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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杆打狼:各有各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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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8-24 22:32
标题:
麻杆打狼:各有各的难处!
伴随着赵桓的旨意,将近十二万的宋军,次第出发,一营接一营,向北进发,洛水尚未结冰,清冽的水流涓涓流淌,在河岸边还有晶莹的冰碴存在,映衬着东方的朝阳,发出七彩的光……
御营行进的速度不快,但却十分稳健。
更让人惊讶的是每到一处,都有民夫提前准备,等候着大军的到来。
淳朴的陕北男人挑着扁担,推着独轮车,大红的甜枣,一袋又一袋,堆积像是小山,在荆条编成的筐里,还有拳头大的炊饼,以及一些煮熟的鸡蛋。
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款待了。
根本不许拒绝,努力塞给每一个士兵,直到看着他们收下,甚至吃到肚子里,这些宛如兵马俑复生一般的面孔,才会露出笑容。
陕西的汉子们,毫不犹豫担负起运送辎重的工作,挑着粮食军械,唱着响亮的老腔,随军前行……
军队和民夫,两条同样庞大的巨龙,向北涌去,这一幕看在吕颐浩的眼睛里,这位龙图阁大学士惊呆了。
他再看赵桓的目光,甚至有点像科举考试前,去孔庙瞻仰夫子象的感觉了,这位官家把握人心的能力,还真是恐怖啊!
赵桓说他没有退路,并不是夸张,而是在陈述事实。
他的将领在拼命,他的子民在浴血奋战,他已经喊了快一年的全力抗金……都到了这个关头,身为官家的他,还在后方按兵不动。
即便最后胜利,也会极大影响士气,甚至让人们怀疑,官家到底是不是真心抗金……
单纯从抗金这个角度来看,只要胜利了,也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冒险。但是赵桓却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不能用单纯的军事角度考虑。
他太需要民众的支持,尤其是最底层的百姓。
甚至夸张点说,把战败和失去民心放在一起,赵桓都会犹豫的。
其实往回看就知道了,在几个月的备战过程中,赵桓主要的精神都放在陕西,一面和西夏结盟,一面却是在落实耕者有其田,整顿西北,招募新兵,清理弊政,平反冤案,降低地租……
这些事情和三皇结盟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而且赵桓也只是开了个头儿,不敢说弄得多完美。
但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金人突袭,稍微有点起色的生活面临着巨大威胁,就在一切都要破碎的时候,天子带兵北上,拯救大家伙的命!
奇妙的时机,奇妙的局势,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在这片古老的黄土高原上,大宋的军队和百姓,居然达到了暂时的鱼水情深。
如果宋军的纪律更好一些,战场大胜,并且能把改革落实下去,让百姓得到实惠,从此之后,这些朴实的老秦人,就是赵桓最大的助力,他们甚至能给你扛出一个秦汉帝国来!
赵桓哪里能跟大潮对着干……
“现在就是不知道粘罕会怎么判断了,他要是放弃延安,继续抄我们的后路,那可就糟糕了。”吕颐浩自言自语道。
而过来向赵桓汇报军情的李孝忠听在耳朵里,突然笑了,“吕学士,如果粘罕退了,岂不是说官家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这一支大笔,还不会做文章了?”
吕颐浩愣了半晌,突然用力一拍脑门,真是糊涂了!
赵官家冒险北上,不就是像收割民心吗!
只要金人不傻,就不会拱手送给赵桓胜利……看起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打吧!
狠狠打一场!
打出大宋朝的威风,打烂金人的脑壳,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吕颐浩疯狂酝酿,甚至在构思在胜利之后,该怎么宣扬这一次的功绩了。
只是事与愿违,随着御营过了坊州,刘晏率领的三千骑兵,距离延安只有五十里的时候,金兵居然退了!
没错,大金的第一猛将,完颜娄室,率领两个万户,向东北方向退去,退到了绥德军,他们并没有退出陕西,这一仗多半还有的打。
只不过大家谁也说不好,万一粘罕真是个饭桶,看不出陕西的局势,真的退兵了,那可就真的便宜赵桓了。
……
“副元帅,为什么没有按商量妥当的,以五个万户,进军关中?”
娄室竟然以近乎质问的语气,跟粘罕说话。
令人讶异的是,粘罕居然不恼,而是苦笑道“斡里衍(女真名),不是我不想派兵,奈何三太子不许啊!”
三太子!
完颜宗辅(女真名讹里朵)并不如他二哥完颜宗望那么耀眼,但是这家伙颇有谋略,基本上是宗望主外,他负责内部协调,属于东路军的二号人物,尤其是在完颜阇母死后,整个东路军彻底落到了几位太子手里。
阿骨打成年的儿子有四位,长子宗干负责内政,大约相当于金国的宰相,不过和他一样负责内政的还有他的五叔完颜斜也。
大约可以把宗干视作次相,或者是少宰。
其实前面大宋国内,把粘罕当成国相,是犯了错误的。
粘罕的确相当于国相,但谁规定国相一定不能领兵的?大金自有国情在,岂能和大宋一概而论!
到了这一步,金国的势力布局也就清晰了起来。
四位太子中,老大主张国家内政,老二和老三捏着一半的兵权,老四则是历练发育,积攒战功资历中。
这四位太子内外配合,兄弟齐心,又继承了阿骨打的全盘遗产,故此才有图谋皇位的心思。
至于粘罕,他的确不如四位太子,但是这家伙手下有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两个金牌打手,再加上一个号称智者的完颜希尹,故此也能和四位太子掰手腕。
最惨的就要数国主吴乞买了。
他早早失去了统兵权力,儿子们又没有长起来,只能依靠几个兄弟帮衬,跟粘罕和四个侄子周旋。
偏偏阇母又被杀了,着实很让这个老皇帝糟心。
先别提吴乞买感慨了,就说说当下吧……粘罕沉着脸,不悦道“斡里衍,你怪我不派兵,可你怎么不问问,那几个兄弟在干什么?明明我和斡离不商量好了,让他借兵给我,斡离不也答应了,三个女真万户,两万汉儿军……可刚说完,就因为宗泽的那些乌合之众,他要减去一个女真万户,一万汉儿军。可是真正开战了,讹里朵又来了,告诉我最多只有两个女真万户?”
粘罕忍不住呵呵,“这还没当上国主了,就把我当三岁孩子耍,好本事,真是好本事!”
听到这话,娄室身躯摇晃,险些扑倒。
坏了!
大战的紧要关头,金人的内部矛盾爆发了,还有比这个更悲剧的吗?
娄室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冒出冷汗,粘罕也看出异样,连忙伸手,搀扶住娄室,并且让他坐下。
自从娄室归附女真算起,就在粘罕手下做事,快三十年的交情,还因为娄室并非宗室,两个人只有合作关系,没有利害冲突,因此亲密无间,远胜亲兄弟。
见到娄室异样,粘罕也心疼了,又看了看他的白发,更加懊恼。
“斡里衍,自从活女走了,你就老多了。”
娄室咧嘴一笑,“副元帅,我有七个儿子,死一个不算什么,可我怕了!”
“怕?你怕什么?”
娄室沉吟道“还记得折可求吗?”
提到这个人,粘罕突然五官狰狞,切齿咬牙……当初为了招降折可求,他亲自写过信的。结果折可求回了他什么?
一口浓痰!
假如不是活女击杀了折可求,粘罕能恶心一辈子。
最瞧不起本事不大,口气不小的。
折家覆灭了,活该!
“我们当初劝降折家的时候,说过同为蛮夷,何必替宋人卖命。就在前些时候,谋衍俘虏了一个党项人,他咒骂我,汝为蛮夷,早该死了!”
娄室凄然一笑,眼前又闪过了年轻人的面庞,无奈摇头,“副元帅,你这么聪明,还能不清楚有多重要吗?”
粘罕愕然了半晌,党项部落站在了大宋一边,他们联盟西夏的计划破产,突袭延安,席卷关中的方略,也无从谈起了。
只不过这一切的后果,都不如那一句话有杀伤力。
“斡里衍,不过是一些匹夫贱民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娄室呵呵道“十几年前,我们在契丹人的眼里,也不过是奴仆下才!”
粘罕的脸色变了,他倒不是生气,毕竟娄室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子,只是大宋这边的怒火,能跟他们女真人相提并论吗?
要知道他们可是天命加身,所向无敌的,他们超凡脱俗,哪是懦弱的汉人能比的!
“斡里衍,你是不是高估大宋了?”
娄室默默摇头,“副元帅,我们都低估了那位赵宋天子……年初的时候,他在开封弄出了几万兵丁,大金这边一来是没有进行攻城演练,缺少器械,二来也只是探查情况,没有真的想好要做什么。结果一念之差,让他渡过了危机,不到一年光景,他不但拉拢起二十万兵马,还让党项为他所用。副元帅,你想想,这是何等可怕的手段?”
粘罕微微变色,娄室复又道“他还讲过,要打持久战,要最终犁廷扫穴,覆灭大金……最初咱们都当成笑话,以为他只是鼓舞士气罢了。可现在我越发感觉,这位官家说到做到,并非虚言。而且……”
娄室盯着粘罕,认真道“而且大宋上下,文武同心,现在更是军民一体……反观,反观咱们……”娄室不再说下去,可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金国内部的纷乱,粘罕要付至少一半的责任。
“斡里衍,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该退一步……”
娄室眉头紧皱,粘罕用了一个“们”字,是谁也说过这话啊?
“是希尹。”粘罕直接道“他这些年的心思,你比我清楚,他又是创文字,又是钻研典章制度,他一心想学契丹,弄一个盛朝上国出来……最近他不断跟人讲,要学汉人,用嫡长继承,还说这是国本。”
娄室吸了口气,哪怕粘罕不在皇位继承的名单之中,但同为完颜家的人,又是超级实权派,这话听着,着实算不得顺耳,
“斡里衍,你和希尹就是我的左右手,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们。可你想过没有,不管选择走哪一条路,咱们都要甩下一半的人啊!”
娄室微微张大嘴巴,突然神色惶恐起来。
金国的派系争端,说到根上,还是要走哪一条路的问题……有人主张汉化,至少接受一部分中原王朝的优秀传统,改造女真落后的部落制。
思路很好,可女真的保守力量怎么办?
按照女真的传统,就只有清洗掉。
当然了,还有一派,包括粘罕在内,希望更多延续传统的猛安谋克。可这么做,又会损伤契丹、汉人的利益……手心手背,切哪一块肉吧?
“斡里衍,我在争什么?是我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吗?你好好想想,我要是不在前面顶着,那几位太子为所欲为,光是咱们西路军,怕是就有至少一半人,要人头落地!咱们和宋人不一样!”
粘罕低吼道“宋人有长久的传统,他们武人没法干涉朝政,文官制度齐备,天子大权独揽,只要他真心想做事,振作就在一念之间!可咱们呢?想推动点改变,就要尸山血海,为了建立猛安谋克,咱们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部落?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娄室脸色越发难看,貌似他们真的是这么走过来的。
粘罕继续道“到了现在呢,军中都是咱们的旧部,儿女亲家,打折骨头连着筋。我除了拦着那几位太子之外,还能干什么?斡里衍,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要真是大金国的奸佞,你……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说着,粘罕将一把匕首扔到了娄室面前,然后闭目昂起脖子,大有引颈就戮之态。
娄室浑身颤抖,愣了好半晌,突然双膝跪倒。
“副元帅,两边争权夺利,就如大宋的新旧党争,斡里衍不知道谁是对的,斡里衍也不会背叛副元帅。只是斡里衍想讲一个道理……不管以后怎么样,一边跟宋人拼命,一边整顿内政,咱大金没这个本事,只能两头落空……副元帅,斡里衍求你了,以国事为重吧!”
说完,娄室郑重叩首,五体投地,以前所未有的大礼,恳求粘罕……
完颜娄室,何等骄傲的一个人物,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老上级,何曾如此卑微过?
可见他的不安有多强烈。
粘罕绷着脸,冷笑道“斡里衍,你当我的心里没有大金国吗?要是我垮了,这大金国也就塌了一半了。”
娄室昂首,眼神之中,带着迟疑,难不成粘罕就这点见识?
许是被娄室的目光惊到了,粘罕竟没有和他对视,而是无奈叹道“我知你想全取关中,重创宋军,消除后患,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此事还要看那几位太子的意思!”
“我愿意去见三太子!”娄室顿了顿,补充道“只要副元帅还信任我!”
粘罕猛然站起,伸手抓住了娄室的腕子,哈哈大笑道“斡里衍啊,咱们之间,比兄弟还亲,我自然信你。”
娄室点头,却也没有多少喜悦,他没有停留,直接去见三太子讹里朵了。
而就在娄室离开之后,另一个人从后面转了出来,赫然是完颜银术可。
粘罕无奈叹息,“让你看笑话了,逼着斡里衍去求那边,我这老脸也快丢尽了。”
银术可道“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副元帅低头,咱们这边还要靠着您撑着。只要能攻下关中,一切好说。”
粘罕道“现在的局势让我很不安心,以斡里衍的本事,居然惶恐到了如此地步,可见宋军已经成了气候,不能小觑!”
银术可道“副元帅放心,我又派人联络了西夏,赵宋皇帝招募横山党项,弄得西夏大怒,唯恐继续下去,国将不国,晋王察哥调集了五万精锐,必要的时候,就会冲出横山,给宋军致命一击!”
