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上学而纠结的玉宝 - 中财论坛

　　《我要上学》这本连环画，我小时候买过，所以感到熟悉。我记得其中的一些画面，譬如蹲在自己家院子的树下，卷缩着坐着的玉宝，为上学而不得发愁的样子。他戴着一顶带帽檐的系带的帽子，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也有一顶类似的帽子，只是我的帽子有皮革和花纹，生活在东北的玉宝的，帽子应该有一些皮毛，来抵挡天寒地冻的冬天。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开始上学的第一天，由于没有表，玉宝早早爬起来几次，没有睡好觉，来回地看天盼望天亮，也让我想起来外出上学的一天，由于没有表，恐怕自己睡过时间，也来回折腾的经历。只不过这本画书被遗失了，好多年后，在一些旧书摊边浏览，又发现了它的踪迹，就毫不犹豫买下来了。

　　以长大以后的眼光去审视这本连环画，感觉真是一本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它和同样精彩的小说高玉宝一样，走进了千千万万的少年儿童的心里，形成了语言和画面的双双被关注和喜爱的颠峰。军旅画家陈玉先为小说封面绘制的玉宝形象，浓眉大眼，健康朴实，一看就是一个农家的后代。而连环画里的玉宝，还在更小的儿童的时期，看上去还是比较消瘦的样子，虽说是十二岁的时候，看上去还是像七八岁的小学生的样子。我要读书是两位了不起的画家的联袂之作，虽然只有八十八张页面，但是却整整画了两年，一经出版倍受好评，还获得了首届全国连环画创作的一等奖。

　　玉宝有一个姐姐玉容，有姐姐的男孩真的不错，家里和世上会多一个关心爱护自己的女性。到了十二岁还没有进过学校的玉宝，小伙伴们差不多都已经在学校里跟着老师学习了，他开始为这件事情发起愁来。这时候第一个把玉宝可以上学的消息告诉玉宝的就是姐姐玉容。看不出来姐姐上没上学，不用问也因为交不起学费而只能帮助家里做些家务和年活。姐姐没有妒忌过弟弟能够上学，还默默地往弟弟的书包里塞进两个菜团子。这些细节小时候都没有介意过，现在看起来，真的有些心疼姐姐玉容。不过她以后会为自己的弟弟骄傲的，弟弟真的算得上一个值得骄傲的弟弟。

　　玉宝对上学应该也没有什么概念，所受影响应该来自于小伙伴们都背着书包去了学校，自己难免有些孤单，于是开始羡慕起伙伴。如此推断，玉宝家里应该是村庄里的困难户。困难来自于玉宝的父亲的疾病，只能卧床休息。还有就是村庄上买枪的花销摊派在村民身上，玉宝家里同样交纳不起。因病而贫和当今的因病返贫还有些区别，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人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只能是贫上加贫，不被饿死就不错了。所以哭喊着要上学的玉宝的伤心，比不上母亲的悲哀。母子抱在一起哭泣，实在是贫困中的人们的绝望和无助。心里如滚油煎一般的玉宝，对母亲说不读书了。

　　和母亲抱在一起的细节，在连环画的最后还出现了一次，只是玉宝已经有了情感和希望的充盈。玉宝心疼自己的妈妈，他知道妈妈在安慰着自己，用一个母亲能够做到的唯一办法，来消解孩子的痛苦和失落，而玉宝在大雨滂沱的夜里，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亲着妈妈的脸，心里盼望着大雨能够下大一点，叫河里发大水，把阎王保长淹死才好。阶级的情感已经像萌芽形成在玉宝的心里。尽管他还会心疼到哭，到忍住不哭，去跟教他的老师告别，去交还老师送给他的课本。

　　上学而不得的玉宝，和一些穷孩子去到山里去拾草。遇到了小学生排队，出于羡慕和好玩，也学着样子排队喊口号，引起了周老师的注意。周老师是一个瘦而高的长辈，一席长衫套在身上，看上去要比孔乙己结实厚道得多，他好奇玉宝能把一帮孩子组织起来，挺有趣的，还问玉宝为什么没有上学。玉宝多机灵呢，赶紧说明自己的期待，还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说明自己的能耐。这就引起了周老师的爱心和同情。于是玉宝上学由不可能变成了有了一线希望。

