女,父亲希望我德容兼备,可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爱学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之类的儒家之道。


  一日,我问父亲请来教我的先生,为何七出之条只针对女人?如若男人犯了七出之一,是否也该受到责罚?先生目瞪口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然后拿起戒尺在我手心里狠狠打了十下,还把我这番言论告知我父亲。父亲问我是否知错,我问父亲何错之有。父亲怒极,若不是母亲拼命拦着,我险些就挨了家法。从此,我便知道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


  及笄那年,父亲将我许给安庆公的长子赵亦恒,婚期定在次年初春。不久,安庆公病逝,赵亦恒承袭爵位,守孝三年。


  三年后,我嫁进安庆公府。夫君赵亦恒虽无子建之才,潘安之貌,却也是知书达理,仪表堂堂。我与他相敬如宾,过了两年平静和美的日子。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料却被一场无妄之灾彻底毁了。那日,我带着陪嫁丫鬟喜儿去远郊的白云观为病重的母亲求医,听闻观中有位“老神仙”医术精绝,能治百病。马车行经一座山前,突然冲出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把我强拽下车,对车夫和喜儿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准备好一千两赎金,三日后戌时在此交涉,如敢报官,即刻撕票。


  贼人把我带回山上,用麻绳把我的手脚绑了,扔到柴屋里。期间有人对我欲行不轨,都被贼首及时喝止。


  三日后,他们把我带到当初被劫的地方。戌时已过,赎我的人依旧未来。是有事耽搁了吗?我不愿相信夫君不来赎我。


  “杀了她!”贼人群情激奋。


  贼首缓缓举起了刀。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却感觉手脚上的束缚解开了。我愕然睁开眼,果然,绳子被劈成两截,掉在地上。


  贼首木然地望着我,道:“你走吧。”


  我有些茫然,怔怔地望着他。他挥了挥手。我怯怯地走了两步。听到后面有人说,当家的为何不杀她?贼首说,我不杀女人。又有人说,那何不留做压寨夫人?贼首说,强扭的瓜不甜。我这才信他是真的放我走,拔腿狂奔起来。


  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夜,终于看到安庆公府的门匾,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恍惚间,好似听到有人私语,她还有脸回来……


  醒来时,屋里只有喜儿,一边往我脚上涂药,一边低声啜泣。


  “喜儿,公爷来过了吗?”


  喜儿摇摇头,又慌忙点点头。


  “喜儿,不许骗我。”


  “小姐,公爷他,他……”


  “公爷他怎么了?”我心里一紧,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没有如约去交赎金吧?


  “公爷他要休了你。”


  平地惊雷,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我望着喜儿,大声道:“你说什么?”


  “老夫人说你被贼人掳去,失了名节,要公爷休了你。”


  “公爷在哪里?”


  “书房。”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酒气,书案上有个倾倒的空酒瓶。地上有一些半开半合的纸团,可见斑驳字迹。


  几日不见,他似乎清减了不少,脸上尽显疲态,歪倒在椅子上。见到我,他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莫测。


  “你可有话要问我?”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那我自己说。”我把那几日的遭遇详尽地说了出来,我要让他知道,他介怀的事并没有发生,我是清白的。


  可他脸上并无释然的表情,摇着头道:“没用的,没有人会信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信吗?”


  他似乎不敢与我对视,垂下眼睛,拿起书案上的一张纸颤悠悠地递给我。


  纸上“休书”两个字像一把尖利冰冷的刀插进我的心。那一刻,我便知道,沈德容死了。


  从书房出来我便径直出了安庆公府,这样森冷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待。


  喜儿在身后大喊:“小姐,喜儿跟你一起走!”


  我转身抱住她,泪雨滂沱。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沈府门外,却没有人敢放我进去。管家说父亲下令不准我再踏进府里半步。


  我凄然转身,早该料到如此。我那奉礼若天的父亲又怎会接纳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弃妇呢?前路漫漫,我心茫然,天大地大,何处才是我的归处?