粘罕嘴角上翘,不屑冷笑,“西夏人反反复复,犹犹豫豫,根本就是无胆鼠辈,指望他们决定胜负,并不可靠。若是我们能占优势,趁机过来打秋风,还差不多。不过不管怎么说,多了他们,也多了三分胜算。大宋的势头虽然好,却也是空架子。我不信他们有本事,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跟大金勇士争锋……大宋官家的那些手段,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
被视作笑话的赵官家,此刻正在延安府,大会诸将。
除了他带来的御营人马之外,曲端、吴阶、吴璘、赵保忠、李世辅,赫然在列,另外从兰州等地也相继赶来一些西军的将领,包括刘锡、张忠、乔泽、慕容洮、张中彦、李彦琪等等。
将原本的经略大堂,如今的行宫,塞得满满的。
不光是将领众多,宋军的兵力也突破了十五万的关口。
许多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如此兵力,又有陛下坐镇,飞龙骑脸,就问你怎么输?
因此几天讨论下来,以刘锡为首的一些将领,主张干脆以大军平推,十五万人马,直接宣称五十万。
从延安府出发,直取绥德军。
娄室不过是两个万户,而且由于攻击延安府失利,已经师老卒怠,定然可以一击必胜。
拿下了绥德军之后,就可以攻击晋宁军,乃至光复府州,麟州,甚至直取云州……金人必定回援,然后再以逸待劳,重创金人,光复燕云,指日可待!
面对这一片乐观的情绪,赵桓只觉得脑壳疼。
事情跟自己的判断,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讲南辕北辙……朕还没糊涂呢,少给朕灌汤!
赵桓大会诸将,想谈的就是这件事,接下来该这么办?赵桓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曲端,毕竟这货之前力主进军关中,如今又在守卫延安府的战斗中,立下大功,他的意见举足轻重。
可令赵桓讶异的是,曲端竟然微低着头,闭口不言。
我的老天啊!
最自负,话最多的曲端,放着这么好的机会,选择了缄默,太出乎预料了吧!
众人都注意到了赵桓的目光,却又因为短暂的沉默,陷入了尴尬,好在有人打破了气氛。
吴阶愤然站出,“官家,臣人微言轻,本不该多言,但臣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在赵桓的鼓励目光之下,吴阶首先就冲着曲端道“曲太尉,当下的情形你是清楚的,可因为娄室主动退去,又因为人心沸腾,诸将称赞,你便不敢多言了,是吧?我以为侍君以诚,你这样做,非是为臣之道!”
“你放……”曲端差点爆了粗口,他切齿咬牙,“吴大啊吴大,俺曲端刚和你们兄弟一起浴血奋战,回头你就给我上眼药!好啊,你说我不敢说,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曲端猛地怒视刘锡等人,朗声道“你们这群蠢材,御营兵马自开封而来,不熟悉陕西局势,神仙下凡问土地,你们有了说话的资格。便瞧着官家亲征,人心在我,你们就不停说拜年的话,称赞什么圣君名臣,金人丧胆的鬼话。”
“官家圣睿,人尽皆知,俺曲端文武双全,也堪称忠勇。可你们吹什么曲太尉料事如神,有孙武之才,胜过诸葛武侯百倍……这话不是夸俺曲端,是在骂俺!”
曲端就像是失去了阀门的水龙头,疯狂输出。
娄室攻击延安府,虽然被宋军杀退,但损失不会超过两千人,最多只能算是扯下一块皮,谈不上伤筋动骨。
反观宋军这边,光是曲端的五千骑兵,现在还能战斗的,不足两千,吴阶和吴璘兄弟也损失惊人。
至于御营兵马,依旧是御营,没什么改变。
刘锡这帮人带来了原来的秦凤路兵马,虽然账面数量有四万多,可实际数额不会超过两万五。
至于真实的战斗力,能有多少,着实让人存疑。
算来算去,兵力比例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至于百姓支持,横山诸部踊跃从军……这都是好事,可问题是没法立刻产生效果。
不经过严格训练,这些人无法在正面战场,十几万人的交锋中,发挥作用。
所以说来说去,两方的局势并没有改变多少,大宋到目前为止,虽然胜算一直在增加,却也没到足以扭转态势的程度。
“现在去攻击绥德军,根本是找死!一旦不能迅速破敌,金兵大部云集,必败无疑!”曲端像连珠炮似的,“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前出青化镇一带,利用这里塬地沟谷纵横,地形复杂的优势,尽量削减金人的骑兵优势,若果能重创金兵,打消他们图谋关中之心,就是祖宗保佑,上天有灵!”
曲端突然扭头,看向赵桓,拱手道“好教官家得知,臣以为还应该秉承最初方略,切莫因为一时的好消息,便盲目用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曲端说完之后,吴阶和吴璘一起站出,“启禀官家,臣等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说完之后,端居武将之首的韩世忠,缓缓站起。
“官家,让臣也说两句,曲太尉他们拼着命守住了延安府,又逼退了娄室,金人没法偷袭,不得不敢大宋硬拼,这是大功劳,天大的功劳。陕西父老乡亲,倾尽所有,支持朝廷作战,横山诸部,奋勇杀敌,人心在我,这也是事实。”
“可即便如此,金人主力不失,粘罕手下,十几万强兵,也摆在那里。臣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有利的地形条件,仓促交战,哪怕御营,也是胜少败多,由不得盲目乐观。身为武人,提着脑袋杀敌,更不能信口雌黄,逢迎拍马,讨上面的喜欢……西军的老毛病,必须要改!”
“至于方略上,臣大体同意曲端的意见,在青化一带,和金人决战,不过臣也提议,可以主动派出兵力,吸引金人,争取更大的主动!”
韩世忠的一番话,颇有气度,几乎一锤定音。
这下子终于安静了,由于会师带来的争论,也暂时告一段落。刘锡等人脸色很不好看,被当面批评,既羞愧,又惶恐不安,怯生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朕不通军略。”赵桓笑道“所谓尽忠职守,开诚布公,大家伙同心同德,才能打赢这一战。不过在开战之前,朕想带着你们去一个地方。”
赵桓说着,竟然直接起身,就往外面走,诸将不明所以,却又不得不跟随。赵桓走到了门口,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赵保忠,你也跟着!”
老头一愣,连忙追随。
从延安府出来,赵桓打马向南,沿着大道狂奔。
这些日子磨练下来,赵桓的骑术还算勉强看得过去。
天子带头,韩世忠、曲端、吴阶、李孝忠、刘锡、赵保忠等等诸将,在后面跟着,他们一口气跑出了大半天,人冒汗了,战马更是被汗水湿透,肚子咕咕叫。
赵桓的大腿内侧隐隐作痛,只能无奈勒住战马,自嘲道“本想一口气跑去,朕算是知道那些信差之苦,八百里加急,当真是在玩命啊!”
赵桓跳下了战马,放马匹休息吃草,自己则是缓缓前行,他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南方。
“你们可知道,朕要去哪里?”
跟在赵桓身后的诸将有太多大老粗,还真不知道,但也有人清楚,比如在辽国中过进士的刘晏,比如自诩文武双全的曲端!
“回官家的话,是,是桥陵!”
桥陵?
还有人不知道,而此刻的赵保忠却已经老泪横流,“官家厚爱,老臣拜谢天恩!”
赵桓感叹道“咱们君臣,就在黄帝的面前,议论一番,该如何保住炎黄华夏,保住祖宗基业吧!”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8-24 22:37
赵桓坐在轩辕庙前的空地上,身后一株古柏,足有二十几米高,想传说是黄帝亲手栽种。赵桓席地而坐,让其他诸将也都围成一个圈,而后冲着众人一笑。
“朕去年腊月继位,正月掌权,到了现在,也不过十个月而已。朕还记得,刚刚登基的时候,身边只有个阁门祗侯,他就刘锜,现在已经在京东统兵,对抗兀术了。”赵桓笑着看了眼刘锡,“如果朕没记错,他是你的兄弟吧?”
刘锡慌忙点头,“正是舍弟。”
赵桓笑道“你弟弟的官职比你高了。”不理刘锡老脸通红,赵桓又扭头看向吴玠,“你一直是曲端的部下,可有不服之处?”
吴玠绷着脸道“武人之间,不免争强好胜,但臣不会因小失大的。”
赵桓又看了看曲端,“你呢?对现在的职位有没有不满之处?”
曲端脸黑了,默默低着头。
赵桓笑呵呵道“这里是轩辕庙,背后就是黄陵,黄陵前面还有汉武帝修的祈仙台,在人文初祖的面前,没有君臣,只有晚辈,敞开心扉,实话实话……吴阶方才没有隐瞒,就很好!”
曲端终于低声道“臣当然不服气,只是臣也知道,自己的人缘太差,得罪人太多,便是官家,也觉得臣私心太重。”
赵桓颔首,并没有让曲端继续说下去,而是扭头看了眼紧挨着自己的韩世忠,“良臣,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君臣见面的场景吗?你在牢里抱怨,说是要朕给你洗脚?”
韩世忠老脸通红,忙抱拳道“官家宽宏,臣胡言乱语,万万别当真。”
“怎么会不当真!”赵桓笑道“等这场战打完了,朕请你去华清池,好好洗洗征尘。”
韩世忠愕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赵桓笑着看了看其他人,“朕知道,你们之中,有西军宿将,有仓促提携起来的新人,有御营,也有本地兵马……大家伙聚集在一起,彼此都不服气,磕磕绊绊,在所难免。针对这场仗,究竟该怎么打,也彼此有意见。在行宫里面,你们争论不少,纵然有人闭口不言,心里却难保没有怨气。”
“朕带你们过来,就是觉得朕躬德薄,唯有请黄帝在上,求他老人家庇佑。咱们这些子孙后辈,在这里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不为个人荣辱,不过一家一姓的江山,只为这炎黄华夏,轩辕子孙,商量一个确当办法,你们好好思量一下,看看谁先说……”
赵桓谈完之后,就靠着柏树,微微眯缝着眼睛,不再言语。
自韩世忠以下,这帮将领也是目瞪口呆,有的人手心冒汗,心中寒凉,这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从赵桓到达延安府之后,里里外外的争论,只不过是这些人马之间的正常矛盾罢了。
除去党项骑兵不谈,现在的兵马有三方势力。
第一个大头是赵桓的御营,第二波是吴玠兄弟的部下,第三波则是从秦凤路等地赶来的刘锡诸部。
既然是三方汇集,彼此之间,就不可能和谐,如果没有争吵,赵桓反而要睡不安稳了。
可若是因为争吵,乱了方寸,乃至在接下来的决战中,出现了失误,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赵桓万万承受不起。
既然如此,就把大家伙放到这里,靠着轩辕黄帝的威压,让这帮桀骜不驯,一肚子算计的混球们知道该怎么办!
山风吹拂,赵保忠冻得鼻子通红,都流鼻涕了……他算是唯一在三方之外的人,可赵保忠却不想真的置身事外。
天子赐姓,又让自己来拜黄帝,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天子待人恩厚,又岂能无所作为!
“好教官家得知,老臣唯恐西夏还有异动,老臣愿意引本部儿郎,前往横山驻守,只要有老臣气在,万万不会让西夏兵马掺和进来,还请官家恩准。”
赵桓略思索,就点头道“此事也只有你去办了,不过察哥手下精兵五万,你的人马太少,朕唯恐会出差错。”
赵保忠哈哈大笑,“官家放心,晋王察哥领兵的本事,还是老臣教的,打别人不行,打他还是轻而易举,只要五千骑兵,老臣就能隔绝察哥!”
赵桓面带笑容,“很好,那就辛苦你了。”
赵保忠连忙爬起,就要离开。
“等等。”赵桓喊住了赵保忠,笑道“先去给黄帝老人家烧一炷香,他老人家会保佑后代子孙的。”
赵保忠连连答应,扭头就怕,七十多岁的人,跑得丝毫不比年轻人慢,一张老脸挂着泪,笑得灿烂如花。
赵保忠走了,剩下的将领们,顿觉压力又大了几分,曲端下意识动了动屁股,却依旧没有张口。
倒是韩世忠,瞧见了曲端的小动作,忍不住低声道“曲端,进军关中是你的主意,打到了现在,你也算料事准确。而且你又在西军多年……该怎么办,你就说说吧。”
曲端咧嘴苦笑,“多谢韩相公高看我一眼,既然你问到了,我也只好说了,这一次主持全局的人,不能是你韩相公。”
韩世忠却也不恼,笑道“以我的本事,提兵三万,和娄室决出生死足矣!大军指挥之权,你负责就是!”
“不!”曲端摇头,无奈苦笑道“正因为我一直以来,都算得很准,到了这时候,反而失去了平常心,让我主持大局,必定进退失据,让金人捡了便宜。更何况还没开打,就有人说什么曲端知兵,孙武在世。我知道这帮人未必是真心夸奖,相反,他们不过是要看曲端的笑话。以我的为人处世,在战场上,难保不会有人扯后腿。因为个人恩怨,败坏大局。”
曲端如此直白的表态,让好几个人都心里嘭嘭乱跳,坐不安稳。
不过好在曲端难得大度了一次,他没有继续放炮,而是转向了吴玠,未曾说话,先起身一躬。
“吴大,你的兵法武艺,我是服气的,你这个人也有私心,骨子里和我曲端是一路货色,但你比我会做人,尤其是到现在,你还没真正发迹,一心想往上爬,才华,斗志都在。你虽然出身西军,是我的部下,但在延安领兵数月,官家能信任你,西北的情况你也熟悉,其他人也能接受……总而言之,吴玠,这个帅印,你接了吧!”
吴玠哭笑不得,忍不住笑骂道“曲端,你说的这一套话,算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曲端不屑冷笑,“这么个糟心的局,这么难打的一战,哪个好人能扛得下来?”
