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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全取燕云:辽金互制安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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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19 17:1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马扩面带笑意道:“陛下已经言明,待拿下归化州后,便会从归化州与南京道一齐对中京道发动突袭,将金军大部分主力牵制在中京道,可够诚意?”
这何止是诚意,简直太够意思了。
完颜宗翰逃往中京道后,中京道的金军兵力将会突破二十万。
且这二十万大军,乃是金军的精锐之师。
若是齐国放任不管,耶律大石还打个屁,干脆直接夹着尾巴逃回可敦城算了。
金军兵力自然不止这些,东京道的完颜吴乞买麾下,还有四五万大军,同时上京道东边草原以及东京道境内,还有两支乣军,凑一凑也能凑个四五万。
耶律大石说道:“若贵国能再支援些火器火炮,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说,厚脸皮是上位者的必备条件。
齐国已经仁至义尽了,他竟还能拉下脸讨要火器火炮。
马扩苦笑道:“辽王,非是本官推辞,火器火炮乃军中禁器,不得外泄,库房内的火药哪怕少了一分一毫,都有上百人要人头落地。”
见他语气坚决,耶律大石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能否借些粮草,届时本王会连本带利还给贵国。”
马扩沉吟道:“辽王应当知晓,我大齐如今三线作战,南边的大军正在攻伐伪宋,粮草吃紧。本官这就上奏陛下,代辽王问一问。”
“多谢马兄!”
耶律大石面色感激。
马扩摆摆手:“辽王客气,你我两家乃结盟,当互相扶持。”
“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
……
大同府。
城外十里的军营中,韩桢看着手中的密报,满脸笑意。
一旁的老九问道:“陛下,可是萧庆降了?”
韩桢答道:“萧庆没降,不过他麾下的部将高佛留降了,如此也好,一个高庆裔足够了,再多一个萧庆,反而不美。”
闻言,老九满色欣喜。
眼下局势大好,西京道纳入版图已成定局。
燕云在手,一扫前朝颓势,攻守易形。
这时,韩桢又拿起第二份奏报翻看起来。
待看完之后,不由嗤笑一声:“呵,耶律大石想到倒挺美。”
韩世忠好奇道:“耶律大石又怎地了?”
韩桢漫不经心的说道:“借火器火炮不成,还想借粮,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小武哼哼道:“陛下甚么都好,就是太仁慈,要末将说,不必理会此人,让他自个儿慢慢和金人顽儿。”
韩桢不由笑道:“那可不行,朕还需要用他。”
耶律大石又不傻,怎会不知韩桢在利用自己。
但这种利用是双向的,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在利用齐国呢。
否则,单凭他自己,别说复国了,能否守住可敦城都是个问题。
总体而言,耶律大石对韩桢的依赖更多,因为就算没有他耶律大石,韩桢还可以扶持耶律余睹,甚至是耶律重光。
可耶律大石就不行了,没了齐国的牵制,待金人腾出手来,那他就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回可敦城。
打不过齐军,还收拾不了你?
别看完颜宗翰被韩桢打的哭爹喊娘,可是打契丹人简直是手拿把掐。
这会儿的金国还处于上升期,尽管第一代将领已经垂垂老矣,可第二代依旧能打。
纵然没了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这两个大小战神,但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完颜宗隽、完颜阇母、完颜希尹……这些人还在,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
所以,就算耶律大石打下临潢府,站稳了脚跟,后续还是得求助于韩桢。
小武有些不爽:“可是咱们粮草本就不多,还得支援耶律大石,就更加捉襟见肘。”
“粮自然不会借。”
韩桢说罢,转头看向耶律余睹:“晋王。”
“臣在!”
耶律余睹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他如今刚刚新降,所以一直谨言慎行,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错了话,得罪了陛下。
前几日的一场大战,彻底把他打服了。
火器火炮简直无坚不摧,更加恐怖的是官家,一己之力斩杀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轻松写意。
眼下,他对韩桢是又敬又畏。
韩桢下令道:“晋王率领麾下将士,不日出发,协助耶律大石攻取临潢府。朕会让武保从旁协助你,并借调伱一支炮兵营与千枚火器。”
“臣领命!”
耶律余睹高声应道。
韩桢轻笑道:“晋王且去准备一番罢。”
“臣先行告退。”
耶律余睹躬身一礼,转身出了帅帐。
待他离去后,韩世忠皱眉道:“陛下此举是否太过弄险,耶律余睹毕竟新降,若与耶律大石搅到一处,对我们不利啊。”
韩桢微微一笑:“一山不容二虎,耶律大石容不下他的。”
论威望,耶律余睹或许稍逊耶律大石,但若论身份,那就胜过太多了。
耶律大石想登基,绕不开耶律余睹。
既然绕不开,那就只能杀了,一了百了。
魏大也出声道:“陛下,人心易变,不得不防啊。”
韩桢自信道:“放心,耶律余睹是聪明人,若真投靠耶律大石,他决计活不过明岁。况且,朕也并非没有后手,有高庆裔这根钉子在,耶律余睹翻不起风浪。”
高庆裔虽是耶律余睹的部将,可自从投了金人后,两人之间便暗生间隙,且间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最终形成一道沟壑,再无调和的可能。
“陛下运筹帷幄,末将佩服。”
韩世忠见官家早有准备,不由放下心来,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韩桢叮嘱道:“小武,炮兵营与火器你掌握好,朕再给你一千亲卫,准你便宜行事。”
高庆裔是第一道保险,而小武则是第二道保险。
小武神色郑重地应道:“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便宜行事,这四个字的分量可不轻。
……
却说耶律余睹出了帅帐后,立刻将韩福奴三人召集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耶律余睹问策道:“陛下命我不日出兵,助大石林牙夺取临潢府,你等怎么看?”
老实说,这个命令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同时一头雾水。
原本,他以为投诚之后,陛下会如完颜宗翰那般,慢慢拉拢分化他的部将,剥夺麾下兵权。
叛逃是不可能叛逃了,否则真就成了三姓家奴,臭名昭著了。
况且也根本打不过,就齐军表现出的战力,他麾下那一万余辽军,还不够塞牙缝的。
所以,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当一个闲散王爷的准备。
结果,陛下非但没有这么干,反而委以重任,让他跟着耶律大石去打金国。
难道陛下不怕他和耶律大石兵合一处么?
韩福奴皱眉道:“陛下会不会是在试探晋王?”
“哪有这般试探的。”
耶律余睹不由摇头失笑。
谢老啧啧称奇:“陛下倒是好气魄。”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师奴缓缓开口道:“陛下这是让晋王制衡耶律大石。”
耶律余睹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太师奴沉吟道:“耶律大石此人野心极大,从他自立为辽王就能看出,他不甘居于人下,此番回来,恐怕是存了复国称帝的心思。而耶律大石威望虽高,可到底是旁支,论身份比不得晋王,因此陛下才敢放心大胆的让晋王协助耶律大石攻打临潢府。”
“本王懂了,陛下既想用耶律大石对抗金人,却又不希望他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所以便安排本王这步棋,来制衡耶律大石。”
耶律余睹并非蠢笨之人,方才只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砸的有些懵。
此刻回过神来,又经由太师奴一提醒,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韩福奴赞叹道:“陛下倒是好手段。”
一旁的谢老撇嘴道:“能以一介白身,短短数年时间便建国称帝,又怎会是常人。”
太师奴继续说道:“此事对晋王有百利而无一害,陛下想制衡耶律大石,必然会重用晋王,卑职在此提前祝贺晋王。”
耶律余睹却没那么乐观,苦笑道:“也不尽然,就怕狡兔死猎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
眼下需要用到他,自然不会怎么样。
可若是再过几年,灭掉金国后,不再需要耶律大石了,那他又该如何自处?韩福奴说道:“应当不会,我观陛下不似这种心胸狭隘之人。”
这段时日,他颇有些感触。
陛下威仪天成,却又礼贤下士,讨论战事之时,在场将领不分官职大小,均可直抒己见,时不时还会说两句顽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太师奴附和道:“卑职也觉得不会,毕竟北地与中原分隔太久,民风习俗截然不同,陛下若想统一四海,收复北地,免不了需要借助晋王来安抚辽国旧臣与百姓。”
“话虽如此,可待解决金国之后,难保不会另立一宗室子弟,没有我耶律余睹,还有其他人。大辽的宗室子弟,一抓一大把,寻一个傀儡,岂不是更好掌控?”
耶律余睹还是有些担心,心中惴惴不安。
他如今对韩桢敬畏有加,压根就生不出反叛的想法。
谢老提议道:“不如晋王去觐见陛下,表明心迹,卸任差事,让陛下另寻他人,自己则跟随陛下回汴京当个逍遥王爷。”
“如此也好。”
耶律余睹微微叹了口气。
闲散王爷就闲散王爷罢,总比丢了小命要好。
……
帅帐之内。
韩桢正在拟旨,高佛留与阿八刚刚立下大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宣德,凭白得了一万士兵,该论功行赏了。
尤其是高佛留等人新降,正值敏感时期,论功行赏一定要及时,否则容易心生间隙。
如今西州军左右副将的职位如今还空缺着,正好赏给他们,此外还缺一个录事参军之职,既负责后勤,又能起到监察之职。
就在他奋笔疾书之时,老九提醒道:“陛下,晋王求见。”
“宣。”
韩桢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下一刻,耶律余睹迈步走进帐中。
“臣见过陛下。”
耶律余睹躬身一礼。
放下手中狼毫,韩桢问道:“晋王所来何事?”
耶律余睹面色忐忑道:“陛下,臣是来请辞差事的。”
韩桢似笑非笑道:“好端端的,怎地突然要请辞差事?”
“微臣才疏学浅,绠短汲深,恐会误了陛下的大计,因此特来请辞。”
耶律余睹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微臣自幼仰慕中原风华,如今西京道战局已定,微臣斗胆讨个清闲些的差事,在汴京颐养天年,还望陛下成全。”
韩桢缓缓开口道:“朕在晋王眼中,便如刘邦、杨坚一般么?”
话音刚落,耶律余睹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跪在地上:“微臣不敢。”
韩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耶律余睹,朗声道:“朕自问还有些心胸,自比唐宗汉武,却不知晋王可愿做那契苾何力?”
“微臣荣幸之至。”
耶律余睹将头垂在地面,语气无比恭敬。
他哪敢说个不字。
韩桢语气坚定道:“朕向你保证,卿不负朕,朕也绝不负卿。”
韩桢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资本。
他太年轻了,今岁才刚到及冠之年,是历朝历代所有开国皇帝中,年岁最小者,没有之一。
按照他的身体素质,再活个五六十年跟顽似得。
其次,就是他在军中的威望。
他是马上得的天下,自起事时便一路征战,神勇无双,军中威望无人能及。
这才是他如此自信的底气。
纵观那些开国之后立马对功臣挥舞屠刀的皇帝,要么是年纪太大,担心自己死后臣强主弱。
比如刘邦,他横扫天下建立大汉之后,已经垂垂老矣。
但麾下一众王侯,却有不少正值壮年。
韩信临到死,也才三十五岁。
要么就是得国不正,能力不够,加之在军中威望偏低。
典型的例子就是杨坚和司马炎,这二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不过杨坚统一南北,结束了华夏四百余年的分裂局面,外加开创了三省六部制以及科举制,成绩斐然,所以名声和后世评价要比司马炎好太多倍了。
但这二人前期的操作,基本一样。
其实与这二人相似的,还有一个赵匡胤。
可赵大倒底鸡贼,并未挥舞屠刀,而是玩了一招杯酒释兵权。
纵观历朝历代,马上得天下,军中威望高,且年轻的开国皇帝,是不屑对功臣下手的,因为人家有自傲的资本,根本不屑玩这一招。
刘秀与李世民就是如此。
刘秀登基称帝时,只比韩桢大七岁,李世民则大八岁,不到三十的年纪,年富力壮,正值人生巅峰,且二人都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压根就不怕手下的人造反。
正是有这样的底气,才能有相应的心胸和气魄。
异族、汉族,皆可为我所用!
