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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暴雨将至 [打印本页]

作者: 狐狸乌鸦 时间: 2003-12-13 10:30
标题: [原创] 暴雨将至
暴雨将至

文／狐狸乌鸦

１、
石磊是一年之前来到这个小城市的，凭着自己的才华不久便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一直到现在。每天早晨，石磊从租来的小房子里面出来，一直走到巷口－－那是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然后再向右走两百米－－他需要经过那里的人行天桥到才能到达商业街的对面，在那里他才可以乘上４５路公共汽车，伴随着小城市并不汹涌的人潮无比安静地去上班。

在石磊每天都要经过两次的人行天桥上面，一年了，每天都有一个趴在地上的乞讨的老太婆，十分可怜地向来往的行人不住地点头，以获得一些善良的施舍。石磊从没有给那个老太婆任何施舍，哪怕是一个最小面值的硬币。没有人责难过他，或者说没有人注意过他，每个人的脚步都是那样的匆忙，谁也不会因为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去在乎另一个人。石磊也没有责难过自己，他相信每个人都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更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行为习惯。

２、
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熟悉一些路上的人和事，就好像石磊跟那个老太婆，他是知道有一个可怜的老人，始终在那人行天桥上乞讨，他熟悉老人的每一个动作以及那张令人心酸的脸。

除了那个老太婆之外，石磊还熟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每天也都在４５路站台等车，她的个子高挑而且穿着很有味道。４５路站台同时还有其它几路公共汽车也在那儿停靠，那个女孩总是会登上３６路然后犹如天使般消失。

３、
每一份相遇都是一个故事，就好像石磊跟那个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终于相识了，而且每一次匆匆的谈话都很投机。再后来，那个女孩就成了石磊的女朋友。

两个陌生人的相遇，真的就好像前世的注定，他们必须要在某个时刻出现在彼此的面前，打听对方的名字。那个女孩说，我叫黄淼，石磊说，我叫石磊。

４、
黄淼在认识石磊之前，从没有经过那座人行天桥，她不知道她每天早晨等车的地方附近还存在着那样一位可怜的老人。认识了石磊之后，而且还成为了石磊的女朋友，黄淼就经常会经过那座人行天桥了，每一次从那个可怜的老太婆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她都会丢下一张零钱，或是一枚硬币。

对于所有拥有正常生活的来说，那一张零钱或是一枚硬币并算不了什么，这里面并不存在什么积少成多的问题，我们只是偶尔用施舍来安慰我们善良的心灵。

５、
石磊仍然从不给那个老太婆任何施舍，他身上一般是不带零钱的，即使有零钱，他也不会把它们扔在那个老太婆的面前。黄淼的身上总是有零钱，甚至许多时候她知道要去石磊那里的时候都会特意地准备好一个硬币，这样她在经过那个老太婆面前的时候就可以施舍给她，否则她的内心会觉得不安。

黄淼不知道石磊从没有给过老太婆半点施舍这个事实，她独自一人经过天桥的时候，石磊不在身边；她和石磊一起经过天桥的时间，他们是一对情侣，没有必要两个人都掏出零钱。而且，两个人的生活里面所有的事情都是比施舍更重要的，工作、生活还有爱情，施舍这个事实永远没有必要出现在思考的范围之内。

６、
老太婆的双腿有残疾，不知道是在乞讨之前就患上的，还是在乞讨之后才形成的。每天她就在人行天桥上可怜地乞讨，她的生命似乎没有一点意义，或者说生存吧，她的一切就是那样的苍白。

石磊是知道的，每天清晨都会有一个中年男人把那老太婆搬到天桥上去，而到了晚上，他又将老太婆不知道搬到了那个角落，同时拿走她所有乞讨到的钱。石磊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跟那个老太婆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母亲，或是亲戚？或是本来素不相识的一个人？总之石磊感觉那个老太婆就是那个中年男人收敛钱财的道具，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十足的剥削者。许多时候石磊都想去做些什么，揭露那个男人或是拯救那个老人，但直到现在他什么也没有做，事实上他也不过只是这个小城市的比较体面的乞讨者。

