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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读岳飞《满江红》 [打印本页]

作者: 何足道哉    时间: 2024-4-13 13:43
标题: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读岳飞《满江红》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读岳飞《满江红》


  1、


  读古诗词,一直比较喜欢去读那些慷慨苍凉之句,充满了铁骨柔情,有金戈铁马之风。好在,我们的古典文学,从来不缺少这样的诗词,更加不曾缺少一手执戈,一手填词的将军诗人。他们,让我们的诗词,有了铮铮铁骨,有了沉郁与苍凉。


  从诗经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到“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再到唐代的边塞诗,宋代的豪放词。哪一句,不让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哪一首,不让人热泪长流,慷慨生哀。


  想那刘邦,虽然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却是开疆拓土建朝立国之枭雄,计谋百出之时,也赋诗言志,“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大开大合之诗作,气吞万里之胸襟,让人血脉喷张,豪气顿生焉。楚汉之争的另一方西楚霸王项羽,虽然从来没有人认为其有什么文采,却是在百万雄兵垓下之围中,吟咏出了让世人无不侧目的诗作:“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虽然英雄气短,却也让人无法等闲视之,禁不住潸然而泪下矣。三国时期的曹操,一边率领百万雄狮横扫中原,一边慷慨赋诗,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开一代豪放诗风之先河。


  到了宋代,因为国破家亡之缘故,将军,无法去疆场驰骋杀敌,便执豪为剑,在诗里,挑灯看剑,沙场秋点兵;诗人,眼看大好河山沦丧敌手,更加在诗词里,汪洋恣肆,将胸中那些无法荡平的块垒,一阙一阙言说出来,一点一点荡漾开来,就像那冷月,仍在二十四桥,波心荡,寂静无声。


  南宋,是一个让人难以言说的时代,一方面是朝廷的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一方面则是文人墨客们血泪诗句,呐喊声声。或许是境遇的特殊,一群怀有收复失地还我山河之心的诗人们创作出了饱含着苦闷、彷徨、激愤、失望、慷慨激昂之情的诗词,成为古典诗词最为特别的一部分。让人在暗夜里窥见一些光亮,让人于沉痛中,感受到希望。


  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或者,这就是一直以来我喜欢那些充满了力量,充满了风骨的诗词的原因之所在。


  2、


  宋代诗词,一直以来被文学界史学界划分为“婉约”与“豪放”两大类别,那是据诗词的风格来划分的。其实,宋代诗词按照时间跨度来划分,似乎更加接近于宋代诗人创作的全貌。那就是北宋,南宋的划分。北宋,一片歌舞升平,一片莺歌燕舞。诗人们,要么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要么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如柳永,晏殊,李清照。南宋,靖康之变,朝廷余孽仓皇出逃,在江南一隅建立了一个小王朝,以苟延残喘。国土大部沦丧敌手,人们经历着国破家亡的煎熬,而那些当权者却苟且偷生,直把杭州作汴州,已经乐不思蜀了。那些文人墨客们目睹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惨痛,无法沉默,也无法再去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们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中走出来,将花间语换做泣血声,让红巾翠袖,去揾英雄泪。或者以狼豪为剑,让诗句闪烁刀锋。或者甲胄披身,长戈在手,冲锋陷阵。或者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南宋慷慨苍凉的诗词,是时代的产物,是诗人含悲泣血的呐喊。


  当那些文人墨客一心想着恢复山河却又报国无门的时候,他们能做什么?


  辛弃疾率几千铁骑归顺南宋朝廷,一心想着依靠朝廷的力量回击中原,收复失地,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未曾想,兵权被剥夺,理想被破灭。一个热血将军,被闲置,被冷落,被荒废。于是,那个曾经一人一骑千里追杀叛徒于敌营之中的骁勇战士,只能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去了。刘克庄,这个曾经的兵部尚书,也曾经有着收复河山的梦想,但在那样的朝廷之下,也只是梦想而已。像辛弃疾一样,无法驰骋沙场,只能填词作赋去了。但是,他的词赋,也同辛弃疾一样,慷慨苍凉,有血有泪有杀伐声。“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那个力主抗金的陈亮,一样的一腔热血无从挥洒,有报国之志却没有杀敌的战场,只能像那些同病相怜的诗人墨客一样,在宣纸上挥毫走笔,一发无力无奈无望之感慨。“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当然,还有那个岳飞,还有气壮山河的《满江红》。与辛弃疾等人有所不同的是,岳飞拥雄兵百万,杀敌无数,不但有壮词《满江红》,还是让敌人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赫赫有名的岳元帅。