耶律余睹被这番话中的自信与霸气所震慑,一手指天道:“臣对长生天起誓,此生决不负陛下!”
契丹贵族虽信奉佛教,但依旧保持着萨满教,长生天乃是草原上的最高天神,是草原人最重要、最虔诚的信仰。
草原人轻易不会用长生天起誓,一旦起誓,必定会遵守。
若是不遵守,会被所有人,乃至亲人唾弃。
“好!”
韩桢笑着将耶律余睹从地上扶起:“你我君臣佐使,守望相助,在青史留下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陛下厚爱,臣不胜感激。”
耶律余睹神色感动,眼中隐隐泛出泪花。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道:“朕也不瞒晋王,耶律大石野心极大,且在辽国旧臣与北地百姓之中威望极高,唯有晋王能与之抗衡。”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
耶律余睹佯装恍然之色,语气中透着敬佩之意。
韩桢轻笑道:“晋王放心大胆的去,若有辽国旧臣与将士投靠,只管收入麾下。”
“臣领命!”
耶律余睹郑重地点点头。
“去罢!”
“臣告退。”
一路出了帅帐,耶律余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陛下方才那番话,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意,好歹给出了保证。
他倒是不担心韩桢会骗自己。
君无戏言,这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皇帝威信和公信力的表现。
当一个皇帝说话和放屁一样,那么下场就和晋朝司马家一样。
往后识相一些,交出兵权就是。
待耶律余睹离去,老九鄙夷道:“想不到这耶律余睹竟如此胆小。”
“胆小有胆小的好处。”
韩桢收敛笑意,而后正色道:“方才朕所说之言,不仅是对耶律余睹说的,亦是对你等所说。”
“末将省的。”
老九郑重的点了点头。
遥遥看向大同府的方向,韩桢喃喃自语道:“完颜宗翰应该不会拖太久,待拿下大同府,稍作布置后,朕也要回去了。”
闻言,老九嘿嘿一笑,面色兴奋道:“岳都帅势如破竹,待陛下南下,定能一鼓作气覆灭伪宋,统一天下。”
韩桢摆摆手:“统一天下为时尚早。”
他可不认为拿下南方就等于四海归一。
韩桢眼中的天下,远不止于此。
这才哪到哪?
西夏、吐蕃诸部、大理、西南夷、金国、高昌回鹘、东西喀喇汗国、高丽、倭国、交趾……这些汉唐时的国土,离开中原统治太久了,而今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
……
大同府。
这几日的掠夺,让城中人心惶惶。
金军狂欢,可城中百姓却遭了殃。
不少金军趁着收集钱粮之时,作奸犯科,奸淫辱掠。
完颜宗翰不管不顾,在他看来,西京道即将让给齐国,这些百姓自然也就是齐国的子民。
城中这十万百姓,能抢的几乎全被抢光了,待韩桢接手之时,等待他的将会是十余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他就不信韩桢会放任这些百姓饿死。
能在临走之前,恶心一次韩桢,也算稍稍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城中哀鸿遍野。
完颜希尹迈步走进元帅府,禀报道:“元帅,城中百姓钱粮已劫掠一空,将士们也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准备出发。”
闻言,完颜宗翰沉声道:“不能再继续拖了,一旦天气放晴,齐军定会大举攻城,今夜子时就走。”
“好,我这就去安排。”
完颜希尹点头应道。
深夜。
明月被乌云遮盖,夜幕之下漆黑一片。
咯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大同府东西南北四处大门敞开。
紧接着,无数百姓惊叫着冲出城门,朝着四面大方逃窜而去。
这些百姓,是完颜宗翰故意为之,目的是制造混乱,挡住齐军追击。
而八万西路军,则一分为二,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各领一支军队,朝着熊耳山与苏木山奔去。
“报!”
“大同府四处城门开启,数万百姓奔逃而出!”
消息传到军营之中,并未引起波澜。
韩桢本就没打算追击,放任完颜宗翰离去。
“于军。”
“末将在!”
韩桢下令道:“派一支骑兵入城查探,看看是否有埋伏。”
“末将领命。”
于军抱拳应道,旋即转身离去。
轰隆隆!
百余名骑兵直奔大同府而去,一路上遇到了无数惊慌失措的百姓。
这些百姓如同无头苍蝇,四散奔逃。
这几天时间,城中百姓被金军折腾的不轻,不少人早就想跑了,得知城门开启,立马蜂拥着逃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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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9 17:21 | 只看该作者
天光放亮。
韩桢骑在战马之上,在一众亲卫、将领簇拥下,架马穿过城洞,踏入大同府。
城中一片狼藉,数道青烟从各处升腾而起。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昨夜金军弃城后,城中不少百姓试图浑水摸鱼,烧杀抢掠。
无奈之下,韩桢只得派兵入城,血腥清洗了一遍。
对于北人,他丝毫不手软。
该杀就杀。
十余万百姓,逃的逃死的死,余者不足万人,瑟瑟发抖的躲在家中,迎接未知的命运。
一路来到元帅府,韩桢吩咐道:“还需晋王出面,安抚一番城中百姓。”
“臣领命!”
耶律余睹躬身应道。
金国统治大同不过短短三年而已,根基太浅。
城中百姓对辽国的归属感依旧很强。
耶律余睹还是很好用的,随着他出面安抚,城中百姓渐渐放下心来,不再惶恐。
不少趁夜出逃的百姓,也纷纷回到城中。
不多时,耶律余睹回到元帅府,禀报道:“陛下,城中百姓俱已安抚,民心初定。只是大同府几处粮仓粒米不剩,城中百姓家中也被抢掠一空,无钱无粮,若是放任不管,恐会有大批百姓饿死,上演易子而食的惨剧。”
韩桢早有准备,下令道:“以工代赈,安排百姓修桥补路。”
给工钱自然是不会给的,每日给口吃的,保证这些百姓饿不死就行。
北地百姓与中原不同,在辽国统治下近两百年,早已被契丹同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汉人。
升米恩,斗米仇。
对待他们太好,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就在韩桢接手大同府之时,完颜宗翰正率领四万大军,以及数万民夫,带着搜刮的钱粮一路狂奔。
完颜活女率领七千拐子马,在前后警戒。
一直到傍晚时分,人疲马乏之下,完颜宗翰才下令停军扎营。
完颜活女架马回到大军之中,禀报道:“元帅,后方并无追兵,前方的苏木山中卑下也命人仔细搜查过,并无齐军伏兵。”
“奇怪了。”
完颜宗翰眉头紧皱。
他已经做好了与齐军交战的准备,结果韩桢却并未派兵追击,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完颜活女沉吟道:“大军一分为二,说不定齐军去追击左监军了。”
“不无可能。”
完颜宗翰点了点头。
提心吊胆的歇息了一夜后,第二天天蒙蒙亮,大军再度启程。
当天傍晚,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成功于怀安镇外汇合。
看着完颜希尹麾下完好无损的大军,完颜宗翰问道:“齐军没有追击?”
“没有。”
完颜希尹摇摇头,下意识的说道:“应当被元帅吸引,所以我才逃过一劫。”
话音刚落,却见完颜宗翰面色凝重道:“可齐军也并未追击我。”
“嗯?”
完颜希尹意识到不对劲,语气担忧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齐军已经打下了归化州,正在归化州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完颜宗翰否决道:“不可能,归化州那边的守军昨日才传来消息,南京道的齐军并无动静。”
“韩桢此人用兵迅猛,如此好的机会,竟然白白放弃。”
这让被冠以女真智者的完颜希尹,都不由一头雾水。
放任他们离去,是韩桢从长远战略目的出发,以战术眼光推论,自然看不出来。
完颜宗翰思索道:“或许是上次大战,让齐军火器消耗殆尽,所以韩桢为了求稳,便没有选择追击,毕竟我麾下还有七千骑兵,贸然追击,胜负犹未可知。”
“应当如此。”
完颜希尹思来想去,觉得唯有这个理由最是合理。
“不追也好。”
完颜宗翰说罢,而后遥遥看向大同府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这个仇我迟早要报,大同府也迟早会拿回来!”
完颜希尹提醒道:“元帅还是先想想回到中京道后,该如何站稳脚跟罢。”
金国的基本盘就是猛安谋克,完颜宗翰同样如此。
而所谓的猛安谋克,其实就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部落。
原本整个西京道都是他的地盘,麾下的猛安谋克自然是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而中京道是完颜宗望的地盘,治下肥沃的草场和土地,早就被瓜分了个干净。
他如今去了东京道,如何安置麾下猛安谋克,都是个问题。
况且,完颜宗望不会坐以待毙,放任他休养生息,定然会暗中使绊子。
念及此处,完颜宗翰只觉一阵头大。
……
……
三日后。
耶律余睹与小武出发了,一万三千辽军,外加一千玄甲军以及一支炮兵营,浩浩荡荡的朝兴和镇而去。
高庆裔将萧庆那一万部将收归麾下后,稍微整编了一番,便开始在丰州境内攻城掠地。
他如今新降,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功。
这段时日,韩桢一直在处理政务。
四月十五。
这一日,内阁与吏部联合选拔的官员和补官,陆续抵达大同府。
西京道的官员,韩桢并未全部用中原人,也从当地提拔了一些读书人。
这些人中有北地汉儿,也有契丹人和奚人。
毕竟,西京道脱离中原太久,民风习俗截然不同,必须任用一些当地人,如此才不会让治下百姓抵触。
除开前来上任的官员与补官之外,还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
折彦文!
此人是折家当代家主,折可求的嫡长子。
元帅府内。
韩桢此刻正在与新上任的大同知府宇文虚中商讨治理之事。
在太常寺待了近一年的宇文虚中,总算通过了考察,原本韩桢是打算让他入部院历练一番,过几年顶替赵霆入阁。
不过西京道意义重大,乃是往后收复北地的桥头堡,亦是管理北地的试验之地。
若西京道管理的好,那么往后就能套用在中京道、上京道等地。
所以,必须要一个重臣镇守。
思来想去,韩桢觉得还是宇文虚中最合适。
这时,老九匆匆走进大堂:“陛下,折家来人了!”
韩桢面色如常,意味深长道:“到底是百年将门,行事果决。”
宇文虚中自然听出了韩桢话中的讥讽之意,抚须轻笑:“陛下说的是,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啊。”
瞧瞧。
这就是文化人,骂人都不一样。
李二凤的这首诗,本是赞美麾下大臣忠勇,但宇文虚中用在此处,却暗讽折家是墙头草,骑墙派。
老九一介武夫,哪里懂这些,茫然道:“陛下,那是见还是不见?”