  喜儿追上我,手里多了一个包裹。她说这是母亲托管家交给我的,里面是一些衣物首饰和银子。我的眼泪又一次决堤。这些日子我哭够了,我对自己说,泪尽于此。从今以后,我的心和我的泪一并葬了。


  “小姐!小姐!”喜儿把我从回忆里拉回。她把一块方形玉佩交到我手里。


  玉佩质地晶莹,触感温润,上面刻有一条腾云的五爪飞龙,就连龙身的鳞片都雕琢得凹凸有致,栩栩如生。


  “哪来的?”


  “在后门那边捡的。”


  难道是王公子落下的?也不知他府居何处,没法送还,只能等他上门来寻了。


  6


  春去秋来。王公子始终没来取回玉佩。为了生计,我频繁穿梭于达官贵族的府邸,听他们在席间谈论何地发了大水,何地又生了旱灾。在说到饿殍遍野的时候,他们并未放下手中的杯盏,依旧是喜笑颜开。酒过三巡,更是忘乎所以,连讳莫如深的皇家事也拿来议论。说什么当今圣上有三子,长子熙王雄才伟略,母妃却是宫女出身;次子明王骁勇善战,在军中威望甚高;三子泰王志大才疏,却有个精于谋算的宰辅舅舅。三子夺嫡,不知道最后谁能坐上东宫那把椅子……


  他们自说他们的,我自弹唱我的,只等宴席散了,拿了银子便离开。我常常会想,这样活着究竟有无意义?转念又想,芸芸众生,又有谁不是此般活着?


  一日午后,日光甚好,我在院子里散步,发现满院的菊花悄无声息地开了。我满心欢喜,轻轻吟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有人接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声音,我心神一荡,转过身去。果然是他。又是一身白衣。他似乎偏爱白色,白色也偏爱他,只有他,才能穿出那份超然洒脱。


  “无花姑娘,久违了。”


  确实够久了。看着他笑意盈盈,我心里莫名窜出一股恼意,拿出一直贴身带着的玉佩道:“公子是来取这玉佩的吧?”


  “非也。”他看都不看那玉佩一眼。


  不为玉佩?难道是为……看我?我面上一热,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了。


  “吉祥,把东西拿过来。”


  “好嘞。”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随从手里捧着个蒙着黄绸的物件。


  吉祥小心翼翼地把那物件和我的菊花盆栽摆在一起,掀开绸布。竟也是一盆菊花。一盆绿色的菊花。花瓣呈细管形,内瓣浓绿色,包裹着花蕊,外瓣浅绿透白,花瓣卷曲,且一丝丝向下延展,宛如绿波仙子凌空漫舞,优雅动人,仙气飘飘。


  我惊喜道:“绿云!”


  他望着我笑,“喜欢吗?”


  我不住地点头,围着绿云转了一圈,爱不释眼。绿云是菊中臻品,十分名贵,据说只有在皇宫里才看得到。


  “哪里弄来的?”


  “放心,不偷不抢,自家园子里栽的。”


  “那便多谢公子的美意了。”


  为表谢意,我留他一起用晚膳。我亲自炒了几碟菜,拿出只招待贵客的好酒,与他聊西湖柳月、凤凰振羽;聊元稹、郑思肖;聊平沙落雁、高山流水……兴浓时,我弹琵琶,他击碗相和。


  临别时,他告诉我,他名“沛”,字“月泽”。


  7


  重阳过后,天渐渐寒凉。绿云也开始萎落。拾起片片落英,我心中满是萧瑟,胸腹内的怅惘之气也愈发重了。


  “小姐,王公子来了。”喜儿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我精神一振,那股怅惘之气顷刻间就消失了,拔腿就往前厅跑去。


  依旧是一身白衣。依旧是伫立画前。不同的是我,再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心如鹿撞。


  他转过身来,脸色有些憔悴,眼窝比之前深了,笑容不似从前那般洒脱,显得有些勉强。


  “无花。”他柔声唤我。


  心里那头鹿差点就蹦出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唤我。


  “你可有话要对我说?”他深深凝视我。


  有。我有千言万语。在无数个等待他的日子里,我渐渐明白,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我望着他,却始终说不出口。


  见我不语,他又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脸颊滚烫,道:“你说。”


  他指着那幅女子手捧菊花眺望远山的画说:“可否将此画赠与我?”


