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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奸臣:处理起来也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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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9-1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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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奸臣:处理起来也犯难
年轻官吏能在官家身边,自然是一步登天,可是如万俟卨这种,突然被留在皇帝左右,绝对谈不上好事。要说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可能接替吕颐浩,一步登天,成为首相。
虽然有人这么讲,万俟卨却是不信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要说多危险,他也不这么看,毕竟万俟卨有一道护身符,就是赵桓都不能轻易把他怎么样……
“万俟卨当初清丈田亩,安顿将士都立下了大功,官家还下旨褒奖,说他是地方官吏的表率。”李邦彦苦笑道:“若是查办万俟卨,唯恐会伤损摊丁入亩的国策,也会动摇官家圣明……老臣无疑替万俟卨开脱,只是想请官家三思才是。”
赵桓淡然一笑,“这事情朕也清楚,毕竟在世人眼里,万俟卨是朕的心腹,连他都不能安然无恙,必是朕太刻薄寡恩了……同样的道理,还有你李太傅,朕也不能把你如何啊!”
瞬间,李邦彦的额头就流汗了,他声音哆嗦,“官家啊,老臣跟万俟卨是半点没有关系了,否则臣也不会把胡寅和张浚引荐过来。总而言之,请官家一定相信老臣。”
赵桓看了看苦兮兮的老李,微微摇头,“你的忠心朕还是愿意相信的。可是朕想不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朕解惑?”
李邦彦沉吟一下,试探道:“官家可是要问,万俟卨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当陛下的人,莫非他天佞?”
赵桓点头,“太傅,你能不能给朕说说,难道是朕给的还不够吗?”停顿片刻,赵桓又补充道:“朕想听真话。”
李邦彦苦笑道:“臣岂敢说半句假话啊……官家,世上之人,所求无非名利二字……圣天子坐拥天下大权,生杀予夺,自然天下英才,愿意效忠陛下,为了官家出生入死。只是官家到底只是官家,天下亿兆臣民,尤其是官家一个人能照看过来的。”
赵桓自嘲道:“朕也没有那么多的东西,毕竟欲壑难填啊!”
李邦彦微微苦笑,毫无疑问,有人给了万俟卨更多。
只是背后能牵连多少,万俟卨又拿到了多少,这就值得仔细推敲了。
“官家,臣斗胆说一句,为了官家圣明,的确不好查办万俟卨,至少不能明着查办,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发配了,也就是了。”
“是莫须有吗?”
赵桓幽幽道。
李邦彦一愣,貌似这是他说过的话,一时间李太傅竟然无言以对。
赵桓却是仰望天空,自言自语道:“莫须有如何服众?朕光复了幽州,朕能打败金贼,自然也能肃清朝中之贼,朕必将一往无前。太傅,自从朕提剑策马,冲向金人的那一刻,朕就清楚了,大宋的心腹大患,不在外而在内,不在野而在朝,就是朕的这帮心腹臣工,甚至是军中宿将!”
这话越说越吓人,便是李邦彦,也不敢言对。幸好赵桓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便是万俟卨,赵桓也没有真的就想着赶尽杀绝,或者说,对于替自己做了不少事情的大臣,总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所以赵桓让人装了一个食盒,他亲自来见万俟卨。
此刻的万俟卨还在灯下奋笔疾书,听到了外面动静,他头也不抬,只是让把东西放下。
“元忠,你还真是辛勤啊!”
万俟卨停下了笔,缓缓扭头,见赵桓笑呵呵立在门口……他慌忙施礼。
“臣该死,竟然没有注意到官家,还请圣人宽宥。”
赵桓摆手,“无妨,看你辛劳国事,朕只有欢喜……元忠,你坐下,朕想跟你聊聊。”
万俟卨诚惶诚恐,屁股只敢坐三分之一,赵桓则是显得放松多了。
“元忠,朕没有采纳你的方略,你可心中有怨?”
万俟卨慌忙摇头,“臣不敢,臣万万不敢!臣能看到的天下,和官家能看到的天下,自然不同,圣天子心怀九州,权衡利弊,自然会做出最恰当的决断。臣,臣不过是鼠目寸光罢了,日后臣必定会仔细揣度。”
赵桓含笑,让他坐下说活。
“元忠……朕也没法把天下看得周全。这些时候朕在军中的时间多一些,自然想着军中更多……但是你们在后方调运粮饷,充实军械,付出的心血一点也不少。别的不说,光是债券一项,你就卖出了三百多万缗,这是实打实的功劳,谁也不能否认……元忠,债券卖得不容易吧?”
赵桓说到这里,死死盯着万俟卨,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至于万俟卨,他沉吟了片刻,似乎也有纠结,但还是道:“为国分忧,臣只是竭力而为!”
赵桓听到这话之后,情绪淡了不少,只是轻叹道:“你也不容易。”
官家低头不语,万俟卨则是手心冒汗,他似乎能察觉赵桓的用意,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只能硬抗到底。”
赵桓随手拿起桌案上万俟卨草拟的方案,耐心看了起来,一页接着一页……坦白讲,万俟卨写的东西,让赵桓还是很赞叹的。
这个方略很是不错。
“元忠……朕看你并没有将屯田所得计入户部账目,这是怎么回事?”赵桓好奇问了个细节。
万俟卨立刻打起精神,躬身道:“好教官家得知,军屯情况和普通百姓不一样……军屯的田赋稍低,但军团征粮很容易……几乎不用派遣官吏下去,只要贴出告示,军屯便会主动将粮食送上来……不过军屯也有讲究,若是有人敢侵吞贪墨,肆意增加数额,便会出事,让这帮将士扭着去大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赵桓含笑,“骄兵悍将,情有可原……对了,元忠,这么说,你在滑州的时候,可是受苦了,什么像样的好处都没捞到啊!”