“先晾他几日。”
韩桢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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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9 17:24 | 只看该作者
打发走老九后,韩桢继续说道:“北地百姓骠勇,风俗尚武,治理起来怕是不易,用重典容易激起民愤叛乱,春风化雨则会助长北地百姓嚣张气焰,所以这其中的度,爱卿要拿捏好。”
宇文虚中沉声道:“微臣在来之前,特意请教过汴京城内的一些北地商客,发现北地百姓虽骠勇桀骜,但实则也纯朴的紧。他们所求所谋,与中原百姓一般无二,不外乎吃饱穿暖。”
“然,这些年契丹贵族盘剥百姓之甚,比之赵宋有过之而无不及,底层百姓过得极其凄惨,金国取辽代之后,这样的情况并未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恶劣,六等制之下,女真贵族对百姓动辄打杀,视若牛马牲畜。以至于金国国内叛乱四起,暴动频发。”
“微臣认为,管理北地当重法而轻政。”
韩桢轻笑道:“继续说下去。”
宇文虚中解释道:“在律法上严苛,有罪必罚,不分华夷,一视同仁。在民政上轻徭薄赋,废除奴隶制,推行摊丁入亩之国策,以此来分化契丹贵族对百姓的控制,配合进奏院舆论宣传,只消两三年,北地百姓尝到摊丁入亩的甜头,会自发抵制契丹贵族,泾渭分明,同时对我大齐心生归属感。”
韩桢问道:“契丹、渤海贵族并非傻子,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废除奴隶制,都会触动他们的利益,这些贵族铤而走险,煽动暴乱又该如何?”
宇文虚中早有腹稿,胸有成竹道:“正所谓堵不如疏,疏不如引,一昧的武力镇压,只会加剧激化矛盾,产生隔阂。所以,在镇压的同时,为契丹、渤海等贵族,谋求新的利益,鼓励他们经商,开设工坊等。”
韩桢赞赏道:“不错,看来朕没选错人。”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是拾陛下牙慧罢了。”
宇文虚中面色谦虚,同时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你不必自谦,道理谁都懂,但能为己所用,推陈出新才是真本事。”
韩桢摆摆手,而后叮嘱道:“西京道朕会让豫州军镇守,朕给你个特权,调动五千以下豫州军,不需上报军部和内阁。”
齐国一直是军政分离。
驻军不管民政,同样当地官员也无法指挥军队。
即便遇到特殊情况,也需提前上奏,经由军部、内阁审批,再转呈韩桢。
但西京道不同,情况特殊,所以韩桢才会给他如此大的特权。
宇文虚中面色郑重地站起身,躬身作揖:“承蒙陛下厚爱,臣定当殚精竭虑,以报君恩!”
……
折彦文今年刚满二十,作为折可求的嫡长子,自幼被悉心培养,允文允武。
到底是年轻人,气血方刚,求见韩桢吃了闭门羹后,气呼呼地回到客栈中。
客栈卧房之中,一名年过四十的家臣劝道:“少郎君何必动气,齐国皇帝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想压一压我折家的锐气。”
折家源自唐末,因此一直保留着家臣这一习俗。
家臣并非是奴仆,而是家族的主人之一,与家主同富贵,共荣辱。
折彦文愤愤不平道:“我折家世代镇守边陲,替中原看守门户,劳苦功高,岂能如此辱我?”
家臣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折家先前是替赵家看门,而今中原换了主人,自然要重新立规矩。”
其实折家的处境也很尴尬,别看折家占据三府之地,乃是国中之国,可当个藩镇也就到头了。
随着赵宋被赶往南方,西北五路三家将门皆转头投奔齐国,折家的处境就愈发尴尬。
折家目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金国,要么投齐国,没有第三种选择。
至于西夏……
西夏还没立国之前,就与折家打生打死,时至今日大大小小的战事不下四百余起,西夏人可谓是恨透了折家。
原时空里,折可求归降金国,被完颜昌毒死之后,西夏趁势吞并了三府,接着把折家祖坟给刨了。
刨祖坟代表着甚么,不用多说了罢?
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根本没法解。
先前,折家一直没有表态,哪怕折可存归降金国,都没有丝毫反应,明摆着是在看骑墙看风向。
谁赢,他们帮谁。
而今齐军攻势迅猛,打得完颜宗翰哭爹喊娘,折家立刻便下定决心,归降齐国。
站在折可求的立场来看,自然没有问题。
我折家替中原王朝看守门户两百余年,劳苦功高,而今天下大变,自然要为家族考虑。
但在韩桢眼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齐国之内连一个黑山寨都容不下,更别提一个割据藩镇,一个国中国了。
折彦文只是年轻气盛,并非是傻子,眼下金国战败,西京道落入齐国之手,齐国是他们折家唯一的选择。
况且,来之前折可求千叮万嘱,让他谦卑恭敬。
念及此处,折彦文颓然道:“罢了,等几日就等几日。”
……
在客栈中待了三日后,韩桢终于派人通知,要接见折彦文。
一路来到元帅府,折彦文在老九的带领下,走进大厅。
看着韩桢的一瞬间,折彦文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头。
他也算是少年英豪,能文能武,可在韩桢面前,却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意。
实在是韩桢的气势太盛,仅仅只是端坐在那里,便霸气四溢。
以至于,会让人下意识忽略他的年龄。
“小民折彦文,拜见陛下。”
折彦文躬身一礼,神色恭敬。
韩桢打量了一眼折彦文,夸赞道:“都说折家这一代出了一对芝兰玉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不得不说,折彦文单看外表确实出彩,容貌俊朗,气质绝佳。
而另一个,则是他的眯郑垩逯省�
折彦文自谦道:“陛下谬赞,坊间恭维之词,当不得真。”
韩桢沉声道:“折家镇守边陲,拒蛮族于门户之外,劳苦功高,朕很是敬佩。此前一直想召汝父入京,却被政务缠身,颇为遗憾。”
折彦文到底还是太年轻,丝毫没有听出韩桢的言外之意,只当是在夸赞折家,心头不由一喜,躬身道:“多谢陛下体谅,小民不胜感激。”
若是换折可求这个老狐狸,会立即伏地请罪。
韩桢眼中闪过一丝怪异,没想到折家竟然派来一个愣头青。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折家这一代是真的没人了。
折彦文这样的愣头青,都能成为年轻一辈的扛旗之人,说明折家其他人,只会更加不堪。
语言是一门艺术,很多时候,并非是韩桢故意要绕来绕去。
直来直去,有话就说不好么?
当然好。
但,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君子,而非小人。
因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好话,往往是不中听的。
若对方是君子,那自然无事,可若对方是小人,往往就会因为这句话而怀恨在心,凭白为自己树敌。
而这个世道,君子终归是少数。
所以,把批评藏在赞扬中,把赞扬隐在批评里,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聪明人听了,自然会懂,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蠢笨之人纵然不懂话中深意,也不会心生怨恨。
刚刚来到北宋之时,韩桢其实也不懂这些,言行举止全凭一个莽字。
后来与老狐狸们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也就懂了。
“伱父身子可好?”
“蒙陛下挂念,父亲身子尚可。”
“听闻你堂兄被伪宋贬往崖州?”
“……”
又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琐事后,韩桢挥挥手,将折彦文打发走。
目送折彦文离去,一直充当门神的老九,忍不住问道:“折家此来显然是打算投奔陛下,为何陛下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方才分明看到,折彦文好几次打算开口,却都被韩桢打断,将话题引往别处。
韩桢不答反问:“折家现如今还有选择么?”
老九先是一愣,旋即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没有了,西夏与折家是世仇,金人又被赶走,西京道纳入我大齐版图,折家除了投奔陛下,别无选择。”
韩桢笑道:“那不就得了。”
“可这有甚么关系?”
老九挠了挠头,面色茫然。
见他这副模样,韩桢不由摇头失笑道:“你呀,老老实实当朕的门神。”
折家,呵!
骑墙望风,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韩桢可以允许折家存在,但不允许一个世袭罔替的折家存在。
就看折可求识不识趣了。
若是不识趣,韩桢会帮他体面。
……
却说折彦文出了元帅府,家臣立刻迎了上来。
待上了马车,家臣迫不及待的问道:“少郎君,谈的如何?”
折彦文神色郁闷道:“只聊了些琐事,并未谈正事。”
闻言,那家臣心头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由皱起眉头:“还请少郎君将所谈之事,与我详细说一说。”
折彦文倒也没多想,将韩桢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
听完之后,家臣惊呼一声:“遭了,齐国皇帝对我折家心生不满,此事麻烦了。”
对折家不满?
折彦文反驳道:“应当不会,方才陛下还夸赞我折家忠勇,劳苦功高。”
那家臣苦笑一声:“少郎君阅历尚浅,有些话看似夸赞,实则暗藏深意。”
折彦文急了:“莫叔,眼下该如何?”
“先回府州,将此事禀报家主。”
家臣微微叹息一声。
齐国皇帝这番态度,他们折家怕是要大出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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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9 17:27 | 只看该作者
四月二十。
高庆裔克丰州城,丰州、云内州境内草原部族得知消息,纷纷杀金人起事,归降大齐。
一时间,高庆裔麾下暴涨到四万八余。
“命高庆裔夺取云内州后,于天德军、东胜二州边境各屯兵一万,随后率领剩余部将即刻东进,配合耶律余睹攻取临潢府。”
“命韩世忠率五万大军,克归化州。”
“命冀州军左副将吴玠统兵八千,自居庸关入归化州,配合韩世忠夺取归化州。”
一条条军令从元帅府发出,而后被斥候营的将士快马加鞭,送往各地。
而今,西京道已定,韩桢该交代的都已交代。
翌日。
在宇文虚中等一众官员相送下,韩桢率领四万青州军,拔营启程。
与此同时,完颜宗翰大败而逃,燕云十六州重归中原之事,随着青州日报传遍各地。
一时间,天下震动。
收复燕云十六州啊!
虽然前两年赵佶也曾庆贺过收复燕云,但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用钱赎回来的,并且还是租借。
关键闹到最后,金人只还了山前七州,也就是南京道,西京道的山后九州一直没有交付,让百姓们看了一番笑话。
可这次不同,实打实的用武力收复,陛下御驾亲征,打得金人哭爹喊娘,丢盔弃甲。
齐国境内,民心大振,百姓欢腾。
东京城内张灯挂彩,百姓们陷入欢庆的海洋之中,比之年节竟还要热闹几分。
而南方的百姓,则心生向往。
尤其是韩桢阵斩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之事,被说书人编排成各种桥段,反复讲解。
韩桢之神勇,彻底深深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
韩桢并未经应州回真定府,而是过雁门关后,经沂州直奔太原府而去。
随着西京道纳入齐国版图,河东路这块到嘴的肉,也就没必要再装样子了。
得知这个消息,太原知府张孝纯当即找来守将王禀。
张孝纯面色担忧道:“本官收到消息,伪齐皇帝拿下西京道后,直奔太原而来。”
王禀质问道:“莫非张知府想降齐?”
闻言,张孝纯朗声道:“本官乃宋臣,食宋之禄,当忠君之事!”
原时空里,太原失守后,王禀战死,张孝纯被金军捉到大同。
在云中被囚禁了四年,后来完颜宗望扶持刘豫建立伪齐,张孝纯被迫出任伪齐右相。
是真心降金,还是被迫为之,史书记载很模糊,不过张孝纯在当了伪齐宰相后的所作所为,却很是耐人寻味。
不但保下了大量忠于赵宋的官员,同时暗中向南宋输送金国和伪齐的情报。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刘豫之子刘麟准备阴谋杀害赵构的情报,以及向赵构献上《伪齐谋宋十事》的情报。
这样一看,张孝纯与一个人的行为,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那个人,就是被后世戏称为南宋第一间谍的宇文虚中!
得到张孝纯的答复,王禀理所当然道:“既如此,还有甚么好说的,唯死守而已!”