吴玠被噎得无话可说,他只能连连摇头,叹了口气,“好,当仁不让,我愿意接这个帅印!”
他说完之后,下意识将目光放在赵桓身上,此刻的赵官家总算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其他人呢?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顿了一阵,刘锡躬身道“官家,的确没人比吴都统更合适了。”
赵桓又一一从其他人身上掠过,见众人全都颔首,再无异议。
赵桓终于起身,到了吴玠的面前,“去吧,给黄帝烧一炷香,好好思量一下方略,朕和大家伙在这里等你!”
“哎!”
吴玠答应,转身就走,大家起初还没觉出什么异样,但仔细揉了揉眼睛,有几个干脆笑出声了。
吴大竟然是同手同脚往上跑,真难为他居然没摔倒!
大家伙也只是笑笑,却没有半分的看不起。
没有人不清楚这场大战的份量。
只要不输,大局就稳住了。
甚至是金人,都未必有灭亡大宋的胆气。
毫不夸张讲,这一战只要赢了,就能扭转自从高粱河战车,驴车漂移以来,一起下滑的国运。
再夸张点说,秦汉隋唐,中华衰败的节点是安史之乱……而安史之乱后,中华再兴,则是这一场战斗!
放在几千年的历史上,这都是最重要的节点。
赵桓不是没事抽风,跑到黄陵来做最后的决策。
曲端也不傻,他知道这一战的作用也清楚以他的性格人缘,真的扛不下来。
这一战不是能打就行了。
比如让岳飞过来,他肯定镇不住西军的宿将,你让韩世忠负责,他说得明白,自己只能领兵三万,和娄室决生死,统御全局,他不行!
因此这个主帅必须能力过硬,还要各方都能接受,尤其是要有雄心壮志,脸厚心黑,关键时刻,能下死手。
这点不说别的,就从吴玠好几次背刺曲端,就看得出来,这货绝对够黑心,他又和娄室正面硬拼,虽然败了,却不曾死,运气也算不错。
总而言之,也只能是他了。
赵桓带着众人,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饱受寒风侵袭,都快冻透了,吴玠才缓缓走来。和之前的同手同脚,狼狈不堪相反,此刻的吴阶步伐沉稳,面容深沉,诚然有一股大将之风。
他走到众人面前,直接转向赵桓,“请官家授予全权!”
赵桓颔首,“加吴玠为御营司副都指挥使,行军总管,执掌帅印,自朕以下,所有人悉数听从吴阶节制。”
吴大跪谢皇恩,他却没有站起来,而是沉声道“臣请官家,交出龙纛,由臣负责,若是官家不愿意,就留在延安府,坐等捷报吧!”
“你!”
赵桓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好你个吴玠,杀威棒打到朕的头上了,好,龙纛给你……不光有龙纛。”赵桓转身,竟然从战马上取下来一件大红龙纹披风,亲手披在了吴阶的身上。
“吴卿,朕自从登基以来,只给了宗泽宗老相公一个越国公,朕不是吝惜爵位,只是朕想着早晚要平灭金贼,一统九州,而且朕还年轻,你们也年轻,要跟朕打一辈子战的,现在就给你们太高的位置,反而不美。不过事到如今,朕就提前加封你为兴汉侯,替朕赢下这一战!”
尽管不少人已经见惯了赵桓笼络人心的手段,可每次这位赵官家还能让人耳目一新。
兴汉侯!
这是多大的恩典,又是多大的压力!
过去大家伙都以为侯爵的顶点就是冠军侯,哪怕给个王爵都不换,可现在一比之下,恐怕冠军侯也不如这个兴汉侯来的有份量啊!
便是曲端和韩世忠都露出羡慕的神色,乖乖,早知道如此,他们就不这么大方了!就算自己不是最合适的,也未必就真的不行,这回可亏大了。
黄帝陵前,一个兴汉侯!
吴玠啊吴玠,想不卖命都不行了。
“走,返回延安府,五日之后,全军北上,和金贼决一死战!”
吴玠披着大红的披风,一马当先,竟然冲在了赵桓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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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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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2:43
赵桓将军权让给吴玠,他当真就是修身养性,把自己当成了牌位,除了曲端和韩世忠等寥寥几位武臣能来见他之外,便只有龙图阁学士吕颐浩,还有太傅李邦彦能陪伴在天子周围,君臣三个整日聚在御帐之中。
有人要问了,咱赵官家不闷吗?
怎么会啊!
有李邦彦在,这位有多会玩,那就不用说了……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就没有他不会的,或是清唱,或是浓妆艳抹,全都韵味十足,余音绕梁。
堂堂宰相之才,真拿出十二分本事伺候你,才让你领教什么是专业二字!
赵桓心情大好,还拿出围棋,跟吕颐浩较量一番,他的棋力相当了得。一个子,两个子,三个子……成了!
好吧,轻松只是表象,三个人都慌得要命。
李邦彦抱着脑袋,唉声叹气,“官家,你说臣以前也没这毛病,可自从唱了一次哭贵妃之后,就守不住了,什么木兰从军啊,龙凤呈祥啊,霸王别姬啊,我这心里越慌,就越想穿上红妆,唱那么一段,还真别说,唱的时候啊,我就不知道愁了,这是不是病啊?”
没等赵桓开口,吕颐浩就抓着李邦彦的腕子,认真号了好半天,然后告诉李邦彦,“是病?你这是胆怯症,要想治好,需要黑熊心和金钱豹的胆,煮水喝了,你就好了。”
李邦彦迟疑道“是真的吗?”
吕颐浩信心满满,“我的医术了得,绝对不骗你的!”
“你现在就骗我呢!”李邦彦怪叫道“你抓着的右手,知道吗?”
吕颐浩瞪大眼睛,“谁让你穿女装的?”
李邦彦无言以对,过了好半天,才悻悻道“算了,我不跟你争,你被金人俘虏过,也算是有经验了,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咱落到了金人手里,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吕颐浩用力点头,“我有三个办法。”
“这么多?”李邦彦喜滋滋道“都是什么,快点说!”
“第一是绳子,第二是刀子,你要是下不去手,我这里还有一瓶鹤顶红,收着吧!”
吕颐浩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青玉的瓶子……李邦彦吓得往后退,怒道“你怎么敢耍我!”
还没等吕颐浩说话,却发现一只手伸过来,将瓶子拿走了。
赵桓掂了掂,而后道“真能见血封喉,一下子就死吗?”
“不能!”吕颐浩老老实实道“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才能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赵桓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还是收了起来,不管这么痛苦,也比去五国城,坐井观天好。李邦彦见赵桓如此,就忍不住道“官家,要不把兴汉侯叫进来,问问情况,又或者找其他人,为陛下解忧?”
“算了吧!”赵桓摆手,“咱们三个在这里愁的是自己,别人好做一些,要是胡乱过问,弄出了差错,咱恐怕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赵桓颓然道“忍着吧,反正也要不来几天了。”
仿佛在验证赵桓的话一般,在靖康元年的十月十五,大金国左路副元帅粘罕,亲自统御五个万户,脱离太原战场,前往绥德军,并且汇合了娄室的两个万户,一共七个万户,向宋军压来。
七个万户!
已经超出了当初围攻开封的兵力,而且在七个万户之外,还有一些契丹降兵,包括耶律余睹在内,一起向延安府方向进发。
如果把契丹兵也当成人的话,金人的兵力接近八万。
这种规模的兵力,在一年前,还是横扫一切的存在。
携着灭辽之威,席卷南下……当时赵宋上下恐惧到了什么程度呢?
赵佶的种种骚操作就不要多说,只说一个翰林官,他居然在私下里,开始修宋史了……没错,在他看来,大宋必定亡国。
与其让蛮夷糟蹋美好的大宋王朝,还不如自己动手。
他要告诉后人,大宋朝没那么差,或许有朝一日,出了英雄豪杰,可以揭竿而起,光复大宋……一句话,这位默认大宋已经亡国了,修史为了复国!
很可笑吗?
貌似当时的大宋,比这离谱的事情,还多着呢!
如今却能聚集十几万大军,和金人掰手腕,这才是真正离谱!
吴玠接下这副担子之后,才知道有多艰难。
首先一点,御营兵马和原来陕西兵马有很大不同,哪怕是吴玠手上的兵马,也不如御营……整个御营齐装满员,几乎没有空额,其次这些人马披甲率极高,其中最精锐的利斧甲士更是达到了恐怖的百分百披甲,个别人还有两层铠甲。
当然了,御营也不是完美无缺。这些人当中,有近一半新军,都是过去几个月,李纲招募的,虽然出身清白,训练不差,但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能不能扛得住,吴玠没把握。
其次御营不太熟悉西北的环境,属于客场作战,也不能盲目乐观。
御营之下,就是他的部下了,这些人是吴玠一手练出来的,又跟娄室厮杀过,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吴玠心里有数。
最后,就是秦凤路刘锡等人了……种、姚、折,三大将门瓦解,西军主力荡然无存,但是像刘锡,他是刘仲武的儿子,还有一些兵权,跟随着他来的这帮人,原本不是驻扎在宋夏边界,就是驻扎河湟方向,属于典型的西军,不但空饷众多,而且还长期奉行“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原则,防着他们,甚至要胜过敌人。
面对这么一大堆猪队友,吴玠都想一怒之下,把他们发回去算了……可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一旦失去了明显的兵力优势,吴玠生怕会出现溃败的情况。
没有办法,他只能出馊主意,下令这些兵马负责修筑营寨,并且定期轮换,拉到外面,展开行军训练。
命令下达之后,刘锜等人都气疯了,姓吴的,你也太坑人了吧!现在天气早就冷了,地面也都结冻了,你让我们干苦活,你还有良心吗?
吴玠表示,良心……能吃吗?
在他调动之下,宋军在距离青化镇以东五里的地方,占据一片开阔的地带,修建营寨……就在营寨前面,就有一条深邃的沟壑。
如果是夏天的时候,雨水冲刷,这种壕沟几乎是天然屏障,可偏偏是冬天,情况就迥然不同了。
最多只能聊胜于无,可即便如此,吴玠也不打算放弃。
他把主力放在了青化镇方向,同时安排姚古的御营右军驻扎新寨,韩世忠率领三万御营中军,驻扎金明寨。
三方来开了一条四十里出头的战线,摆出了一副略显粗壮的一字长蛇阵。
到目前为止,宋军的行动,只能说中规中矩,谨慎小心。
吴玠这个兴汉侯,也半点看不出过人之处。
哪怕放一条狗在上面,也不会比他差太多,对于这些议论,吴玠向来是不客气的,光是为了严肃军纪,吴玠就砍了十多颗脑袋,全都挂在了旗杆上,让人看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就在这种肃杀的气氛之下,十月到了最后一天,金人的主力夺取了丹头寨,双方距离不足百里。
寒风之中,已经能嗅到硝烟的刺鼻味道。
大战终于要来了。
而让人惊讶的是,保守的吴玠居然选择了主动进攻,而且是让自己的兄弟吴璘出击!
三千轻骑,迅速北上。
只不过让人吐血的是吴璘的目标不是金兵,而是一座空荡荡的永平寨。
吴璘到达之后,果断放火,将永平寨付之一炬,随后大摇大摆南归,给金兵留下了一片漆黑的焦炭。
“吴玠,真鼠辈也!难道他不知道,我大金勇士,野战无双吗!难道他还怕我们据寨死守?简直笑话!”
粘罕看了眼娄室,笑呵呵道“斡里衍,这一战,就由你指挥吧,替我把宋人杀个片甲不留!”
娄室顿了顿,他居然道“副元帅,还是等等吧!”
一句话,让不少金人大将都愣住了……什么意思?
难不成娄室忌惮宋军了?
上一次活女被杀,完全是意外,跟韩世忠的静塞铁骑对撞,也没输什么……如今我们准备妥当,气势汹汹而来,为什么不直接共军宋军?
对于下面人的疑问,娄室并不在意,反正只要服从命令就好!
就这样,金人在永平寨的废墟前面,立下了大营,和宋军相距拉近到了三十五里。
这个距离可不算远了,完全在骑兵的攻击范围之内。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经过三天沉闷的对峙之后,吴玠又出招了。
一千多名秦凤路的骑兵,向着金人大营扑来。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他们陷入了金人的埋伏之中,一千三百多人,只逃回了不足五十人,其余悉数被杀,金人砍下了宋军的头颅,挂在了旗杆上面,远远看去,一颗颗五官狰狞的人头,简直跟进了狮驼岭似的。
刘锡和吴玠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刘锡认为吴玠这是故意让秦凤路的兵马送死,然后以人头激励军心士气!
你姓吴的太不地道,这种送死的事情,怎么不让你弟弟去?凭什么让秦凤路的弟兄去死?
谁没有父母兄弟,你吴玠就不怕良心过不去吗?
面对刘锡的质问,吴玠只有一句话,“准备妥当了,明天两军交锋,你首先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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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刘锡暴怒,吴玠却浑不在意,“你要是能见到官家,只管告我的状就是!”
刘锡咬牙怒道“吴玠,你可别忘了,我的兄弟刘锜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他还对付不了你吗?”
吴玠微微一笑,“我不怕,只要我赢了,你弟弟就只能排到我的下面……如果我输了……死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刘锡瞠目结舌,他这才意识到,曲端到底推荐了一个什么玩意!
不提刘锜还好,正因为刘锜的存在,他这个当兄长的才没法翻脸,毕竟他可以完蛋,但刘家却不能烟消云散。
吴玠!
