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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对于这样的清晨，写一首诗都是多余的 [打印本页]

作者: 李立红 时间: 2024-7-11 19:55
标题: 对于这样的清晨，写一首诗都是多余的
本帖最后由李立红于 2024-7-11 19:59 编辑

对于这样的清晨写一首诗都是多余的

1
雨过天晴，风还未起，响晴。暑气暂退，早晨五点，不冷不热。宜着短衣，穿草履，去不太高的山里，看露水打野花，闻荆条香气扑鼻，听喜鹊阵阵啼……

这不是梦境，是我一个周日早晨的日常。

那个小山村，名不见经传，离市区不远。晨光抚摸，夏静风和，我和先生驱车而至，信步游来，满眼生机，雨打过的植物，闪着啧啧的光，亮晶晶的。想到一个词：葱茏，就是这座小山的动词。

说是葱茏，一点不虚。满眼的绿啊，使耳朵嫉妒，让眼睛忙不迭，山色来相就，最抚路人心。

以前来过几次，都没上山，在山脚下走走。水大的时候，成一趟小溪水，撩拨一下，就心满意足了。今天，没多少水，沿着蜿蜒的石子路上山，没有目的，只是呼吸山野之风，走走而已。

2

朝阳拂照，空气湿润，呼吸一下，满腔都是负氧离子，神清气爽，很舒服的那种。空气里散发着各种香气，有点分不清是什么味道，很山野气，那是雨过天晴后植物的体香，仿佛一场雨把植物里面的香都焕发出来，汩汩流淌，不可遏制一样。

我对气味敏感，喜欢山野中潮湿的气息，那是自然的芬芳，融入其中，心，也舒畅。就像自然学者娜恩·谢泼德说的那样：“我就像一条狗，气味使我兴奋；泥土上苔藓的味道也使我兴奋……”

上山的路，并不平，石子多，但很缓，似乎不是在爬山，而是漫步在丛林里，簇拥我的，是一片巨大的香气和深谷的寂静。慢慢走着，和先生说着话，无关紧要，甚至也不为应答，只是自说自话。在这里，弥补了很多我们奔跑中错过的东西。

花香，往往盛于夜晚，晨起，反而淡逸。山林里，夜晚什么味道，我不知。今晨，却着实认真闻到了。这些味道中，荆条花的香我识得，那是带着点草药的气息，让我十分着迷。我深深吸了一口，满腹馨香，一吸再吸，我像蜜蜂一样，把吸进来的美味在肺里酿着蜜，再甜到心里。

今年的荆条花开得晚，每年好像六月是盛花期。花，紫色，有开有落，深浅不一。这花一边开花，一边凋零，互不打扰，有着外人不知的井然秩序。

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小小的，不起眼，在褐色的土地上也是迥然入目，让人心惊，明明是夏季，却有了秋的凛然。这惊讶之感来得忽然，又说不清楚，宛若生命中的一个愣神。倏忽想起张枣的那句诗：“只有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这野外的荆条花也有后悔的事吗？

3

入夏，野花野果繁盛。

除了最多的荆条花，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花，主打一个黄色。星星点点的，不大，指甲一般，细细簌簌，撒满路旁。因为小而散，不被人待见，仔细看，开得一点不含糊，五个花瓣撑起了一把小伞，每一朵都很精致，就像旧时细布上的小点缀，充满年代感。

黄海棠开得有点倦怠，马上要落了。蜜蜂留恋它的香蕊，还在不停地在花间飞来飞去。我总把它和金丝桃弄混，都是黄色花，蕊长得亭亭玉立。

牛蒡的花不像花，倒像果实，毛刺状的，淡淡的紫色，托在绿色的毛刺上，滴溜溜圆，一时也分不清是花还是果，抑或是别的什么。山里没人打扰，雨水充足，叶子长得肥大丰硕，芭蕉叶子似的，有着被滋养的身姿，像富贵人家的主母。

市内的杏子已经过季了，山里的却刚刚好。遇见满树金黄色的杏，水灵灵，挂着露珠，摘下一只，有些涩，不好吃。想起《世说新语》里说，王戎七岁，与诸小儿玩耍。看道边李树多有果实，诸儿竞相取之，唯王戎不动。人问，答：“树在道旁而多子，此必苦李。”果然。

走在清爽的山路上，随便什么都是自然的，是美的。

4

刚进村的时候，有只小黄狗冲我们“汪汪”叫个不停，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吧！我觉得，犬吠声特别有乡村的既视感，哪个村子没有几声犬吠呢！或者说，没有犬吠的村庄还是村庄吗？

比起小黄狗的叫声，山里最动听的是鸟鸣，一声声，婉转出上山的曲径。

我和先生不时被鸟鸣打断谈话，静静听，先生能判断出是什么鸟，山雀、黄莺、老家贼……这得益于童年在家乡捕鸟的经历。时不时，他还打口哨，吸引鸟儿阵阵啼鸣。

其实，只是听一听，就很满足了。

我总想看到悦耳鸟鸣的歌者，所以仰头看，密集的树叶遮挡了视线，很难看见鸟儿的踪迹。想起杜甫的那句“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所有关于乡村的古诗，都可以在这幽静的山间得到回应。

最新奇的是，我听到了今夏的第一声蝉鸣。两只蝉，一唱一和，音调不长，有点不成曲调，也有些单调。记不得多少时候都听不到这声音了，确切地说，不是听不到，是没能入耳。心被俗事遮蔽，听不见美妙的旋律。

想起小时候，和弟弟一起，蹦跳着走在田埂上，拿着自制的粘网，执捕知了或者蝴蝶、蜻蜓，那时候的快乐真是简单而又可感。

我为自己能听进去蝉鸣而欢欣，“我默默地和石头坐在一起/四周都是我不同姿势的影子/这蝉声就在这时候想起了/这蝉声从半空里轻轻落下/轻轻拂响我的影子……”

鸟鸣参差，蝉声短促。挂着露珠的青草，轻轻摇曳的小花，一遍遍唤醒我的耳朵，也唤醒夏日的清晨。这无边的宁静，暗藏着一年中所有生命都极为活跃的时刻，脚下的土地，精灵飞舞，这里的天地到处是神迹。

当我们走出山林的时候，小黄狗竟然不叫了，好像认识了我们，不再介意。

5

清晨的山是空的，空无一人；又是满的，长满了生命的奇迹。

正应了那“空山新雨后”的句子，山无所谓空，或者山并不懂得空与满的意义，它就是它自己，就像人在无意间走神时，也并没意识到走神，只是被什么拨动心弦，沉浸在自己的时间里，忽就有乍然一声，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发呆了几分钟，那时是空荡荡的，心无挂碍。

空中的鸟、地上的花儿、天空中的清音，皆随意，却充满童趣与天真。突然萌生一种看法：小时候，有过乡村生活经历的人是幸福的，哪怕短短几年。他接触自然，认识五谷杂粮、鱼虾草怪，敢于下水摸鱼，上山摘果，那种和自然亲密接触的任性，那种无拘无束的玩耍，那种和自然紧密无间的肌肤之亲，是人生不可或缺的财富，也是成年后很多难以解开的难题的最好疗愈方式。

还是兰波说得好：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对于这样美丽的清晨，其实，写一首诗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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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季大相 时间: 2024-7-12 08:22
诗意徜徉，美好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