张孝纯叹息一声:“本官只是担心此举会惹怒那韩桢,连累了城中无辜百姓。”
“……”
王禀一阵默然。
片刻后,张孝纯说道:“罢了,听天命尽人事,只求问心无愧。王统制且去备战,本官会召集百姓协防。”
“好。”
王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张孝纯立即命府衙官吏发动城中百姓守城。
去岁金军围城之时,城中百姓上下一心,自告奋勇,否则单凭王禀麾下那三千胜捷军,如何能挡住六万金军的猛攻?
然而,这次城中百姓的反应却极为冷淡。
几乎无人愿意守城。
忙活了一整天,最终也只招募了不到四百余人。
张孝纯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升起一股无力感。
通判韩锦孙苦笑道:“张知府,城中百姓心向齐国,恨不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入城,如何会参与守城?况且,府衙中的胥吏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若非有王统制在,只怕早就囚杀吾等,向那齐国皇帝邀功了。”
此人祖父是赵宋名相韩琦,父亲韩忠彦也曾官至门下侍郎,添为宰相。
听出他语气中对韩桢的恭敬之意,张孝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质问道:“韩通判,你祖上乃大宋名相,数代食宋之禄,而今却想叛宋降齐不成?”
韩锦孙面色略显羞愧,小声劝道:“齐国一统天下,取宋而代之,乃大势所趋,天命不可违啊。”
张孝纯暂定截铁道:“大宋尚在,陛下尚在,本官绝不降伪齐。看在同朝为官多年的份儿上,今日这番话本官权当没听过,往后也休要再提!”
“唉!”
韩锦孙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张孝纯嘴唇蠕动了几下。
他非蠢笨之人,又何尝不知赵宋已失天命。
近些日子,青州日报上刊登的南方战报,几乎三日一小捷,五日一大捷。
齐军势如破竹,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
开城受降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可正如他说的,大宋还在,陛下还在,他身为宋臣,就绝无投降的可能。
……
五日后。
韩桢率大军,进入太原府地界。
自雁门关一路南下,沿途县镇官员守军无不开城受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入城。
距离太原府五里,韩桢下令停军寨营,唤来仇牛问道:“太原府如何?”
仇牛答道:“回禀陛下,太原府依旧城门紧闭,城楼之上守备森严。”
“老九,随朕去看一看。”
韩桢招呼一声,架马直奔太原府而去。
老九闻声,立即率领百余玄甲军架马跟上。
盏茶的功夫,一行人来到太原城下。
高大的城墙之上,布满了刀劈火砍的痕迹,这是去岁完颜宗翰南下时,攻城所留。
韩桢正欲打马上前,下一刻,又立马勒住马缰。
嗖!
伴随着一道呼啸的破风声,一根粗壮如**的箭矢,自城楼之上激射而来。
箭矢插在距离韩桢五十步外的地面,深深扎入泥土之中。
后方的老九等亲卫吓了一跳,立马上前,将举起手中大盾,将韩桢牢牢护在中央。
这一箭,表明了守将的态度。
遥遥看了眼城楼,韩桢微微一笑,吩咐道:“回去。”
一路回到大军之中,在民夫和辅军的努力下,军营已经即将搭建完毕。
何灌迎上前,问道:“陛下,如何了?”
“差点死于三弓床弩之下。”
尽管韩桢说的轻描淡写,但却把何灌吓得够呛。
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没有受伤,何灌这才松了口气,旋即说道:“陛下万金之躯,往后莫要犯险。太原守将王禀与末将有些交情,不如让末将去劝降。”
“不必了。”
韩桢摆摆手,下令道:“明日午时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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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9 17:32 | 只看该作者
翌日。
朝阳初升。
在用过早饭后,民夫和辅军在随军匠人的指挥下,开始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攻城器械从来都是大军抵达城下后,再临时打造。
否则出发时就携带,会增加辎重部队的负担。
因此,会打造攻城器械的匠人很吃香,两军交战之时,哪怕一方的将帅被杀,麾下随军匠人都不会死,反而会被好吃好喝的供起来。
毕竟,没有人会嫌军中匠人太多。
不到一个时辰,攻城器械就打造完毕。
自从有了火炮之后,齐军对于攻城器械的依赖,就大幅度降低。
没有城门是一轮攻城炮齐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轮。
目前齐军的攻城战术,愈发成熟,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也愈发默契。
上来几轮齐射,轰开城门与千斤闸,随后调整炮口角度,远程火力压制城楼,先登营入城,夺取各处甬道,接着野战炮紧随其后,打击城中抵抗顽强之处,最后就是巷战清剿。
这套战术,目前除了在攻打东京城时吃过瘪,其他城池毫无招架之力,可谓是屡试不爽。
至于东京城……
这个实在没法子,东京城太过坚固了。
正儿八经的城高池厚,且每一处城门,都有两到三层瓮城,瓮城罕见的设在城门之外,层层叠叠,将城门全方位无死角的护住。
想轰击城门,必须先夺取瓮城,可瓮城又与城楼相连,且寨堡和甬道之上设有密密麻麻的射击孔,极大的增加了夺取瓮城的难度。
开封府坐落于华北平原之上,一马平川,无天险可守。
这种情况下,只能在城墙上下功夫。
自郭雀儿开始,到柴荣,再到老赵家,期间经历了一百八十余年,几乎每隔十来年,就会加固修缮一次。
一座城修了一百八十余年,能不坚固么?
其实太原也是一座坚城,最初的太原城,被高粱河车神赵二恼羞成怒之下,一把火烧了。
当时,赵二统兵二十万,攻打北汉。
结果被挡在了太原城外整整四个月,损兵折将,最后北汉皇帝刘继元眼见弹尽粮绝,无奈之下开城受降。
但憋了一肚子火的赵二,却下令焚烧太原城。
至此,这座历经千年的雄城,毁于大火之中。
如今的太原城是赵二后来新建,规模并不如先前那般大,可即便如此,凭借独特的地理位置,依旧挡住了完颜宗翰率领的六万西路军猛攻,由此可见,太原之艰险。
此刻的太原城楼之上,人影稀疏。
没法子,百姓心向齐国,都不愿帮忙守城,经过去岁一战,三千胜捷军只剩下不到二千四百人。胜捷军要守四处城墙,还得留下数百人作为预备役,这么算下来,每处城墙的守军只有不到五百人。
最令王禀无奈的,不仅仅是城中百姓,甚至就连麾下胜捷军的将士,都毫无士气可言。
韩桢去岁北上抗金,收获了一大波民心。
外加此次北伐,暴打金人,收复云州,属实给中原汉儿涨了脸面,让无数百姓与士兵心生崇敬。
再说了,韩桢乃是纯正的汉儿,又非异族。
取赵家而代之,百姓觉得并无不妥。
时值正午。
轰隆隆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响,连同城楼都微微颤动。
青州军的玄色甲胄,在日光照耀下,如同一道黑色巨浪,裹挟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席卷而来。
玄底描金龙纹的韩字大纛,随风飘荡。
看着飘扬的大纛,王禀面色凝重。
一旁的虞侯欲言又止。
见状,王禀问道:“怎地了?”
那虞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统制,咱……咱们何必一定要跟齐军打呢?”
这句话,说到了不少士兵的心坎里,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王禀。
王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等是宋臣,食君之禄,岂能变节投贼?”
虞侯小声说道:“可……可好些人都说,陛下已经归降齐国了,南方的朝廷是蔡京、童贯这些奸贼扶持的傀儡。”
“闭嘴!”
王禀怒斥一声,朗声道:“这些不过是伪齐的攻心之计,当不得真。”
“是。”
虞侯躬身应道,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虽不满王禀的固执,可三千胜捷军对他还是极为尊敬。
平日里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赏罚分明,去岁一战时,王禀更是每每身先士卒,悍不畏死。
眼见齐军越来越近,王禀吩咐道:“齐军火炮凶猛,弟兄们机灵些,莫要凭白送了性命。”
“得令!”
数百将士齐齐应道,只是气势上比起以往,弱了太多。
半个时辰后,齐军在城外摆开阵仗。
韩桢骑在战马之上,被亲卫护在阵中。
何灌架马奔来,禀报道:“启禀陛下,各营准备完毕。”
“鸣鼓,攻城!”
韩桢一声令下。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缓缓响起,十门攻城炮,遥遥对准城门方向。
“开炮!”
轰轰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十门攻城炮齐射。
城楼之上的守军面露惊恐,只觉脚下一阵晃动。
紧接着,就听到城楼甬道中传来一声惊呼:“不好,城门破了!”
城门这就破了?
连同王禀在内,所有守军都愣住了。
要知道,完颜宗翰率六万大军,用攻城锤日夜不停,足足撞了快半个月,都没能撞开一处城门。眼下齐军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便攻破了城门,这仗还怎么打?
一时间,王禀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时,城外远处的炮兵,正在调整火炮角度,白徘嘌痰呐谔呕夯憾宰汲锹シ较颉�
环顾一圈,看着麾下将士们神色惶恐,王禀苦笑一声,旋即高喊道:“张江!”
“末将在!”
先前说话的虞侯张江一个激灵,赶忙应道。
王禀下令道:“你带将士们出城受降。”
这些将士随他出生入死,忠勇义烈,他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他们白白送死。
齐军火炮之强悍,远超想象,而今城门被破,凭二千余胜捷军如何挡得住数万齐军?
“卑职领命!”
张江心头大喜,以为统制想通了。
其余胜捷军,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本就不想与齐军交战,心中毫无战意,之所以强撑着站在这里,不过是敬重王禀罢了。
眼下王统制下令受降,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莫开炮,莫开炮!”
张江得了命令后,立马下了城楼,孤身朝着城外齐军奔去。
生怕去慢一步,齐军便开炮了。
见到这一幕,负责攻城的何灌面色一喜,当即下令道:“全军听令,停止攻城。将此人带来见我!”
不多时,张江被带到他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眼张江,何灌沉声道:“我认得你,当初在杨惟忠麾下任都虞侯,可对?”
张江笑着点头道:“何将军慧眼如炬,确实如此,宣和二年时,卑职被童贯挑中,充入胜捷军中。”
何灌问道:“此来受降?”
“是。”
张江应道。
何灌微微皱起眉头:“即是受降,你家主将王禀何在?”
“这……”
张江一愣,下意识地答道:“王统制好似还在城楼之上。”
“不好!”
何灌神色一变,双腿一夹马肚,立刻架马朝城门奔去。
一众亲卫与张江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何灌!”
来到城下之时,上方传来一声高呼。
何灌抬头看去,只见王禀正一手持刀,死死盯着自己。
何灌心头一惊,赶忙劝道:“正臣兄莫要犯傻!”
“我知伱笑我愚忠,可我过不去心中这一关,何将军,替我照顾好胜捷军的弟兄,正臣在此谢过了!”
王禀说罢,朝着金陵的方向大吼一声:“陛下,王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先走一步!”
下一刻,寒光闪过。
钢刀划过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王统制!”
张江大喊一声,满脸不可置信。
何灌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喃喃自语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原本胜捷军得知出城受降,一个个都面带喜色。
可王禀的死,为众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韩桢在亲卫的护送下,架马踏入城洞。
此刻,王禀的尸体已从城楼之上被抬了下来,一名青年跪在尸体前泣不成声。
看着王禀的尸体,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如此忠烈之臣,可惜了。王正臣在城中可有亲眷?”
何灌指着那名痛哭的青年答道:“回禀陛下,此人便是王禀的长子王荀。”
韩桢问道:“你老家在何处?”