无耻!
人渣!
刘锡简直气炸了肺,他仿佛负伤的野兽,怪叫着离去。
一夜的光景,转眼就过去了。
令人诧异的是,这一次居然是金人抢先发起攻击,他们驱赶着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民夫,朝着宋军的营地跑来。
一边跑着,一边高呼救命。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迎接他们的居然是漫天弓弩,甚至有最新装备的突**。
在一片哀嚎之中,吴玠只是惋惜道“射程只有一百五十步,比神臂弩差得不少啊!”
听到吴玠感叹的人,无不毛骨悚然,这还是人吗?
你没有看到那几百条生命吗?
就在这种几乎让人崩溃的窒息中,时间邻近中午……大地终于传来了颤抖之声,金人集合了三个猛安,两千八百人,朝着宋军大营发起了攻击。
到底是金人先熬不住了,吴玠嘴角上翘,下一秒,他断然道“刘锡,立刻引兵出战,不要理会侧翼,直取金人中军!”
刘锡咬了咬牙,举起兵器,心中默默道“兄弟,替哥哥报仇!”
“出击!”
带着满腹怨怒悲愤,刘锡所部八千人,朝着金人滚滚而去……而就在这时候,赵桓君臣三个也熬不住了,他们从御帐出来,登上了营中最高处,眺望战场,首先看到的就是上百的神臂弩朝着金人攒射,不少人滚落马背,沦为铁蹄之下的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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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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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2:50
赵桓好歹领兵出战几次,虽然只是观望,但胆气还在,到底能稳住,但是李邦彦和吕颐浩两个就未必了。
尤其是李邦彦,一直以来就是个胆怯的,赵佶怂的时候,他怂得更过分,后来赵桓强硬起来,他亦步亦趋,但到底是个没胆的,面对着惨烈的战场,魂儿都飞到天上去了。
首先看营寨的东边,宋军的弓弩齐发,金人跌落马下众多,但金兵速度太快,只来得及射一轮,金人便冲到了六十步的位置,随即向宋军大营抛射。
粗重的箭失当头落下,金人的重箭很有特色,箭头不甚锋利,但十分沉重,箭杆更是有一指头粗,只要被射入体内,立刻能造成近乎钝器的伤害,只要被射中,多半就要失去战斗力,而巨大的伤口又十分难以愈合。
哪怕像韩世忠那样铁打的汉子,披着几层铠甲,也险些丧命,普通士兵,甚至只有皮甲的陕西兵马,挨了一箭,半条命就没了。
弓手,弩手,守卫营寨的士兵,损失惨重,至少有两三百人,倒在了弓箭之下,金人像是旋风一般,从营寨右侧掠过,连绵的箭雨,甚至不给宋军反击时间。
好在有寨门阻挡,还有持盾甲士,不顾一切冲上来,给弓弩手提供了掩护,不然一个交锋,营门就可能被掀了。
当然了,宋军也不是完全废物,就在金人掠过的空隙,床子弩,神臂弩,甚至是突**,全都投入了反击。
床子弩和神臂弩的杀伤力大家伙都熟悉,没什么好说的。
突**这玩意就有点意思了。
粗长熏黑的竹筒,装了铁砂火药,点燃之后,就像是个喷枪,朝着敌人射去……冰雹一般的砂石,加上扑面而来的火焰,不光有杀伤力,还有震撼效果。
有几个骑兵就被火焰点燃身上的甲胄。
大冬天的金人在甲胄里面,都有老羊皮袄,头上也有鹿皮,狗皮之类的帽子,沾火之后,迅速燃烧,他们平时就要帮忙,才能卸下铠甲,此刻却是更加无能为力,只能拼命扑打,最后被火光吞没,倒在地上,痛苦抽搐,不停打滚儿,直到被烧死!
烧烤大活人,这种神鬼当中才有的红莲地狱场景,就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直接演给你看!
一次不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很恐怖吗?
更恐怖的却是吴玠的态度,对此吴大只是淡淡下令,要将士顶住,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正面。
刘锡率领兵马趁机向前猛扑,试图攻击金人中军,不出意外,他们也遭到了金人的迎面痛击,相比侧翼,要更加残酷一万倍。
金人铁骑持刀跃马,不待宋军列阵完毕,就冲上来,打了个措手不及,竟有宋兵被撞飞了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大口喷血。
刘锡眼珠充血,毫无办法,只能下令**兵向前,死死抵住金人的冲击,后面的弓弩手,刀盾兵择机进行反扑。
两军交锋的地方,形成了一道清晰的血肉磨坊,鲜血尸体,不断交织着,毫无疑问,宋军损失惨重,但金人也不是全无损失,随着骑兵顿足,伤亡快速增加。
吴玠虽然王八蛋,但到底不愿意失败,因此他又投入了张忠,乔泽,慕容洮三部……至此,整个西军旧人,除了早就归入御营的,还有吴玠的亲信,几乎都被投入了战场。
能不能消灭金军不知道,但最后的西军是彻底没了。
昔日大宋最强的军团,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消耗殆尽。
“大哥,不能光是让秦凤路的人上了,这么下去,会出乱子的!”
吴璘对着吴玠大吼,痛心疾首。
吴玠竟然没看他,只是淡淡道“你想上去?好啊!带着八百人,组成督战队,谁敢后退,立刻斩首,绝不客气!”
“啊!”
吴璘傻了,大哥啊,过去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常说要与人为善,别学曲端,得罪人太多,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你这次的举动下来,就算能赢,只怕也落个心黑手狠的骂名,你到底图个什么?
“吴璘,你莫非要抗命?那我就只有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了!”
吴璘愣了片刻,像是负伤的野兽,怪叫着下去,点齐八百甲士,手持砍刀,在后面督兵……这一下子前方的宋军根本没有退路,诸部加起来,将近两万人,而金人也陆续投入了差不多一个万户,就在这片不大的战场上,陷入了绞杀。
金人有骑兵优势,又素来耐苦战,可以说压着宋军打。
但他们的强悍却不足以抵消宋军人数的优势,而且就在过去的不长时间里,吴玠通过挖沟修营,还有长时间的操练,摸清楚了这帮家伙的底限在哪里,并且将一些刺头儿给砍了,脑袋就挂在营门口!
吴大的判断很简单,这帮东西并不完全是废物点心。
就像曲端、韩世忠、刘锜,甚至是岳飞,都有在西军效力的经历,单论武艺骑术,西军中的顶尖儿,绝对能和金人的高手对战。
糟糕的是西军太油滑了,让他们拼命,做梦去吧!
打仗先掏钱,钱给到位了,卖不卖命,还要看老子心情,要是逼急了,就把当头的宰了,反正法不责众,能把老子怎么样!
所以说这帮东西在大宋的手里,一群窝囊废。
但是到了金人手里,人家不管乱七八糟的,往死里练,往死里杀……而结果往往是这帮二鬼子一掉头,就成了虎狼之师,冲锋陷阵,锐不可当。
吴玠不是不知道,却是没法根治,毕竟他也是其中之一,可这一次吴玠变了,他比金人还狠。
砍了一群刺头儿,又调走了一些,没了领头人的西军士卒,前有金兵,后有督战队,除了玩命,还能怎么办!
这一片战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下去,打成了一锅粥……哪怕不通军务的李邦彦也看得出来。
“官家,金人杀不过来吧?”
赵桓抿着嘴不说话,他的眼神除了盯着战场之外,还下意识向北面瞄去,仿佛在等着什么。
吕颐浩清楚,赵桓再等耶律大石。
其实所谓三皇同盟,从一开始,就是赵桓拉拢耶律大石的手段,只不过两方中间隔着西夏,没法隔空结盟,才把李乾顺拉起来,他最多算是个赠送品,在这个同盟中扮演意大利的角色。
赵桓的盘算,是没法和任何人讲的,因为在此之前,耶律大石是什么人呢?
他是叛臣,至少不服从耶律延禧的号令。
他又是俘虏,没人知道他在金营当中,是如何苟活的,他也从来没说过,但毫无疑问,那是一段相当不愉快的经历。
他的实力也很惨,逃出去的时候,只有二百人,随后大会诸部,也只借来了一万人,孤悬大漠之中的可敦城,就像是一座大海当中的小岛,不要说金兵哪怕那些蒙古部落,也能捏死他。
就这么个东西,也值得另眼相看吗?
可在赵桓看来,很值得,甚至是物超所值!
能在近乎白手起家的情况下,创立西辽,耶律大石绝对是个人物,而且是能和当世英豪掰手腕的杰出人物。
选择盟友,就只有他这种,相比之下,犹犹豫豫,摇摇摆摆的西夏,就算他跟你联手,也要防着被猪队友害了,赵桓可不想当冤大头。
而且赵桓和耶律大石分别的时候,他送了一领狐裘,而大石给了他一个承诺。
“官家,耶律大石当真能如约赶来吗?”
赵桓轻叹口气,“我也说不好,毕竟相距太远,大石也不是神仙,能把时间算得这么准,如果路上有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吕颐浩可不傻,他听懂了,赵桓的意思,居然是耶律大石一定会来!
“官家还真是赏识大石啊!”
“不是赏识,是朕明白,亡国的悲惨……契丹贵族下场太惨了,仇恨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的。”
赵桓紧握着拳头,三个字,不断在脑袋中回荡……靖康耻!
今天正好是靖康元年,是战而胜之,一血耻辱,还是亡国败家,就在此一举了!
此刻的战场,再度出现了变化,又一个金人万户出动了,他们绕开了焦灼的正面,选择从左翼猛扑宋军。
看对方的旗号,居然是赤盏晖。
此人是金国大将,而且还是东路军的大将!
“张中彦,李彦琪,该你……”吴玠想要派自己的部下上去,而就在这时候,吕颐浩骑着马赶来,在吴玠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吴玠皱着眉头,向营盘中间的方向看了看,略沉吟,点头道“好!何蓟,牛英,你们各自率领五千甲士迎战!”
终于,御营兵出动了。
这并不符合吴玠的的设想,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墨守成规!更何况吴玠还一直没有机会,测试一下御营的程度,看看这支兵马到底是不是花架子……
只是吴玠显然低估了御营,尤其是何蓟和牛英这俩人。
“居然是赤盏晖!你的主子兀术来没来?当初在牟驼岗,牛爷没砍了你,今天一定要你的脑袋!”
牛英发狂大叫……何蓟没这么多废话,十足的行动派,他以两排**手在前,利斧甲士紧随其后,弓弩兵掩护,竟然主动向金兵发起了冲锋。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吴玠忍不住暗暗叫好。
这一招真是妙啊!
金人骑兵一旦展开,就会以旋风的方式,不断走马射箭,消耗对手士气,直到对方疲惫崩溃,他们再发起攻击。
当然了,这是理想的状态,毕竟人是活的,何蓟主动向前压上去,而就在金人的侧面,有一条天然的沟谷。
宋军向前压的三百步距离,正好限制了金人的施展空间,&nbp;他们没法兜圈子从容射击,就只有硬着头皮,狠凿宋军战线。
何蓟手持砍刀,高声大吼,“雪耻!”
“雪耻!”
御营甲士齐声怒吼,年初的仇,该报了!
就在**手摆出如林枪阵,金人刚刚停顿的刹那,后面的士兵就冲上去,手里的利斧对准了一个个马腿,疯狂劈砍。
战马悲鸣,上面的骑士纷纷落马,复又被冲上来的宋军斩下头颅……双方接战以来,第一支宋军,展现出了压倒金兵的气势,而且在战果上,也做到了五五开。
没错,金兵死的一点不比御营少!
吴玠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闪过了犹疑……或许他真的太保守了,早知道御营这么强悍,他的选择就多了。
不过吴玠也不傻,现在根本不是后悔的时候,毕竟金兵还有五个万户没有动……
作者:
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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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2:56
战争到了这一步,其实吴玠的策略已经看得明明白白了……曲端甘心将指挥权交给吴玠,就是看透了这家伙,相比起咋咋呼呼的曲端,吴玠才是真正的狠人。
他拿刘锡等人消耗金人,又准备拿自己的部下消磨金人,两方加起来,将近六万人,只要不溃败,咬着牙撑住了,至少能兑换掉金人两个万户。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不管御营如何,其实大金都必须退兵,一句话,女真耗不起。
这是一种近乎无赖的打法,却也是在吴玠看来,胜算最大的一种,可是随着御营主动出战,展现出强悍的实力,又让吴玠生出了另一种想法,或许这一战可能得到的更多……
但很可惜,吴玠还是不敢拼,比如刘晏,比如李孝忠,这两位哼哈二将,担负着官家的安排他们存活的序列,还在吴玠之后。
目光逡巡,吴玠突然看到了李世辅!
“李小将军,你率领所部五千蕃骑,给我从右营杀出去,直取金兵侧翼。”吴玠停顿一下,“你听好了,如果一击不能得手,就先向东退,但退出去不能超过十里,必须集结人马,再次杀回,总之,要拼尽全力,懂吗?”
“懂!”李世辅很干脆道“就像在延安府那样,靠着死缠烂打,无论如何,也要缠住金兵一部,他们越是分散,咱们的机会就越多……这个办法叫做田忌赛马,对吧?”
李世辅呲着白牙,呵呵笑道“我就是那个下等马,是吧?”
吴玠的脸很黑,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肯定是曲端那厮干的好事,你教给他兵法干什么啊?
李世辅笑得更灿烂了,“兴汉侯,我甘心当这个下等马,但我不接受另一个称呼。”
“什么?”吴玠低吼,“你要违背军令?”
“错!”