万俟卨老脸一红,忙道:“官家,臣承蒙天恩,跻身政事堂,除了尽忠职守,并没有别的私心杂念,更无意金钱。”
赵桓含笑,“看得出来,你的衣服都有破口啊!”
万俟卨一愣,果不其然,透过他的袖子,的确能看到一个口子……万俟卨稍微迟疑,慌忙道:“官家,这,这是臣一时疏忽,臣,臣绝没有故意着破衣,以示清廉之意,绝对没有!”
赵桓点头,“朕信你……好好拟定方略吧,朕要尽快看到。”
万俟卨连忙施礼。
赵桓起身,含笑道:“朕就不打扰你了,好好干!”
官家说完,直接离开,没有半点停留……万俟卨送走了赵桓,回头之际,却发现那一个食盒放在那里,根本没动。
突然,万俟卨的手开始颤抖了,惶恐不安越发加重。
他不断回忆着官家跟他讲的话,为了军饷筹措,提到了军屯,貌似官家给了自己披肝沥胆的机会……可,可有些事情他真的没法说。
莫非说官家已经察觉了,要是那样的话,他可就万劫不复了。
正在万俟卨焦躁万分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了动静,万俟卨慌忙站起,连忙出去一看……来人竟然是罗汝辑。
这下子让万俟卨大为失望。
“你来干什么?”
罗汝辑嬉皮笑脸,“万俟相公,该让我进去吧!”
万俟卨无奈,只能让他进来。
罗汝辑满脸堆笑,“我说万俟相公,你可真沉得住气,我还琢磨着北人归北的提议没通过,官家必定要震怒,却没有料到,竟然因祸得福,一下子就成了官家近臣……圣人还亲自过来探望,万俟相公,你可是一步登天啊!”
面对罗汝辑的吹捧,万俟卨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福是祸,我还不清楚,你没事也别往我这来,知道吗?”
罗汝辑咧嘴,惨兮兮道:“万俟相公,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咱们的生意弄得这么大,如果不能拿河北的田亩补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住嘴!”
万俟卨勃然大怒,恨不得把罗汝辑的嘴给堵上。
这是什么地方?
又是什么时候?
怎么敢随随便便,就说出要命的事情,你不想活了,用得着拉上老子吗?
跟你们这一群要钱不要命的,我迟早要完蛋。
万俟卨把脸绷起来,“官家有交代,我还有事情,你也不要随便过来了。”
如此不加掩饰的逐客令,让罗汝辑好生尴尬。
这人啊,当什么官职都好,可千万别当宰执,一旦宣麻拜相,就连一点人情味都不讲了。罗汝辑带着满腹牢骚告辞了。
“官家,臣已经查明了,确实有军屯的粮食,流入了市面。”张浚躬身说道。
胡寅还在发愣,他没想明白,这军屯的粮食,怎么不能流入市场?
张浚主动道:“现在的军屯,无非是滑州的那些,还有关中的……军屯粮食,除了上缴朝廷之外,就是军属口粮,即便有余粮,也是被军中以市价买走……即便有少量私下交易,可也绝不该流到市面上。”
经过张浚解释胡寅终于明白了,“莫非说有人倒卖军粮?”
赵桓沉声道:“数额大不大?”
“很大,至少有几十万石!”
赵桓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不可能啊!滑州的军粮再多,也不可能有几十万石流出……可张浚也不可能撒谎,这粮食能从哪里冒出来?
赵桓稍微思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若真是这样,搞什么北人归北,南人归南,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去,先把罗汝辑拿了,朕要问话!”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9-1 11:28
罗汝辑被拿下了,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赵桓想抓他,还不是手到擒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是罗汝辑是靠着万俟卨上位的,如果牵连到政事堂成员,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小案子。
正在撰写方略的万俟卨听说之后,瞬间傻了,毛笔掉落,在胸前染黑了一大片墨迹,他都毫无觉察。
半晌才痛苦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太快了!”
下一秒,万俟卨突然起身,抓着所写的方略,就急匆匆往外面闯,他想去见赵桓,去探探情况。
只是他刚一开门,胡寅就笑呵呵站在了这里。
“万俟相公,下官正是来找你询问河北军屯的安排,我也好在邸报上面,替你摇旗呐喊啊!”
万俟卨看到了胡寅,脸色短时一变,但他还算冷静,赔笑道“胡学士不用着急,带本官先去拜见官家,谈好了大事再说。”
胡寅嘴角上翘,却是没有阻拦,万俟卨稍微迟疑,拔腿就走。
可这一次他走了没有三步,一个年轻人挡住了他。
“回去!”
万俟卨下意识一愣。
岳云!
竟然是他!
“岳衙内,老夫要去见官家,你怎么敢拦着!还不闪开!”
岳云眉头立起,气不打一处来,他最讨厌被叫衙内了,你个万俟老儿,是自己找死!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举起了一块金牌!
万俟卨瞬间老实了,这是天子金牌。
“回屋里待着!”
万俟卨万般无奈,也只好返回房间之中。
只不过他的心砰砰乱跳,坐立不安,很显然官家已经动手了,这个案子究竟能牵连多少,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全身而退,也拿不准。
毫无疑问,赵桓是积累了强大的威仪,但是他的杀心还真不算太重……除了当初童贯蔡京那一拨,赵桓基本上没有对重臣下手。
毕竟为了抗金大业,需要团结尽可能多的力量,有太多的事情都被暂时放在了一边……如今光复了燕山府,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莫非要开始整顿朝局了?
那自己是不是就成了杀鸡骇猴的第一人?