７、
那一天黄淼跟石磊为了老太婆发生了争吵，晚上他们一起经过人行天桥的时候，黄淼习惯性地去掏零钱，但却发现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她便问石磊有没有，石磊说，没有。黄淼有些不开心，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石磊从没有在这样的时刻能够提供任何一点善良的帮助。更让她痛心的，每每这个时候石磊的回答似乎总是冷漠的，让人感觉他并不支持对老太婆进行施舍这样一个行为。

黄淼很不开心地弃石磊在后而独自走在前面，自己的恋人是这样的冷漠她感到很生气。更为恼火的是，石磊甚至并不想为这件事情做任何的解释或者补救，他根本就没有把黄淼的心情体会透彻。

８、
事情越闹越大，在石磊租来的小屋里面黄淼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埋怨变成了指责，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厌恶和愤怒。石磊的情绪也开始变得烦躁。黄淼就是搞不懂，石磊怎么这么不善良呢？为什么就不能给那些可怜的人们一点帮助呢？石磊对自己的行为根本解释不明白，不给人施舍或者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也或者事实上老太婆根本不可能得到一分钱，想想看，即使老太婆现在突然拥有了一大笔钱，她也只能够继续在人行天桥上乞讨，而那笔钱最终只能被那个中年男人拿去不知所终。

石磊无法把事实全部都给黄淼解释清楚，他害怕真相会进一步地伤害她的善良，而且，一旦黄淼知道真相以后，她再次从老太婆面前经过会不会痛苦、不安或者尴尬？

９、
石磊并不是一个不善良的人，他甚至不想以真相去伤害黄淼。他爱她，毫无疑问的。

黄淼在一场悲愤的的争吵之后带着厌恶和不可原谅的姿态独自回去了，石磊一个人闷在小房子里显得很无辜，也很绝望。更晚的时候黄淼打来电话说，我们分手吧。挂了电话。

１０、
城市的角落在夜晚是那么的凌乱不堪，石磊在一场艰难的搜索之后终于在一个搭建在车棚旁边的小窝里面找到了那个可怜的老太婆。她蜷缩在那里，睡着，只是她的头似乎还会偶尔的点一下。石磊痛苦不堪。

清晨，城市的人们还在熟睡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石磊的面前。在这之前，石磊一直守在小窝的旁边，睁着眼睛感觉他身边所有的凌乱和肮脏。中年男人诧异了一下，然后石磊站了起来，一场打斗毫无前兆地开始了。

１１、
石磊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糟糕，那个中年男人在跟他扭斗的过程之中竟然被他一砖头就敲死了。生命就是这样的脆弱，鲜血在黑糊糊的地面上辨不出颜色，那个中年人趴在那里，就像老太婆平时趴在天桥上那般可怜。石磊瘫坐了下去，不管这是谁的灾难，一切都是猝不及防的。

之后石磊回到租来的小房子里面翻出了所有的现金，返回到那个小窝－－以及那个中年男人的尸体旁边，把一叠钞票放到那个老太婆面前。老太婆很麻木地接受了他第一次给予的施舍，跟她平时在那座人行天桥上接受别人的零钱没有什么区别。

１２、
石磊投案自首，他解释不清到底为什么要跟死者发生打斗，很快便以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死刑。

石磊的父母闻讯赶到陌生的城市，看到面前的儿子，嚎啕大哭。石磊也哭。

１３、
黄淼知道石磊杀了人，好像与人行天桥上的那个老太婆有关，她曾经有过一丝困惑，但很快也就平静了，新的生活更需要认真和关注。她没有到监狱探望石磊，因为他们之间现在没有了任何关系，她也实在没有必要去跟一个死刑犯、一个冷漠而且不肯承认错误的男人去藕断丝连。石磊被关押期间，她曾经几次鬼使神差地走上那座天桥，只是再没有见过那个乞讨的老太婆。

石磊被处死的那一天，天气阴阴沉沉。暴雨将至，用不了多久，那座人行天桥必定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然后再一次地接受人群的过往。

（完）

于呼伦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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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纪慎言 时间: 2003-12-13 15:12
一个很新颖的故事被作者叙述得很流畅、很完整。
每段开头空两格还没有学会吗？而根据中财的规矩，排版不好的文字是不能给“精华”和计酬的。

作者: tanqisen 时间: 2003-12-13 21:35
赫赫，今天看了6、7篇文章了，都没有排好版面啊。

这很重要的啊。

作者: 龙侠 时间: 2003-12-13 22:37
俺刚来时，也是这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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