一句话说完,李世辅转身驱马,等他转回来之后,身背紧跟着两个骑兵,手里各自举着四个字。
炎黄世胄,辅君安民!
李世辅骑在马背上,放声大笑,“兴汉侯,我等并非蕃骑,儿郎们,随我出战!”
五千由党项和吐蕃组成的骑兵,旋风一般,从宋军一方杀出。
李世辅的部下以轻骑为主,铠甲不多,只有士兵披甲,而且也仅仅是护住躯干要害,至于战马,则是无甲的。
轻骑比重骑脆得多,但是却也灵活的多,他们几乎从金兵和宋军的缝隙之中杀出,一旦冲出之后,就形成了一片崩腾的海洋。
李世辅这小子跟着曲端,凿穿了西夏,虽然战绩有点水,但也不是个普通的愣头青,他早就注意到了,金人的骑兵普遍重甲重箭,固然威力无匹,但速度上就要打些折扣,而且那么重的负载,战马又能撑多久!
小爷不给你玩别的,就来轻骑突袭,我让你防不胜防!
李世辅迅捷的突袭,还真就出乎金人预料,他们冲开了负责警戒的散骑之后,李世辅一马当先,直冲金人的左翼。
刚刚不是金人这么攻击宋军吗,现在来个还施彼身。
“放箭!”
在距离金军阵地还有八十步左右,李世辅就仰天抛射,后面的骑士紧随其后,密集的箭雨,向着金人袭来。
和金人的重箭不同,李世辅这边的弓箭规格,都要比金人小,看起来就十分轻巧,杀伤力也远不如金人,但是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省力,速度快,可以连续射击。
而一旦形成箭雨之后,就算是从概率的角度来讲,也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被射中眼睛、面门、脖子等脆弱位置,即便不死,也会受伤,失去战斗力。
李世辅旋风一般,从金人侧面刮过,至少杀死杀伤上百人,赢得了一个开门红。
这小子大为振奋,兴奋怒吼“炎黄世胄,辅君安民!”
“炎黄世胄,辅君安民!”
骑兵怪叫着,转个圈,再度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李世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金人已经派出了人马迎战。
耶律余睹,这位大辽国的宗室大将,成了对付李世辅的急先锋。
三千契丹降兵,跟李世辅的轻骑撞在一起,论起准备程度,契丹兵要占优势,作战经验上,耶律余睹也远胜李世辅。
所以刚刚交锋,李世辅就损失惨重,死伤超过三百。
“党项贼子,也配来送死吗!”
耶律余睹一马当先,朝着李世辅冲来,年轻的李世辅根本不是对手,被杀得节节败退,他无可奈何,取出了弓箭,想给耶律余睹一下,可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来飞来一支流失,正好从侧面穿透了耶律余睹的一只眼球,贴着鼻梁划过,险些把另一只眼睛也给穿透了。
这是什么鬼,我还没射箭呢?
莫非真的有炎黄保佑!
李世辅无暇思索,他急忙松手,放出了手里的箭,立刻大吼“我射中了,耶律余睹死了!”
“你这个无耻蛮夷,二臣贼子,你死了!”
兴奋的党项轻骑倍感振奋,相比之下,契丹骑兵顿时慌乱,李世辅一个冲锋,杀透了契丹兵,再次向金人阵地袭来!
区区的党项小崽子,也敢瞧不起大金,还喊什么炎黄世胄,辅君安民,你们也配!
愤怒的粘罕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分出三个猛安,朝着李世辅冲了上去。
娄室看在眼里,却也没有阻止。
毕竟任由李世辅闹腾下去,侧翼不稳,他是没法发动总攻的。
只不过随着手里兵马减少,娄室的信心略微动摇。
这一次金国的兵力相当惊人,光是女真万户就有七个,而且属于满员状态,再加上一些契丹降兵,汉儿军,他们实际能动用的兵力超过了八万五千。
按照娄室的布置,他分给了韩世忠两个万户,并且派手下悍将蒲察胡盏和儿子谋衍,去阻挡韩世忠。
其实在派出谋衍的时候,娄室是犹豫的,可问题是这小子嚷嚷着要给大哥报仇,娄室也不好阻止,只能交代蒲察胡盏好好照顾他。
另外娄室又分出了一个最弱的万户,去阻挡姚平仲的御营右军。
经过这一番安排,娄室手里捏着足足五个精锐万户,还有一些仆从。
要知道年初的时候,围攻开封的兵力,也不过是这样,而且其中的常胜军还占了相当大部分。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些人都足以击破青化镇的宋军主力,彻底赢得这一场大战。
可随着战斗展开,情况就在变得不那么乐观,先是吴玠以秦凤路的杂兵,拖住了一个万户,紧接着何蓟和牛英,两个御营猛将,又拖住了一个万户,最离谱的居然还打得虎虎生风!
宗望,兀术,这就是你们兄弟所谓的精锐万户吗?
还不到一年,东路军就在温柔乡里,废了吗?
战场越发焦灼,而李世辅的出击,带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结果,娄室和粘罕手里的兵马少于三个万户了。
虽然没差几千人,但却让他们都感觉到了压力。
“斡里衍,该出动吗?”
粘罕声音不高,完全是询问的语气,可听在娄室的耳朵里,还是很不舒服。
曾几何时,粘罕居然开始怀疑自己的水平了。
真是天大的讽刺!
一阵无名火,凭空冲到了脑门,但却还是被娄室控制住,他声音干涩道“再等等。”
粘罕微微张嘴,却也没有继续发声。
有过差不多一刻钟,战场突然出现了变化,统制官慕容洮被一箭射中胸膛,他勉力维持,继续大呼酣战,可谁知又有一个谋克的金兵冲到了眼前,狼牙棒击碎了慕容洮的头颅,金兵踏着他的尸体,大步前进。
整个秦凤路的军团出现了动摇。甚至有士兵开始向后溃逃……
坏了!
“都统制,不能等了,快过去拦住金贼吧!”
刘锡浑身浴血,他的部众已经承受了无法想象的损失,光是战死的,就有三千以上了……吴玠这个王八蛋,他拿我们消耗金人,半点良心都没有。
仗打到了这份上,我们对得起大宋朝,也对得起赵官家了,难不成要我们真的拼光吗?
刘锡犹豫了,就是短暂的犹豫,金人的谋克便有突进了超过八十步,整个战线,危在旦夕。
更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在掉头溃逃,冲击着吴璘的督战队。
怎么办?
像大哥吩咐的那样,杀光所有溃逃的,逼着他们上去拼命吗?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逃兵被拦住了,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啊,我们的主将死了,别杀我啊!我还有老娘……”
督战甲士微皱眉头,却依旧举起砍刀,军法无情,谁也不能违背!
“住手!”
吴璘突然断喝,“没有主将,我给你们当主将,都是大宋男儿,有种的跟我去砍金贼!”
说完之后,吴璘带头冲向了金兵,督战队稍微迟疑,也跟了上去,便是一些逃兵,在地里逃生之后,犹豫了一下,也毅然掉头,杀了回去。
吴璘像是疯了一般,就用手里的砍刀,疯狂对金兵的马腿……无意之间,他也解锁了正确的作战方法。
督战队的加入,再次把天平板了回去。
而在后方注视着一切的吴玠,微微松了口气,张中彦和李彦琪两支人马还在继续养精蓄锐,默默等候着。
在这个战场上,多一张牌,就多一分保证,谁先打光手里的牌,谁或许就是失败者。
韩世忠和两个金兵万户杀在了一起,他们的交锋甚至比这边还早,姚平仲的右军也在和金人战斗。
如果只看青化镇方向,战场分成了左中右三部分,把视线拉高,四十多里的宽阔正面上,依旧是三个大战团。
这已经是赵桓掌握的极限,只是在这一层之上,还有三个战场。
横山一线上,赵保忠跃马持枪,堵住了晋王察哥。
“告诉那小子吧,有老夫在这里,他的五万兵马,休想越过半步。勾结蛮夷,背叛华夏,他李乾顺刚刚拜过黄帝,想害死所有党项人吗?”
晋王嵬名察哥切齿咬牙,却又忌惮这个老货,不敢真的翻脸。
而就在这时候,一支不到两万人的骑兵,已经从宋夏边境越过来,出现在了临夏城。
为首之人,赫然就是耶律大石!
“但愿赵兄命大,俺大石可不想给你收尸!”耶律大石说着,竟然停下战马,取出了干硬如柴的牛肉条,就着寒风,吞到了肚子里,身后的士兵也无不如是……相比起大宋,他们才是真正的灭国之仇!
“弟兄们,随着俺雪耻!”
吃了三分饱的耶律大石断然下令,全军席卷南下……他们距离金人后方的丹头寨,只有四十里了!
作者:
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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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3:02
耶律大石骗过西夏,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自然是有他的办法。而消灭金国,恢复大辽,又是耶律大石下半辈子唯一的使命。
只有有一分可能,他就会付出百倍的努力。
事实上,耶律大石一直在关注着宋朝的动向,他相信赵桓这个皇帝,却不怎么看好大宋。作为一对一百多年相爱相杀的难兄难弟,大宋的腐朽萎靡未必赶得上辽国,但大宋内部错综复杂,各种力量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却要胜过辽国万倍。
想在这么一个国家里,迅速振作,并且战胜强敌,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当大石得知赵桓率领兵马,进入关中,准备跟金国决一死战之时。大石立刻下令,整顿兵马,准备南下,无论如何,他都要帮赵桓这一次!
你都能领兵北上关中,我又如何不敢南下!
我耶律大石又岂能屈居赵桓之下!
金人盼望的西夏没有出现,而赵桓欣赏的耶律大石,如约而至。
双方识人的本事,高下立判。
如果这一支将近两万的生力军,投入到战场,几乎可以顷刻之间,左右大宋和金国的胜负。
只是就在耶律大石南下的同时,另一支人马也赶到了。
大金三太子,完颜讹里朵!
前面提到完颜讹里朵代表东路军,继续跟粘罕谈判,相比起宗望,讹里朵更加狡诈顽固,断然不肯多借兵马给粘罕。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娄室返回。
这位金国第一名将,凭着自己的威望和功勋,终于说服了讹里朵,两个女真万户,一个汉儿万户,共计三万人,投入到西面。
自从大金两路分兵之后,这绝对是金人最大的合流,就连金国内部不少人都觉得惊讶,乃至不敢置信。
凭什么要替粘罕冒险?
完全没道理啊!
因此很快有人传言,说两边谈妥了,只要帮着西路军拿下关中,作为基业,粘罕就支持宗望取代国主,成为大金的皇帝。
这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就是真的一样。
而很多时候,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往往会给人们提供有用的思路,双方的确达成了交换协议。
但又都有一点保留。
比如粘罕,他只说答应让太祖直系继承皇位,而且要在国主驾崩之后。
也就是说等吴乞买死了,他的儿子没资格当皇帝,你们阿骨打的诸子,才有资格继位。
这个承诺,看起来了是几位太子想要的,可问题是吴乞买什么时候死啊?阿骨打的直系子孙,也不只是他们四个,谁知道你粘罕能不能遵守承诺?
当然了,讹里朵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同意派了三个万户,但是他坚持将一个女真万户留在太原方向,由他亲自负责,只肯给粘罕一个女真万户和一个汉儿万户。
赤盏晖率领的就是东路军万户,参加过牟驼岗之战,算是御营的老对头。
既然情况如此,讹里朵又怎么会带兵出现呢?
这还要归功于宗望的一封信。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宗望改变了主意,他从幽州调来了一万义胜军,交给老三,并且让讹里朵领兵,加强粘罕的实力,无论如何,要拿下关中!
尽管讹里朵不知道二哥为什么改变,当他也不好违背,因此急匆匆赶来。
假如他能再早几天,或许有望吓住宋军……
毕竟在大宋这边,有个默认公式,御营要有两倍兵力,才能战胜金兵,而其他兵马,要三倍以上,才有希望。
这是通过牟驼岗、胙城、太原,一系列战斗,摸索出来的。
当然了,随着战斗经验增加,训练加强,御营或许能达到一点五比一,但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说击败金人,是哪怕韩世忠都不敢承诺的。
集结在延安的宋军,有十五万出头,金兵则是有七个万户,就算把契丹兵算进来,宋军也能勉强维持二打一的局面。
依旧不能说胜券在握,但是战争就是个不缺奇迹的事情,赤壁之战、淝水之战,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例子,数之不尽。
凭什么大宋将士不能搏一搏!
这是决心投入决战的根本。
可若是知道金人又多了两万人,兵力超过十万……大宋这边的选择绝对不是主动到青化镇求战,而是据守延安府,甚至向南退去……
毕竟赵桓,还有他手下的将领,都不敢以天纵之才自居,他们可没有位面之子的本事,能在全面落后的情况下,逆风翻盘。
只不过算计的再精明,也会跟事实出入极大。
三太子讹里朵来了,带着决定胜负的两万人来了。
耶律大石也来了,他率领着近两万人,同样也能决定这一战的胜负。
而这俩人,都在恨短时间内,锁定了对方。
战!
耶律大石很快就判断出来,宋金之间应该没有分出胜负,这是一支援军……本着只要是金人,老子就不放过的原则,耶律大石猛攻讹里朵。
这位三太子也气笑了,契丹人!
你们也敢跟大金勇士较量,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耶律延禧还在我们手里当海滨王呢!
讹里朵满以为这就是一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乌合之众,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轻易击溃,毕竟二哥宗望可是凭着一千人,就敢冲两三万大辽骑兵的,并且还能战而胜之。
对面看起来人数似乎比他们还少,又风尘仆仆的,还不是一击击溃!