若真是这样,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万俟卨坐立不安,只能寄希望罗汝辑能扛得住,只要他不乱说话,或者能把罪责自己扛下来,还有过关的希望……
“罗汝辑,朕把你叫过来,是想问一些事情……你应该清楚,该如何回答。”
罗汝辑慌忙磕头,痛哭流涕,“官家在上,臣绝不敢欺瞒天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桓颔首,“这样最好……朕问你,滑州各地,军屯粮食是怎么流程,如何运到军前的?你们是不是动过手脚?”
“没有!”
罗汝辑慌忙道“官家,军粮大事,臣万万不敢马虎……军屯所产粮食,务必要先在军屯汇总,而后交给转运司,臣等承接户部和枢密院命令,将各地运来的粮食,一起运送到军前……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担心,担心军中有人贪墨……更是避免出现藩镇,这,这也是官家的意思。”
赵桓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你说得对,朕的确要求严格控制粮饷……这么看来,你非但无过,还有功劳了?”
罗汝辑迟疑片刻,这话是真不好回答……“官家,臣做事单凭一个忠,一个诚,侍君要忠,对待政务要诚,不敢有半点疏忽。功劳臣不敢说,但辛劳还是有的。”
赵桓含笑,“好啊,如果朝中上下,都能像你们一样,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赵桓说着,拉起了罗汝辑,还给他准备了座位,仿佛要得到重赏似的。
罗汝辑也安心了不少,看来这个官家也就这么点本事,不太难对付。
“对了,朕还有一事不明,河北的豪强,可曾跟你有过往来?”
罗汝辑大吃一惊。“这,这……”
赵桓似笑非笑,“罗汝辑,这里是大名府啊!”
一句话,让罗汝辑冒汗了,我真傻,真的!
官家都拿回了大名府,那些混球泄露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回官家的话,臣,臣为了筹措军需,的确从河北豪强手里买过一些粮食……不过这些粮食都是为了填补军中缺口。而且枢密院全都知道。臣从河北买粮,也是削弱金贼,还请官家明鉴!”
赵桓含笑,“确乎如此……只不过你是仅仅从河北豪强手里买了东西,还是又卖给了他们什么?”
“这个……回官家的话,枢密院有过密令……茶叶,瓷器,除丝绸以外的布匹,折扇,书籍,家具……这些东西是可以向金国输出,都是为了填补亏空……臣的确做过一些,但臣唯恐有奸人阳奉阴违,走私要害的东西,所以仅仅是进行了三次,便停了下来……交易的清单已经上呈枢密院,臣,臣经得起彻查!”
赵桓呵呵一笑,“好,如此最好……其实那些向大宋贩运粮食的河北豪强,也算是心向朝廷……用不着搞什么北人北返,南人南归……直接来见朕,讨个恩赦的旨意,也就主意保全自身了,你说是不是?”
罗汝辑的脸色终于变了,汗水不可抑制地顺着鬓角流下来。
“臣,臣委实不知道官家在说什么啊?”
“你不知道?可是朕知道啊……那些跟金贼勾结的河北豪强,为了自保,返回南方,躲避追查……他们留下来的产业,被你们安排的北返的人接手,也好发一笔横财……如果运作好了,河北之地,半数田亩都会落到你们的掌握之中,还有南返的人员,只要你们南北配合,运作得当,这大宋朝的命脉也就在你们手里了……这手笔之大,用心之深,便是朕也要汗颜心惊啊!”
轰!
罗汝辑完全傻了,他只能拼命摇头,“官家误会了,官家误会了,臣,臣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臣,臣的确在贸易之中,中饱私囊了一些……可前后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缗,臣,臣贪心,臣愿意受罚!”
赵桓忍不住呵呵一笑,“不愧是读书人,这中庸之道就是厉害。朕说你们用心可诛,你们就承认了贪墨。如果朕再说出你们勾结金贼,倒卖军粮……把上好的粮食送给金贼,弄了一堆陈粮来糊弄朕,糊弄将士,又该如何?”
完了!
罗汝辑再也无言辩驳,只能瘫在地上,连一堆烂泥也不如。
赵桓呵呵一笑,“别那么害怕,朕也只是推测,并没有多少证据……你放心,朕不会搞什么莫须有……也不会屈打成招,只要清白,你大可以放心。”
赵桓不说还好,说了这话,简直双倍诛心,罗汝辑彻底破防了。
他突然向前跪爬了几步,磕头作响。
“官家,臣,臣都是听万俟相公的,都是他吩咐的,没有他,没有他安排,臣不过是地方官,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罗汝辑痛哭流涕,不停磕头。
“官家仁慈,念在臣这几年的辛苦上,饶臣一条性命吧!臣,臣对抗金大业,也是有功的!”
罗汝辑不停哀求,可赵桓已经起身,甩手离去,懒得多看一眼。
回到了书房,赵桓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
没错,就是疲惫!
解决了金国的河北集团,从任何角度来看,都该乘胜追击,彻底扫荡金国势力,光复燕云之地……然后就盛世中兴,可以坐享其成了。
奈何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积累多年的矛盾到了总爆发的时候,被战争压制的问题也都冒出来了。
跟这些事情相比,太原的兀术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把万俟卨也拿了,给朕立刻审问。”
李邦彦急忙点头,却又道“官家,万俟卨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又知道了不少事情,一旦公开审讯,臣唯恐会牵连无辜,引起大乱啊!”
赵桓呵呵冷笑,“李太傅,你是不是担心把高丽的事情捅出来,让你下不来台”
李邦彦老脸涨红,慌忙道“是,是臣识人不明,臣有罪!”
“朕也答应了,有罪是咱们君臣一起扛。”赵桓沉吟片刻,又道“李太傅,你记得当年艺祖问赵普,说天下什么最大,赵普是如何回答的?”
“他回答道理最大!”
“是啊!”赵桓轻笑,“是这么说的,可咱们大宋一百多年,当真是按照道理最大来做的吗?”