“开封。”
王荀知晓自尽是父亲自己的选择,怪不得韩桢,只是心中悲痛,不免夹杂着一些情绪。
韩桢也不在意,吩咐道:“何灌,稍后派人协助王荀,将王正臣的尸身送回开封,风光大葬,一应开支,由内帑府支出。”
“陛下仁德宽容,末将代王家多谢陛下!”
何灌躬身一拜。
受降的胜捷军们,一个个面露感动之色,心中只觉韩桢果然是明君,心胸广阔。
对于忠臣烈士,哪个皇帝不喜爱?
谁都希望自己麾下有个诸葛亮,可以放心大胆的托孤,而非司马懿。
……
“不好了,张知府,北城门被攻破,胜捷军出城受降。”
张孝纯端坐于大堂之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面无波澜。
当城中百姓不愿协助守城之时,他就已经清楚,齐军入城是迟早的事儿。
没了百姓自发守城,仅靠两千余将士,如何能挡住数万齐军?
守城守城,百姓才是守城一方最大的底气。
去岁金国南下,太原城军民同仇敌忾,上下一心,男女老幼皆可上阵,十二万百姓人人皆兵。
要知道,原时空里,金人第二次南下,太原可是足足守了二百五十天。
王禀才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城中百姓的支持。
而今,太原百姓心向齐国,这种仗根本就没法打。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衙役跑进大堂:“张知府,王统制自尽,齐……齐国皇帝进城了。”
王禀自尽的消息,终于让张孝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澜。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王统制尸身何在?”
“陛下命人护送王统制之子,将尸体送回开封府,风光大葬。”
衙役这会儿也不装了,直接称呼韩桢为陛下。
张孝纯点了点头,挥挥手:“本官知晓了,你下去罢。”
韩桢心胸广阔,应当不会为难城中百姓,如此一来,他也就心安了。
“小的告退。”
衙役转身离去,满心欢喜的去迎驾。
不多时,在一众官吏的簇拥下,一道英武霸气的身影大步踏进府衙。
龙行虎步的走进大堂,韩桢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孝纯,轻笑道:“久闻张知府贤名,今日终于得见。”
张孝纯站起身,掸了掸官服,躬身作揖:“外臣见过齐国皇帝陛下。”
韩桢没有羞辱王禀和他,给足了脸面,那他自然也不能如狂士一般猖狂。
礼不可废。
别看赵宋官员总是伪齐伪齐的喊,可实际上心里都清楚,齐国立国之正。
一来是各国都认可,并派遣使节参加了登基大典。
其次,便是传国玉玺在手。
“委屈张知府暂且先在馆驿小住几日。”
韩桢摆摆手,身后的老九立马上前,伸手示意道:“张知府,请!”
张孝纯一言不发,迈步走出大堂。
此人能力是有的,但对赵宋死心塌地,几乎与李纲无异,所以韩桢打算先晾几日,届时再行劝降。
待张孝纯离去,韩桢端坐与堂案后方,朗声道:“韩通判!”
“微臣在!”
韩锦孙立刻迈步走进大堂,面色恭敬。
他早就想投奔齐国了。
主要是赵宋让他看不到一丝希望,反倒是齐国有一统天下的趋势,且家人亲眷都在汴京城内。
韩桢下令道:“韩卿率领官吏通知城中百姓,一切照旧,不需恐慌。”
“微臣领命。”
韩锦孙心头一喜,转身离去。
花了两天时间,砍了一批贪腐严重的官员,又提拔了几名胥吏,韩桢却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第三天的中午,老九忍不住问道:“陛下,咱们还要在太原待多久?”
韩桢打趣道:“怎么,想婆娘了?”
“嘿嘿。”
老九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末将离京时,四娘刚刚怀上,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闻言,韩桢轻笑道:“算算时间,折可求也快到了,等见了他,再去一趟西北便回京。”
“折可求要来?”
老九一愣,他作为亲卫,这段时间的信件密报都是经由他手交给陛下。
他不记得,这段时日折家有递过求见的折子。
韩桢说道:“折可求是只老狐狸,所以必定会来。其实,朕倒希望他蠢笨一些,不要来太原。”
折可求不来,他就有理由,有借口,正大光明的收拾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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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19 18:10 | 只看该作者
官道之上,一行人策马狂奔。
随着临近五月,北地的天气开始渐渐变热,正午的阳光暴晒下,隐隐有了几分盛夏的错觉。
片刻后,一行人渐渐放缓马速,在一片林间停下。
折可求寻了片草地坐下,其余亲卫纷纷开始喂食战马。
“父亲,咱们何必要热脸贴冷屁股呢?我折家世代镇守边关,替中原看守门户,他齐国还能例外不成?”
折彦文取下腰间水壶,口中抱怨道。
在他看来,折家虽只占据三府之地,但却不可或缺,中原不管换了谁当家,都得需要折家替中原看守门户,抵御外族。
郭雀儿如此,赵匡胤也是如此,怎么到了他韩桢,就得折家上杆子求着对方呢?
折可求微微叹了口气:“时代变了。”
齐国此次北伐,把不少人都吓坏了。
仅用了不到两个月,便收复了西京道,且每战必胜,打得完颜宗翰以及麾下十几万西路军抱头鼠窜,最后仓惶逃往中京道。
这可是完颜宗翰啊。
麾下西路军猛将如云,号称金国最精锐的军队都不为过。
伐辽,攻宋,平西夏,从无败绩。
结果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谁心里不怵?
先前韩桢答应西夏只要按兵不动,就将天德军、云内、东胜三州割让给西夏。
如今李乾顺敢提这三州的事么?
屁都不敢放一个。
生怕韩桢率大军自东胜州入境,联合西北五路的西军,顺手把西夏给灭了。
连西夏都夹起尾巴做人,更遑论折可求这个藩镇了。
折彦文只是阅历尚浅,并不蠢笨。
先前二叔被擒,投降金国,父亲都表现的极为淡定,但如今却满面愁容,这让他心中不由一紧:“父亲,咱们折家世代镇守边陲,齐国皇帝应该不会拿我们开刀罢?”
折可求沉声道:“从齐国皇帝大肆任用耶律余睹、高庆裔这些辽国旧臣来看,颇具雄主之气象,这样的人绝不会满足只拿回燕云十六州,眼下需要收拾赵宋,所以暂时不会动金国、西夏乃至大理,但再过三五年,待国内安定,仓廪丰实,你且看着罢,齐国必然会发动一场灭国之战。至于先灭谁,那就说不准了。”
“连这三国都尚且如此,他岂能容忍我们折家这样一个世袭罔替的藩镇?”
折彦文大惊失色:“父亲是说,齐国想铲除我折家?”
折可求苦笑一声:“前段时日派你前往云中,就是为了试探齐国的反应。当得知齐国皇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谈归附之事,为父就知晓坏事了,此去太原是我折家最后的机会,尽人事听天命罢。”
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再度启程。
……
翌日。
清晨,韩桢端坐于后院中,正练习着呼吸法。
老九默默站在一旁,护卫左右。
魏大当年也传过他呼吸法,只不过他沉不下心,练了一段时日,见没甚大用,干脆就不练了。
道家的东西就是如此,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胜在坚持。
练了三年,韩桢已经不在乎能否增强气力了,只当作一门静心沉气的法门。
每日清晨练一练,神清气爽。
待韩桢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老九这才开口道:“陛下,折可求到了,如今正在元帅府外跪地请罪。”
韩桢失笑道:“朕猜的没错,这老狐狸果然玩了一出苦肉计。”
老九问道:“那陛下见还是不见?”
“让他在书房等朕。”
韩桢吩咐一句,旋即换上一身常服,享用早饭。
元帅府外,折可求与折彦文长跪不起,引得不少官吏和百姓争相围观。
“这二人是谁?”
“俺也不认得。”
“许是军中犯了事儿的丘八。”
“……”
耳边听着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折彦文面色尴尬,倒是一旁的折可求始终保持着一副悲苦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老九迈步走出大门,朗声道:“陛下宣折可求父子觐见。”
哗啦!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折可求!
这二人竟是折家家主。
太原紧邻府州,因此折家将的大名,太原百姓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劳罗都帅。”
折可求站起身,笑着朝老九拱了拱手。
老九领着二人进了元帅府,直奔书房而去。
“折知府且坐,陛下稍后就来。”
“罪臣站着便可。”
折可求却并未落座。
见他坚持,老九并非多言。
折可求要站,那就让他站着呗。
一刻钟后,韩桢龙行虎步的踏进书房,径直来到书桌后方坐下。
折可求心中一禀,赶忙跪地行大礼参拜:“罪臣拜见陛下。”
见状,韩桢似笑非笑道:“折知府何罪之有?”
折可求真情实意道:“罪臣见驾来迟,本该去岁年初,便进京觐见陛下,可惜身体抱恙,加之西夏与金国蠢蠢欲动,因此一直拖到了今日,还请陛下恕罪。”
瞧瞧。
甚么是老狐狸?
相比之下,折彦文单纯的像张白纸。
韩桢温声道:“折知府镇守边陲多年,年年与西夏交战,劳苦功高,累得一身伤病,是朕疏忽了,早该派遣御医前往府州,为折知府调理身子。”
折可求神色感激:“承蒙陛下挂念,微臣感激不尽。”
韩桢微微一笑,吩咐道:“折知府快快请起,来人,看座,上茶。”
“多谢陛下。”
折可求道了声谢,领着折彦文坐下。
寒暄了几句之后,折可求故作为难道:“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何事?”
韩桢不动声色地问道。
折可求拱手道:“犬子虽已及冠,却劣性不改,国子监乃文华昌盛之所,微臣想让犬子入国子监,求学问道,改除纨绔恶习。”
呵!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只是,送一个质子来汴京,就想保全折家?
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韩桢微微一笑:“此事朕允了。”
“微臣多谢陛下。”
折可求心头一喜,赶忙起身道谢。
只是韩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彻底高高悬起。
“折家镇守边陲二百余年,数代人为保家国,战死沙场,劳苦功高。而今得知折知府身体抱恙,却依旧奋于苦寒之地,朕于心不忍,欲封爱卿为折兰王,加封太子少保。”
折兰王本为汉时匈奴部族之王,黄金部族之一。
折家乃鲜卑后裔,追本溯源,祖上正是折兰氏部族的后人。
韩桢封他为折兰王,倒也符合身份。
此外,匈奴最后一代折兰王,乃是被冠军侯霍去病斩杀,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折兰王,太子少保!
一瞬间,折可求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韩桢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不过是明升暗降之计而已,但这却是煌煌阳谋。
折可求接了,那么就得老老实实进京,当个闲散王爷。
若是不接,那就是抗旨不尊。
这个折兰王,不管接与不接,折家在三府的根基,都保不住。
见折可求久久不语,韩桢渐渐收敛起笑意,皱眉道:“难不成折知府依旧心向伪宋,不愿接受朕的封赏?”
折可求一个激灵,赶忙解释道:“陛下误会,非是如此。”
“那是何意?”
韩桢追问道。
折可求被逼的退无可退,惨笑一声,语气哀求道:“陛下,还请看在我折家这二百余年,替中原看守门户的份儿上,留一丝情面罢。”
韩桢冷声道:“正是看在你折家这么多年,数代人战死沙场的情分上,朕才许伱这个折兰王,否则朕麾下的数万青州军,以及西北五路的西军,已经兵临府州城下!”
折可求还是没有放弃,乞求道:“陛下,我折家镇守边陲这二百余年,可曾做过一件出格之事?这些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战死沙场的折家子弟足有上百。陛下心胸广阔,气吞四海,为何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三府之地呢?”