怀着慢慢的信心,两边打在了一起。
同样都是骑兵,同样都采取了凿穿的战术,相比之下,金人的装备要比在苦寒的大漠上,苦苦挣扎的辽国残部强多了。
而第一轮碰撞的结果,竟然是金兵损失略大于辽兵!
开什么玩笑啊?
宋军战力飙升也就罢了,怎么契丹人也厉害起来?
完全没有道理啊!
讹里朵完全想不通,不是他脑子不好使,而是世界变化太快了。
同样的,耶律大石的震撼也不轻。
他的部下除了最忠心辽国的遗民之外,就是从大漠上招募的游牧骑兵。
这帮人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会比女真更好。弓马武艺,也都是顶尖儿的,加之赵桓提供的武器,耶律大石扪心自问,他的部下已经超出了曾经辽国任何一支兵马。
而即便如此强兵,却也只能勉强和金人打平……想要复国,谈何容易!
双方陷入了苦战之中,双方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宋辽之间,依旧是战场上兵马的较量……赵桓下意识看了看日头,已经明显偏西。
从开战到现在,足足过去了大半天。
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冬季日落得早,如果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之内,没法分出胜负,就要夜战了。
其实不管是宋军,还是金兵,夜战能力都不怎么样,很有可能,双方会各自收兵,这一场大战,就暂时停止,是明天继续,还是就此罢手,谁也说不好。貌似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没输不是!
“祖宗保佑,千万撑住啊!”李邦彦闭着眼睛,默默祈祷,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赵桓竟然持剑打马,冲向了吴玠。
乖乖!
官家啊!
可别折腾了!
李邦彦吓得魂飞魄散,李邦彦是彻底被战场的残酷惊到了,能维持不败,就已经很好,再折腾下去,胜负如何不知道,吓都能把人吓死。
可问题是这位赵官家,明显不是这么想的,李邦彦只能急忙追上来,寸步不离,毕竟赵桓的身边,某种程度上,才是最安全的。
“兴汉侯,事到如今,你有什么看法?”
吴玠咧嘴苦笑,说话之间,他让人把龙纛先还给了赵桓,而后马上抱拳。
“官家,臣已经没有更多本事了……接下来臣会让张中彦李彦琪冲击金人,臣随在后面,再之后是刘晏的御营骑兵……如果这三波冲击,能冲开金人大营,打开局面,官家可以竖起龙纛,以李孝忠为先锋,一战决定胜负。若是……就由李孝忠护送陛下,返回延安。臣,臣不能兴汉,却也不会避战,唯有战死疆场,酬谢陛下天恩!”
赵桓缓缓吸气,一点手,让刘晏过来。
“你率领御营骑兵在前,兴汉侯是三军主帅,朕跟着他一起出战。”赵桓说着,将佩剑抽出,在袖子上蹭了一下,“吴卿,这柄剑上,有韩良臣的血,如果不出意外,今天还会染上金人之血,乃至朕的血!”
赵桓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变了颜色,尤其是李邦彦,简直要哭了,官家,别抽风啊!
赵桓自嘲一笑,“哭也没用,朕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有理智,可是到了战场上,如果还保持理智,那就是懦夫!朕今天就要好好疯一把!”
爽朗的笑声,冰冷的长剑,大宋官家的气度,让人为之一振。
这时候吕颐浩竟然也默默抽出了佩剑,“臣虽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有一腔热血,让臣替陛下遮挡刀锋箭失!”
吕颐浩毅然站在了赵桓前面,李邦彦扬天长叹,死的心都有了。
罢罢罢!没有退路了!
“陛下,倘若臣死而我军大胜,臣,臣这里有个欠条,陛下能兑现,臣在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听到李邦彦的话,吴玠都闷哼了一声,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死要钱了!
不过事到如今,却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战场已经糜烂,什么战术也都不管用了,只能踏着尸体冲上去,人不死绝,血不流干,就一直前进,直到大获全胜为止!
吴玠手握长刀,就要下令,而在此刻,金军的右翼,突然出现了乱子,说是突然,也不准确,而是接战了一段时间,此刻才把战线推到了赵官家能注意到的位置罢了!
“好教官家得知,韩相公冲破两个金兵万户,已经领着静塞铁骑杀入了金人军阵!”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桓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没有任何矫情,没有任何做作,发自肺腑地落泪了。
三万对阵两万,其实韩世忠的优势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处于弱势地位,而韩良臣终究不负赵桓,不负大宋!
“竖起龙纛,全军出击!”
赵桓再也不顾及什么吴玠的指挥权了,他断然下旨,而此刻的吴玠,竟然和张中彦、李彦琪一起,组成了品字形冲锋阵势,杀了过去。
机关算尽,这一战的最后,到底还要看宋军自己。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只有自强自立,自己去战斗,去拼搏,去击败强敌,才有生存下去的资格。
指望着天降皇位,别人拱手把胜利果实送给你,那是不现实的。
“龙纛向前,随朕杀敌!”赵桓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此战,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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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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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3:13
太原失守,这是吕颐浩万万不敢说出口的要命的事情,可只是他不说就行吗?万一金兵知道了,必定士气大振。也就是说,这一场大战,随时有崩塌的可能。
这已经不是泰山压顶了,简直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此战能赢,一切还好,甚至大宋还能占据上风,可如果输了,河东,关中……全面溃败,黄河以北,再也守不住了,第二次开封保卫战,还能不能赢?
吕颐浩不知道,他甚至想到了衣冠南渡,想到了中原沦丧,五胡乱华,百年丘墟,白骨千里,万民哀鸿……
这位龙图阁大学士不寒而栗,他生怕一切全都完了,短短的瞬间,后背的冷汗就湿透了衣服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李邦彦偷偷看了眼,顿时大感不妙,他没有执掌机密,故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事情不妙,可问题是李邦彦真的不敢说,半点都不敢。
因为此刻官家正在盯着战场,如果让官家分心,只会更糟。
视线再落到赵桓身上,他的确没有注意到两位重臣的变化,赵桓在紧张地盯着战场。虽然赵桓一再说,他不通军务,可打了几场大战下来,赵桓的眼光还是有的。
首先不得不说,吴玠绝对是将才,甚至是帅才,他排兵布阵,中规中矩,至今还没出严重的失误。
无过就是大功!
事实上这种决战,是最难打的。
大宋这边心气已经起来了,可军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好,而且长期以来,金人形成的积威,加上铁骑优势,始终压着宋军一头。
在这种情况下,能保证大局不失,还不是帅才吗!
毕竟每一个战场的情况不同,解题的难度也不一样,毫无疑问,吴玠接了一道最难的题,他现在至少能拿到八十分。
而此刻吴玠已经率领着张中彦和李彦琪两路兵马,死死抵住了娄室。
娄室重甲铁骑宛如绞肉机,不断消磨着吴玠的部下,而吴玠利用弓弩利斧,顽强狙击,分毫不让,已经战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何止是他们,其他的战团也都是如此,目之所及,每个人都在玩命,都在寻找了突破。
已经事实上从吴玠手里接过指挥权的赵桓,清楚意识到,需要一个突破,不管从哪里,只要能打开一道口子,接下来金兵就必然溃退。
而凑巧的是,在赵桓手里,还真有这么一点御营兵马……哪里是最好的选择?
是正面的娄室,还是从侧翼出击,掏金人的后路?
最后,赵桓将目光落到了何蓟和牛英负责的左翼。
“吴元丰,你立刻率领一千甲士,给朕压上去,把这个金人万户解决了!”
吴元丰立刻点头,几乎没有迟疑,就率领着一千甲士冲了出去……在赵桓身边,除了两位不通军务的相公之外,还有曲端和李孝忠两位大将,从保护官家安全的角度来讲,分出最后的御营,当然是不行的。
可从战局来看,两人都忍不住暗暗点头。
官家这一招够狠!
牛英跟何蓟,他们对战的是来自东路的赤盏晖万户……从一开始,他们就打得难解难分,作为一支步兵,能克制住铁骑万户,不得不说,这已经是奇迹了。
而且这俩人还越打越猛,他们将赤盏晖逼到了一条沟谷的前面,牛英亲自领头,几次猛冲,试图把赤盏晖赶到沟里,彻底击溃。
可赤盏晖也是金人宿将,而且是二太子借过来的,他可以死,但不能丢了二太子的脸。
被逼得太狠了,赤盏晖竟然下令弃马步战,而且这家伙还把战马集中起来,点燃了马尾,去冲宋军。
这种行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金人虽然不缺战马,但也绝对没有奢侈到不把战马当回事,而且凭着赤盏晖的脑袋,又怎么想得出来?
还真别说,自从三国演义连载之后,完颜宗望成了书迷,自然连带着手下听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话本。
想什么火牛阵一类的,赤盏晖还是听过的。
还真别说,他这么一用,效果还挺好,牛英险些被战马撞死,幸好手下士兵玩命把他救了……不过宋军也不是吃素的,随后就有人用突**,猛攻战马。
两边还没分出胜负,倒是马儿倒下了一大片,还都是尸体焦黑,好不凄惨。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吴元丰带着生力军上来了,他从金人的东北方向,发起了攻击……手持圆盾,装备砍刀利斧的宋军甲士,格外凶残,他们奋勇向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
利斧所过,金人非死即伤。
而宋军则是仗着几十斤铠甲的防护,发足狂奔,将失去战马的金兵一个个撞倒……以为战马施展不开,用步兵就能赢我们?
做梦去吧!
论起步战,我们是你的祖宗!
这还真是金兵的疏漏,大家印象里,金人铁骑无敌……事实上,由于金兵身体强健,吃苦耐劳,且普遍装备重甲,在步战的时候,甚至优势更大。
最初金人起兵,跟契丹打仗的时候,通常都是步兵破阵,骑兵在后面追杀,扩大战果……
按理说金人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优势都很明显。
可今天他们犯了大错。
经过严格训练的御营甲士残暴到了难以想象。
这一千人迅速冲破层层金兵,以一种无敌的姿态,向前挺进……
吴元丰大展神威,牛英跟何蓟也不甘心视若。
“杀!别让老吴把功劳抢走了!”
牛英大吼着向前冲,三个人如同三支利剑,直插赤盏晖的中军……眼前这面前的士兵越来越少,宋军步步逼近,哪怕赤盏晖还想玩命,手下的人也开始溃退,他们仓皇转头,狼狈奔跑。
可没跑几十步,就是一道沟谷,金人无奈,只能跳下去,试图爬过沟谷,逃出生天……可他们忘了,这是陕北啊!沟谷看起来不深,但由于多是黄土,下面十分破碎,而且还缺少攀握的地方,下去容易,上来却难。
当他们挣扎的时候,三支宋军玩了命猛攻,将更多的金人驱赶到了沟谷里。
这下子乐子可就大了,先下去的成了后下去的垫脚石,金人互相踩踏,彼此残杀……看在牛英等人的眼睛里,大喜过望!
“金狗,你们也有今天!”
“杀!”
“杀光他们!”
这些宋军甲士兜着屁股,猛杀,就连一些伤员都挣扎着上来,收割人头。
一道沟谷,至少埋葬了二百多金人生命。
万户赤盏晖丢盔弃甲,好容易跑了过去,在看看身边的人马,他瞬间就杀了。
整整一个万户,还在他身边的,连一千人都不到……当然,其他人不是都死了,但毫无疑问,死亡绝对过半。
这可怎么跟二太子交代啊!
赤盏晖提着刀,几次想抹脖子,不过他到底没下去手。
倒不是别的,如果是宗望督军,打成这样,他就认命了。可这是替西路军作战,还可以甩锅粘罕和娄室!
而且就算他不甩锅,而是选择**,粘罕就会放过他吗?
等甩,甩人可乎?
为了不被当成背锅将,赤盏晖含着泪跑了……
这下子可不是敲着和李世辅那种反击,而是整整一个金人万户,彻底崩溃。
三位御营将领毫不客气,甚至没有休息,就直接向着金人的中军杀过去,干掉粘罕,娄室不战自溃!
在这个瞬间,宋军距离胜利是如此之近,几乎是唾手可得。
只不过就在何蓟、牛英、吴元丰大踏步前进的时候,突然一个噩耗出来,御营右军溃败了……姚平仲在追杀金人过程中,突然遭到了埋伏,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这倒不是最要命的,御营右军也有两万兵力,不可小觑。
奈何姚平仲在战败之后,竟然失去了踪影,全军找不到他。
就这样,金人又一个万户空余了出来,反身投入到了战斗当中,与此同时,被韩世忠冲散的两个万户,也在蒲察胡盏的率领之下,追杀过来。
刚刚逆转的战局,在瞬间就变得急转直下。
“拦住!老吴、老何,咱们就在沟外列阵,不能让这些金狗杀过去!”
牛英再度大吼,这个开封街头的混混,竟然拿出了名将的作风,持盾提斧,横住了金人的去路。
“杀!”
他奋力劈砍,每一次抡动斧头,身体里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似的,可人体就是这么奇妙,下一次挥动斧头,依旧虎虎生风,牛英觉得自己完全超出了身体极限。
其实何止是他,除了吴元丰刚刚上阵之外,其他人都杀了差不多一整天,早就精疲力尽,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当然了,金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生力军,早就结束战斗了。
赵桓注意到了这边情况,也得到了姚平仲失踪的消息,顿时五官扭曲,赵桓怒了!因为胙城之战的关系,赵桓给姚家父子面子,虽然他知道姚平仲不是那么可靠,但总不能毫不念旧情吧!