　　周老师的宽宏大量，是能帮一个穷孩子就帮一古道热肠。看得出他也是一个穷苦中的老师，他同情玉宝家的遭遇，愿意免费让玉宝来学校跟他上学，也是一种力所能及的帮扶。这就让玉宝的人生道路上突然打开了一线光亮，至少在一小段的时间里，让玉宝也能成为一个背起书包上学堂的学生娃了。不难想象，也至少也带给玉宝一家一小段有点亮色的时光。虽然已经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进入学堂了，但是玉宝家的这种贫上加贫的境况，玉宝被允许学习一段时间，已经属于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短暂的上学阶段，玉宝遭遇到富人家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的对抗和冲突。玉宝的同桌淘气是保长的儿子，他先偷偷把凳子搬开，摔了玉宝仰面朝天，又说桌子是他爹出钱做的，不能让小要饭的坐。这引起了班上富人家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的冲突，立场分明阶级对立在小小的班级里有了鲜明的体现。富人家的孩子，其中戴着的是日军的帽子，这也说明了那个年代日军已经和汉奸有了关联。能够吃上白馒头煮鸡蛋的富孩子，只能吃野菜团子的穷孩子，其实也可以在班级里共存，但是富孩子喜欢显摆，喜欢吧嗒嘴来馋穷孩子，但是穷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办法，就是掏喜鹊蛋去煮，一样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但是这样的对抗，就引来了冲突，富人家的孩子强迫穷孩子去帮他们掏鸟窝，不行就一起动手暴打。这让玉宝吃了大亏，但是玉宝也动手用树枝抽打到了保长家的孩子。

　　至此玉宝的上学经历就到了结束。因为保长家的孩子告诉了自己被打了，保长就开始了对于玉宝家的报复。报复无非是经济上的剥削和政治上的迫害，逼着玉宝的父亲高学田缴村上买枪的钱，还提了两个条件，要么马上还钱，利息加倍，要么玉宝到他家放猪，以此顶债。两条办不到，就说高家私通土匪，存心违抗。送去法办。这一个小村官，多么的恶毒和肆无忌惮，他依仗的无非是卖国政府和侵略者的刀枪，如此他就可以肆意妄为，愈加之罪何患无辞。逼迫着高家答应了送玉宝去他家放猪的条件。

　　《我要读书》写玉宝想要读书而不得的故事，尽管有一段小小的学习经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安慰，由同情他的穷苦阶层的温情展示而已。对立阶级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这在保长的话语里可以得到验证。上学不是单纯的经济问题，尽管这一条已经让很多的家庭和孩子犯过难发过愁，还有就是一个就是政治问题。有了知识未必能够解放自己，但是有了知识就可能让人们觉悟和觉醒。徐玉玉死在上学的钱被骗子骗去回家的路上心里内疚和绝望，高玉宝没有钱没有人做靠山只能委曲求全去恶人家打工还债，那个债也就是随意强加在百姓身上的理由，高家和无数被欺压的穷人们还找不到可以依赖的靠山。尽管已经星星之火在闪烁了，只是还没有看到。

　　在两位画家完成了被人们惊艳和喜爱的《我要读书》以后，又完成了一部也非常精彩的抗日题材的连环画《童工》，同样取材于高玉宝的故事，人们可以看到玉宝已经参与进了工人们和日寇进行的斗争之中，阶级觉悟由萌芽到萌生的阶段。还有的是可以在《大决战》电视剧里，玉宝已经成为一个革命战士，依然保持着对于学习的强烈兴趣和劲头，走到哪学到哪，记录到哪，记录自己和记录解放战争进程，他在边学边尝试着写作，在成为一个战士作家的道路上不断迈进。这其中有压抑多年不能实现的愿望，这其中也有找到了自己的队伍，找到了阶级的依靠和靠山的底气和豪迈。

　　冲锋在解放战争道路上的穷孩子，在解放着更多需要解放的人们的道路上挺进，去解救更多的为上学而纠结的孩子和家庭。这一条道路是艰难的和长期的，我不会相信玉宝会相信，即使到了改开消除了绝对贫困的小康路上，上学其实还在纠结在一些人们。这说明了自我解放和民众的解放，依然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路要走，人们还远远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