韩桢锐利的目光盯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摄人的气势,一字一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治下,不允许出现国中国!”
“……”
折可求沉默不言。
韩桢对待折家藩镇之坚决,让他没有想到。
关键是,折家没有退路。
这时,韩桢保证道:“你折家劳苦功高,朕都看在眼中,朕许你折兰王这个嗣王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齐国爵位承袭唐宋,为十二等,从高到低分别为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开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爵位每代递减。
比如宗室子弟受封亲王,子辈降为嗣王,孙辈降为郡王……以此类推。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则不在其列,子子孙孙皆为嗣王。
“臣拜谢陛下!”
折可求叹了口气,叩首拜谢。
用折家八代家业和三府之地,换一个世袭罔替的折兰王,这笔买卖亏肯定是亏,但起码让折可求心里好受一些。
见状,韩桢收敛煞气,展颜笑道:“折兰王识大体,顾大局,朕很是欣慰。”
“陛下,而今麟、府、丰三府治下,有汉军三万,番军八千,还请陛下派人接收。”
折可求看得透彻,既然结局已定,与其遮遮掩掩,引来杀身之祸,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出来,还能显得自己磊落,讨陛下欢心。
“不急。”
韩桢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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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0 08:53 | 只看该作者
折家自唐末便扎根三府,至今已有二百余年,历经五代乱世和赵齐。
如此漫长的时间,三府早就被经营成了铁桶一块。
那三万余将士,等同于折家的私兵。
想要一下子把折家彻底连根拔起,必然会留下一个坑洞,这不是韩桢想看到的。
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韩桢可以对折可求肆无忌惮的施压,但对待三府的军民,反而要行春风化雨的手段。
给三府军民一段适应的时间,随后派遣一名心腹为副将,慢慢分化拉拢。
而今折可求既然降了,剩下的豪强士绅也翻不起甚么风浪,可以徐徐图之。
事情谈妥了,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轻松。
折可求向韩桢诉苦,细数这些年折家战死沙场的子弟,说到动情处,潸然落泪。
韩桢眼中也泛着泪花,当即追封折可求之父折克行为定国公,谥号忠武。
折可求当即行大礼叩拜,感动的声泪俱下。
毕竟,赵宋给他父亲的追封,也不过才武安军节度使。
一时间,书房内好一派君臣相得,都俞吁咈的场面。
待时至正午,韩桢在元帅府设下酒宴,宴请了折可求父子。
一顿宴席,直吃到日落西山,宾主尽欢。
踩着夕阳余晖,折可求醉醺醺的出了元帅府,在折彦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驶往馆驿。
进了馆驿,折可求一扫先前醉醺醺的模样,眼神清明,一把拿过折彦文手中的热毛巾敷在脸上。
见状,折彦文一愣:“父亲您没醉?”
折可求叹了口气,幽幽道:“为父哪敢醉,所谓伴君如伴虎,一句错话,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啊。”
“想不到陛下竟如此霸道。”
回想起在书房里,韩桢满身煞气盯着他父子二人之时,折彦文就不由打了个哆嗦。
那种感觉的,彷佛面对一头下山的猛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遥想当年,宋太祖登基之时,对待咱们折家可谓是礼遇有加,亲口保证,折家在三府之地可世袭罔替……”
“闭嘴!”
折可求爆喝一声。
折彦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闭上嘴。
折可求瞥了眼紧闭的房门,继续教训道:“混帐东西,喝了几杯马尿,就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么?待回了府州后,立马收拾行囊,滚去汴京城,在国子监求学。胆敢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责骂的是,孩儿一时失言。”
折彦文领会到父亲的意思,赶忙道歉。
接过折彦文递来的茶水,折可求抿了一口,轻声道:“官家到底是马上得的天下,底气十足。”
之所以对比如此强烈,就是因为宋太祖是靠政变得来的天下,底气不足,对待他们这些藩镇势力,只能安抚招揽。
而当今官家却不同,一刀一枪打下的天下,拳打赵宋脚踢金国,就连一声不吭的西夏,都要挨两巴掌。
这种情况下,哪里还需要招揽安抚藩镇门阀。
降可活,不降则死。
简单粗暴!
……
在馆驿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折可求便去元帅府请辞。
随后,带领折彦文匆匆赶回府州。
他要回去抓紧时间处理后事,折家在三府经营了这般久,势力和关系盘根错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理清的。
他自己动手,总比等到陛下动手要好许多倍。
解决了折家之事,韩桢也没有在太原多待,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赶往延安府。
西夏安插在边境的探子得知消息,立马快马加鞭,送回兴庆府。
李乾顺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立马召集麾下大臣议事。
李察哥问道:“陛下匆忙召集臣等,所谓何事?”
“齐国皇帝来了!”
话音刚落,一众文武大臣神色一变。
折可求说的没错,齐国此次北伐,着实把不少人都吓到了,其中就包括西夏皇帝以及麾下的一众大臣。
短短两个月啊,便拿下了完颜宗翰镇守的西京道,让他们大受震撼。
这若是攻打西夏,他们能挡得住么?
起初,李乾顺还信心满满,让李察哥统兵五万,准备去接手天德军、云内、东胜三州。
结果李察哥前脚刚走,后脚云中的战报就传来了。
大惊之下,李乾顺赶忙把还没走出兴庆府的李察哥给叫了回来。
李良辅面色惶恐:“难不成齐国想对我大夏动手?”
几年前那一战,他被完颜娄室一千打三万,吓破了胆气。
而今,来了个比完颜娄室更狠的,这让他如何不怕。
此话一出,李乾顺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慌乱。
曹阶沉吟道:“臣觉得,齐国皇帝此行,应当不是冲着我大夏来的。”
“为何?”
李乾顺赶忙问道。
曹阶解释道:“我大夏与齐国、大石林牙三方不久前刚刚签下协定,结为同盟,齐国又怎会对我大夏动手?不宣而战,师出无名,道义上站不住脚。”
“不错。”
一旁的李察哥点点头,附和道:“况且齐国要对我大夏动手,齐国皇帝完全没必要来延安府,早在西京道时,从东胜州入境更好。如此一来,便能与西军南北夹击,为何要大张旗鼓来延安府呢。”
两人一个从政治上分析,而另一个则是从战术上考量,但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
李乾顺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心中大定:“两位爱卿言之有理。”
曹阶思索道:“齐国皇帝应当是来巡视西北五路,毕竟西北五路新降,总归需要来看一看,顺带震慑一番我大夏。”
李乾顺沉声道:“话虽如此,但也不得不防啊。”
就在这时,李良辅提议道:“陛下不如遣使节前往延安府,称臣纳贡,使得两国交好。”
西夏对于称臣,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且丝毫不避讳。
因为,不管是对辽国、宋国还是金国称臣,他们都从中捞到了足够的好处。
辽国是好大哥,数次拯救西夏于危难之中,并且每次纳贡时,都会给数倍的回赐。
宋国就更不用说了,每年的岁币哗哗给。
最抠搜的就是金国了,可即便如此,西夏也从金国手中捞到了下寨以北、阴山以南、乙室耶剌部吐禄泊以西这一大片土地。
所以,如今给齐国称臣,可以说毫无心理负担。
这便是西夏的立国之道,左右逢源,利益至上。
正因如此,明明国土最小,实力最弱,却能接连熬死辽、宋、金三个大国。
李良辅见众人不反对,心下一喜,继续说道:“中原王朝就喜爱这一套,如此一来,陛下也能顺理成章提一提割让天德军、云内以及东胜三州之事了。”
“可。”
曹阶点了点头。
“臣附议。”
李察哥也表示赞同。
先前慑于齐国大胜的威势,他们不敢主动提割让的三州之事,不过若是称臣纳贡,倒是个好机会。
而且,既然都对齐国称臣了,作为大哥,齐国皇帝总得有所表示,因此便不好拒绝割让三州之事。
念及此处,李乾顺赞赏的看了眼李良辅,欣喜道:“不错,此计甚妙!”
达成一致意见后,李乾顺当即写下了一份降表。
降表这种东西,他先前已经写过一份了,此刻信手拈来。
很快,他便写好了一份降表,又从宫中取出几车金银珠宝,让曹阶带着国书降表以及金银珠宝,赶往延安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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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1【是个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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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陛下要来西北五路巡视,姚古无比重视,当即开始整军。
只是,还没等来陛下,倒是先等来了西夏使节。
“西夏使节?”
听着亲卫的汇报,姚古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种师中冷笑道:“李乾顺那小儿,应当是得知陛下要来,被吓到了,派遣使节前来试探。”
姚古问道:“主使何人,现在如何?”
亲卫答道:“主使乃西夏国尚书令曹阶,如今已到边境。”
姚古吩咐道:“放他入境。”
使节来访,他做不得主,需陛下处置。
几日后,曹阶率领的使节团抵达延安府,得知齐国皇帝未至,便在城中馆驿住了下来。
半个月后。
韩桢率大军成功抵达延安府。
太原府距离延安府路途并不算远,之所以耗时半个月,主要是接收沿途州府县镇,安抚当地百姓浪费了不少时间。
延安府外。
姚古、种师中率领一众将校,于城外接驾。
不多时,一队骑兵率先赶来,列阵护卫。
紧接着,韩桢在一众玄甲军亲卫的护送下,架马而来。
看着迎风招展的大纛,种师中等人抱拳行礼,齐齐高呼:“末将拜见陛下!”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快且请起。”
韩桢翻身下马,笑容满脸的将两人扶起。
种师中虽年过五十,身体却依旧硬朗,中气十足。姚古的气色则差一些,毕竟去岁驰援太原时胸口中箭,虽不危及性命,可年纪毕竟大了,身子骨毕竟无法和壮小伙相比。
两人身后的一众将校,悄悄打量着韩桢,见其英武不凡,心中崇敬之意更甚。
环顾一圈将校,韩桢夸赞道:“良将悍卒,士气昂扬,西军不愧为精锐之师。”
姚古谦虚道:“陛下谬赞,比不得青州军。”
韩桢正色道:“西军将士不差,差在缺衣少食,伪宋无道,对待将士如牛马。”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一众将校的心坎里。
士兵缺衣少食,多年不见军饷,这也就罢了,关键朝廷还极力打压,冠以丘八、贼配军这等污名,纵然是将校,也不过是高等一些的牛马,在文官面前卑躬屈膝,随意呵斥打杀,毫无尊严可言。
韩桢继续说道:“不过往后日子就好过了,朕在这里向诸位将士保证,必定让西军将士吃饱穿暖,军饷分文不差,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文武同朝,泾渭分明!”
“陛下万福!!!”
一众将校听得是心潮澎湃,齐声高喊。
主要是齐国接手西北五路这几个月,西军的待遇确实改善了许多,不但有新衣,吃饱饭,就连久违的俸禄都开始按月发放。
人心都是肉长的,分得清好赖,对比赵宋的所作所为,西军从上到下自然心向齐国。
眼见起风了,姚古提议道:“陛下,城外风沙大,不如先进城罢。”
“先去军营。”
韩桢吩咐道。
“微臣领命。”
姚古应道,而后与种师中充当马夫,一左一右牵着韩桢的战马,一路来到军营。
军营之中,数万西军将士早已在校场排成整齐的队列。
随着韩桢的到来,数万将士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韩桢。
径直来到高台之上,韩桢没有丝毫废话,开门见山道:“西军将士镇守边陲,劳苦功高,朕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犒劳诸位将士。”
说罢,他大手一挥。
下一刻,一辆辆满载铜钱的车牛被运到校场。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黄灿灿的铜钱来的实在。
一瞬间,西军将士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牛车上的铜钱。
“发钱!”