  原来只是索画。突然有些失落。这画其实是我的自画像,曾有许多自诩风雅的人求购此画,都被我拒绝了。他既喜欢,便当是还了他赠绿云的情了。


  “拿去。”


  他取下画,径直走向书案,执笔蘸墨在画上书写了片刻,展示给我看。只见画上空白处填上了元稹的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诗与整幅画的意境不合----”


  “没有比这首更适合的了,”他飞快地打断我,一把扳过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无花,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我呆住了,只怔怔地看着他,他眼中有万千烟花闪过,那是我心中的倒影。然后我听见自己小声却笃定地对他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把头微微俯下来,吻上我的唇,握在手心的落英顿时撒了一地,一股清冽的菊花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8


  自与他互诉衷肠后,我便闭门谢客,也不再接受那些达官贵人的邀约宴请,洗尽铅华,只为他一人芬芳。日子过得清苦些,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富足。


  他也并非日日都来看我,有时候几天,有时候月余。来的时候他总会带些好看又好吃的点心,还会送我连城中最有名的珠宝阁都没得卖的精美首饰。


  白天,若天气晴好,我们便去踏青、游湖,如遇雨天,我们便会宅在屋里吟诗作画或是下棋奏曲。夜间,红烛摇曳,他便会抱我进罗帐,鸳鸯交颈,不知餍足。


  如果这是一个绮丽的梦,我愿留在梦里,永远。可梦终有醒来的时候。


  一日清早,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吉祥。他神色慌张,要我即刻收拾行李离开此地。我不解,这好好的,为何要离开?他说他主子是熙王赵沛,现今皇帝立储在即,朝中暗流涌动,有人想利用我曾经是公爵夫人的事情做文章,安庆公论辈是他的堂叔,他和我有染便是乱伦。


  “无花姑娘,主子待你是真心的,你切勿负他。”吉祥说完对我深深鞠了一躬,放下五百两银票匆匆走了。


  “王公子竟是当今熙王?”喜儿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我亦和喜儿一样震惊,但我知道现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如若吉祥说的是真的,那我决计不能让自己成为别人打击他的工具。


  我和喜儿收拾好行李刚要出门,突然冲进来一批衙差,他们翻箱倒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搜寻无果后,还要强行搜我和喜儿的身。我坚决不从却被人制住手脚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熙王送我的玉佩拿走。


  我被关进刑部大牢。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我始终不认和熙王有染。他们拿出玉佩说是熙王之物,我说是我在路上捡的。他们恼羞成怒,对我用刑。受刑的时候,我紧闭双眼,回想我和他在一起的种种美好,伤口便没那么疼了。他们耐心耗尽,找了个死囚冒充奸夫,以通奸罪名,判我死刑。


  我希望临死之前能再见他一面,又希望他不要来见我。这个时候,一定有千万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断不可为我犯险。


  但他还是来了,扮成给我送饭的衙差。他憔悴了许多,下巴上长出一截青色的胡茬。他握着我遍是血痂的手,轻轻吹气。吹着吹着便落下泪来。


  “无花,对不起,我想救你的,可是母妃她以死相胁----”


  “别说了,我懂,我不怪你。”他救我,等同于承认与我的关系,那么立储之事就凶多吉少了。


  “可是我怪我自己,连自己心爱的人也护不了。”他哽咽起来。


  我不忍看他哭泣,转移话题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是熙王?”


  “我怕你怯了我的身份,不愿与我交往。”