而且这一次是把他放在了新寨方向,并不是主力,这家伙竟然还弄出了纰漏,着实可杀!
“官家,让臣去吧!”
李孝忠突然站出来,“官家,御营右军此刻还有不少兵马,臣过去收拢人马迅速杀过来,或许还能扭转大局!”
赵桓几乎没有迟疑,立刻点头。
李孝忠不光是他的近臣,而且在胙城一战的时候,表现突出,在御营中很有声望,他去收拢御营右军,完全没问题。
只是有一点,李孝忠一走,赵桓身边就剩下一个曲端了。
这货行吗?
“你家曲爷爷文武双全!本来我想把大功送给吴玠,现在看起来,诛杀娄室,天下第一将,非我莫属!”
曲端疯狂叫嚷,气势十足,只不过他心里有多虚,自己清楚……现在赵桓身边只剩下他自己了。
韩世忠带走了三万御营中军,刘晏带走了骑营,吴元丰分出一千亲卫,李孝忠又带走了三百人。
此刻还在赵桓身边的亲卫,甚至不足两千人,他曲端能保护住官家吗?这货的眼神不断转动,思索着办法。
此刻距离落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娄室的冲锋大军,被刘晏截掉了一半,前锋也因为和吴玠的血战,损失惨重,到了这一步,这家伙还有别的手段吗?
该退了吧!
就在这时候,从娄室的身后,黄龙府万户的旗号之下,居然又出现了一千多人,此前他们只是随着大军前行,而这一刻却仿佛利刃出鞘!
合扎猛安!
金军中的王牌,黄龙府万户的精华,这些人之中,有一多半都跟阿骨打一起打过天下,属于最强悍的力量。
娄室一直留到了现在,就是要对赵桓进行最后致命一击!
灭宋之功,就在眼前!
娄室也疯狂了,他指挥人马向两边分开,铁骑突出,只是一个交锋,张中彦就被裹挟其中,他只剩下几十个护卫,而四面八方,全都是金兵刀斧兵器,张中彦发疯大叫,发起绝望冲锋,转眼之间,被淹没铁骑之下。
张中彦死!
吴玠脸色铁青,他没有别的选择,上!
不久之前,吴玠就和娄室在延安府外,决战过一次,那一次吴玠惨败,几乎丢了一条胳膊。
而这一次更惨,才斗了几下子,吴玠的小腹就被娄室兵器戳中,虽然有铠甲,虽然吴玠努力躲开,但很不幸,腹部有东西涌出,几乎在一刹那,吴玠就知道坏了。
他没法继续和娄室拼命,只能先退到一边,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吴玠黝黑的脸膛变得惨白……再战下去,很可能肚子崩开,肠子涌出,就谁也救不了他了。
到此为止了吗?
吴玠啊吴玠,你当兴汉侯是那么好当的吗?
几乎在一瞬间,吴玠便咬牙将身后的龙纹披风摘下来,这可是赵桓亲手披在他身上的……吴玠扯下腹部的一片甲胄,他担心铁片会戳破肠子,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用披风束住腰部,尽力系好,重新翻头,又杀了回来!
吴大对别人狠,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娄室,老子跟你拼了!
而就在吴玠转身的时候,他差点惊掉下巴,但娄室伤了吴玠之后,就迫不及待,杀向赵桓,这才给了吴玠喘息时间,没有立刻丧命。
可娄室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距离赵桓已经不远了,简直唾手可得的时候,从龙纛的两旁,冲出了无数穿着老羊皮袄的刀客。
原来在就在刚刚,曲端给营中下令,让负责运送辎重粮草的青壮上来……按理说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连铠甲都没有的农民,放在战场上,根本连水花都激不起来,谁也不会把他们算作战力。
可曲端就干了,而且这些青壮也好像潮水一般,无穷无尽,朝着娄室杀来。
没有迟疑,没有畏惧……只有一往无前!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苍凉的战歌想起,创造了汉唐盛世的关中豪杰,再一次挡住了金兵的无敌铁骑……娄室已经能够看清赵桓的面目,可咫尺天涯,在他的前面,挡着无数忠贞义士!
血肉之躯,坚不可摧。众志成城,胜过长城。
这些人的出现,用自己的身躯填满了空白,他们用兵器,用拳脚,用牙齿,用尽一切手段,攻击金兵。他们就像是一团沉重的泥潭,死死拖住了金人的脚步!
“杀!”
赵桓在震惊中,举起了手里的天子剑,吕颐浩,李邦彦,两个文臣狰狞着乱抖兵器,曲端率领着甲士迎战过来,带着伤的吴玠大叫着杀回来……娄室寸步难进,这一次,到底是宋军赢了!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8-24 23:19
当无数民夫刀客,投入到了战斗之后,赵桓已经不顾一切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量向前,把他的龙纛往前送。而随着龙纛向前,会有无穷无尽的士兵百姓,汇集进来,而后形成一股无与伦比的洪流,将金兵摧毁!
事实也的确如此,李彦琪,吴璘,甚至是刘锡,只要还活着的人,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投入到反击当中。
甚至有断腿的士兵,从血泊爬起来,拄着兵器向前……
在这一刻,没有人会嘲笑他们,只有浓浓的敬佩。
一息尚存,战斗不止!
这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境界,按理说以大宋的德行,是完全可不能的。
但凑巧的是赵桓决心北上,收割了大批的民心,在保家卫国的大旗之下,关中豪杰齐聚……又在天子亲征的示范下,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哪怕是军中的马夫,也投入了战斗。
整个宋军就像是潮水一样,朝着金人涌来。
哪怕是最远处的韩世忠和李世辅,这俩人也都感觉到了异样……老韩勒住战马,愕然忘了眼向前的龙纛,心迅速提到了嗓子眼。
韩世忠当然清楚,此刻大宋的士气到达了顶点,只有一种情况,万一赵桓有失,后果不堪设想,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韩世忠简单目测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冲不过去,没法到天子身边保护陛下。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不客气了!
“杀!”
韩世忠鼓起余勇,朝着粘罕就扑了过去。
这一次的韩世忠不顾一切,就算身边的亲卫死光了,他都不在乎,只有一个目标。
粘罕!
你完颜娄室能冲阵,俺韩世忠比你厉害多了!
长刀挥舞,疯狂屠戮,凶猛撞击,一下,一下,又一下……终于,韩世忠突破了金兵封锁,朝着粘罕的中军杀来……几乎在同时间,李世辅也抛开了金人重骑,朝着粘罕袭来,尽管他手上的兵马已经不足八百人,可他依旧要不顾一切搏一把!
和他们不同,刘晏处于两支金兵之间,距离赵桓更近一些,他果断掉头,朝着娄室的屁股后面,狠狠冲了下来!
换成任何一支兵马,仗打到了这一步,已经溃败无疑。
但是此刻的金兵,到底还是处于巅峰的状态,尽管有了些许下滑,却依旧稳居当世第一。
在娄室身后,还有一支兵马,人数不多,只有五百,有他的心腹夹谷吾里补统帅,这支人数少得可怜的兵马,属于娄室的部曲,全都是原来七水部的人,也是阿骨打为了酬谢战功,特许给娄室的。
五百人!
还可以发起一次冲锋。
实际上,虽然百姓众多,但毕竟是乌合之众,只要绕开的话,真正有威胁的只是曲端手下不足两千甲士,以五百骑兵,冲击一千多甲士……差不多有五成的机会,冲破阻拦,击杀赵桓!
当然了,选择攻击赵桓,不管成败,他们都必死无疑。
可以娄室一人,交换赵桓性命,彻底灭亡大宋,又有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里的娄室已经酝酿,他要选择一条最短的路线,出其不意,冲到赵桓的前面!
而此刻的赵桓手提宝剑,似乎也预感到了威胁,胜利依旧没有彻底到手,对面的猛虎还在想着吃人!
赵桓没有了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坦然。
到了这一步,如果还不能赢,或许就真的是穿越者不敌位面之子吧!
“杀!”
赵桓再度怒吼,他手下的两位文官,吕颐浩和李邦彦,很默契地抢在了赵桓前面,两个人用自己的身躯,给赵桓充当盾牌。
天子死,我们都要死。
天子不死,我们死了,也能流芳百世,封妻荫子。
这账很容易算,就连李邦彦都疯癫了。
“来吧,有箭就往我身上招呼,我为官家而死,死得其所!”
两位文臣的举动,竟然替赵桓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娄室放下了手里的弓,用弓箭击杀,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把握住最后的一点时机,冲过去,以命搏命!
娄室动了……可就在他动的时刻,另一支人马到了!
经过浴血奋战,耶律大石冲破了金兵的阻挡,提着八千人,来到了战场!
“打起大辽龙旗!”
刹那间,一面和宋皇龙纛同样规格的大辽龙旗,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端!
“哈哈哈!女真奴仆,你家契丹爷爷杀回来了!”
耶律大石放声大笑,跟随他的士兵也发出得意的怪叫,毫不保留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懑。
阿骨打在大辽天庆四年九月起兵,次年建国称帝,随后阿骨打发起了大规模的灭辽之战,到天辅六年,契丹败亡,前后只有区区八年,如果算上后面的反抗,也不足十年。
背负两百年威名的契丹,被一群渔猎游牧的蛮子,彻底踩在了脚下,尊严荡然无存。
亡国之迅速,败得之惨,均超出预料,堪称古代版的“铁塔尚在”。由于契丹败得太惨,姿势太难看,哪怕大宋,都瞧不起契丹。
耶律大石肩上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了。
甚至远在赵桓之上。
这一次他南下一起攻击金人,本想着协助赵桓,出口怨气。
可哪里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三太子讹里朵。
大石毫不犹豫选择了迎战。
其实大石并没有太多的奢望,甚至没打算胜利,只不过他就想打一场,他不甘心被嘲讽,被蔑视!
他要证明,契丹人还有自己的骄傲!
耶律大石指挥着兵马,同讹里朵殊死搏杀,而令人意外的是,愤怒的契丹兵居然穿透了金兵,尤其是左翼的一个汉儿军万户,甚至发生了溃败,进而影响到了那个女真万户。
讹里朵被耶律大石击败!
你可以给这场遭遇战找很多理由,比如汉儿军万户没有战斗力,比如讹里朵并不善战,金人远来,突然遭遇袭击,仓促应战……
但任何理由,都就没法掩盖一个事实。
耶律大石赢了!
契丹赢了!
其实说得再直白点,阿骨打能迅速攻灭契丹,而且每次战斗,都能在劣势兵力下,以少胜多,赢得酣畅淋漓,那才是意外!
单论士兵的作战能力,不管是大宋,还是大辽,比女真兵差,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也没有差到不可弥补的地步。
一句话,大辽是败在了国家的崩溃上面。
长久的奢侈享乐,不思进取,让辽国上层集体腐化了,甚至堕落的程度比大宋还过分……结果在仓促之间,遇到了一群狠茬子,自然是一败再败,败到了怀疑人生。
可经过了几年亡国之苦,还残存的契丹人,已经个个都是铜豌豆了。
耶律大石在和赵桓会盟之后,又打出了大辽皇帝的旗号,聚拢草原诸部,弄出了一支战力不俗的兵马。
这才是一切的根本。
如果放在几年前,别说是三太子,就随便找一条狗,带领着金兵,也能灭了不足两万的契丹兵。
可如今却让大石赢了。
这些契丹残部简直高兴的要哭了,他们终于证明了自己,契丹人还是汉子!
耶律大石眼圈泛红,感慨万千,他轻抚这一杆龙纛。
这是三皇会盟的时候,赵桓给辽国皇帝准备的,耶律大石带在了身边,而且也称帝了,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出这杆龙纛。
因为大石很清楚,自己还没有资格。
“举起来!给我高高举起来!”
耶律大石疯狂大吼,伴随着龙纛迎风飘扬,这群契丹遗民露出了孩童般愉快的笑容。
“留下一半人,继续阻挡金兵,剩下的人,跟我去会师大宋皇帝!”
耶律大石来了!
该给赵桓点礼物才是!
耶律大石犹豫了一下,居然带头高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苍凉的歌声,在这片黄土地上唱响。
同拜黄帝的两个华夏分支,在这里真正联合起来。
几乎没有迟疑,从宋军方向,得到了更加响亮的回应。
秦风古曲,响彻大地!
耶律大石扬天大笑,状若癫狂。
随即这位大辽新君一马当先,冲着粘罕就来了,他眼珠子血红,没有半点客气,灭国之仇,总该报了!
这群契丹汉子简直跟杀神附体似的,看见女真兵就疯狂攻击,半点不留情。他们的杀戮,甚至能让韩世忠汗颜。
可老韩到底不是寻常人,他再次猛抽战马,玩了命往前攻击。
“别让契丹人比下去!”
宋兵嗷嗷怪叫,还在粘罕身边的兵马越来越少,经过几次分兵,最后粘罕身边只有五个女真猛安,还有几千汉儿军,李世辅的攻击牵制了汉儿军。
韩世忠接连突破了两个女真猛安,耶律大石也不客气,死在他手里的金兵迅速过千。
粘罕身边的女真兵,只有两千人了。
论起兵力,跟赵桓几乎一般不二。
可问题是没有民夫青壮,愿意为了粘罕玩命……所以,这位大金的左副元帅,选择了逃跑!
“果然是无胆鼠辈,韩良臣,你替是我向赵官家问好,俺去追杀粘罕!”
耶律大石招呼着兵马,兜着屁股,追杀粘罕,死死咬住,简直是不死不休!
