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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酒事情殇 文/ 邱天
柯木林敲开我的房门，怏怏走进屋，说：“不开心了，不开心，喝酒去，啊，借酒浇愁，洗肠饮！”
这位柯木林也是知青，跟我一块儿上山下乡插队到这个苦楝子村。他跟我算是酒友吧，聚在一起时，整一个“三盅不过餐，有一餐是一餐”。照他的话说，开心的时候喝三盅，叫做“开心饮”，越喝越乐呵；郁闷的时候喝三盅，叫做“洗肠饮”，酒水穿肠过，洗去心头烦。
今天他又囔囔“不开心”，又是哪件烦心事让他需要“洗肠饮”了？
“裘哥，裘天鑫哥哥哟，我不该，真不应该跟你抢女友啊！”柯木林说着，泪珠儿在眼眶眶里打转。
原来是这事啊？我心底一沉，也不开心了。苦楝子村穷山恶水，却出美女村姑，我的初恋女友陈翠枝，是村里的一朵水灵灵花儿，我暗恋她，柯木林也暗恋她。但村里人都说“村花”更喜欢我，柯木林不服气，硬要跟我抢“村花”，我争不过，只好忍痛割爱了。青葱少年不懂什么叫做真爱，插队四年多了，跟柯木林以兄弟相称。我只是不想伤了难得的兄弟情谊。
之后，陈翠枝找过我，说“天鑫哥，难道兄弟情分比恋情重要吗？”那时我正在复习中学课程，心中装着的只有上大学，陈翠枝的问话，我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嗯嗯”两声。她见状，愤愤地：“你……你就是一个书呆子！”那个时候说“书呆子”不好听，相当于骂人的话。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哪个还啃课本？柯木林就不读书，下田干农活肯出力气，能挣工分，赢得了“村花”的芳心。
柯木林要娶陈翠枝了，听说他把这事告诉在城里的父母亲，把二老气得不行，插队落户动了真格，扎根苦楝子村了。柯木林和陈翠枝成亲那天，我没在婚礼现场，我去县城里教育局了解“恢复高考”的政策条文了。我不想在村里待下去，我要去读大学。
柯木林听说我报名参加高考，脸色铁青铁青，好些天不理我。我也只顾着复习考试，没有工夫理他。前天，我收到高考中榜录取通知书，而这时柯木林来找我，一定跟我上大学有关。
这天，我考上大学临近离开村时，柯木林找我喝酒。但酒桌上他只字不提我上大学的事，只说他娶了陈翠枝做老婆后悔死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新婚那些日子，他夜夜拥妻入梦，乐不思蜀，忘了回城，扎根扎得深了，也回不了城了——当年知青选调返城，对已经在插队地成了家的知青，不予考虑选调的事。当柯木林知道有这项政策规定时，木已成舟，追悔莫及。
“裘哥，你说我是不是混蛋一个，怎么就把根扎在苦楝子村了？”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告诉我说，陈翠枝怀孕了，一个小生命已悄然形成。
听到这消息，我这个书呆子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这次“洗肠饮”酒喝的，他眼泪哗哗哗的，我眼泪哗哗哗的。
稍微平静一下心情，我说：“木林兄弟，现在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了，你也可以专心复习功课，等明年报名参加高考。这样，你离开农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柯木林摇了摇头，说：“我，一穷二白，参加高考等于飞蛾扑火啊！”
也是，柯木林学习成绩差，底子薄。
柯木林借酒浇愁愁更愁，出门扶着墙走，我只好扶着他回去。送他到家门前，他的妻子陈翠枝满眼怨恨，怨恨目光分明是流向我的，我读出两个意思，一是怨我不该将她老公灌醉，再是怨我不该将她“割爱”转让给柯木林。
送也送到家门前了，别自作多情啦，初恋那段情缘早就“咔嚓”终止了。我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离开苦楝子村去上大学，柯木林没有来送我，也许我俩的兄弟情义也就此“咔嚓”了。
一晃若干年后，柯木林突然找到我，说要请我喝酒。这时我已经在县中学任教了。我见到他时，他一身西装革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说：“柯木林，这还是是你吗？”
柯木林说：“叫我柯总吧！”
原来，柯木林承包了乡镇企业的一家水泥厂，改厂名“四木可水泥厂”，他当了老板，人称柯总。
柯总请我喝酒，是重温那年那一份兄弟情分呢？还是……推杯换盏间，他突然面露难色，说：“裘哥，裘老师，我遇上难处了，想请你这个文化人帮忙谋划。”
原来，他经营的水泥厂，50公斤一袋的包装，实际只有45公斤左右分量，而且还存在水泥标号以次充好的质量问题，让购买方发现并告发他了。柯木林问我该怎么办，给他想想对策。
原来这次喝酒是“洗肠饮”啊！
我说：“这没有办法，水泥标号出了问题，不仅仅是产品以次充好这么简单的追究责任问题。水泥这种产品用在建筑工程上，往轻里说是建筑质量问题，往重里说是建筑物体“百年大计”的安全问题，不是儿戏闹着玩的。你犯了错就得直接面对，该关监就关监，该罚款就罚款！”
柯木林吃惊得瞪大眼睛问：“裘老师，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柯木林的法律意识如此淡薄，让我无言以对。
这次酒喝的，他眼泪哗哗哗的，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心里揪着痛。
走出酒馆，柯木林一个趔趄扶住墙，嘴中吼着：“别送，别送！我……我让墙送我走……墙走我不走……不走……”
我说：“木林兄弟，你还认我这个朋友的话，就让我送你回家！”
柯木林呕吐了，一把鼻涕甩了过来：“家？我还有……还有家吗？我……离婚了……没有家了……”
啥？柯木林跟陈翠枝离婚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清缘由，柯木林拒绝回答，摆着手，不让我扶，趔趄着，扶着墙，移动脚步远去……
后来，我还是从苦楝子村一位村民那里知道，在“四木可水泥厂”的经营管理上，负责财务工作的陈翠枝与柯木林经营理念不同，她多次提醒老公要依法管理，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柯木林依然我行我素，于是陈翠枝告发了他，以致水泥购买方发现了水泥标号问题，东窗事发，他才接受了调查。
柯木林进去了，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渐渐地，我把他忘了。
这天，我在小区花园散步，听邻居说，市郊游乐场那边，有一家知名品牌啤酒商家在搞促销活动，办“啤酒节”。我想去看看。
“啤酒节”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拱门前有一位迎宾人偶，打扮成慈祥的老人模样，在散发传单，招呼游人进去参观、品酒。迎宾人偶瓮瓮的声音倒也听得清晰：“请进请进啊，免费啤酒尽情品尝啊，但愿您喜欢，开怀畅饮！不怕您没有酒量，就怕你不懂得，开心时喝酒叫‘开心饮’，烦心时喝酒叫‘洗肠饮’！洗去烦心事，获取好心情！”
好熟悉的词儿。我正琢磨着，人偶递过一张宣传单，说：“先生，请您进来品尝佳酿嘞！看您眉宇藏喜悦，您可尽情‘开心饮’，天天有好心情啊！”
是柯木林吗？我抑制不住情绪，眼泪簌簌地下来了……
（247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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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0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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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20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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