  “傻子。”我点着他的鼻尖,噙着泪笑了。


  9


  天很蓝,比平日的都要蓝,更显得云很白,像初见时他身上的白衣。这日光真好,热乎乎的,把心都晒暖了,闭上眼睛吸一口,竟似闻到了清冽的菊花香气……[copyright]版权[/copyright]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3 10:57
早上好,美才女新作连篇,感 谢支持。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3 11:00
王子公主最 相配,才子佳 人本应是一对。读着才女的精彩故事,倒上一杯咖啡,大舒服了。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3 11:04
诗情画意的开篇很是引人入胜,简洁精致的语言读着是一享受,跌宕起伏的情节有传统的套路更有创新。喜欢这样富有美感、丰盈的文字。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3 12:59
读才女的小说就像在看一场 优美的古典大戏,语言中那种唱词一般的美感,台词一般的精练,戏剧性的情节,我都 喜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俺 就独爱这种吧。
作者: 邱天    时间: 2023-2-23 13:18
以第一人称“我”写一位死刑女囚,着实大胆,因为这样写多是人物心理的纠结。故事以倒叙,道出“死刑”缘由,“奸夫淫妇”显然有些莫须有。才子佳人那些事,在戏曲中见到,小寒微雨老师喜欢“写古”,所以笔墨偏向古装,让太虚有“百花齐放”,我很欣赏。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2-24 08:36
王排 发表于 2023-2-23 12:59
读才女的小说就像在看一场 优美的古典大戏,语言中那种唱词一般的美感,台词一般的精练,戏剧性的情节,我 ...

谢谢王版抬爱。我还没有开始写作的时候也很爱看这类小说,后来就开始尝试着写,写着写着就上瘾了。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2-24 08:43
邱天 发表于 2023-2-23 13:18
以第一人称“我”写一位死刑女囚,着实大胆,因为这样写多是人物心理的纠结。故事以倒叙,道出“死刑”缘由 ...

一位文友跟我说,写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写最有难度,我便想要挑战一下。我确实很喜欢“写古”,这样能让我信马由缰,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写现”还要多向邱老师学习。下一篇我尝试一下。
作者: 邱天    时间: 2023-2-24 08:53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3-2-24 08:43
一位文友跟我说,写小说以第一人称来写最有难度,我便想要挑战一下。我确实很喜欢“写古”,这样能让我信 ...

是呀。第一人称写小说,心理刻画比较难,但比较真实。您这篇写得不错!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4 22:37
把人们常见的爱情故事,用这优美动听的语言讲述.读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的小说如老腊肉.闻着香.嚼之无味。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5 09:24
精彩古典言情故事,再品。周末 快乐。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6 08:55
再读佳 作,遥问周末 愉快。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2-27 11:50
邱天 发表于 2023-2-24 08:53
是呀。第一人称写小说,心理刻画比较难,但比较真实。您这篇写得不错!

谢谢老师认可。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2-27 11:51
王排 发表于 2023-2-26 08:55
再读佳 作,遥问周末 愉快。

老师一读再读,是我莫大的荣幸,谢谢。
作者: 王排    时间: 2023-2-28 11:21
文字精丽优美,叙述流畅自然,故事构架清晰,阅读时感觉很好。
作者: 无才浪子    时间: 2023-3-1 10:17
先报到!再出时间来学习!问好!
作者: 小平_gMTT8    时间: 2023-3-5 10:25
        “  天很蓝,比平日的都要蓝,更显得云很白,像初见时他身上的白衣。这日光真好,热乎乎的,把心都晒暖了,闭上眼睛吸一口,竟似闻到了清冽的菊花香气……”
       首尾呼应,很有意味。


      再看小寒的《无花》,简约的文字,诉说着情爱故事,描绘着“无花”痴爱真情的才女形象,散发着古韵古香,为【太虚】小说增添了又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3-5 11:28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3-5 10:25
“  天很蓝,比平日的都要蓝,更显得云很白,像初见时他身上的白衣。这日光真好,热乎乎的,把心都 ...

谢谢小平老师再读。临近三八妇女节了,所以尝试着写了这么一个被封建礼教残害的女性的故事。但是好像失败了,大家以为我写的是情爱。
作者: 小寒微雨    时间: 2023-3-5 11:29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3-3-1 10:17
先报到!再出时间来学习!问好!

浪子老师好久不来了,望常来。周末愉快。
作者: 小平_gMTT8    时间: 2023-3-5 11:50
小寒微雨 发表于 2023-3-5 11:28
谢谢小平老师再读。临近三八妇女节了,所以尝试着写了这么一个被封建礼教残害的女性的故事。但是好像失败 ...

        不同的时代就有不同的“礼教”,把一个封建时代的弱女子刻画成具有反抗精神,敢恨敢爱的“独立女性”的才女形象就够了,不必链接“反抗封建礼教”的楷模。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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