李邦彦苦笑了,你们赵家怎么回事,我也不敢多说啊!
“斧声竹影,金匮之盟,雍熙北伐,泰山封禅,庆历新政,熙宁变法……这一路下来,大宋朝有多少堂堂正正之事,又有多少真正的道理可讲?”赵桓气哼哼怒吼。
李邦彦吓得跪倒在地,官家啊,你这是在刨自家祖坟啊,这要是传扬出去,大宋朝就不剩下几个好人了。
“官家,慎言啊!”李邦彦悲声哭泣,惶惶不安,他也不知道这位赵官家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慎言的!就从今天开始,从这个案子开始,大宋要堂堂正正,要经得起千秋青史的考验,事无不可与人讲……此乃新宋!”赵桓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9-1 11:32
万俟卨和罗汝辑,两个负责财税的重臣,一个在朝,一个在外……悉数被赵桓拿下,还要大张旗鼓办案,这事情带来的震动,已经足以让所有人都坐立不安了。
老相公张悫拖着病体,来见吕颐浩,两人见面之后,相对无言……良久,张悫才颤颤声音道“吕相,我年老多病,早就不堪重负,只是为国理财,责任至重,不敢有旦夕疏忽……万俟元忠本是个年富力强,聪明机警的,我是有意让他接了我的位置,奈何他竟然牵涉进了贪墨大案……吕相,这个案子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吕颐浩瞧了瞧老搭档,这些年最难过的也就是张悫了,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明明管着国库,却比谁都狼狈。
“张相公,莫非你打算替万俟卨求情不成?”
张悫老脸凄苦,摇头道“吕相公,我断然不敢包庇贪臣墨吏,只是万俟卨当真贪了与否?贪了多少,还没有同伙……这些事情都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无法服众啊!”
吕颐浩吸了口气,长叹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要找几个清正直臣,不是随便谁都能负责这个案子。”
“对!”张悫探身,“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吕相,万俟卨前些时候跟韩世忠发生了冲突,他又和李邦彦不和……万一是官家听信了身边人的言语,陷害无辜,那就……”
“不要说了。”吕颐浩断然道“圣天子英明睿智,又岂会陷害忠良!万俟卨必是有罪,毋庸置疑!”
张悫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坐了一阵,他起身告辞,看得出来,并不是那么满意……毕竟万俟卨被他视作接班人,结果却出了大事,老相公岂能高兴?
而且在张悫看来,这里面多半是有问题的,他不相信万俟卨能贪多少,无非是党争倾轧罢了。
张悫刚走,张叔夜就赶来了,他和吕颐浩的气氛就要融洽多了,可也显得无奈多了。
“吕相公,刚刚张相不会觉得是老夫陷害万俟卨吧?”
吕颐浩连忙摆手,“张枢相,你的人品天下皆知,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只是万俟卨的这个案子,着实不好办!”
张叔夜沉吟道“怎么不好办?”
“首当其冲,就是这办案的人员……官家要正办,自然是要重臣……只是朝中重臣多半都在政事堂,和万俟卨多有牵连,如张相公这些人,他们自然不适合,可若是随便找几个人,又不能服众,还有官家那边,也要照顾……我真是进退两难啊!”
张叔夜沉吟了片刻,突然抬头道“吕相,你可有人选?”
“人选自然是有……我打算让吕好问担任主审。”
张叔夜一听,忍不住抚掌笑道“吕好问名门之后,做人老成持重,办事公允得体,不管在士林还是在朝中,都是顶尖人物,吕相公慧眼识人啊!”
吕颐浩摆手苦笑,“吕好问固然能让士林和朝中满意,可官家呢?官家那边要怎么办?难不成让李太傅担任陪审吗?”
张叔夜皱着眉头,李邦彦当然不行,他想来想去,突然眼前一亮,“我有个不错的人选,只是唯恐他不愿意插手。”
“谁?”
“皇叔赵士?!”
……
前往大名府的路上,两位紫袍大佬,奉旨北上,刑部尚书吕好问,大宗正赵士?,这俩人风尘仆仆,丝毫不敢耽搁。
吕好问一身书卷之气,如果扒了这身紫袍,简直比儒生还要儒生。
事实也的确如此,吕好问在士林的声望几乎和杨时相提并论,分割南北,堪称倚天剑和屠龙刀那种。
“我抽空查阅了大名府递来的案卷……如果不出所料,这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案,万俟卨他绝不无辜,更没人冤枉他,我只是怕这个案子牵连太大,便是我们办案的,也不好全身而退啊!”
赵士?淡然一笑,“反正大宋不斩士大夫,最多发配岭南,我陪着吕尚书就是了。”
吕好问无奈苦笑,突然他抬头问道“大宗正,你以为这一次还能不杀士人吗?”
赵士?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呵呵道“若真是如此,那大宋朝就真的有救了。”
吕好问为之气结,怎么回事?
看你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的?
这些年不满官家国策的宗室子弟可不再少数啊,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
赵士?朗声一笑,“吕尚书,我想问你,咱们行走在什么地方?”
“这……自然是河北之地了。”
“没错,如果没有官家,这河北之地,还是大宋朝廷的吗?”
吕好问无奈摇头。
赵皇叔仰天长叹,“没错,我们先是大宋之民,才是朝中之臣,该如何做事,还不是明明白白吗!”
吕好问愣了,万万没有料到,这位赵皇叔竟然比自己看的还清楚啊!
“既然如此,便无愧于心就是!”
……
一位主审,一位陪审,升座大名府衙门。
万俟卨和罗汝辑,双双跪在了他们面前。
吕好问看了眼两个人,“把刑具去了,给他们一个座位。”
听到他的话,在人群当中,旁听的众人无不变色,怎么回事?莫非还要官官相护不成?