而这一刻,再看战场,宋军正在从优势,迅速转化为胜势。
韩世忠率先杀回,他出现在了围攻牛英等人万户的后面,两边夹击,这个万户崩溃了。
韩世忠直接穿过让尸体堆满的沟谷,向着中军杀来。
牛英、吴元丰、何蓟,也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前来救援赵桓。
官家的性命,至关重要!
到了这一刻,娄室的战机不但消失了,而且他本身还能不能逃出去,已经成了问题。
甚至是李孝忠已经收拢了御营右军,正在迅速赶来,距离战场已经不远了。
“快走吧!”
夹谷吾里补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祈求娄室,祈求这位昔日七水部的首领。
娄室的目光依旧在不远处的龙纛上面。
刚刚还是五五开,现在连一成机会也没有了,可他就是不甘心!
拼吧!
当初击败契丹兵,不就是靠着这最后一口气吗!
没道理以前行,现在不行的。
可就在这时候,蒲察胡盏,还有完颜谋衍来了!
这两个韩世忠手下的败将好容易收拢人马,冲到了娄室面前。
“都统(父亲),快走吧!别犹豫了!”
娄室看到了儿子,看到他浑身浴血,惊慌失措的凄惨模样,不知怎么地,竟然不敢多看,只能扭头,而他扭头,却又被手下人当成了撤退的信号。
蒲察胡盏冲在前面,夹谷吾里补在后面,谋衍紧紧跟着娄室,惶恐如同受惊的小兽,孩子都要哭了。
这就是战场吗?
太残酷了,我要回家!
娄室放弃了最后的冲阵机会,选择了逃跑。
伴随着娄室的退去,每一处战场,金人都在疯狂逃命,而宋军也在疯狂追杀……其实直到这一刻,从人员伤亡上来讲,宋军依旧处于下风。
而且金人以骑兵为主,当他们扔掉兵器,舍弃铠甲,不顾一切逃命,宋军并不能全部击杀,甚至说大半的金兵都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真正被击杀的,也就只有两三成。
很少吗?
在冷兵器时代,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了得了。
毕竟在缺乏骑兵没法大举包抄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极限了。
可是任谁都知道,在并不夸张的交换比之后,却是国运的逆转,哪怕金兵依旧强悍,但他们横行天下的日子到头了,至少有了他们拿不下的地盘。或许宋兵依旧处在弱势地位,但大宋向上崛起的势头,已经不可抑制。
赵桓所说,早晚有一天,要犁廷扫穴,覆灭大金,不再是一句空话。
而为了这场大战画下句号的,并不是任何一支朝廷的兵马,而是来自洛阳的一支民兵。
翟兴和翟进兄弟率领着人马赶来,却晚了一步,他们跟娄室的兵马撞在一起,仓促之间,损失不下。
翟兴愤然举起弓箭,对准娄室射去。
却不料想,这一箭正中谋衍的后颈,巧的是在逃跑中,谋衍丢了头盔,失去了防护……这个长相酷似娄室的宝贝儿子,缓缓从马屁股滑了下去。
娄室所向无敌,杀戮无算,他可曾想过,要在半百之年,接连享受到丧子之痛!
这位大金第一名将喷出了一口鲜血,在亲信的保护之下,狼狈逃走,连儿子的尸体都没有带回去……这是比杀了他还要沉重百倍的痛击,或许有一天,他的七个儿子都会死光,没人能挽救他们!
作者:
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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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24 23:25
“官家,这个畜物就是完颜谋衍,是完颜娄室之子!”刘晏引着翟家兄弟前来报功。
两位出身洛阳的豪强乖乖跪在地上,口称圣人。
赵桓看了看他们,淡淡道“尔等有大功,朕欲将尔等编入御营,从此之后,和朝中官军,别无二致……你们可舍得?”
翟兴和翟进不惊反喜,连连磕头,“叩谢圣人天恩,回圣人的话,草民散尽家产,率领亲族百姓前来抗金,一来是敬佩官家所言,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抗金守土之责,这二来,也想谋个出身,能追随官家身边,臣等,臣等百死不悔!”
赵桓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并且从战马上跳下来,勉励了两兄弟几句,而后把头扭向谋衍。
这小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身材极其高大,看骨架和他爹几乎一般不二,只不过眉宇之间,多了少年得志,纨绔子弟的猖狂和虚弱,完全不如娄室那一辈人,从苦大仇深中熬出来的狠辣决绝……
赵桓看了半晌,轻叹口气,“派个人,把谋衍的尸体裹起来,送回金人手中。”
“什么?”
刘晏大惊失色,“官家,这如何使得?谋衍是娄室之子,罪孽深重,应该千刀万剐,万万不能送回去,如此岂不是弱了咱们的威风?”
赵桓没话说,而是看了看吕颐浩,低声道“是河东的战报吧?”
吕颐浩无奈点头,而后对刘晏等人道“就在大战之际,得到了急报,太原丢失,御营后军都统制王渊殉国!”
“什么?”
刘晏惊得低呼出来!
太原,那可是一等一的紧要之地,前番王禀老将军死守了一百天,也不曾丢失,如今却丢了?
那岂不是说,整个河东都要保不住了。
明明金人主力进入关中,可太原还是保不住,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正在这时候,竟又有急报传来,待打开之后,众人怒目圆睁,纷纷长叹。
原来的河东路经略使张孝纯以身殉国,老将军杨惟忠以残病之躯,督兵作战,力尽自刎而死,还在养伤的李永奇,连同几百位受伤的士兵,悉数被金人屠戮,无一幸存……
太原,汾州等地相继沦陷,整个河东,除了少数地方之外,不复大宋所有!
溃败!
彻彻底底的溃败。
整个御营后军,悉数崩溃!
粘罕手下的另一员悍将银术可,在完颜希尹的指挥下,横扫河东。
虽然在最初决策的时候,就预感到了河东可能丢失,但来得依旧是太快了,快到了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赵桓看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文武重臣,突然仰天大笑,把大家伙笑得都懵了,难不成陛下疯啦?
“伤心什么!”赵桓朗声道“土地丢了,再打回来就是,难不成你们还怕了金人不成?”
赵官家的这句话,振聋发聩,是啊!
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可是刚刚彻底战胜了金人,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
能打赢一次,就能打赢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彻底灭亡金人为止!
几乎在一瞬间,人们就一扫颓靡,变得激昂起来。
胜利是最好的药剂,无论怎么说关中大胜,都已经扭转了大局,哪怕其他的战场,悉数溃败,这一次大宋也没输!
更何况还有河北,还有岳飞的御营前军……三个战区,能赢两处,已经是天大的胜利了,至于岳飞能不能打赢?
貌似赵桓应该更担心自己才是,毕竟他都赢了,没理由对岳鹏举没有信心,这是显而易见的!
重新恢复了心气的宋军,想要好好清点战果,而就在这时候,突然前方急匆匆跑回一队宋军,他们保护着兴汉侯吴玠回来。
而此刻的吴玠,已经躺在担架上,牙关紧咬,从腹部以下,都被血水浸透,腰间的大红龙纹披风,格外刺目。
吴璘在旁边泣不成声,而他的手里,还提着一颗脑袋!
“官家,此人是夹谷吾里补,是完颜娄室手下的悍将,心腹,我兄长带兵追杀三十里,终于斩杀此人……奈何,奈何腹部伤口崩裂,肠子都流出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无不惊骇,赵桓更是冲到了吴玠的面前。
此刻吴玠幽幽清醒,他无奈地看着赵桓,苦笑道“臣,臣没有指挥过这么多兵马,便是只想着不要犯错,其实这一仗可以打得更好,杀更多的金狗,少死更多的将士……臣,臣有负皇恩,臣只想求官家一件事,让,让臣裹着这件披风下葬,至于兴汉侯,留给更能担得起的英雄!”
“放屁!”
赵桓气得爆粗口了,“吴晋卿你有力气废话,就还死不了。肠子流出来,缝回去就是了。朕早就准备了军医官,你给我老实养伤去,至于这个兴汉侯,谁也抢不走。不过朕也提醒你,要想世袭罔替,你他娘的还要多立大功,听到没有?”
赵桓的臭骂,让身边几个人吃惊非小,吴玠张大嘴巴,迟疑少许,一颗心居然放心了,头一歪,昏了过去。
此刻军医官早就到了,把吴玠抬到了专门的帐篷。
自从牟驼岗之战以后,赵桓就不断搜罗军医,要说有多少神医高手,包治百病,那是扯淡。
但像什么外伤啊,正骨啊,军中还是非常强悍的。
军医检查了吴玠的伤口之后,眉头紧皱,半尺长的伤口,流出体外的肠子足有好几根……幸运的是肠子并没有破裂,不幸的是沾染了脏东西,处理不好,可是会感染的。
军医简单查看之后,立刻让人取来烧过的刀子,先割下腐肉,然后用盐水清洗伤口……再把肠子塞回去,而后用肠线缝好,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吴玠几次清醒,几次疼昏,凄厉的惨叫,简直比杀猪还凄惨万倍。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吴璘在旁边看着,也是不寒而栗,那可是人啊,不是牲口,割肉,洗肠,然后塞回去,缝合……乖乖,这是地府才有的手段吧!
这哪是军医啊,简直是地狱的恶鬼!
他都吓得不敢和军医对视,这也太恐怖了。
倒是军医官,笑容可掬,“这种伤我处理过五十多个,放心吧,有十多个活下来了,吴侯爷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
吴璘疯了,我他妈的谢谢你八辈祖宗!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吴璘也没招,只能小心照顾兄长……当天夜里,吴玠就开始发烧,军医过来之后,就给喂药,又过了难熬的两天,吴玠的体温开始恢复正常,神志也清醒了,居然知道饿了,嚷嚷着要吃东西。
军医长出口气,立刻准备了小米粥,而后又对吴璘道“你也别守着了,赶快休息吧,万一兴汉侯活了,你死了就不好了。”
吴璘点头,走到了门口,憋了好几天的话,才总算有胆子说了,“你就不会讲点好听的吗?”
军医哈哈大笑,“老子拼本事吃饭,想听好听的,去找你家仆人去!”
吴璘算是无语了,只能赶快溜了。
在吴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大宋清点战果,终于有了确切的结论……
而最后汇总出来的结果,也让赵桓的心里滴血!
首先是秦凤路兵马的情况,战前两万六千人,战后仅余下一万二千,慕容洮和张忠战死,只余下刘锡和乔泽两个主将。
吴玠所部,战前近三万人,一战之后,只余下两万不到,大将张中彦殉国,李彦琪重伤,状况比吴玠还糟糕,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天意。
李世辅的党项骑兵,五千人出去,战后还活蹦乱跳的只有五百人,意外成为了整个军中,战损比最高的一支人马。
当李世辅领兵回来的时候,从上到下,全都对这支党项骑兵抱以最热烈的欢迎,再也没有人会质疑他们,这些勇士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证明了,他们无愧炎黄子孙!
上面这些兵马死伤惨重,其实跟吴玠的策略有关系,他把这帮人当成了炮灰在用,这也是吴玠惶恐不安的缘由。
这的确很残酷,但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很有效的策略。
相比之下,御营的损失就小很多。
刘晏的御营骑兵损失了一千五百多人,韩世忠的御营中军,损失五千有余,赵桓的亲卫甲士,损失了六百多。
只不过这个结果并不能让赵桓满意,相反,赵桓无比愤怒!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姚平仲!
这个所谓的将门虎子,竟然在大战之中,失去了踪影,经过仔细翻找之后,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联系到历史上他的作风,赵桓几乎能确定,这家伙当了可耻的逃兵。
御营司在成立之初,前军岳飞,中军韩世忠,左军刘锜,骑营刘晏,这是赵桓的嫡系,至于右军姚平仲和后军王渊,属于妥协的结果……而偏偏这两支兵马,相继出了问题,王渊能以身殉国,还是好的,可姚平仲失踪,是赵桓无法接受的。
他已经降旨,无论如何,也要把姚平仲揪出来,明正典刑!
不过到此为止,御营司的使命也即将终结了。
赵桓打算进行彻底整军,扩充兵力,训练将士,积蓄军械粮草,准备更大的战斗,同时也要进行更彻底的革新!
说到了这里,这场大战最大的红利,呼之欲出……
赵桓赢了。
尽管他以数倍的死伤,击退了金兵,但他就是毫无疑问的胜利者。哪怕是金人都不敢否认,这一战的成色,远非牟驼岗和胙城那种能比的。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道理很简单,其实在金军初次南下的时候,他们也在摇摆犹豫,几次战斗,都是把汉儿军放在前面……不是说金人不想打赢,而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杀进开封?灭了大宋?
貌似要损失不小。
威逼利诱,让赵宋割地赔款?
偏偏赵桓又是块死硬的石头,根本不打算议和……
而到了这一次谋夺关中,金人的战略目标已经很明确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拿下关中,作为西路军的根据地,随后南下巴蜀,或是顺流向东,灭了大宋。
没错,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金人内部经过讨论,基本上坚定了看法,不惜一切代价,问鼎中原!
一定要把中原的花花世界,拿到自己手里,至少也要像北魏那样,占据半壁河山……赵桓不是要打持久战吗?
那就打下去!
只要夺取了整个黄河流域,金兵就有了足够的本钱,到时候还不定谁撑不住呢!
而这一切的目标,全都在这场失败之后,化为了泡影。
关中坚如磐石,大宋稳如泰山!
“恭喜赵官家,从此中兴有望!”耶律大石站在龙纛之下,抱拳拱手,朗声祝贺,他的身上还披着赵桓赠送的狐裘……两位皇帝陛下,会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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