韩桢不墨迹,当即下令发钱。
普通士兵一人五百文,虽不算多,但也足够让西军将士们开心好一阵子了。
将校们则多一些,按照官职品级,从几贯到上千贯不等。
韩桢自然没带那么多铜钱,所以五贯以上就用青钱发。
“都头,这纸片片能当钱用么?”
看着手中薄薄一张青钱,一名小校面露疑惑。
这纸片精美是精美,油墨还能变色,可不管怎样,到底是纸片啊,哪有黄灿灿、沉甸甸的铜钱揣在怀里来的实在?
李彦仙说道:“你懂个甚,这叫青钱,比铜钱还受欢迎哩。俺上次与城东的王员外吃酒时,曾听他说过,开封府如今都在用青钱。”
他本名李孝忠,去岁年初,得知金人南下,为报家国,便募兵三千进京勤王,朝廷得知后补授承节郎。
结果走到半途,听闻李纲得到重用,负责守城,于是李孝忠上书弹劾其不知兵,将要误国。
没成想朝廷却要拿他下狱,无奈之下,李孝忠只得逃回西北,改名李彦仙。
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改保家卫国的赤诚之心,主动参军,凭借其出色的能力,很快便升任都头。
小校撇嘴道:“都头说笑了,开封距咱们这上千里,有甚用?”
闻言,李彦仙反驳道:“谁说没用?五贯的青钱,拿去城中典当铺,能换五贯零一百文的铜钱。”
那小校面色一喜:“竟能多换一百文?”
李彦仙提醒道:“俺劝你莫要换,典当铺岂是好相与的?铜钱好坏参差不齐,其中掺杂着铁钱、铅钱,说是五贯零一百文,实则反而会亏钱,坑你几十上百文,都算典当铺主家大发善心。”
这会儿的铜钱,确实一言难尽。
不同朝代,不同大小,不同重量的铜钱混杂在一起流通使用,此外还有大小铁钱、铅钱、刮口钱等等。
所谓刮口钱,就是将铜钱外沿刮去一圈。
每种铜钱,在不同地区的购买力,又截然不同,交易之时,卖家又要检查铜钱成色,又要称重,总之麻烦的很。
不懂其中门道的百姓,每回都会被坑,就连许多商人都深受其害。
正因如此,青钱才会这么快赢得商人小贩的喜爱。
“那俺不换了。”
小校说着,喜滋滋地将青钱揣进怀里,旋即感叹道:“当今官家就是比赵家大气,以往俺们连饭都吃不饱,而今不但吃饱穿暖,月月发俸禄,还有赏钱拿哩。”
李彦仙点头应道:“当今官家是有大气魄的人,不但从金人手中夺回了燕云十六州,而且过不了几年,还要彻底灭掉金国,收复北地。”
“伱从何得知,朕要彻底灭掉金国,收复北地?”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在二人耳畔响起。
李彦仙与那小校一惊,转头看去,发现陛下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末将见过陛下。”
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李彦仙悄悄瞥了眼韩桢,心中不由暗自惊叹,官家好盛的威势。
“说说看,你如何得知,朕要灭金?”
韩桢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彦仙,嘴角含笑的问道。
此人身形魁梧,气质豪迈,单看外貌,倒是一员猛将。
李彦仙丝毫不怵,朗声道:“回禀陛下,末将以为,金辽之间有灭国之仇,而陛下联合耶律大石,并大肆任用辽国旧臣与将领,显然是想用他们不断消耗金国国力,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覆灭金国。”
韩桢笑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末将李孝……彦仙!”
虽改名有一段时日了,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总会下意识的说出本名。
李彦仙?
韩桢自然知晓他的大名,只是没想到随便逛一圈,竟能遇到一名悍将。
此人在后世无甚名气,可实际上才能甚至不弱于岳飞,在孤立无援,且南宋没有丝毫援助的情况,凭一己之力,招募百姓和溃军,独守陕西抗击金国数年之久,最后兵尽粮绝,战死沙场。
要知道,当时纵横陕西的金国将领,可是完颜娄室。
而李彦仙凭着一群散兵游勇,老弱病残,数次大败金军,一个月内接连攻下金人五十余座营垒,斩敌上千余,缴获战马三百余匹,最终收复陕州。
甚至两次伏击完颜娄室,险些得手,可惜最终都被完颜娄室率亲卫杀出重围。
但凡南宋对他驰援粮草兵马,结局都会截然不同。
再度打量了对方一眼,韩桢轻笑一声:“是个好苗子。”
说罢,他转身离去。
一旁的姚古和种师中听到韩桢的评价,略显诧异,同时心中暗暗将李彦仙记下。
待韩桢等人离去,那小校神色激动道:“都头得陛下夸赞,今后必定平步青云!”
李彦仙倒是心态平和,语气淡然道:“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接下来无法立下战功,也没甚用处。”
……
犒劳完毕后,韩桢这才进入延安府中。
入驻府邸,姚古禀报道:“陛下,前几日西夏派遣使节前来,如今暂住在清风驿之中。”
“李乾顺的动作倒是快。”
韩桢不由摇头失笑。
姚古说道:“陛下若不想接见,末将便将其打发回去。”
韩桢吩咐道:“明天宣他觐见,看看李乾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他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不外乎李乾顺被吓到了,派人来试探一番,顺便提一提割让三州之事。
“对了,杨惟忠呢?”
韩桢想起了这位老熟人,不由问道。
“杨将军一直居于城中养病。”
姚古说罢,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状,韩桢岂不知他的心思,轻笑道:“朕非是心胸狭隘之人,不会为难他。”
“陛下胸襟广阔,末将敬佩。”
姚古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顺口拍了句马屁。
他虽看不惯杨惟忠的愚忠,但不管怎样,多年的袍泽情谊尚在。
杨惟忠抵御西夏多年,劳苦功高,他实在不愿看到这样一位忠勇的同僚,被陛下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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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20 08:57 | 只看该作者
杨惟忠这段时日,都深居在城中府邸。
对外美其名曰养病,实则知晓内情的都人明白,就是软禁。
姚古念及袍泽情谊,并未苛待,除了不允许外出,其他要求基本都满足。
院落中,杨惟忠端坐在树荫下,手捧一份《青州早报》看的入神。
而今,《青州日报》已经彻底占据了市场,诸多小报被挤压了没了空间,纷纷倒闭歇业。
一家独大之后,进奏院内部商讨过后,将《青州日报》拆分成了三刊。
《青州早报》主攻时政刊,各国时闻,应有尽有,乃是官吏以及商人们必备的读物。
是的,商人也看《青州早报》,而且还期期不落,就算因有事耽误了,也会想方设法补上。
因为这些商人渐渐发现,往往一条不起眼的时闻,就是发家致富的商机。
《青州日报》则是文娱刊,奇闻异志、名人风流韵事等等,内容丰富,包罗万象,受众群体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
第三刊是《青州文报》,主要刊登各类学派,以及农学、医学、工学、算学等学科的文章。
受众虽不及前者,但也不逊色太多,毕竟齐宋两国的读书人基数很大,此外金国、西夏、大理等国家的读书人,也会求购观看,甚至时常出现一报难求的场面。
且,读者粘性极高。
要知道,这年头文学交流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农学、算学、医学等学科。
平里日,想找个志同道合的好友都难,更别提专业学术的讨论了。
而现如今,《青州文报》却为他们提供了一个隔空交流的平台,能够轻松进行学术交流,分享成果。
所谓南北交融,最大的阻碍就在于交流。
而《青州日报》却在不知不觉间,打破了这种阻碍,使之交流更加畅通。
杨惟忠这些日子,全靠报纸打发时间,往往一份报纸要翻来覆去的观看好几遍,虽足不出户,但通过三刊报纸,也能知晓天下之事。
“唉!”
杨惟忠长长叹了口气。
西京道收复,河东路诸州归降,齐国彻底站稳脚跟。
至此,攻守易形,北方蛮夷再也无法对齐国造成麻烦。
南方战事虽因连日阴雨陷入僵持之局,大宋暂且稳住了局面,但败局已定。
燕云十六州在手,稳住了北方,齐国接下来便能腾出手,全力攻打大宋。
“老爷,该吃药了。”
恰在这时,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端着碗款款走来。
这妇人是杨惟忠的小妾,名唤慧娘,颇得他的喜爱,十六岁时被纳入房中,至今已有十几年了。
闻声,杨惟忠怒道:“我没病,喝甚药?”
“是是是,老爷没病,只是祛火明目的凉茶,快些喝了罢。”
慧娘如哄小孩一般,好说歹说,才让杨惟忠喝下药汁。
前两年平定山东叛乱时,被韩桢俘虏,在战俘营中大病了一场。
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落下了病根,每逢春夏交季之时,总会断断续续的咳上一阵子。
待杨惟忠喝完了药,慧娘取出香帕子,动作轻柔地帮他擦了擦嘴角,而后叮嘱道:“日落后天儿凉的快,老爷莫要坐太久。”
“我省的。”
杨惟忠点点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脑中推演着南方的战局。
见状,慧娘微微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襄阳乃是长江重镇,决不能丢,襄阳不丢则蜀中无恙。宗泽虽坚守不出,可刘锜那小儿却行的围点打援之策,不断歼灭援军,袭扰粮道,襄阳被攻破是迟早的事儿。刘延庆手握水师,却与齐军在荆湖纠缠,简直蠢笨如牛,刘锜麾下无水军,眼下需北上,解襄阳之围……”
话音刚落,就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杨惟忠抬起头,见慧娘去而复返,神色慌张,不由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慧娘答道:“老爷,陛下来了!”
“哪个陛下?”
杨惟忠一愣。
不待慧娘作答,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垂花门,迈步走进小院:“杨将军,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杨惟忠豁然起身,神色复杂的盯着韩桢。
韩桢轻笑道:“见到朕,为何不行礼?”
虽是质问,语气中却没有责怪之意。
杨惟忠梗着脖子道:“我乃宋臣。”
韩桢反驳道:“赵宋靖康帝赵桓早已归降于朕,何来宋臣?”
用年号称呼皇帝,其实在明朝以前并不多见。
主要是明朝以前的皇帝,时常更换年号,多者甚至更换过十几个,所以用年号称呼不方便,而明朝采用的是一帝一元制,一个皇帝一生只能用一个年号。
因此,明朝皇帝多以年号来称呼,比如洪武帝、建文帝、永乐帝……正德皇帝、嘉靖皇帝等等。
但赵桓比较特殊,他刚刚登基没多久,便被韩桢攻破了京师,隐姓瞒名逃亡,只有一个年号靖康。
关键他又没死,当不得先帝之称,上头太上皇赵佶还在,下头还有弟弟赵楷继任皇位,所以只能用年号来称呼。
“……”
杨惟忠语气一滞。
当初面对姚古之时,他可以矢口否认赵桓归降之事,但如今韩桢这个正主在此,他却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韩桢继续质问道:“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宋臣,为何对靖康帝的亲笔书信,却顾若罔闻,岂不是不忠不孝,大逆不道?”
杨惟忠很尴尬。
而造成这种尴尬局面,主要是老赵家的操作实在离谱。
赵桓还没死呢,赵佶就迫不及待的重新登基,接着又禅让给赵楷。
那赵桓呢?
还算不算宋国皇帝?