包括曲端在内,都暗暗咬牙。
吕好问却是不管这些,让两个人坐下,而后他才缓缓道“万俟卨,罗汝辑,本官会按照大宋国法对待你们,不会屈打成招,更不会无辜陷害……你们大可以放心。“
俩人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表示知道。
吕好问说完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罗汝辑,你执掌滑州期间,前后四年,共有六十万石军粮,可曾有疏漏之处?”
“不曾!”罗汝辑立刻摇头,“这些军粮全都按时送到了军中,有御营前军的公文。
吕好问点头,“军粮不曾有差错,军中也断然不可能将军粮拿到市面上出售……罗汝辑,这市面上出现的军粮,莫非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罗汝辑反驳道“吕尚书,军屯粮食几十万石,有经手小吏窃取,有军中私下出售牟利……这都在情理之中。下官有失察之罪,不敢辩驳,但要说下官罪大恶极,下官不服!”
罗汝辑的话引来了一片沸腾,尤其是军中将领,更是怒火中烧,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把屎盆子扣在我们的饿头上,你这个畜生,简直不要命了!
“安静!”
吕好问再三怒喝,总算让全场恢复了秩序。
他微微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只有给你看几样东西了。”
吕好问给左右一个眼色,立刻有人将一个托盘送到了罗汝辑的面前,上面赫然有两封信。
“这一封是卢家的,一封是韩家的……皆是河北大户,你向他们分别提供了五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又是哪来的?”
看到了这两封信,罗汝辑的脸色忍不住变了,貌似死撑未必有用了。
“回,回吕尚书的话,这,这是奉了万俟相公的手令干的……”
“哦!那你有证据吗?”
“有!”罗汝辑咬着牙道“万俟卨每次给我往来,信件我都留着,可以充作证据!”说着,罗汝辑扭头道“万俟卨,你不会抵赖吧?”
万俟卨点头,“确有其事,我吩咐过。”
“彼时河北尚在金人手里,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做为,是勾结敌国?”
“我……我知道。”万俟卨依旧点头,“不过请大人明鉴……宋金两国交锋,彼此并不是毫无往来。我们要知道金人消息,金人也在探查大宋军情……我们彼此往来,纵然有粮食交易,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此事牵连朝廷密辛,罪员不敢多说。”
万俟卨把头低了下来。
虽然他语气比罗汝辑老实许多,但是把案子牵连到了军国大事上面,却是比抵死不从厉害多了,也让两位问案官投鼠忌器,不敢深究。
“你不敢多言,谁又能让你开口呢?”吕好问笑吟吟问道。
万俟卨抬了抬头,却又低了下来,“吕尚书,你何必明知故问,事到如今,罪员愿意一死,只求保全朝廷声誉。”
“朝廷声誉?怕是用不着你吧!”
吕好问突然提高了声音,“恭请官家!”
他一声大喊,所有人都傻了。
什么意思?
难道官家也来了?
这可是审案的地方,官家来这里,也未免太过了吧?
就在所有人怀疑自己耳朵的时候,赵官家果然就来了,不但如此,赵桓还额外带了一个人过来。
“这位是金国三太子讹里朵,自从上次俘虏之后,朕还没有处置他,如今朕把他带来,让他为此案作证,还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就所幸都说了……还有,朕前些时候给燕京的岳帅行文,让他把燕山府拿到的证据也都送来……还有,朕已经降旨,把他们家乡的财产也都查抄了。”
“朕在这里可以跟大家说个明白,没什么隐秘的事情,没什么拿不上台面讲的东西……朕也不是害怕家丑外扬的人,来……现在就好好审问,让天下人都瞧瞧,到底此案牵连多少!”
赵桓说完,皇叔赵士?竟第一个跪伏地上,老泪横流。
“吾皇圣明!”
伴随着赵皇叔的高呼,便是那些旁听的人员也都跪倒在地,一起高呼!
一个天子,能亲自到大堂上来,便已经足够了。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挠办案。
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公正,公正,还是公正!
这就是赵桓所求!
到了这一步,万俟卨和罗汝辑的任何抵赖都没有用了……他们敛财的手段也都出来了。
首先军屯粮食被他们拿出来,抵充其他地区的军粮……然后通过谎报损失,五鬼搬运这一系列手段,累积侵吞军粮两百六十万石。
同时他们大肆向金国走私,累计输出粮食,五十万石。
他们还掌控了不少地方的粮食市场,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珍宝走私,甚至是铁器,硫磺,硝石……大约四年时间,累计贪墨超过了五百万缗!
这么大的数额,自然不是两个人能做到的,被牵连其中的官吏,不下百人。
“全都下狱,不许放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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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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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9-1 11:37
“这一份名单到了京里,赵皇叔固然可以全身而退,只是老夫的半生功名,怕是要砸进去了。”
吕好问立身黄河之畔,脚下就是滚滚黄河之水,直向北方,奔流不息。
赵士?却不这么看,“吕尚书,为国锄奸,肃清贪墨,这是为臣该做的事情,又怎么会身败名裂呢?”
吕好问苦笑着摇头,“赵皇叔,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仅仅是这一百多位官吏,他们牵连了多少人?亲朋故交,同门好友,如何能算得清楚?一旦他们都下狱了,也就得到了所有朝臣,没有谁会放过我的,满朝之士,皆要杀我,又有谁能救我?”
“哈哈哈!”
赵皇叔朗声大笑,“这话不错,可我想请教吕尚书,你既然知道结果如此,又何必按照旨意做事?抗命也未必就是死罪啊!”