  3、


  与宋代那些善填词作赋的将军相比,岳飞的诗词相对少了一些。虽然他从未想与那些骚人墨客一比高下,但是,仅就一阙《满江红》,就足以让岳飞的诗名,与他的功名一样,名动千古了。虽然他说“三十功名尘与土”,但他的功名藏不住;虽然他诗句沉郁婉曲,但那满腔悲愤与无奈,仍成了千古嗟叹。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一首国人耳熟能详的诗词,南宋以来,凡读书人,无人不晓。南宋叶梦得《避暑录话》有语云“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那是叶梦得对北宋著名婉约派词人柳永的评价。而岳飞的《满江红》,与柳永诗词的热度相比较,自南宋始到如今,犹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一冲冠,一雨歇,一动一静,极尽此刻人物心境的跌宕起伏,犹如雷霆万钧乍然而来却又悄然而逝。词的首句,极不平凡。


  唐骆宾王《于易水送人》:“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南朝齐陆厥《临江王节士歌》:“秋风来已寒,白露惊罗紈,节士慷慨髮衝冠。”唐贾岛《听乐山人弹易水》诗:“嬴氏归山陵已掘,声声犹带髮衝冠。”“发冲冠”在岳飞《满江红》之前,已经多次出现在诗词里,无一例外,都含有金属声,慷慨气。读了,让人无不动容。或受前人之启迪《满江红》将“怒发冲冠”用之于全词开头,就为全词的基调,奠定了慷慨激昂之气势。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么多诗人墨客喜欢将抒发幽愤之情的窗口,放置在楼台上,栏杆处。是站在危楼之上,可以俯仰天地,吞吐古今吗?还是能够更好地将心中的忧愤,告知于苍天,告知于先贤,告知于后来者呢?就像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那种惊天彻底的孤独寂寞,那种无以言表的悲怆与感怀,让我们今天读起来,犹自怆然而涕下。就像辛弃疾“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也是在楼台,拍栏杆,看吴钩,却是无人意会。孤独与孤寂,是扑面而来,层层叠叠,让人叹息。岳飞也是如此。站在楼台,站在栏杆前面,站在云散雨歇之际,无限的心事,涌上来,就像那些奔涌的云。所有的功名,所有的经历,战火、硝烟、悲喜、生死,都像眼前的云雾,烟消云散,过眼即成空。此刻,岳飞的心事,有谁能懂?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觉得,这样一声叹息,直击人的心灵,从南宋那个时代,一直到今天,就像潇潇雨,不断,不歇。


  很多的悲壮,都不及岳飞这样一声叹息。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让敌人心惊胆战的战神,却在诗词里,长吁短叹,满腹心事,怎能不让人感慨万端,扼腕叹息呢?他的另一首《小重山》里有句云:“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就像是《满江红》的注释,将婉曲的心事,徐徐道来。


  或许,这就是南宋的特别之处,境遇危艰,主张收复失地的将士与文人,都有着无以排遣的心事。


  上阕心事缱绻,情绪复杂而低沉。但是,将军毕竟是将军。在下阕,岳飞收拾心情,抒发了一种强烈的收回故土的决心,战士的铮铮铁骨,让人感怀。


  岳飞的遭遇,世人皆知。


  一位将军,被人构陷致死。一位著名的诗人,被永世铭记。


  这就是南宋。杀敌将士也好,填词作赋的文人墨客也好,不忍沉沦,不愿沉寂,就将那一段岁月的种种,写进诗词里,留给我们,让后人去感怀,去铭记,去唏嘘。


  就像岳飞的《满江红》,被我们永远铭记了。


  或曰,岳飞一阙发冲冠,世间再无《满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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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彦林    时间: 2024-4-14 21:46
感谢您的再次支持发帖。问候。
作者: 笑沧海    时间: 2024-4-17 09:45
岳将军的《满江红》一词压两宋。目前这篇是我读过的内容最丰厚的关于这首词的评论了。
作者: 刘彦林    时间: 2024-4-17 19:38
何足道哉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是岳飞的词《满江红》的读后感;文本分三部分进行论述,先指出自己喜欢“慷慨苍凉之句,充满了铁骨柔情,有金戈铁马之风”风格的古诗词,随后对宋词的风格特征进行介绍,重点以岳飞《满江红》作为实例佐证自己的观点;是一篇言之有物的作品。欣赏。
作者: 何足道哉    时间: 2024-4-18 07:31
笑沧海 发表于 2024-4-17 09:45
岳将军的《满江红》一词压两宋。目前这篇是我读过的内容最丰厚的关于这首词的评论了。

谢谢老师来读,问好。
作者: 何足道哉    时间: 2024-4-18 07:32
刘彦林 发表于 2024-4-17 19:38
何足道哉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是岳飞的词《满江红》的读后感;文本分三部分进行论述,先指出自己喜欢 ...

谢谢彦林版精华鼓励,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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