从法统上来说,是算的,毕竟他既没有退位,又没有死。
而现在,赵桓明确表示,自己归降齐国,南方宋国是奸臣所立的傀儡政权。
这一刀,可太狠了。
杨惟忠是个老实人,比不得那些文人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因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靖康帝已归降于朕,受封宋王,在山东颐养天年,你既为宋国旧臣,而今也当是朕的臣子。见朕,为何不拜?”
“这……”
杨惟忠只觉脑子有些乱,想要反驳,却偏偏无从下口。
因为韩桢的这番话,从逻辑和法理上来看,都没问题。
“念在你有病在身,朕便不追究了,这是韩世忠写给伱的信。”
韩桢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听闻是韩世忠的信,杨惟忠当即接过。
“朕观你气色尚可,想来已是病愈了,明日起回军中复职。”
韩桢说罢,也不管杨惟忠答不答应,便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杨惟忠。
待出了府邸,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姚古迟疑道:“陛下,杨将军明日会去军营么?”
“朕也不知道。”
韩桢摇头失笑。
对待杨惟忠这种人,劝是没用的,就得快刀斩乱麻,直接造成既定的事实。
配上韩世忠的那封信件,大概率能成。
试试看么,成则成,不成就算了。
杨惟忠此人,能力出众,又是寨堡战术的发明人,这正是韩桢看中的地方,往后收复北地和西夏,面对广袤的土地,该如何控制?
总不能如中原这般建城罢?
那成本也太高了。
因此,修建寨堡的实用性与性价比最高。
同时寨堡配合火器火炮以及猛火油柜,能形成一整套防守体系。
若是能得杨惟忠效忠,韩桢可以省不少心。
9#
 楼主| 发表于 2025-1-20 09:01 | 只看该作者
待韩桢离去后,杨惟忠依旧呆呆的愣在原地。
直到一旁的慧娘出声,才让他回过神。
“老爷,陛下让您明日去上差哩。”
慧娘面色欣喜,嘴角含笑。
她虽是妇道人家,可跟在杨惟忠身边这般久了,总归是懂一些的。
杨惟忠这段时日闲赋在家,说是养病,但府邸外却日夜有士兵把守,慧娘早就发觉不对劲了。
而今陛下前来,点名让老爷去上差,一切又都好起来。
至于是齐臣还是宋臣,她不在乎。
反正都是汉家的天下,谁当家都一样。
“你懂个甚!”
杨惟忠呵斥一句,旋即转身走进书房。
端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信封,他神色复杂。
杨惟忠对于这个曾经的部将,十分看重,两人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
韩世忠与吴玠降齐,他表示理解。
毕竟当时陛下的做派,着实令人心寒。
降齐之后,韩世忠终于开始展露锋芒,一路高升,如今升任一军都帅。
犹豫了片刻,杨惟忠最终还是打开信封,抽出信件翻看。
信中,韩世忠并未劝降,只是说了些琐事,以及自己与吴玠等人的近况,最后叮嘱他注意身子。
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温情,让杨惟忠动容。
……
翌日。
曹阶早早起床,按照礼制焚香沐浴。
洗澡,或者说沐浴,对古人来说不单单是为了洁净身体,更多的是一种仪式。
祭祀、嫁娶或接见地位身份尊崇之人时,都需要焚香沐浴,以此来表示尊敬和重视。
沐浴完毕,曹阶换上一袭崭新的官服。
西夏近百来,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制定了一系列的礼制。
其中官服,便借鉴了赵宋的款式,不过也保留了党项人的特色,衣袖没有那般宽大,腰缠玉带,手持佩笏,头戴幞头。
准备完毕后,曹阶带着几车岁贡,一路来到韩桢下榻的府邸。
经过严格的盘查后,曹阶才在老九的带领下,走进大厅之中。
一进大厅,抬眼便见端坐于主位之上的韩桢。
一双锐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曹阶心中一凛,躬身行礼:“白高大夏国尚书令曹阶,拜见齐国皇帝陛下!”
“免礼。”
韩桢一手虚抬,吩咐道:“赐坐。”
“外臣多谢齐国陛下赐座。”
曹阶道了声谢,于下首坐下。
打量了一眼曹阶,韩桢问道:“使节是汉儿?”
这个问题,并未让曹阶觉得尴尬,坦然自若道:“正是。”
西夏立国之初,其实没多少汉儿。
经安史之乱到五代十国的常年动乱,西夏境内仅有一百八十五户汉儿,不足千人。
自张元叛宋降夏,被授予中书令,高官厚禄相待后,不断有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投奔西夏。
加上这些年从西北边境掳掠的汉族百姓,使得西夏境内汉人数量暴增。
而汉人对西夏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这一点在朝堂上格外明显。
到了李乾顺这一代,西夏朝廷中汉人官员越来越多,在数量上压倒了党项贵族。
文官几乎全部都由汉人担任。
这一现象,引得党项贵族不满,但却没有办法。
历代西夏皇帝心里都清楚,想治理好国家,就必须要依靠汉人。
韩桢又问:“夏国境内的汉儿过得可还好?”
曹阶心头一惊,惊疑不定的看着韩桢。
这句话,着实把他吓到了。
不过见韩桢面带笑意,让曹阶一时看不出端倪,只得压下心中惊骇,答道:“尚可。”
“那就好。”
韩桢微微一笑,不再深聊,换了个话题:“夏国使节此番觐见,所谓何事?”
曹阶站起身,神色肃然道:“齐国乃中原大国,我国陛下瞻仰华风,愿纳贡称臣,奉齐国皇帝陛下为主。”
说罢,他从袖兜中取出国书,恭敬的双手呈上。
老九上前几步,接过国书,转交给韩桢。
翻开国书,第一段就差点让韩桢没憋住。
“臣乾顺言:今月初八日,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曹阶赍牒奉宣,立盟上表,名系藩臣。自今已后,凡于岁时朝贺、贡进表章、使人往复等事,一切永依臣事宋旧例……以上所叙数事,臣誓固此诚,传嗣不变,苟或有渝,天地鉴察,神明殛之,祸及子孙,不克享国。”
这封降表国书翻译翻译就是,宋国被您灭了,现在您是我大哥,一切照旧。
怎么说呢,在称臣这方面,西夏确实熟练,拥有丰富的经验。
调侃归调侃,但从利益上出发,西夏称臣有百利而无一害。
西夏国土太小,人口只有百来万,不对大国称臣,根本无法立足。
合上国书,韩桢似笑非笑道:“贵国皇帝年长朕许多,称臣于齐夏两国而言都不妥,况且齐国不比伪宋富裕,没有那么多岁赐。”
齐国皇帝竟然拒绝了!
曹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
“岁赐之事好商量……”
曹阶还想努力一下,却被韩桢打断道:“好了,称臣之事休要再提。”
闻言,曹阶心中苦笑一声,只得作罢。
调整了一番情绪,曹阶继续说道:“外臣此次出使贵国,除开称臣之外,还有一事与齐国陛下商议。”
“何事?”
韩桢明知故问道。
曹阶说道:“此前,齐国陛下借耶律大石之口,向我国陛下许诺,只要我国按兵不动,便将天德军、云内、东胜三州割让给我国。而今西京道已定,此番前来,我国陛下让臣问一问,何时可接手三州?”
西夏对于国土,有着近乎偏执般的执着。
没法子,西夏国土面积太小了,且绝大多数都是无法居住的荒漠戈壁,唯有黄河流域那一小片,适合居住。
就算是辽国还在时,西夏也时常搞些小动作,在好大哥眼皮子底下侵占国土。
以至于,惹得辽国大怒,兴兵十万,打算教训一下自己这个小老弟。
而天德军、云内、东胜三州囊括了阴山以及前套和后套,乃是水草丰沛之地,西夏对这三州早已垂涎许久。
对于这三州,韩桢早有准备,好整以暇道:“朕早就打算派人通知夏国,接手三州之地……”
曹阶面色一喜,然而韩桢却话音一转,面色为难道:“不过高庆裔却抢先一步,占据了三州之地。此人虽归降于我,实则拥兵自重,背后更有耶律余睹撑腰。”
“这……”
曹阶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齐国皇帝竟这般无耻。
待回过神后,他反驳道:“可耶律余睹不是归降齐国,受封晋王了么?齐国陛下下旨,他岂敢抗命?”
韩桢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耶律余睹麾下有兵有将,且与耶律大石结盟,对朕的命令阴奉阳违,朕也不好过分逼迫。”
“……”
曹阶自问机敏,可此刻竟无言以对。
齐国皇帝睁眼说瞎话,把屎盆子强扣在耶律余睹和高庆裔头上,他有什么法子?
而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耶律余睹二人,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黑锅,绝对甘之若饴,配合齐国皇帝唱双簧。
韩桢安抚道:“劳烦使节转告你家国主,不需担心,朕绝非言而无信之人,这段时日会与耶律余睹、高庆裔二人好好商议,帮贵国要回三州之地,贵国沉心静待便可。”
至于何时商议好,那就不知道了。
可能是三五个月,也可能是三五年,反正最后肯定会给你,慢慢等着就行。
“外臣多谢齐国陛下。”
曹阶只得捏着鼻子认了,躬身一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韩桢将他打发走。
出了府邸,憋了一肚子火的曹阶立即启程回西夏,彷佛多待一刻,都觉得晦气。
这他娘的也太欺负人了!
得知曹阶启程回国的消息,韩桢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老九疑惑道:“陛下为何不答应西夏称臣的请求,我大齐初建,正需藩国来提升威望。”
韩桢答道:“答应西夏称臣,过几年就不好收拾他了。”
“陛下英明!”
听到要收拾西夏,老九面色兴奋。
韩桢似是想起了甚么,问道:“对了,杨惟忠可去军营了?”
老九一拍脑袋,赶忙说道:“末将忘了通报陛下,方才姚将军派人禀报,说杨将军一大早就去军营上差了。”
他到底是个大老粗,做不来这等细致的事儿。
闻言,韩桢轻笑道:“杨惟忠归降倒是意外之喜,有他与姚古等人坐镇边陲,西夏就动弹不得,朕也能腾出拳脚了。”
接下来的几日,韩桢先后前往湟州、兰州等边陲重镇巡视。
最后,又转头去探望了一番刘仲武。
刘仲武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却一直强撑着一口气。
就是为了等韩桢到来,否则他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犬子年幼,性情纨绔,若有冒犯之处,还……还望陛下见谅。”
刘仲武躺在病榻之上,面若金纸,紧紧握住韩桢的手,眼中满是祈求。
短短一句话,几乎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大口大口喘着气。
但明显进气少,出气多。
韩桢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刘锜随朕起于微末,有勇有谋,忠肝义胆,朕视他为子侄。”
“老臣拜谢陛下。”
得了韩桢的保证,刘仲武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艰难的堆起一抹笑意。
韩桢安慰道:“刘卿安心养病。”
只是,却没等到刘仲武的答复。
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笑意,眼中没了神采。
唉。
韩桢默默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追封刘仲武为秦国公,赐谥武恭!”
话音落下,房中顿时哭声一片。
刘仲武的夫人苏氏抹着眼泪,大礼叩拜:“拜谢陛下!”
华夏人对死后的评价,极为看中。
而谥号,则是皇帝对臣子这一生的盖棺定论。
武恭这个谥号,乃是美谥,评价极高,其实按照刘仲武的功绩,是得不到如此高的评价,韩桢明显是看在刘锜的面子上。
武将最好的谥号,乃单独一个武字,对应文臣的文。
历史上仅有两人,获得武这个谥号,一个是西晋名将王浚、一个是南朝梁名将陈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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