吕好问气得跺脚,恼恨道“赵皇叔,你也办了这个案子……万俟卨他们贪了多少?四百万缗啊!”吕尚书咬着后槽牙,“扣除征用的民夫,这一次朝廷北伐,囤积的物资加起来,也不过是四千万缗而已……这些贪官污吏,居然贪了十分之一的军需,说他们丧心病狂,不为过吧?要是连这样的人,都能包庇,都能视而不见……我这辈子的书也就白读了,是非对错,天理王法,我还是明白的。”
吕好问又沉吟了片刻,无奈道“只是这个案子办过了,大宋朝的士人体面便不复存在了,那些恼羞成怒的人,又岂会放过我!”
赵皇叔淡然哂笑,“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既然吕尚书推心置腹,我也不好藏着掖着……倒卖粮食,走私货物,逃脱税赋,乃至侵占田亩,内外勾结……这不都是官吏惯常用的手段罢了。万俟卨虽然贪的多了一些,动静大了一些,却也不算太出奇。说来说去,还是过去朝廷的王法太松散了,要是早日如此,也就没有什么靖康之耻了。”
吕好问微微颔首,却又无奈,“道理如此,我也没有后悔,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赵皇叔淡然一笑,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块金牌,扔给了吕好问。
“拿着吧,是官家赏的!”
吕好问接过来,连忙看去,只见上面赫然有四个字铁面无私!
老吕下意识抹了一下白净的面皮,他可不是什么黑脸的判官……不过有这么一块金牌在,自然是可以保证不死,也算是官家的爱护。
说到底,赵桓还是个有人情味的皇帝。
凡是给赵桓办过事情的,他心里都记着……便是万俟卨,赵桓也给过了他机会,只可惜万俟卨不愿意抓住,也就没办法了。
“吕尚书,你有这块金牌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吕好问顿了顿,突然扭头,快步离去……赵皇叔吓了一跳,“吕尚书,便是谢恩,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吕好问并没有多言,而是急匆匆来求见赵桓……却不提防,赵桓并不在城中,而是带着岳云跑去野地猎野鸡去了。
今天的赵官家可是不一般,箭不落空,每发必中……二十几只野鸡,十几只野鸭子,还有不少野兔……加起来都超过五十了。
“岳云,你说朕的箭术,比你爹如何?”
岳云翻了翻白眼,官家啊,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你猎的都是什么玩意,要是换成虎熊金雕,或许还能跟我爹比比,你猎的这些玩意,我爹都看不上眼,哪个正经人猎兔子啊?
赵桓看出了这小子的不屑,也懒得说他。
“行了,回头你把这些猎到的东西,分头赏赐下去,就算是朕送他们的礼物了。”
岳云答应,还真别说,这么多猎物,有头有脸的,都能分到了。
正在他们喜滋滋返回的时候,吕好问竟然主动来了。
“吕卿,来的正好,你先挑,挑个肥的拿回来。”赵桓热情招呼,吕好问忍不住摇头,不过到底还是挑了一只尾巴极长的野鸡。
赵桓忍不住发笑,“到底是文人,不是下厨房的,光知道好看,却不知道肉少!”
吕好问又是一阵苦笑,无言以对。
“官家,臣,臣拿了赏赐,却有一样东西,想要还给官家。”
赵桓微微正色,“什么东西?”
“就是这块金牌!”
吕好问手托金牌,送到了赵桓面前。
“怎么,你嫌弃了?赵桓硬邦邦道。
吕好问下意识咽了口吐沫,“官家,臣有肺腑之言……这个案子虽然不小,却也当不得官家盛赞,臣虽然年老,却还愿意为陛下前驱,惩奸除恶,不敢懈怠,若是官家觉得臣不曾有失,待到臣死之时,能得到官家盛赞,臣便能含笑九泉了。”
赵桓看了看这块金牌,又看了看吕好问,突然大笑,“你的用心可是够深远的……以你现在的身份,士林的地位,谁又能为难北吕啊!你是给后代子孙求个护身符吧?”
吕好问一愣,却也是没有料到,赵桓能如此敏锐,一下子看透了他的用心。
毕竟他和杨时号称南杨北吕,真的就折损了,那大宋的天下也就没有是非可讲了,关口是在子孙后代,毕竟他不年轻了。
“吕卿,朕身边还缺阁门祗侯,你推荐一个吧。”
赵桓随口说出,吕好问又愣住了,竟下意识看向岳云。
岳云也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眼圈转了转,突然道“官家,阁门祗侯可是武职啊"
赵桓哼了一声,“武职怎么了?你就不许吕相公家里出一个文武双全的?这样吧,一个侍读,一个阁门祗侯,吕卿只管推荐就是了。”
吕好问连忙谢过,总算谋到了天子近臣的身份,说到底金牌是死的,人情才是活的,把官家伺候好了,出将入相,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官场上混的,又有几个傻子,老吕还属于大巧若拙的高人。毫无疑问,成了这个案子最大的赢家,不但自己简在帝心,便是后代子孙都有了妥善的出路。
至于其他人,却是吕好问照顾不过来的了。
“此案牵连的文官共计一百三十七人,贪墨总额四百八十万缗……如此大案,漫说是本朝,就算是历朝历代,也没有过。”
政事堂再度面对最终结果,众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首先是张悫,他脸涨得通红,便是想说什么,奈何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其他众人也知道这个案子几乎是铁案,牵连进去的,没谁是无辜的,只不过如此众多官吏,其中还不乏名噪一时的人物,全都处置了,影响太大了。
陈过庭轻咳两声,“吕相公,首恶在万俟卨,在罗汝辑,能否只处置几个为首之人,给其他人一条生路……只要退回赃银,或者是发配岭南?”
他说完,张叔夜就不干了,“陈中丞,你执掌乌台,最应该嫉恶如仇才是,怎么还包庇贪官污吏了?”
陈过庭黑着脸道“张枢相,朝中人才难得,一个进士官披荆斩棘,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辛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又如何忍心悉数杀了?天理国法人情,上天尚且有好生之德啊!”
张叔夜冷哼道“好一个好生之德……你们之前嚷嚷着,说北伐劳民伤财,说要多休养生息……结果现在真相大白了,早点铲除这帮贪官污吏,何来劳民?积蓄北伐粮饷,我看是给这帮人中饱私囊的机会吧!老百姓没得到什么便宜,反而是养肥了一帮硕鼠!”
“你!”陈过庭气得怒道“张枢相,同朝为官,相煎何急啊!”
“屁话!”老张才不客气,“要不是他们贪墨误国,谁又要杀他们?”
吕颐浩见两人越吵越激烈,连忙摆手,“不要争了,将此案人员,分成四等,前两等都杀了,后面两等留个活路吧。”
吕颐浩这么说了,&nbp;其他人思忖半晌,却是没说什么。
只不过结果送到了御前,赵桓只给俩字太轻!
吕颐浩无奈,只能又把第三等也列入了斩首行列。
赵桓看完之后,又给了四个字还是太轻!
面对这个结果,吕颐浩彻底明白了,官家这是不打算留下活口啊!
没有办法,那就只有悉数砍了!
只可惜,这个结果送上去,赵桓依旧不满意,这一次的批注多了。
“刑罚的要义在于明辨是非,惩戒人心……贪墨首犯,理当剥皮实草,传示天下……所有犯官子孙后代,享受长辈贪墨资材,衣食无忧……故此所有贪官子孙,三代之内,不许参加科举,不许为官,不许赦免……再有,务必将此次案件详细写清楚,把犯官名单,所犯罪行,一一列举清楚,刊印成册,明发天下一百万本!要让所有学堂,全都知晓贪官污吏的下场。针对他们的贪污手法,有人检举揭发,朝廷自有重赏……”
拿到了赵桓的批示,政事堂诸公无不目瞪口呆,他们瞬间清楚了,赵官家不是一时兴致,而是处心积虑,早就想清楚了。
吕颐浩沉声道“圣意昭然,就照顾官家的意思办吧!”
其余重臣面面相觑,只能点头。
好在赵桓也不是单纯下狠手,他还给政事堂送了一道手谕,河北地方急需官吏,需要政事堂推荐……
作者:
高老庄主
时间:
2024-9-1 11:40
“皇叔,这么大的案子,压在你的肩上,着实辛苦了,朕只是赏赐了吕尚书,却忘了皇叔,这是朕的罪过。”赵桓谦逊着说道。
在他对面的赵皇叔却是爽朗一笑,浑不在意,“官家能光大赵家基业,重振皇宋威风,老臣就已经欣喜若狂了,再多的赏赐臣可受不得。”
真是难得,老赵家的宗室居然有这样懂事的,赵桓因此也颇为感慨。
“皇叔,朕身边缺人,吕尚书推荐了两个,你也推荐几个,放在朕身边,朕量才录用,你也不用担心非议,总而言之,就算帮帮朕了。”
赵士?正色良久,突然长叹一声,“官家,臣的长子叫赵不凡,官家可知道?”
赵桓顿了一下,他上哪知道去?别说你的儿子呢,就算是赵佶的二十几个孩子,赵桓知道的都不超过一半。
赵皇叔并没有追问,而是低声叹道“犬子娶了太常少卿汪叔詹的长女,汪叔詹还有个次女,是嫁给了徽州名门胡家子弟胡闳休,而胡闳休又曾经是辛道宗的幕僚,还跟陈东交情不错……还有,汪叔詹的长子汪若海是朝中承事郎,监登闻鼓院,他曾经跟张邦昌张相公关系不错,后来张相公还把他引荐给了万俟卨……”
赵桓耐心听着皇叔的介绍,渐渐眉头皱起,这个汪叔詹的能量真是不小啊,大女儿嫁给了宗室,二女儿嫁给了名门,长子又是宰相门生,简直堪称宋朝小宋家了。
“皇叔,你和朕讲这些,就不怕朕把汪若海也当成万俟卨一党给办了?”
赵士?微微一笑,“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汪家自觉清高,断然不会牵涉进贪墨大案,这点臣还是放心的……只是臣担心朝中盘根错节,彼此勾连,官家虽然断然处置了万俟卨一党,会有人因为厉害牵连,故意暗中掣肘,给官家添麻烦啊!”
赵桓沉吟半晌,深以为然。
自己这位皇叔真的堪称正人君子,说的事情也相当中肯。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育,大宋朝的官僚体系已经相当成熟,他们彼此勾连,结成了一张绵密的大网,虽然不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也是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
处置了万俟卨这些人,其他人畏惧赵官家的威势,不敢胡来,但消极抵抗还是可以的,推脱卸责,不干正事,这不是正事官僚最擅长的事情吗?
“皇叔,你有什么高见?能替朕排忧解难?”
赵士?无奈苦笑,“臣本是庸人之姿,哪里有什么高见……臣只是觉得,都是这般人物,官家杀得再多,他们也有恃无恐……毕竟官家还要仰赖他们。世上总归不缺铤而走险之辈!”
赵桓吸了口气,用力颔首,深以为然。
自己这位皇叔算是说到了关键,官吏来源,永远都是一个大问题。
“皇叔,那个汪若海如何?”
赵皇叔一惊,“官家,此子能力平平,无非出身好一些罢了,实在是不堪大用。臣,臣以为断然不可大用。”
“那,那赵不凡呢?”
赵皇叔更傻眼了,“犬子是宗室子弟,断然不能在官家身边,不然各种非议,臣唯恐会害死他。”
“那,那就剩下胡闳休了……这样吧,朕也给你两个名额,把胡闳休和汪若海都推荐过来,让他们在朕身边听用。”
赵皇叔眉头紧皱……完全摸不清赵桓的脉。说实话赵皇叔没必要点破这件事情的,毕竟身为长辈,就算不帮着后辈往上爬,也不能下绊子啊!
他是见赵桓真的有魄力,能够改变大宋,赵皇叔才义无反顾,把事情说出来,让赵桓注意。
可谁能想到,不提醒还好,他提醒之后,反而重用了,这是什么路数啊?
赵桓笑容可掬,“皇叔,你还能不明白吗?”
赵桓似笑非笑,赵皇叔思忖片刻,突然有所明悟……好一个厉害的官家啊!他的霹雳手段不可能不出后果……像吕好问,汪叔詹这些人,都属于站在士林的相对高位,提拔重用他们的后辈子孙,等于给官场释放信号,安抚人心……告诉大家伙,万俟卨一案到此为止,只要吸取教训就好,大家伙接着奏乐,接着舞。
朝政还要继续,日子还得过。
“官家宽严相济,收放自如,果然好手段啊!”
赵桓自嘲一笑,“皇叔就不要夸奖朕了……这百年积弊,其实才刚刚开了个头儿,说到底,咱们家的前人挖下了太多的坑,一时半会儿,想要扭转,朕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桓探身道“皇叔,你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是一个皇帝能说的?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天下学子,努力吧,只要考上了进士,当上了官,就可以放手贪墨,肆无忌惮。这是在挖咱们家的祖坟啊!大宋朝的根基就毁在了这上面!”
赵士?瞠目结舌……这话自然是不错,但这么贬低自家的祖辈,怕也是不妥吧……不过赵士?转念一想,还真别说,赵桓的确有这个资格,至少他拿回了幽州,这可是自从赵二以下,所有天子都做不到的……而且光凭着降服西夏一项,也足以傲视仁宗之后的天子。
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不是自己封禅吹出来的功绩。
或许从今往后,真的要重开新宋了。
赵皇叔顿了顿,随后道“官家,老臣斗胆提议,莫若恢复三舍法?”
“恢复三舍法?”
“嗯!”赵皇叔道“三舍法本是熙宁变法所用……彼时科举重诗文轻经义,王荆公将太学分为外,内,上三舍,以经义为主……定期考核,赐予出身,俨然科举……由此之后,太学几乎成为新学门下矣!”
赵桓眉头挑了挑,瞬间露出了会心一笑,赵皇叔的最后一句,算是彻底道出了三舍法的真正目的。
其实吧,变法的内容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一个变!
能变,就代表着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结果自然会偏向自己这边。
不管是三舍,五舍,七舍八舍,归根到底,要选择官家喜欢的人才,按照官家的意思挑人,这就是变法的本质。
“皇叔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朕已经有了主意,恢复三舍法,看起来势在必行,不如这样,就让皇叔替朕提举太学如何?”
赵士?吓得连连摆手,“官家,臣也就是纸上谈兵,胡言乱语,真正让臣做事,那是万万不行的。如果官家想要改革,不如让吕尚书来负责,他可是当朝大儒啊!”
吕好问!
赵桓微微点头,“可以,不过皇叔,你可不是胡言乱语……朕身边还真缺少一个能随时提点的前辈心腹,往后你就多来坐坐,跟朕聊聊天也好。”
赵士?自然是点头答应,他想了想,又道“官家,按理说臣不该讲的,可又不敢不说……太上皇有意去,去幽州!”
“什么?”
赵桓气得笑了,“他去幽州干什么?瞎凑什么热闹!”
赵皇叔叹了口气,“官家,头些时候或许不方便,但是到了今日,太上皇年纪也大了,百姓虽然还有怨愤,但到底罪不至死,他愿意改过自新,也是好事情。燕云之地,全靠官家恢复,太上皇能去燕云,也是为官家做个证明啊!”
赵桓吸了口气,“朕会考虑的,不过总要等朕大军北上之后,还要清理各地乱匪……不然要是有贼人伤了太上皇,可就不好了。”
话说到了这份上,赵士?也不敢多话了,只能告辞。
伴随着叔侄的这番谈话,许多新政又被提上了日程,恢复三舍法,为国选才……刚刚还悲愤不已的士林,终于有了反应。
值得一提的是尚书吕好问之子吕本中北上随侍官家身边,怎么形容吕本中呢?不能说经天纬地之才,也能说是绝佳花瓶!
瞧瞧他的族谱,人家是仁宗朝宰相吕夷简玄孙,哲宗元佑年间宰相吕公著曾孙,荥阳先生吕希哲孙,尚书吕好问之子。
刚刚二十岁,就以清丽的词风,闻名士林。
非但词好,还懂作画,前半辈子概括起来,四个字“诗酒风流”,从他身上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晏几道!
也难怪吕好问要把他塞到赵桓身边,这么一个名门出身的公子哥,如果没人庇护,如何在如狼似虎的官场生存?
吕本中北上之后,太学出身的胡闳休也北上了,随同他一起的还有汪若海,几个人前后脚到达了大名府。
准驸马岳云负责接待了他们。
说实话,岳云都不知道岳父要怎么摆弄自己了……他现在是陪吃陪喝陪射猎,陪文官陪武将,偶尔还要接待外宾……我只是想单纯领兵啊!您老人家就别折腾我了!
只是岳云的祈求注定不管用了,他刚把吕本中接过来,这位吕大少爷脸就黑了。
“我,我丢东西了!”
岳云一听脸就黑了,“是,是财帛,还是衣物?”
吕本中苦兮兮道“区区财帛,我岂会在意,丢的是,是大苏学士的真迹!”
“什么!”
岳云立时天旋地转,苏轼的真迹,你也能丢了?
“我,我本来是代苏家呈给官家的,没想到却丢了……这,这河北之地还真是盗匪遍地,不似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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